诗以言志谁人听?------- 蔡文姬、刘商《胡笳十八拍》考

栏目:旅游资讯  时间:2023-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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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后),在经历了丧父、被掳生子、被赎再婚的蔡文姬,又碰到了她的人生第三次不幸,即她第三次婚姻的夫君董祀,犯法当诛。“嗟薄兮遭世患,宗族殄兮门户单。”汉丞相曹操怜才惜命,闻此赦免其丈夫,又让其缮写典籍。蔡文姬自己说:“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勖厉。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这是何等的忧伤、何其的悲哀?

  文学是情感的表现,亦是生命的外延。作者创作作品本身即是生命所寄托。一个人生逢何时、出生何家实非此人所能决定,而面对此尘世间喜怒哀乐生老离别却注定在其本人,此在天,亦是命。蔡文姬在心为志、出言为诗,其所赋、所比、所兴、所怨、所叹实大。“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明乎此,故能知古往今来人每于蔡文姬的《悲愤诗》、《胡笳十八拍》荡气回肠处,而潸然泪下之真正原因。

  死生与恋爱是人生两大根本问题,离别包括了上述两义,这是人生的共相。如果说蔡文姬因时间与空间及其命运多舛是其在《胡笳十八拍》中发言为诗的话,那么,五百多年后,对诗词、音律、绘画皆有造诣的唐朝士子刘商,由于经历与蔡文姬类似的“安史之乱”后,在“出入沙塞之勒”即今天的新疆蒙古、甘肃诸地之后,伤今怀古,再做《胡笳十八拍》。此则可谓五百年后两颗心灵超越时空的交汇,既戳动了相互之心,也戳痛了此下众人之心。“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声成文谓之音也,固可动天地感鬼神,由正始之道存焉。”信哉斯言,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古今一揆。后世之人做《胡笳十八拍》者众矣,然流传并脍炙人口者,蔡琰、刘商是为翘楚。

  蔡文姬其人其事

  “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蔡文姬本是东汉蔡邕的独生女。其在十六岁即公元192年前,身为东汉左中郎将的父亲因讥刺宦官被流徙朔方,即今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境。此时她嫁于河东人卫仲道,而正于此时,东汉发生了汉室外戚与宦官火拼事件,之后,胡人董卓率西凉军入都洛阳作乱。其时,董卓震于蔡邕名声,胁迫利用,在董卓被诛后,汉司徒王允问罪蔡中郎,遂卒于长安狱中。[1]蔡氏家门不幸远不于此,文姬嫁于卫仲道的三年间,竟然未育子女。卫仲道死后,蔡文姬回到原籍娘家陈留即今河南杞县居住。到了东汉兴平年间,即她十八九岁之时,群雄割据,战火四起,她又被胡人所获,没于南匈奴左贤王,在胡中十二年,育有二子。曹丕在《蔡伯喈(蔡邕)女赋序》中说:“家公(曹操)与蔡(邕)伯喈有管鲍之好,乃命使者周近持玄玉壁,于匈奴赎其女还,以妻屯田都尉董祀。”范晔在《后汉书列女传蔡琰》中说:“曹操素与(蔡)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壁赎之,而重嫁于(董)祀。”

  董祀触律当死,蔡文姬便欲拜见曹操,请求赦免。当时朝野公卿大夫和远方使者满堂,听闻侍卫报告,曹操对宾客们说:“蔡伯喈女在外,今为君见之。”蔡文姬觐见时,是披头散发光着脚,叩头请罪,所言句句条理分明,所述甚为哀酸悲痛,众人皆为之动容,连执法严峻的曹操也为感动。曹操说:“但降罪董祀的文书已经发出,这怎么呢?”文姬说:“你马厩里的好马成千上万,勇猛的士卒如若大树林,你不会吝惜一匹快马来拯救一个垂死的生命吧?”听道蔡文姬如此说,曹操便派人赦免董祀。或感于往日与蔡邕交情,赦免了董祀后,曹操问她:“过去知道你家诸多典籍,现在还能记忆多少?”蔡文姬说:“昔时父亲赐给我书四千多卷,因为战乱,已经没有保存的了,现在能回忆出来的,大概只有四百多篇了。”曹操说:“这样,我派十个官吏于你帮助你写下来。”文姬说:“妾闻男女有别,还有授受不亲之礼节,乞求您给我纸笔,我来把这些书写下来。”蔡文姬凭回忆把这些书无缺无误的书缮写好后,及时送给了曹操。经此大劫后,蔡文姬再次感伤于离乱,追怀自己悲愤经历,遂作诗《悲愤诗》两章。她在诗中说:“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汉室在董卓做乱后之丢掉的不仅是政权,还波及的是百姓的安危,“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

  她第二章中则倾吐被没之辱与离子之痛:“玄云合兮翳月星,北风厉兮肃冷冷。胡笳动兮边马鸣,孤雁归兮声嘤嘤。乐人兴兮弹琴筝,音相和兮悲且清。”在十二载被掳生子,即将回归故土之际,此时复杂的心情实难言述,故蔡文姬说她是:“心吐思兮胸愤盈,欲舒气兮恐彼惊,含哀咽兮涕沾襟。家既迎兮归宁,临长路兮捐所生。儿呼母兮号失声,我掩耳兮不忍听。”当在异乡他邦生下的孩子知道母亲要永久回归她的家乡后,“追持我兮走茕茕,顿复起兮毁颜形。还顾之兮破人情,心怛绝兮死复生。” [2]母子离别,从此两绝,其情景可以想象。

  对于东汉这位“博学有才辩,又妙于音律”才女,范晔在《后汉书》中只收录她的《悲愤诗》两章,而没有较胜之此篇的《胡笳十八拍》。于此,北宋的晁补之说此诗:“《悲愤诗》者,汉中郎蔡邕女琰(文姬)所作也。琰嫁为卫仲道,遭乱,为胡骑所获,没于南匈奴左贤王者十二年,为生二子。曹操素善邕,痛其无后,以金壁重赂赎之,而重归于董祀,琰自伤失节,而不能忘其二子,为作此辞。”后来宋朝的理学大师朱熹说:“胡笳者,蔡琰所作也。东汉文士有意于骚体者多矣,不录而独取此者,以为虽不规规于楚语,而其哀怨发中,不

  能自已之言,要为贤于不病而呻吟者也。”又说:“范晔乃弃不录,而独载《悲愤》二诗。二诗启意浅促,非此词比,眉山苏公(苏轼)已辩其妄矣。蔚宗(范晔)文下固有不詧。归来子(晁补之)祖屈原而宗苏,亦未闻此,何耶?琰失身胡虏,不能死义,固无可言,然犹能知其可耻,则与扬雄《反骚》之意又有间矣。今录此词,非恕琰也,亦以甚雄之恶去尔。” [3]在朱熹看来,蔡文姬的这首《胡笳十八拍》是远胜于《悲愤诗》的。胜在哪里?虽然蔡琰失身于胡虏,让匈奴抓去了,也没能舍生取义,这个都不用说了,但蔡文姬犹能知其可耻,这个与扬雄《反骚》之意是有所区别的。

  蔡氏《胡笳十八拍》

  

  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较之《悲愤诗》描写景致更加真实,叙述经历更加真切,感情的表述更加细腻。她在开头这样写到:

  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悲哀。

  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义节亏。

  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

  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综合各方诸多考证资料,蔡文姬的这首《胡笳十八拍》或当做于建安十一年,即公元207年后,在曹操掌控汉室权柄有能力动员强大的经济与外交力量后,从匈奴将蔡琰赎回。蔡文姬说她自己刚出生时社会安静,后来汉室衰败,社会动荡,天地不仁,自己竟被胡掳掠,强迫生子,这种时间与空间历史局限造成的失节受辱,有谁能理解,又谁知道呢?

