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魂录

栏目:旅游资讯  时间:2023-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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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阳光明媚,碧空如洗。京城中,一行声势浩大的队伍正缓缓驶入皇城。李府外,一群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这本该平静的日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家李承安、夜零,救治锦絮公主有功,朕特命此三日之后赴宫,参加宫宴,钦此。”

  来人手持皇榜,见在场中的所有人都行了叩拜之礼,仅除李承安和夜月两人外,他也未见怪,径直走到李承安身边,客气的将圣旨递了过去。

  “两位公子,陛下特意嘱咐,此次宫宴有番邦使臣来贺,意在求娶锦絮公主,两位实力非凡,届时还请务必光临。”

  那人脸上笑意吟吟,却分毫未达眼底。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麻烦,李承安一时之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李公子,接旨吧!”

  他踌躇半刻,终是在人的催促中,无可奈何的接过了那道圣旨。

  那人脸上笑意顿时荡开,“那咱家就不多打扰了,望两位公子届时,务必如约而至。”

  一行声势浩大的人,就这样,来的突然,走的匆忙,让李府中的所有人都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夜月见人已经走远了,不解的问道身边的人:“小道士,你不是说不要过多参与皇家之事嘛?那刚才为何还要答应他。”

  望着一行离去之人,李承安握紧了手里的皇榜,“皇命难违,番邦使臣既想求娶锦絮公主,自是有备而来。此举,无非是怕到时无人能阻止,届时好用我们的手,来阻止这场姻亲。”

  “他们结缘不好吗?”

  “一个番邦小国,前来求娶堂堂一大国的公主,只怕动机不纯;而且当今陛下还无法开口拒绝,以他对锦絮公主的疼爱,自然舍不得让其远嫁异国他乡受苦。”李承安冷笑道。

  夜月皱了皱眉,“你们凡人的心,还真是难懂?”

  他没有反驳,只是抬头仰望头顶那一片湛蓝的天空,心中不禁回想起了,下山前师傅对他说过的话。

  “承安,你记住,万事随心,该来的总会来,这命里的劫难,渡不渡的过,皆在你一念之间。”

  眼前白云流动,或聚或散,姿态万千,变幻莫测,又转瞬即逝,如过眼云烟,皆是浮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是来了。

  从传旨后,便静默一旁的男人,身形挺拔,面容威严,一双犀利的眼眸,此刻正泛着明显的怒意。

  “承安,你跟我来书房一下。”

  “豫哥……。” 站在他身边的貌美妇人,开口想阻止。

  “什么也不用多说,我自有分寸。”

  男人抢先打断她,看了一眼李承安,愤然甩手拂袖而去。

  妇人见此,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对李承安说道:“他这几天正在气头上,皇家之事一直都是我们李家的忌讳,进去后,说话要注意分寸。”

  李承安苦笑一声,点点头,目送着妇人离开。

  夜月瞧着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心下不禁有些担忧的看了看他。

  四目相视,似心有灵犀般,“没事,你先回去吧!” 李承安安慰的冲她笑道。

  书房内,两人相顾无言,一片静默。

  男人看着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气氛,“皇榜是你揭的?”

  “是。”

  “公主的病也是你医好的?” 后者面无表情。

  李承安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三日后,你还要去参加宫宴?”

  “皇榜已接,不得不去。”

  只闻“啪”的一声,“混账。”男人最后一点儿理智被彻底点燃,“你知不知道皇家的水有多深?”