  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

  云山万里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风扬沙。

  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

  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蔡文姬回忆说,当时自己被胡人掳掠后强迫自己嫁于左贤王,自己的命运从此滑向天涯海角,万里沙漠,如云山相隔,胡人凶猛,控弦被甲伺机而动。伴随着胡笳鸣奏,想想自己志节大亏真应该像琴弦欲断,内心的悲凉真是无法言述。

  越汉国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

  氊裘为裳兮骨肉震惊,羯膻为味兮枉遏我情。

  鼙鼓喧兮从夜达明,胡风浩浩兮暗塞营。

  伤今感昔三拍成,衔悲畜恨兮何时平?

  文姬说,自己从大汉被掳匈奴后,日日生不如死。他们的氊裘裳和羯膻食物都不能阻止她的失身之耻、思乡之痛。心中衔悲畜恨之耻痛什么时候才能平静呢?

  无日无夜兮不思我土,禀气含生兮莫过我最苦。

  天灾国乱兮人无主,唯我薄命兮没戎虏。

  殊俗心异兮身难处,嗜慾不同兮谁可与语?

  寻思涉历兮多艰阻,四拍成兮益凄楚!

  身在漠北的日日夜夜,蔡文姬含气吞声如此屈辱偷生,这个世间上还有谁比自己更苦的呢?天灾人祸,国家丧乱,偏偏自己命薄运弱让胡人所掳,回想自己的生来涉历是多么的悲惨凄凉,真是十分凄惨。

  雁南征兮欲寄边声,雁北归兮为得汉音。

  雁飞高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

  攒眉向月兮抚雅琴,五拍冷冷兮意弥深!

  寒暑相推,日月相成,在大雁南飞的时候,身在胡地的蔡文姬希望随时间推移能把边关的讯息带到大汉,而当大雁北归的时候,盼望能得到相应的消息。然而雁高飞迹难寻,思乡之情只能暗藏心底,心中之怒只能向月抚琴聊以冷冷自慰。

  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

  夜闻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

  追思往日兮行李难,六拍悲来兮欲罢弹!

  由春天到秋天,漠北天气寒冷,虽然饥饿难忍,食惯以谷物,面对牛肉羊肉与奶酪还是吃不下。晚上由宁夏流甘肃的陇水声音像是同情自己一样水声呜咽,早是看见秦长城只觉得路途渺茫旷远。回想遭此劫难的前前后后,悲在心头,手中琴都都不想弹了。

  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不知愁心兮说向谁是?

  原野萧条兮烽火戍万里,俗贱老弱兮少壮为美。

  逐有水草兮安家茸垒,牛羊满野兮聚如蜂蚁。

  草尽水竭兮羊马皆徙,七拍流恨兮恶居于此!

  黄庭坚曾说:“十月北风燕草黄,燕人马肥弓正强。”边塞秋风正劲之时正是汉人收割庄稼之时,也是匈奴犯事之际,蔡文姬说感慨此季节恐胡人又要南侵,自己的心头愁绪不知向谁说起。胡人贱老贵幼,逐水放牧牛羊多如蜜蜂蚂蚁,自己打心里痛恨被胡没入居住于此。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

  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

  制兹八拍兮拟俳优,何知曲成兮心转愁!

  诸多愁绪不解,说于谁人听、又有谁知?蔡文姬悲叹无比之际呼天抢地。老天爷你若有眼为何看不见我一人弱女子漂流番邦;神仙你若有灵有话,为何让我一弱妇人流落到天南海北尽头?老天啊,我不曾不有负于你,神灵啊,我也不曾有负于你,你们为何让我漂落在此荒州?,谁知道我弹的曲子又是心中悲叹呢?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

  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

  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

  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置身它邦,心中忧愁如同天地一样没有边际。人的一生如同飞奔的白马一样消失,蔡文姬说自己的壮年却没有欢乐,只有忧愁。心之怨想向苍天相问,但天苍茫玄远不得有缘。举头仰望天上的白云,自己的心中情怀又有谁可相传呢?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

  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

  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

  一生辛苦兮缘别离,十拍悲深兮泪成血!

  胡人进犯汉朝的战火一刻也没有熄灭,这种征战什么时候才停歇呢?每天白天杀气腾腾打仗,夜晚胡风吹月,自己与故乡音信绝无,欲哭无声,蔡文姬自己一生辛苦缘自别离,其中深悲,可谓血泪相含。

  我非贪生而恶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

  生仍冀得兮归桑树,死当埋骨兮长已矣!

  日居月诸兮在戎垒,胡人宠我兮有二子。

  鞠之育之兮不羞耻,闵之念之兮生长边鄙。

  十有一拍兮因兹起,哀响缠绵兮彻心髓!

  蔡文姬说她不是怕死的女流之辈,之所以不自绝于塞外,是希望自己死的归葬在自己的故乡。中国人传统魂归故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才偷生苟活于胡乡,胡人宠爱自己生了两个孩子,作为母亲辛勤养育他们不以为耻,但悲怜他们生长于边鄙文明未开化之地。这第十一拍因此而起,此种悲哀缠绵直透心髓。

  东风应律兮暖气多,知是汉家天子兮布阳和。

  羌胡蹈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

  忽遇汉使兮称近诏,遣千金兮赎妾身。

  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幼子兮会无因。

  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谁具陈!

  春天的到来不仅带来季节的变化,还有胡人汉朝偃旗息鼓。忽然有汉朝使臣奉皇帝诏书赎文姬回家。如此与幼子相别没有什么其它原因。到了此时,是去是留的感情纠葛又可以向谁倾述、向谁表达呢?

  不谓残生兮却得旋归,抚抱胡儿兮泣下沾衣。

  汉使迎我兮四牡騑騑,号失声兮谁得知?

  与我生死兮逢此时,愁为子兮日无光辉。

  焉得羽翼兮将归汝?一步一远兮足难移,

  魂消影绝兮恩爱遗。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

  受辱偷生十二载,朝思暮想如今回归故土愿望终得实现,然而所育两个胡儿竟成别离苦痛。蔡文姬说这种肝肠如搅刺的感觉,又有谁能够体会、谁会知道呢?