  李承安握紧双拳,“知道。”

  “那我对你的叮嘱,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他哑声道。

  “那你还敢插手皇家之事,你明不明白,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男人怒火中烧的冲人吼道。

  李承安死死攥着,自己那已经一片惨不忍睹的手,轻颤的身躯下,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我明白,但我不能违背我的道义。”

  “道义?”男人冷笑一声,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我送你去修道,是让你去修身养性,不是让你惹祸上身,害人害己的。”

  又一声拍案,昏暗的灯光交相映衬下,男人的脸,因极度愤怒,而显得异常狰狞。

  李承安静静地注视着眼前怒不可遏的人,骤然发出一声轻笑,“当初,是你要送我走的?如今,你又怕我害人害己,说到底,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你……,你在怪我?”男人气极的脸上,怒气明显平静了许多。

  李承安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垂着头,脸上神情隐藏在了那一片阴影下。

  “我并不想插手皇家的事,揭榜进宫,只为除妖。下山前,师傅说过,即入道门,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我除妖救人,自认为对得起心中的道义,所以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说完,他似赌气一般,转身就要走。

  男人见此,连忙开口叫住他,“你给我站住……。”

  但李承安却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男人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终是又气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倔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月明星稀,敬亭院中,一人静立,他遥望天边最远的那颗明星,虽耀眼夺目,但微弱的光芒,始终永远也无法照亮整片漆黑的夜空,好比自己,在这里永远都是外人,不管做了什么,做的再好,在那个人眼里,永远都是错的。

  突然,一声轻响传来,他转头,只见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一抹矫健的身影落下,迎着月光向自己走来。

  “小道士,你…,是不是挨骂了?”

  夜月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其实,她坐在树上好一会儿了,只是见这人迟迟不曾进屋,反而站在院里发呆,便觉得有些反常。

  李承安笑了笑,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思绪不禁有些飘远了。

  “从小到大,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在他眼中,无一不是错的。三岁能言,五岁成诗,人们都称道是“神童”,但换来的却是为人太招摇的呵斥;为一句夸赞,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文治武功,能学的,有用的,皆是样样精通,他却说这是本该做的,没什么值得可夸的;当我知道,她们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预言,要把我送走时,三尺雪地,我曾求过他,可他闭门不开,只当默许了她们。”

  “从那时起,我便彻底对他死心了。比起整天闯祸,骂了有人护,打了有人疼,无拘无束的李景安,我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怕不是他捡来的吧!”

  他嘲讽的笑了笑,如鸿毛般,很轻,含着几分苦涩、几分委屈、几分怨恨。月光洒下,照在那一袭月牙白袍上,清冷孤傲,仿佛与他浑然一体。

  夜月不明白那是什么感受,因为仙灵极少、甚至不会有难过这种心情。但她知道,眼前的人在伤心,虽没有眼泪,心却在泛痛。这样脆弱的小道士,让她在心底产生了一种那是不是叫做“心疼”的感受。

  “小道士,我并不明白你们凡人之间的想法,但我觉得他那么对你,也许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因为一个人,若从小锋芒太露,总会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或许吧!”他轻笑一声,看向夜月道,“你说你不明白凡间之事,但有时我却觉得,你看得似乎比谁都透彻。”

  知道他心中烦闷已消散许多,夜月不禁调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好歹我也活了上千年,随不曾与凡人过多相处过,但世事变迁,人心进退,这些我皆看在眼中。我不明白的,只是这人心之情,为何在这尘世法则中,总是难懂难测,变幻无常。”

  遥望夜空,明月如昼,一切都显得万般美好,但在这美好掩盖之下,几多哀叹,几多忧愁,谁人可知,谁人可解?

  卧房中,貌美的妇人正给男人解着外衣。

  “这几日,怎么不见景儿?”

  “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让他滚的嘛?”妇人挂着衣服,语气颇有些气愤。

  李豫扶额长叹,“这两个混小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见他神色疲惫,妇人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你说你,明知道景儿没那个心,还非得让他继承家业,那臭小子从小就臭美的很,你要让他烧了那堆东西,这不是好比要他的命吗?还有承安,你当初让我把那个道士请回来,我就不该答应你,也不知道他在受了多少苦……。”

  “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这不是为了那两个混小子好吗?你看看他们,一个整天吊儿郎当,无所事事;另一个呢?一回来…,就惹上那不该惹的麻烦,这…,当真是孽缘啊……。”

  他恨铁不成钢的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往昔旧事不禁又一幕幕浮现在了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火光四起,哭喊、哀嚎的声音,不绝于耳。