  身归国兮儿莫知随,心悬悬兮长如饥。

  四时万物兮有盛衰,唯我愁苦倔不暂移。

  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

  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后痛吾心兮无休歇时。

  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河水东流兮心是思!

  母亲要回自己的国家了,两个幼小的孩子却不知相随,这种出于母性的挂念如饥饿一般久悬于心头。虽然一年四季万物皆有盛衰,但蔡文姬她心中的愁苦却不会暂时转移。母子一别相见无期,唯在梦中见。回乡是喜,别子是悲,梦中醒来痛心没有停歇。唱到第十四拍时,蔡文姬的心如同河水绵绵不绝。

  十五拍兮节调促,气填胸兮谁识曲?

  处穹庐兮偶殊俗,愿得归来兮天从欲,再还汉国兮欢心足。

  心有怀兮愁转深,日月无私兮曾不照临。

  子母分离兮意难任,同天隔越兮如商参,生死不相知兮何处寻!

  想到这里,胡笳的曲调十分急促,胸中怨气终于得出,自己终于可以回到故土。回想当时曾有日月不照临自己之叹。如今日月无私照澈了自己,而母与子的别离转成了早上参星与傍晚的商星,终生不得相见,与自己的两个孩子的别离如同生死,也不知道到以后是否还有见面的机缘?

  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儿兮各一方。

  日东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随兮空断肠。

  对萱草兮忧不忘,弹鸣琴兮情何伤!

  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平兮新怨长。

  泣血仰头兮诉苍苍,胡为生我兮罹此殃!

  蔡文姬思绪至此,想到自己与两个孩子天各一方,真是相思断肠。萱草名为忘忧草,可是自己看了忘忧草而忧难忘,弹琴抒竟情又伤。现在回归故乡愁闷抒解了,可这个旧怨平息思子的新怨又生。自己心头泣血诉问苍天,为什么自己遭遇这样的不幸?

  十七拍兮心鼻酸,关山阻修兮行路难。

  去时怀土兮心无绪,来时别儿时思漫漫。

  塞上黄蒿兮枝枯叶干,沙场白骨兮刀痛箭瘢。

  风霜凛凛兮春夏寒,人马饥豗兮筋力单。

  岂知重得兮入长安,叹息欲绝兮泪阑干!

  说到这里,蔡文姬她自己说不禁鼻酸落泪,翻越崎岖的关山是归乡的路途。被胡人掳掠时,只盼望不客死他乡,能回归故土就满足了。现在真的返回故乡,却要面对着思念两个儿的情愁。看着塞上黄蒿干枯、沙场白骨箭痕,风霜凄凉,春夏亦寒,自己重入长安之际,尘世无常的叹息、悲喜交加的冲撞以及思子之切母爱,这一切让蔡文姬泪早已哭干。

  胡笳本出自胡中,缘琴翻出音律同。

  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余兮思无穷。

  是知丝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

  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

  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

  蔡文姬说,胡笳本来出自胡人中间。自己琴瑟翻转音律却是相同。十八拍词曲虽然到此结束,但琴瑟响音未绝,思虑无穷。因此可以知道丝竹之乐与胡笳之曲一样出自天地造化之功,哀与乐各随人心有变,但心是相通的。胡人与汉人的风俗各异,母与子相隔西与东。然而她一生所历及内心苦怨却是超过长空之气,天地虽广,怕是也容纳不下我蔡文姬一生遭遇如此多的悲哀怨叹。

  刘商与其《胡笳十八拍》

  正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古今一揆。历史上往往因为后人对前人著作的深入了解,加之性格的相近与互相感染,才在自觉与不自觉中如置其身,会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问题,有时候甚至觉得对方的性格与经历就是自己的对方的性格与经历。此如同近世一些专业演员演某一角色一样,由于入戏太深,常常不能自拔。此谓之“共情。”在蔡文姬逝世大约五百多年后,唐朝一个叫刘商的人在经历“安史之乱后”以蔡文姬经历为题,写下名震后世的刘著《胡笳十八拍》。《唐才子传》称其“乐府歌诗,高雅殊绝。拟蔡琰《胡笳十八拍》,脍炙当时。”

  据先生考证,刘商是唐初名臣刑部尚书刘德威的四代孙。《唐才子传》说他是:“彭城人,少好学,工文,善画。登大历进士。”大历年间是唐朝经历“安史之乱”后,代宗李豫当国,时间是西历公元766年至779年间。“贞元中,即唐德宗李适当国的公元785至805年间,累官比部员外郎(此唐朝刑部官,从事校审之差。),改虞部员外郎(如今生态环境资源部门)。数年,迁兵部员外郎,后出为汴州观察判官。辞官司挂印,归旧业(绘画)。……后隐归义(宜)兴湖父渚,结侣幽人。世传冲虚而去。可谓江海冥灭,山林长往者也。”

  郭殿崇

  唐朝武元衡在《刘商郎中集序》说:“及早岁著《胡笳十八拍》,出入沙塞之勒,崎岖惊畏之患,亦云至矣。”在大历年间登弟之后,出任合肥县令。再后来又出任汴州即今天的河南开封观察判官。后来据说他看破宦海,归隐今天的宜兴市湖父。炼丹修仙。如此看来,这位官宦也算是传奇式的人物。《全唐诗卷三百三》说:“刘商,字子夏。彭城人,少好学,工文,善画。登大历进士第,官至检校礼部郎中,汴州观察判官。集十卷。今编诗二卷。” [4]

  历史模拟蔡琰写《胡笳十八拍》的很多,包括宋朝的王安石、李纲、文天禅,南唐的蔡翼。但真正打动人心引起起共鸣的,在蔡文姬之后,刘商之作可视为上乘。

  如果从文学史的发展轨迹上说,蔡文姬于建安时期草写的《胡笳十八拍》是将诗由政治性转为社会性的日常生活的话,而到唐朝中叶,则如白居易所说:“非求宫律高,不务文字奇。惟歌生民苦,愿得天子知。”又讲“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在经历“安史这乱”又游历了“沙塞之勒”来重述《胡笳十八拍》自然而然充满着唐朝的气息,既是百姓之疾苦,人间之真情与苦痛。在刘商的笔下,蔡文姬是这样叙述自己的身世与经历的:

  第一拍

  汉室将衰兮四夷不宾,动干戈兮征战频。

  哀哀父母生育我,见离乱兮当此辰。

  沙窗对镜未经事,将谓珠廉能蔽身。

  一朝胡骑入中国,苍黄处处逢胡人。

  忽将薄命委锋镝,可惜红颜随虏尘。

  汉室将衰,兵祸频频。生长此际的蔡文姬以为珠廉能藏身,孰料胡人入侵,一个柔弱女子的性命竟然委身于刀箭兵器之下,可惜如此才华横溢年轻貌美的女子竟被胡人掠虏而走。

  第二拍

  马上将余向绝域,厌生求死死不得。

  戎羯腥膻岂是人,豺狼喜怒难姑息。

  行尽天山足霜霰,风土萧条近胡国。

  万里重阴鸟不飞,塞沙莽莽无南北。

  胡人兵马掳掠汉人向北,身在此间的蔡文姬求生不得,求死亦难。茹毛饮血混身腥臊的胡人喜怒无常,凶恶无比的胡人押解着掠夺过来的汉人走在天山脚下,这里山阴重重,鸟都不飞,茫茫沙海分不清东西南北。

  第三拍

  如羁囚兮在缧绁,忧虑万端无处说。

  使余刀兮剪余发,食余肉兮饮余血。

  诚知杀身愿如此,以余为妻不如死。

  早被蛾眉累此身,空悲弱质柔如水。

  蔡文姬被掳胡人之中如同囚禁在牢房之中,心中忧虑无处诉说。野蛮的胡人剪了她的头脑,还杀了我们的汉人。不仅如此,更可恨的胡人以逼迫她为其妻。因为她是女儿之身才受困如此,所有悲哀皆因柔弱而无法、无力抗击。

  第四拍

  山川路长谁记得,何处天涯是乡国。

  自从惊怖少精神,不觉风霜损颜色。

  夜中归梦来又去,朦胧岂解传消息。

  漫漫胡天叫不闻,明明汉月应相识。

  跟随着胡人兵马行走,蔡文姬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的祖国在哪里了。因为战乱的惊吓,她已面容憔悴。晚上睡觉梦中尽是归乡之程,睡眼朦胧真不知是梦是醒。仰望天空,漫漫胡天叫也无人理睬也罢了,可悬在天空中大汉的月亮应该认识她的呀!

  第五拍

  水头宿兮草头坐,风吹汉地衣裳破。

  羊脂沐发长不梳,羔子皮裘领仍左。

  狐襟貂袖腥复膻,昼披行兮夜披卧,

  氊帐时移无定居,日月长兮不可过。

  胡人驱赶牛羊逐水草而居,到了胡人与汉人的边境地,北风吹来蔡文姬身上汉服已破旧。胡人强迫她有羊奶水来沐洗头发后,也没有梳子梳理。胡用羊羔皮做衣服领口依然向左。御寒的狐貂袄一股腥臊味,白天披着防寒,晚上拿着盖在身上。胡有迁徙流动不停,漫长岁月真不知如何度过。

  第六拍

  怪得春光不来久,胡中风土无花柳。

  天翻地覆谁得知,如今正看南北斗。

  姓名音信两不通,终日经年常闭口。

  是非取与在指撝,言语传情不如手。

  蔡文姬身在匈奴的茫茫沙漠,无花无柳,春光也是很久不来。如此不知季节的变化,只能看天上北斗星杓指向南方的夏天和指向北方的冬天了。因为言语上的不通,她自己只能终日闭口,对于是与非的取舍只能手势,言语交流反而不如手势更容易让相互明白。

  第七拍

  男儿妇人带弓箭,塞马蕃羊卧霜霰。

  寸步东西岂自由,偷生乞死非情愿。

  龟兹觱篥愁中听,碎叶琵琶夜深怨。

  竟夕无云月上天,故乡应得重相见。

  有别于农耕文明的汉人,胡人男女骑马带刀,赶着羊群马。被掳胡人中的蔡文姬身没其中没有自由,她偷生乞死实非由衷,而不愿意客死它乡成孤魂野鬼。龟兹国的觱篥吹奏出乐曲她只能在愁中相听,碎叶城的琵琶也只有在夜深人静中抒发自己心中的悲怨。

  觱篥:筚篥本名悲篥,出于边地,其声悲亦然,边人吹之,以惊中国马云。宋季裕《鸡肋篇》卷下。

  第八拍

  忆昔私家恣娇小,远取珍禽学驯扰。

  如今沦弃念故乡,悔不当初放林表。

  朔风萧萧寒日暮,星河寥落胡天晓。

  旦夕思归不得归,愁心想似笼中鸟。

  回想蔡文姬幼小时,宠爱自己的父母捉来珍禽小鸟来喂养,如今沦落胡邦,后悔当初没有放鸟儿到树梢。现在胡人凛风萧瑟,星河无光,白天黑夜思归不得,就如同当初自己关在笼子喂养小鸟一般。

  第九拍

  当日苏武单于问,道是宾鸿解传信。

  学他刺血写得书,书上千重万重恨。

  髯胡少年能走马,弯弓射飞无远近。

  遂令边雁转怕人,绝域何由达方寸。

  当年苏武作为汉朝使节被匈奴扣留时,据说依靠大雁向汉室传递了书信。蔡文姬学他刺血写信回故乡,字里行间都怨恨。因为胡人不管老少都能弯弓射箭,所以附近的大雁也没有,在远离他乡胡地,怎么能家乡人知道自己的心事呢?

  第十拍

  恨凌辱兮恶腥膻,憎胡地兮怨胡天。

  生得胡儿欲弃捐,及生母子情宛然。

  貌殊语异憎还爱,心中不觉常相牵。

  朝朝暮暮在眼里,腹生手养宁不怜。

  蔡文姬对于自己被迫为胡人之妻凌辱之恨犹如讨厌所食动物肉的腥臭味道,连带憎恨胡人居住的地方。那时想自己若生胡儿定要把他扔了,但孩子生出来后母子感情却很自然,看到面貌与语言与自己相异,心中便有憎恨,尽管如此,但她心中对他们还是有所挂念的。这些大概都是由十月怀胎天天养育两个孩子的母子天性造成的吧。

  第十一拍

  日来月往相催迁,迢迢星岁欲周天。[5]

  无冬无夏卧霜霰,水冻草枯为一年。

  汉家甲子有正朔,绝域三光空自悬。

  几回鸿雁来又去,肠断蟾蜍亏复圆。

  日来月往一天天的过去了,这时间的变化只能遥望天上北斗星计算四季。天气寒冷不知道冬天夏天,只能以河里结冰草木枯黄才晓得一年又过去了。在自己故乡汉朝有记载年岁的历书历法,而在胡人之地,则只能凭着对日、月、星三光悬挂在天上观测与大雁飞来了又飞回去判断季节变化,这一年四季如同月亮中蟾蜍亏了又圆,圆了又亏。

  岁星指北斗,《鶡冠子环流》:“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第十二拍

  破瓶落井空永沉,故乡望断无归心。

  宁知远使问姓名,汉语冷冷传好音。

  梦魂几度到乡国,觉后翻成哀怨深。

  如今果是梦中事,喜过悲来情不任。

  一个破坏了瓶子落到井中,只能空荡荡沉下去,蔡文姬对返回故乡的希望一次次落空正好比如此,虽然不知道由汉朝来胡的使臣姓名,但他冷淡的话语却是十分的好听。自己梦中无数次回到了故土,醒来时却成了深深怨叹。现在回到自己故土与家乡梦想真了,喜事突然到来让她情不能任。

  第十三拍

  童子牵衣双在侧,将来不可留又忆。

  还乡惜别两难分,宁弃胡儿归旧国。

  山川万里复边戍,背面无由得消息。

  泪痕满面对残阳,终日依依向南北。

  知道母亲要回到南方的故国旧邦,蔡文姬的两幼小的孩子拉着母亲的衣站她身旁,这种复杂的离别实不堪回想、难以决断,最终还是要放弃胡儿回到她自己和祖国。思想当年,山川万里,边境遥远,消息闭塞,自己对泪眼对残阳,双眼望断南北。

  第十四拍

  莫以胡儿可羞耻,恩情亦各言其子。

  手中十指有长短,截之痛惜皆相似。

  还乡岂不见亲族,念此飘零隔生死。

  南风万里吹我心,心亦随风度辽水。

  作为母亲,蔡文姬没有以生了胡人的孩子为羞耻的事情,母亲的恩情是对自己的孩子而言,不是以对种族而言。人的十指有长短,截断那一颗都痛心无比,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道理都是一样的。马上还乡回到故土,见到自己的亲人,经历了此番生死,由南方吹来夏季的风吹到着文姬的心,文姬的心早已随度过了辽水。

  第十五拍

  叹息襟怀无定分,当时怨来归又恨。

  不知愁怨情若何,似有锋芒扰方寸。

  悲欢并行情未决,心意相尤自相问。

  不缘生得天属亲,岂向仇雠结恩信。

  蔡文姬叹息人的胸襟没有定分,当初被胡人掳掠时十分怨恨胡人与此地,现在要还归南方故乡时却是离留交加,而且怨恨与情恨交织,好像锋芒扰乱她的心。高兴与南归和与子的别离的心情实难言表,这种仇恨与爱恨又怎么可能成为一种相互信任的恩信呢?

  第十六拍

  去时只觉天苍苍,归日始知胡地长。

  重阴白日落何处,秋雁所向应南方。

  平沙四顾自迷惑,远近悠悠随雁行。

  征途未尽马蹄尽,不见行人边草黄。

  乘车扬鞭,蔡文姬坐上南归的马车时,突然发现被掳掠时天地苍茫,现在胡地与自己的家乡遥远无比。日出日落的不知落到何处,只知道秋天大雁向着南方飞翔。一望无际的沙漠没有方向,只有跟着雁行。回归征途未到拉车马蹄却消磨尽,路边不见行人却只是黄草。

  第十七拍

  行尽胡天千万里,唯见黄沙白云起。

  马饥跑雪衔草根,人渴敲冰饮流水。

  燕山髣髴辨烽戍,鼙鼓如闻汉家垒。

  努力前程是帝乡,生前免向胡中死。

  经过千万里的行走,终于离开了胡地,这一路走来只见黄沙与白云,马跑累了饥饿了只有食草根,人渴了只有敲开冰饮冰下的流水。远处燕山好像又燃起了狼烟,渔阳鼙鼓之声好像是汉军又与胡人对垒。赶紧向前面汉有土地行走,避免生前客死胡人之地。

  第十八拍

  归来故乡见亲族,田园半芜春草绿。

  明烛重燃煨烬灰,寒泉更洗沉泥玉。

  载持巾栉礼仪好,一弄丝桐生死足。

  出入关山十二年,哀情尽在胡笳曲。

  回到阔别许久的故乡,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亲人,此时田园里长满杂草与春草。晚上与亲人诉说蜡烛燃尽还有没说完,冰凉的泉水洗衣去征尘。把头发梳理停当,一拨动丝竹生死足矣,回想自己被掠胡人跨越关山十二年,所有哀情怨恨都在胡笳乐曲之中。

  蔡氏《胡笳十八拍》地理考

  有关蔡文姬《胡笳十八拍》史上有两种争论,一种以为《后汉书》所录《悲愤诗》不是出自蔡琰之手,其理由有三:其一,据《后汉书董祀传》载:“文姬是为‘胡骑所获,没于南匈左贤王,’诗中不应说为董卓部众所驱虏”;其二,文姬的父亲蔡邕被董卓看重,在董卓控制的汉室时,权位较高,蔡文姬流落必定在蔡邕死后,而诗中说为董卓所驱虏入胡;其三,骚体一章中有“历险阻兮之羌蛮”一句文姬为南匈奴所掠获事实一合。又有“沙漠壅兮尘冥冥,有草木兮春不荣”二句,与当时南匈奴所处地域河东平阳一带地理环境不合。但认为是蔡者认为前三点没有一条站得住脚:第一,董卓的部众中正多是羌人胡人,《悲愤诗》中说“卓众来东下,”“来兵皆胡羌”,这些胡兵不正是“胡骑”吗?第二,南匈奴自中平五年(公元188年)以来已分裂为二部分,一部分内迁徙河东,另一部分仍在今天内蒙古河套一带,如果“南匈奴”是指留居在那里的一部分,地理环境与所描述就正好相符。第三,董卓的部众纪律很差,当时蔡文姬在关东原籍被掳,蔡邕远在长安,而她被掳后三个月蔡邕杀,无从获得消息,更谈不上营救。董卓的部队中羌胡都是关中人,蔡文姬被掳后被驱入关,入关后到过羌蛮之地,也就毫不足怪。所以肯定《悲愤》二章确是蔡文姬的作品。

  若抛开上述两种争论,由蔡文姬诗文中所述地理的考辨,一可判定其地理方位及与历史背景是否吻合;二可准确理解当时诗人心境;三可还原当时历史地理现状,如此真假不言自明。

  《后汉书列女传》载:(曹)操因问曰:“闻夫人家先多坟籍贯,犹能忆识之不?”文姬曰:“昔亡父赐书四千许卷,流离涂炭,罔有存者。今所诵忆,裁四百余篇耳。”操曰:“今当使十吏就夫人写之。”文姬曰:“妾闻男女之别,礼不亲授。乞给纸笔,真草唯命。”于是缮书送之,文无遗漏。后感伤乱离,追怀悲愤,作诗二章。

  从范晔所述蔡琰事迹先后清晰可循,《悲愤诗》是在遵曹操缮写之命后,有感于自己命运多舛,回想自己经历而做《悲愤诗》。按照诗中所述:“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是在汉灵帝刘宏驾崩的中平六年,即公元189年。当时大将军何进、司隶校尉袁绍谋诛阉宦,而太后不许,乃私呼卓兵入朝,以胁迫太后。等到了后来,董卓废少帝刘辩立陈留王刘协为汉献帝,而他自己拥兵自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是时治中贵戚室弟相望,金帛财产,家家殷积。卓纵放士兵,突其庐舍,淫略妇女,剽虏资物,谓之‘搜牢’。人情崩恐,不保朝夕。”及何后葬,开文陵,卓悉取藏中珍物。又奸乱公主,妻略宫人,虐宫人,虐刑滥罚,睚眦必死。群僚内外莫能自固。卓尝遣军至阳城(当为今河南漯河东、商水西。),时人会于社下,悉令就斩之,驾其车重,载其妇女,以头系辕,歌呼而还。[6]