  内殿中,女子坐在软塌上,神情温柔的哄着怀里的小孩。她面若芙蓉,一袭大红丝裙下,包裹着窈窕身姿,肌肤似雪,细眉如柳,清冷漠然的神色下,嘴角微勾,如万里冰上山,一朵徐徐绽放的雪莲,带着无与伦比的美。

  “月璃,你还在等什么,他不会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站在一旁的男子,相貌英俊,身形高大却不粗狂。他薄唇紧抿,细长锐利的黑眸中,泛着焦急和对眼前女子的担忧。

  南宫月璃抬眼看向他,淡淡的笑道:“豫哥,我们相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但是这次,我想求你,帮我把这孩子带出去吧!”

  李豫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你……,不走了。”他颤抖道。

  “走?”南宫月璃自嘲的摇摇头,“我南宫月璃,早在南宫家被满门抄斩的那一刻,就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望着自己怀里熟睡的孩子,双目微红,俯身含泪,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珍之有珍的吻。

  “抱歉,不能陪你长大。如果可以,唯愿你,一生平庸,一世无忧,永远也不要踏足这是非之地……。”

  “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话语传来,顿时把他拉回了现实。但脑海中还未散去的回忆,让李豫一时有点儿,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处在现实还是回忆。

  随着灯火熄灭,黑暗来袭,所以一切都沉寂在了万般寂寥的夜晚,与不知所谓的睡梦中。

  宫宴当天,午时过后,李承安和夜月便坐上了专程派人来接他们前去皇宫的马车,而这接他们的人,正是当今三皇子萧锦言。

  李承安微微有些惊讶,只闻后者淡漠道:“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马车内,从茶具到吃食糕点,皆是一应俱全,奢华至极。宽敞的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让人心旷神怡。

  夜月打从上了马车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那几盘精致诱人的糕点,她暗自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拿。

  然下一秒,李承安一把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对夜月摇了摇头。

  萧锦言看着两人,一张面无表情脸上,难得起了一丝笑意。

  “无妨,距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若想吃便吃吧!”

  见主人未见怪,反而还如此贴心,夜月带着点儿炫耀的意味,拿开了他的手,丝毫没有顾虑的吃了起来,直叫一旁的李承安哭笑不得。

  “此次劳烦殿下亲自来接,若有不妥之处,还望见谅。” 李承安拱手冲对面的萧锦言拜道。

  后者伸手,将人扶起,“不必多礼,前几日,你们救了锦絮,还没有好好答谢两位,倒是我的不是。”

  “殿下客气了,除妖救人,本分之内,何须言谢。”客套的话中,李承安明显带着几分疏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萧锦言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道:“出了宫门,便没有那么多规矩了,你如果不介意,唤我一声兄长也未尝不可。”

  像是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萧锦问道一旁的夜月:“不知夜公子,家住何处?。”

  夜月吃得正爽,闻言一愣,想了想,道:“我没有家,小道士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一瞬间,李承安只觉心跳如鼓,躁动不止,他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仿佛心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心间萦绕着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心情,如痴如醉,久久无法平息。

  就这样,马车一路驶入了皇城。因为对萧锦言有了疏离之心,李承安途中再也与之没有过任何言语。

  不知行驶了多久,就在吃饱喝足的夜月以为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马车缓缓停下。

  “殿下,我们到了。”

  车帘被人挑开,夜月打了个哈欠,三人利落地下了马车。此刻已是夜幕降临,各家的马车都已到齐,按次第排列,停在了皇城大门处。眼前宫墙耸立,高大巍峨;城墙上,士兵林立,火把通明,站在宫门前,只闻乐声不绝,一眼望去,殿宇连绵,灯火重明,亮如白昼,一片盛况空前。

  “殿下……。”

  不远处,只见一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那人看了一眼李承安和夜月,俯身在萧锦言耳边说着什么。

  后者听完后,神色微变,只道:“你先回去禀报吧!免得他担心,我稍后就过去。”