  蔡文姬所述阳城,为春秋郑国阳城邑。秦始皇时置,属颖川郡。治所即今天河南登封市东南二十四告城镇。《汉书地理志》颖川郡云:“阳城,阳城山,洧水所出,东南至长平入颖,过郡三,行五百里。阳乾山,颖水所出,东至下蔡入淮,过郡三,行千五百里,荆州浸”。[7]

  在蔡文姬《悲愤诗》第二章中,她说:“身执略兮入西关,历险阻兮之羌蛮。”董卓之乱先于洛阳,后延及长安。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历代州域形势二》言:“董卓贼乱,曹操因之,遂取中原。初,关东州郡皆起兵讨卓,推袁绍为盟主。袁术屯鲁阳。卓逼车驾迁长安,而自屯洛阳,诸军畏其强,莫敢进,操曰:‘使卓倚王室,据旧京,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今天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 [8]由此我们可知董卓之部不是单线的军事行动,而是多线出击。这也就是谭其骧先生认定是蔡文姬作品的充足理由。蔡文姬诗中所说:“身执略兮入西关,历险阻兮之羌蛮。”此西关就今天甘肃天水、宝鸡陇山的陇关。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陕西一》陇坻,陇关附言:“陇坻即陇山,亦曰陇坂,京曰陇首,在凤翔府(今陕西省凤翔县境)西北六十里,巩昌府(今天甘肃陇西县境)秦州清水县东五十里。山高而长,北连沙漠,南带汧、渭,关中四塞,此为西面之险”又:“《唐六典》‘陇右道名山曰陇坻。’《里道记》‘陇山有新、旧两关:故关,大震关也,在陇州西七十里。旧志云:在清水县东五十里。新关,安夷关也,在陇州西四十里。’” [9]

  通过对于东汉末期即蔡琰生活期间所涉及人物史料的考辨,我们大致可还原其时的情况,即公元189年,当时大将军何进、司隶校尉袁绍谋求诛杀权臣阉宦没有得到最高权力层太后以允许下,两人私自引董卓羌胡之兵入朝,以胁迫太后,便造成此后的贼乱。待后来,董卓又逼皇室西迁长安,而其屯洛阳,此便是董卓羌胡部队由洛阳做乱之后西迁路线,亦是蔡文姬被羌胡掳后西行的路线。

  蔡文姬在《悲愤》二章里说:“胡笳动兮边马鸣,孤雁归兮声嘤嘤。”此胡笳为边棱气鸣乐器。1985年,有关学者在新疆阿勒泰地区罕达嘎图蒙古族自治乡发现了木制三孔胡笳,管身木制,管长58.5厘米、管径1.8厘米,下部开有三个圆形按音孔,上端管口不高簧片。演奏时,管身坚置,双手持管,两手食指、中指分别按放三个音孔。上端管口贴近下唇,吹气发音。可用于独奏、器乐合奏或乐队伴奏,是极具民族特色的吹奏乐器。

  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是基于胡笳的曲调吟咏而成。诗除了延续的《悲愤诗》幽怨之痛外,转对自己不幸的命运及复杂的经历作了全面回忆式叙述。而诗中地理方位与其时犯汉胡羌活动区域相为吻合。她在第六拍中说:“夜闻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此陇水在今天的甘肃平凉境内。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八:“平凉府(今甘肃平凉)秦安县,陇水,在县城西。源出陇山,西北流,以瓦亭山南,又西南流合于瓦亭川,而西南注入渭水。又略阳川,在县东亦出陇山谷中,西南流合陇水。经略阳城北。隗嚣闻略阳陷,悉众攻围,雍水灌城,即此水也。其水下流同注于渭。杜氏曰:‘略阳水在县东北九十里,即陇水别名云’”。[10]则《胡笳十八拍》与前《悲愤诗》所述地理方位显然如出一辙。

  蔡文姬在第十二拍中说:“羌胡蹈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此中羌胡似当为羌与匈奴之谓,非仅胡人。《后汉书董卓传第六十二》说:“六年,征卓为少府,不肯就,上书言:‘所将湟中(今青海境)义从及秦胡兵皆诣臣曰:牢道不毕,禀赐断绝,妻子饥冻。牵挽臣车,使不得行。羌胡弊肠狗态,臣不能禁,辄将顺安慰,增异复上。’朝廷不能制,颇以为患。” [11]由此可见蔡文姬被掳胡人后实际情形。

  蔡文姬在第十七拍中说:“十七拍兮心鼻酸,关山阻修兮行路难。”此关山即陇山(今甘肃平凉境)。《太平环宇纪》云:“陇山,在(汧源县)西六十二里。《说文》‘陇山,天水大阪也。’《三秦记》:‘陇坂谓西关也,其阪九回,不知高几许,欲上者,七日乃得越。绝高处可容百余家,下处容十万户。山顶有泉,清水四注。东望秦川,如四五里。人上陇者,相还故乡,悲思而歌,有绝死者。’又《秦州记》云:‘登陇,东望秦川,四五百里,极目泯然,墟宇桑梓,与云霞一色。其上有悬溜,吐于山,汇为澄潭,名曰万石潭,流溢散下,皆注于渭。山东人行役,长虹此顾瞻者,莫不悲思,其歌云:陇头之水,分离四下,念我行役,飘然旷野,登高远望,涕零双堕。’是此也。”[12]

  刘氏《胡笳十八拍》地理方位辨

  李唐王朝之兴在制度及其精神,均田制早期较好满足了普通民众生活的保障,法令松弛致使后期制度得不到维护,此制遂成一种空文。相反唐玄宗时官员已是贞观初年的官员数量的数百倍之多。赋税沉重之下便宜生动荡。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安禄山在渔阳(今天津蓟县)发动了军事叛乱,尽管历时八年唐朝官民平定了安史之乱,但承平日子却从此消失。白居易说:“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大伤李唐王朝原气即由此。唐朝武元衡在《刘商郎中集序》说:“及早岁著《胡笳十八拍》,出入沙塞之勒,崎岖惊畏之患,亦云至矣。”刘商出入边塞之外,恐不是简单游历,而是带着个的某一种诉求,故而少了蔡琰那种经历国破家亡切肤之痛,故景致较胜于人情味。