  来人点头应是,似乎很急,匆匆忙忙的又离开了。

  李承安见萧锦言脸上略显严厉的神色,十分体谅的上前道:“殿下若有事,便先行去处理吧!既然已经到了皇宫,后面自有人领路。”

  看着宫门前络绎不绝,相继进宫赴宴的人,萧锦言觉得后面恐怕也不需要自己带路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行一步。”

  “殿下慢走。”

  萧锦言眉头一皱,“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殿下言重了,皇宫重地,礼不可废。” 李承安微微低头,拱手而拜。

  萧锦言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抵触自己,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前依旧没有抬头,恭敬疏离的人,未在多做停留,大步离开了。

  夜月望着人群中,萧锦言离去的背影,想着自己在马车上的待遇,有些可惜道:“其实,我觉得他人也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李承安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夜月见此,连忙快步追上去。

  “小道士,你等等我啊!”

  李承安不觉放慢脚步,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追上来的人,“吃的可好?”

  夜月点头,“甚是不错。”

  “……。”

  太极殿中,此时已是一派热闹非凡,站在石阶下,便听得见里头的欢声笑语。至殿门门前,一人突然拦住了他们,而这人便是几日前,前来传旨的人。

  “两位公子可算来了,咱家已在此恭候多时,这边请。”

  那人伸手引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始终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如同带着一张假面。只是不知,在这掩盖之下,又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旁身着官服、文质彬彬的男人,见此一幕,不禁有些惊讶的上前道:“能劳福公公亲自引路,不知这两位是谁家的公子?”

  福临拱手对来人拜道,“许久未见大人了,听闻大人友人病重,不知可好些了。”

  男人苦笑一声,摇摇头,“我这次前来参加宫宴,便是为此。”

  他笑了笑,伸手引荐道身边李承安和夜月,“那大人倒是赶巧了,锦絮公主的病,正是多亏了这两位公子,大人不妨请教请教。”

  男人对此,显然一脸不可置信,他原本以为这传言医好公主的“神医”,应是年过花甲、仙风道骨般的人物,不成想竟是两个如此年轻的小子。

  见人怀疑的目光,夜月勾唇道:“看来这位大人,不怎么相信我们啊?”

  男人闻言,摆手笑了笑,“这倒不是,只是没想到……,怪我太过肤浅,到还未请教两位“小神医”的大名?” 他尴尬而不失礼数的对两人拜道。

  “大人客气了,我们不过只是运气好罢了。”

  李承安见此,客气的回拜道男人,对于他来说不管是皇宫还是官场的人,他都不想过多纠缠。男人当即还想在说什么,却被一声高呼给打断了。

  “陛下驾到。”

  殿堂上,只见身着龙袍、气势威严的萧天漠,和一雍容华贵,长袍拖地,上面绣这展翅金凤的美艳女人,在数名宫人的簇拥下,并肩而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叩首而呼。

  萧天漠撇过一眼在场唯一没有下跪的两人,默默收回了视线,只当特许了他们的行为,这无疑不让在场的人惊讶之极。

  “此次宫宴,意在庆贺朕的女儿锦絮大病初愈,众卿不必如此多礼,都入座吧!。”说完,两人携手坐于金殿。

  众人闻之,皆纷纷起身,开始入席。当然,每个人的座位也是有上下等级、官职大小之分。外排为正品,内排为从品,越靠近殿堂便表示官职地位越高。而方才与李承安他们攀谈的男人,便是坐在了正中最外排的位置。

  “两位公子,也快随咱家入席吧!”

  福临提醒道,带着李承安和夜月来到了,最靠近殿堂的外排入座。李承安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仿佛被特意留出来的位置,和他们对面无人落座的席位,心下了然,这一切都被人安排好了。

  待两人就地而坐后,原本给他们引路的福临,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萧天漠身边。

  他望着殿堂上的人,冷笑一声,看来今夜他们注定不会太平的度过了。

  当所有人都落座后,福临看了一眼身边的萧天漠,见人点头,他心下会意,开口唤道。

  “宣,东女国来使,殿前觐见。”

  尖锐的声音,从殿内一路传出,似要刺穿人的耳膜。

  “东女国?是那个人们传言美女如云,称之为美人之乡的东女国吗?”

  “除了这个东女国,还有那个东女国。听说啊!这东女国,自古奉行女子为尊,在她们国家里,女子称帝,女子为官,女子做将;而这男子,地位低下,永不准踏入仕途,不仅要琴棋书画,德才兼备;还要性格温润,乖顺老实。若娶妻之后,做了一点儿违背妻子意愿之事,少则斥责,重则酷刑折磨。”

  “荒唐,这男女的地位怎可如此颠倒。”

  ……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几人缓缓步入殿堂。为首的是一名女子,她身形高挑,腰上一串铜铃,随动却不响,身着一袭银白金甲,眉间自带几分英气,明眸流盼,明明三分含笑,却直叫人心生颤栗。

  在女子身后,一名男子,吸引了在场无数人的注意,不为别的,只为一个“美”字,不似女子般娇弱之美,而是一种惊艳的美感,只要他站在那里,便自成一幅画,正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臣东女国凤离凰、月青离,叩见陛下。”

  夜月坐在桌前,一手随意撑着下巴,她欣赏着月青离那张俊俏的脸,轻飘飘的对李承安说了句。

  “这位东女国的皇子殿下,长得倒挺漂亮的。”

  “慎言,哪有用漂亮,来形容男子的。” 李承安哭笑不得道。

  夜月眨眨眼,表情很是无辜, “不能吗?我只是实话实说,他本来就很漂亮啊!”

  “你啊……。” 他无奈的摇摇头。

  殿堂上,萧天漠望着凤离凰,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异样,因为他显然没有料到来的人会是这个女人。他看了一眼李承安他们所在的位置,神色如常道。

  “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来人,看座。”

  宫人闻令,上前引路,一行人落座之位,正是李承安他们对面。

  落座之后,本就对陌生环境极其不适应的月青离,在周围的议论声,和异样的目光注视下,如坐针毡。

  “离凰姐姐……。” 他小声的求助道一边的凤离凰。

  知人性子胆小,在一众女人堆的威慑下长大,对于眼前这个以男子为尊的萧国,恐怕还不太适应,凤离凰安慰的冲人笑道。

  “别担心,你坐着就好。剩下的,我来应付。”

  大殿内,一声“开宴”过后,歌舞乐起,各式各样的美酒佳肴,美人歌姬,直叫人应接不暇。欢声酒语中,正当大家都沉迷在这一片穷侈极奢里,一人骤然打破了气氛。

  “陛下。”

  众目睽睽下,只见凤离凰蓦然站起了身,“陛下,我们此次来访,一为祝贺贵国锦絮公主身体康愈,二来便是想为我东女国的皇子殿下,求娶锦絮公主。”

  此话一出,在场皆静。座上之人双眼微眯,周身正缓缓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你们东女国想和我萧国联姻?”

  “正是。”

  她直面萧天漠,自战场上带来的肃杀之气,让她丝毫不惧眼前这人的无形威压。

  “你可知道,锦絮是朕最疼爱的女儿。若将她远嫁于你们东女国,便犹如挖了朕的心头肉。”

  “有得必有失,我东女国既然前来求娶陛下的爱女,自然会献上相当的诚意。例如……”,她嘴角微勾,朱唇轻启,“红衣鬼面,月璃将军。”

  一瞬间,萧天漠神情剧变,他一把握紧手下扶手,满眼泛起了骇人的阴鸷。

  见人一脸恐怖如斯的表情,夜月不解的问道身边的人,“小道士,这月璃将军又是谁?和他有仇吗?怎么一提到这人,他就变得仿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李承安也觉得很奇怪,他从未听说这两个人有什么交集,但一提到月璃将军,这皇帝的反应怎么会如此之大。