  关于武元衡所说沙勒,宋朝乐史在《太平环宇纪》中说:“疏勒国,汉时通焉。王理疏勒城,俗名沙勒城。都白山南百余里。户一千五百户。后汉明帝永平中,龟兹王建攻杀勒王成,自以龟兹左候兜题为疏勒王。汉遣军司马班超劫缚兜题,而立成王之兄子忠为疏勒王。至后魏孝文末,及隋大业中,皆遣使通焉。唐贞观中,来朝贺。其王姓裴,并有汉时莎车、捐毒、休循三国之地。按杜环《行经记》云:‘拔汗那国在怛罗斯南千余里,东隔山,去疏勒二千余里,西去石国千里,城有数十,后有数万。唐天宝十年,嫁和义公主于此中国。’” [13]据此,则刘商所经历之地或即此沙塞之勒。依历史地理考辨,刘商的《胡笳十八拍》诗中所述之地,以今天新疆地域为众,详见后辨。

  他其在第二拍中说:“行尽天山足霜霰,风土萧条近胡国。”刘商所说此天山,即今的新疆天山。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哈密卫中说:“在卫北二十里。志云:‘哈密北有大山,其三面皆平旷是也。亦谓之伊吾北山。后魏主恪永平初,柔然佗汗可汗与高车战,军于伊吾北山。会高昌王曲嘉求内徙于魏,魏将孟威将凉州兵迎之,至伊吾,佗汗惊遁,为高车所杀是也。亦谓之折罗漫山。隋大业七年,西突厥处罗可汗为部长射匮所袭败,弃妻子东走,寓于高昌,东保折罗温山,因入隋朝。’《通典》:‘伊州(今哈密)西北至折罗漫山百四十六里,东北至抓罗漫山二百四十里。’本名天山,番名折罗漫山,匈奴至互下马拜。一名雪山。其南二里有盐池。” [14]顾祖禹所说天山的沿循脉络,亦是与汉人相通交通之脉络。前文言及刘商出入“沙塞之勒”显然是指今新疆境境。唐朝杜佑在其著《通典》伊吾郡说:“东至晋昌郡界六百四十里。南至敦煌郡界一查四十里,西至交河界七百五十里。北至伊吾界三百里,北戎界。东南到敦煌郡碛,无行路马道,到晋昌郡界不知远近。西南到敦煌郡碛,无路马道。西北到折罗漫山一百四十里,其山北有大川大碛。伊州伊吾,汉,汉置伊吾屯田,后魏为县。有天山,匈奴过之,皆下拜。一名雪山。” [15]

  刘商在《胡笳十八拍》第七拍中说:“龟兹觱篥愁中听,碎叶琵琶夜深怨。”此龟兹即新疆地名。《太平环宇纪卷之一百八十一》“龟兹国:一名丘兹,又名屈茨,汉时通焉。王理延城,今伊逻庐城。都白山之南二百里,《隋西域记》云:‘白山,一名阿羯山,常有火及烟,即是出硇砂处。’户七千。宣帝时,乌孙公主遣女来京师学鼓琴,龟兹王绛请取为妻,言得尚汉外孙为昆弟,愿与公主女俱入朝。元康初,遂来朝贺,王及夫人皆赐印绶,夫人号称公主。乐汉衣服制度,归其国,治宫室,作徼道,出入传呼,撞钟鼓,如汉家仪。外国胡人皆曰:“驴非驴,马非马,若龟兹王,所谓赢也。

  至汉光武时,其王名弘,为莎车王贤所杀,灭其族,贤使其子则罗为龟兹王。国人杀则罗,匈奴立龟兹贵人身毒为王,由是属匈奴。魏文帝初、晋武帝太康中,并遣使朝贡。唐贞观二十年,将军阿史那社尔伐龟兹,虏其王而归,立其嗣子素稽为王。今安西都护府所理,则龟兹城也。今王则震之后也,并有汉时姑墨、温宿、尉头三国之地。” [16]由此可知,由唐至宋龟兹在今新疆境,且与唐宋交好,似无战争与侵略。

  而刘商诗中所说:“碎叶琵琶夜深怨。” 此碎叶亦在今天的新疆境。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说:“碎叶城,在焉耆西北,近西突厥之境。唐贞观二十年西突厥中分其国为十部,五部居碎叶以来,五部居碎叶以西,通谓之十姓。十八年唐灭焉耆,寻置焉耆都督府,治碎叶城。自北庭都护府渡伊力河至碎叶城界,又西行千里至碎叶城,水皆北流入碛。《会要》:‘调露初置安西都护王方翼筑碎叶城,四面十二门,为屈曲隐伏出没之状,五旬而毕,又置保大军屯碎叶城内。未几西突厥部长阿史那支诱蕃落。动安西。裴行俭袭擒之,送碎叶城。开元二年十姓部长都担叛,碛西节度使阿史那献克碎叶等镇,擒斩之。十七年十姓可汗请筑碎叶城。二十六年突骑施国乱,嘉运俱擒之。天宝七年北庭节度使王正见移镇安西,毁碎叶城是也。’”

  综合刘商《胡笳十八拍》诗中所涉及地名,大致范围似在今天甘肃、宁夏以远、新疆地区,这也就是武元衡所说的“出入沙塞之勒”。至于什么因为促使刘商冒着巨大艰苦去边塞,是为了绘画,是为了探险,是为了解胡人生活习性,因为史料的阙如,这实难有定论。

  刘商的诗前第十六章在尽述大西北边塞的景致是,但到了第十七拍却突然转到了当时河北燕山,即今天的北京地区。他在诗中说:“燕山髣髴辨烽戍,鼙鼓如闻汉家垒。”唐刘商诗中所说的燕山,即今天的北京燕山。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北直条目下说:“燕山,县(清朝时玉田县,今河北唐山玉田)县西北二十五里。志云:山处自西山(北京玉泉山又称西山)一带迤逦东来,延袤数百里,抵海岸。苏辙诗:‘燕山如长蛇,千里限夷、汉。首衔西山麓,尾挂东海岸。中间哆箕、毕,末路牵一线。’盖实录也。东晋咸康四年,石虎攻段辽,辽将北平相裕登燕山以自固,即此。” [17]而刘商诗中的“鼙鼓”即渔阳,此出自白居易《长恨歌》“渔阳鼙鼓动起来,”同书蓟州条言“渔阳废县,今州治(在今天津境)汉置县,为渔阳郡治。后汉因之。晋郡县俱废。隋末置渔阳县,唐朝属幽州。武后时营州陷于契丹,寄治渔阳。神龙初县改属营州,开元四年复属幽州。十八年置蓟州治焉。自是州皆治此。明初废。州城洪武四年筑,周六里有奇。[18]