  “大历年间,也就是先帝在位时,南宫家曾盛极一时,他们世代从武,效忠于皇族,手下将领无数,只要想,这萧国的江山,顷刻之间便可颠覆。但萧国百年,南宫家的人从未如此做过,可能连想都没有想过。大历四十八年,魏国进犯,因事出突然,毫无征兆,镇守边疆的南宫文浩,为阻挡魏军,顺利传回线报,最终死无全尸。”

  “他的父亲闻此噩耗,当场吐血昏迷。魏国趁此大肆进犯,短短半月便拿下了萧国两座城池,就在所有人都为无人主持大局而发愁时,南宫月璃站了出来。他独闯敌军大营,亲手割下对方主帅的脑袋,力排众议。年仅十六岁,他手持长枪,身着红衣,头戴鬼面,挂帅出征,那一幕深深的刻在了无数人脑海中。”

  “那一战打了整整六个月,最终以魏国覆没告捷,只此他一战成名,被封为萧国的战神。此后,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役,他总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因为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所以“红衣鬼面”便成为了他的标志。有传言说,他样貌丑陋,形似恶鬼。更有人说他貌似潘安,令人间花色黯然。不过真相到底如何,最终都以南宫月璃神秘失踪落幕。”

  “失踪?”

  他点点头,“大历五十三年,在与东女国凤离凰一战中,萧国战神南宫月璃战胜后,就此消失无踪,人们说他死了,但谁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大历五十五年,太子代理政务,南宫家被人发现举兵谋反,一夜之间满门被灭。至此以后,南宫家殒没,红衣鬼面,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李承安的话中透着几分惋惜,自古以来帝王家最忌讳的便是自己不能掌控的东西。南宫月璃的所作所为,于国家人民而言,是莫大的帮助,但对于皇家来说,却是个威胁一般的存在。所以不管是她,还是南宫家怕都成为了这皇权下无谓的牺牲品吧!

  “红衣鬼面,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夜月听完后,若有所思道。

  殿堂上,萧天漠狠狠抓着扶手,微颤的手臂,像是在昭告着主人竭力想控制的怒气。

  “你所指何意?”他目光阴寒无比道。

  后者淡笑一声,笑中颇带点的耐人寻味的意思,“其实,陛下想找的人,也不难找到。”

  一刹那,萧天漠的神情又一顿,他眸中那抹一闪而逝的异样,皆被凤离凰看在眼里。

  “在我们东女国,向来推崇比武定亲,若谁要娶哪家的女儿,需要打赢对方家中的顶梁柱,也就是武艺最强的人。如果今日,在场之中,有谁人能赢我,那这就权当送陛下一个人情了;若不能,这场联姻,利己利比,还望陛下能够同意,如何?”

  一语而出,殿内又是一片哗然。

  “话说得好听,谁不知道她东女国大将军凤离凰,骁勇善战,手段毒辣,能打过她的,恐怕除了当年的月璃将军,没几个人了吧!”

  “是啊,看见她腰间的铃铛了吗?传闻这凤离凰有一支傀儡军队,魂铃一响,勾魂夺魄,所过之处,犹如人间地狱。所以每当有人提到东女国,最先想到的便是东女国大将军凤离凰。”

  “那又怎样,我到觉得,联姻也不是不可以。你想啊,这凤离凰武艺高强,术法超群,与其多一个隐患,到不如为我萧国争取一个盟友。”

  ……

  殿堂下,正当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议不休时,金殿上的萧天漠站了起来,他俯看殿下之人,冷冷的开口道:“好,朕答应你。”

  “陛下……。”

  众人还未来得及阻止,便被他抬手止住,“朕不相信,我泱泱大国,在场无数青年才俊,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女流之辈。”

  目光交汇,犹如龙虎相争,两人谁也不曾让步半分。

  “我来。”

  人群中,一人站了出来,他身高八尺,身形魁梧,眉间一道伤疤直至脸上,让人看起来甚是凶神恶煞。

  “下官吴勇,前来挑战。”

  凤离凰嘴角噙起一抹笑,“好,我接受。”

  殿门外,众人聚集,长长的阶梯下,两位备受瞩目之人,皆已站在了宽阔的空地上。

  阶梯前,萧天漠看着两人,只道:“比武场上,拳脚无眼,点到即可。”

  男人望着眼前英气的女人,人人皆传东女国凤离凰,除萧国南宫月璃外,在战场上从无一败仗,但在他看来恐怕连自己的一拳都接不下。

  “凤将军的大名,在下如雷贯耳,今日特来讨教几分。”

  话音未落,男人已摆好姿势,率先出击,厉拳破风,似带千斤之力。凤离凰笑着移步,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男人侧身回招,一个横扫,却被人下腰再次躲过。

  凤离凰一手撑地,一个空翻想退后,但男人这次却丝毫不给她机会,接连出击,快拳势如破竹,躲闪不及下,她又无法进行攻击,只得节节后退。

  可她未料到,脚下石板竟然踩空了。男人见此,长腿一扫,凤离凰借力跃起,险险落地后,男人的拳头蓄势而出,竟再次向她袭来,眼见就要落下。

  停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随着一声铃铛声响起,男人脑中传来一个声音,如同被控制般,他的拳头在距凤离凰咫尺之间骤然停了下来。

  殿上众人不明所以,眼看着马上就要赢了,怎么又在关键的时刻停了下来。

  凤离凰暗松了一口气,她本就因为中了毒,无法随意使用内力,要是男人这一拳再落在自己身上,可想而知,她恐怕又要多一重内伤了。

  要说这毒,几个月前,在东女国内,不知为何出现了一种瘟疫。疫病如洪水,来势汹汹,短短几日,便感染了都国半数多人。得此病者,先是全身无力,随后面容衰老、精气亏空,虽不致命,但却会让人陷入极度虚弱中。

  自古以来,东女国地处偏远、气候恶劣,所以人一出生,便会被集中送到雪谷,若能在皑皑大雪的山洞中存活一个时辰,那就代表这人被神女护佑,一生皆不会被病邪缠身。

  所以在东女国内,几乎没有药材生产,现如今,因为药材稀缺,无法制作解药,都国中人人自危,一片荒芜。为了得到制作解药的药材,她带人冒险进入了东女国的禁地。

  “死林”。

  传闻,这死林终年毒雾弥漫,蛇虫鼠蚁遍地,入者皆死,生人避之而行,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却生长着整个天下都无法比拟的奇珍异草。

  当他们进入死林后,眼前只有一片浓浓的雾色,东南西北皆分不清。一路走着,没有任何阻挡,寂静的有些异常,虽然都蒙着面,但很快他们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将军,这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劲。”

  一旁的人呼吸急促的喘着大气,凤离凰看着眼前这些久经不散的浓雾,也觉得太过异常,便想让大家原地休整,却不曾想,前方一个巨大的影子在雾中快速穿梭,消失无影。

  “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心惊。

  此时,周围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他们这边来。

  “啊……,蛇,有蛇……。”

  一声惨叫传来,只见雾中无数幽幽绿光乍现,数不尽的蛇群,从四面八方向她们聚集,一个个吐着猩红的信子,冰凉的竖瞳中凶光尽显。

  群蛇奋起而攻,众人打退一波又一波,但这些蛇群好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接连而至,仿佛永远也打不完。

  渐渐的,她们感觉身体变得吃力,许是受了雾气的影响,每出一招,呼吸就会加重一分,不一会儿,众人就已气喘吁吁。

  “将军,现在怎么办?”