  刘商拟以蔡琰做《胡笳十八拍》除却怀古,更是思今。当时造成盛唐走衰弱的安史的两个奸佞,即均发迹此地。安禄山与史思明都是胡人。安禄山没有姓,冒姓安,因为懂北方少数民族语言,开元二十年(公元732年)被其时其的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提拔为偏将,并收为养子。幽州节度使乃唐玄宗先天二年(公元713年)设,其负责御奚、契丹、治幽州(范阳郡,今天北京),初辖幽州、蓟州、妫州、檀州、易州、定州、恒州。莫州。沧州等等9州。到天宝十一年(公元752年)安禄山以贿赂唐朝官员、投机宏信玄宗及杨玉环的安禄山官居河东度使,掌兵十五万。到了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安禄山从范阳起兵造反,僭越称帝,国号大燕。后来史思明杀了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自己称帝。大乱之后,是李光弼、郭子仪、仆固怀恩平定了这上史上著名的安史之乱。故刘商最后说:“归来故乡见亲族,田园半芜春草绿。明烛重燃煨烬灰,寒泉更洗沉泥玉。”这哪里是蔡文姬呀,分明是经此一难后的唐朝社会呀。

  蔡、刘两诗的异同

  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是叙事为主线,古诗中直述其所赋。在此过程中,先赋景物再比兴怨叹。因其感情细腻,表达准确,感人至深。她在第一拍中说: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又说:“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义节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她一个弱女子人生不幸没有诿于任何人,只是说生不逢时。

  中国儒家是讲名教的。蔡氏被虏名节大亏,对于国破家亡名节俱辱的心情文姬以“越汉国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对于自己名节辱亏文姬说是“氊裘为裳兮骨肉震惊,羯膻为味兮枉遏我情。鼙鼓喧兮从夜达明,胡风浩浩兮暗塞营。伤今感昔三拍成,衔悲畜恨兮何时平?”接下来,在文姬为了求生、为了回归故土,只有把希望寄托于天地神灵她说:“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但“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当到汉魏的使者来将其赎回则,文姬则说:“东风应律兮暖气多,知是汉家天子兮布阳和。”可以说,文姬诗把以环境与景色比兴激荡起了人们如临其境、如置其身的感受。包括她对母子分离的描述,她亦采取此种叙述方式。她说:“汉使迎我兮四牡騑騑,号失声兮谁得知?”她又以分别时间的星辰比拟“子母分离兮意难任,同天隔越兮如商参,生死不相知兮何处寻!”又说:“对萱草兮忧不忘,弹鸣琴兮情何伤!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平兮新怨长。”

  在述说了自己的悲惨崎岖的一生后,文姬认为自己一生皆为历史的时间与空间所决定,此即是她的命,命不可知,唯有天知,故她说:“泣血仰头兮诉苍苍,胡为生我兮罹此殃!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她诗的结尾于天头实现响应。即一个人人生的局限与无限。历史止任何人都是在历史的局限中出生到死,你生在于哪个时代不是由你决定。但生命神奇,在此局限的时间与空间,一个人的生命与及表现却尽可在此时间与空间表现出不一样的光芒。当然的道德的、功绩的、个人言论思想的。如蔡文姬,就最后一个。故我们可说,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以人的时间与空间的描写叙述,为人揭示了人生局限性。有学者以宿命论批驳蔡文姬,讲人无限、能力无限的,这是极其浅薄的唯物论观点,实不敢让人苟同。每一个时代、每一个人人都有局限性,这才是历史真实的面目。

  然而与蔡氏不同,唐朝科举制实施让士子们《昭明文选》为教科书,刘商以韵律诗重新表现蔡文姬的这一段历史,公允的说,既考验刘商笔力,也考验他的情感世界。但刘商写的很好,虽与蔡诗存有差距,但两人的心是相通,表述也是相通,即赋景致而抒情怀,由景致入心贯彻古今,我们时空可以变换,但景致却尽可相同。以景致述心也是最能入人心的,但在表达思乡、与子别离上,刘诗稍逊蔡诗。

  刘商在第一拍说:“汉室将衰兮四夷不宾,动干戈兮征战频”然后说:“一朝胡骑入中国,苍黄处处逢胡人。忽将薄命委锋镝,可惜红颜随虏尘。”从此一个弱女子蔡文姬的命运走了不幸。怎么不幸,被胡人掠走,“行尽天山足霜霰,风土萧条近胡国。”不仅环境恶劣,而且名节受辱,“使余刀兮剪余发,食余肉兮饮余血。诚知杀身愿如此,以余为妻不如死。”蔡文姬名节被辱,亦属于无奈中的无奈,她何尝不想保得名节?她说:“当日苏武单于问,道是宾鸿解传信。学他刺血写得书,书上千重万重恨。髯胡少年能走马,弯弓射飞无远近。遂令边雁转怕人,绝域何由达方寸。”蔡文姬知道自己名节有损,也回不了故乡,但对家乡企望却没有忘记,这仍然是一种名节的坚持,故她说:破瓶落井空永沉,故乡望断无归心。”又说“梦魂几度到乡国,觉后翻成哀怨深。”

  而对于命运不幸造成的文姬于胡人生子又别,在刘商看来:“莫以胡儿可羞耻,恩情亦各言其子。手中十指有长短,截之痛惜皆相似。”此时唐朝开放的文化与此中可见,但固有夷夏之辩这是有别的,故他借蔡氏之口说:“努力前程是帝乡,生前免向胡中死。”最终是:“载持巾栉礼仪好,一弄丝桐生死足。”通观刘商全诗,相较于蔡文姬于人、于景致处表现感情处言述己志,蔡诗实高于刘诗。而刘诗高明处,则在于述景之时,哀怨已于景间,此即所谓“哀而不伤”。而两个朝代的诗人能与穿越时空中,心灵相通,此亦因相近的时间与空间与相近的人生游历。

  [1]南朝宋,范晔著,《后汉书蔡邕传第五十》,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005页。

  [2] 南朝宋,范晔著,《后汉书列女传第五十》,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801页。

  [3]宋朝朱熹著,《楚辞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251页。

  [4] 清彭定球等编,《全唐诗》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3447页。

  [5]冯时,《中国天文古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11月第二版,第125页。

  [6]南朝宋,范晔著,《后汉书董卓传第六十二》,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325页。

  [7]汉班固著,《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560页。

  [8]顾祖禹著,《读史方舆纪要》,中华书局,2005年3月版,第2466页。

  [9]顾祖禹著,《读史方舆纪要》,中华书局,2005年3月版,第2844页。

  [10]顾祖禹著,《读史方舆纪要》,中华书局,2005年3月版,第2774页。

  [11]南朝宋,范晔著,《后汉书董卓传第六十二》,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322页。

  [12] 宋,乐史著,《太平环宇纪》,中华书局2007年11月版,第677页。

  [13]宋,乐史著,《太平环宇纪》,中华书局2007年11月版,第3470页。

  [14]宋,乐史著,《太平环宇纪》,中华书局2007年11月版,第3044页。

  [15]唐,杜佑著《通典》中华书局1988年12月版,第4567页。

  [16]宋,乐史著,《太平环宇纪》,中华书局2007年11月版,第677页。

  [17]顾祖禹著,《读史方舆纪要》,中华书局,2005年3月版,第497页。

  [18]顾祖禹著,《读史方舆纪要》,中华书局,2005年3月版,第49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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