  眼看蛇群越来越多,而她们已经力不从心。凤离凰想起刚才,在雾中快速消失的巨大黑影,心中有些在意,但照现在的情形,她们显然已经不可能在往前走了。

  就在她分神之际,脚下一条遍体通红的小蛇,飞身跃起,呲牙狠狠一口咬在了凤离凰的手臂上。

  她闷哼一声,猛地一把将蛇甩出去,道:“快,全部退出去。

  就这样,一行人不仅无功而返,还死得死,伤的伤,折了大半。

  最终,女皇想出了这联姻之计,天下医术,萧国举世闻名,当今皇帝萧天漠有一爱女,娇纵顽劣,无人敢娶,这正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借由和亲之名,拿到治疗东女国瘟疫的药材,若能娶回萧国公主,也可掌握其国的医术,一举两得。

  思绪回到眼前,男人依旧维持着一动也不动的姿势,凤离凰退后一步,腰间铜铃随着她的动作轻响,不过,能听到的只有眼前的男人。

  此时,男人随着脑中又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如同挣脱束缚,他的拳头破风直袭凤离凰。后者快步躲开,打了个响指,男人的拳头竟直直砸向了地面,“轰”的一声,石板被男人的拳头生生震裂,到应了那句不动如山,动如雷霆的话。

  不过最后,男人到底还是输了,只因凤离凰在他后颈上重重来了一掌,将人彻底打晕了过去。

  一边的侍卫将男人抬了下去,一场比试下来,众人议论纷纷。

  “我来。”

  人群中,一人跃了下来,不过片刻功夫,便被凤离凰轻松打败。随即不断有人接连而上,但都是败北而归,无一人赢过场上之人。

  夜已渐深,子时将至。殿堂上,萧天漠望着不停落败的人,龙袍下,双拳握紧。若在没有人,能够赢过这个女人,他便只能兑现承诺,将锦絮远嫁东女国了。

  正当萧天漠想将目光投向李承安时,一语传来,“既然是比武定亲,那本殿自要是亲自会会凤将军。”

  侧殿中,只见两人缓缓走出。

  “锦言。”

  萧天漠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待见到他身后之人时,神情微愣,随即含笑道:“国师大人也来了?”

  那人一袭水纹蓝衣,面容冷俊孤傲,冰冷的眼眸如同子夜寒星,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感情。一头罕见的白发下,肤色莹莹如玉生辉,额间一抹朱红,让人平添一种惊艳的美感。

  夜月打从这人出现的第一眼起,脸上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知人心中有事,李承安开口说道:“暮念卿,他是当朝国师。”

  “国师?他一个堕仙,怎么还有兴趣当起了人间的国师。”

  “堕仙?”李承安挑眉。

  “由神堕落的魔,便被称为“堕仙”。他们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或是罪孽,而被降下神罚,剥夺神籍,堕落成魔,终其一生,他们身上都带着神罚的印记,永不可磨灭。”

  夜月解释道,其实她和这人也算有过几次面缘,唯一一次有交集的,便是这人在接受神罚时,好巧不巧正是乞巧节这一天,而自己也顺手帮了人一把。

  虽说他所行之事,有违自然,背离伦理,但毕竟到底是个痴情的可怜人。

  在看一边的暮念卿,他并未对萧天漠行礼,只是神情谦恭的点了点头。虽然身为国师他有不向任何人行礼的特权,但皇权始终是不容任何人忽视的,不管是在神界,还是人间。

  “不请自来,还请陛下见谅。”

  “国师大人言重了,今日你能来,朕也算是有幸了。”

  萧天漠客套的说道,虽然他明白这人并不是为自己而来,也不可能为宴会而来,但他能出现,便说明自己心中的忧虑得以解决了。至于原本的计划,现在显然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阶梯下,凤离凰望向萧锦言,恰巧对方的目光,也向她这边看了过来,只不过看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腰间的铃铛。

  看来,来者不善啊!她心道。

  殿堂上方,萧锦言目光暗沉。虽然他听说过,也见过不少光怪陆离的事儿,但对于魂铃一响,勾魂夺魄的传言,原本还只是将信将疑。

  不过如今看来,那铃铛确实有控制人的功能。连朝中数位武将,都轻易败给了这位东女国的凤离凰,刚才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今夜的麻烦恐怕就要落在他们头上了。

  想着,萧承安的视线不自觉地扫过李承安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那些陈年往事的缘故,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好感。

  至于这其中的缘由,现在暂且不论,当下最重要的还是眼前之事。想着,他目光凛冽,踏步而出。

  “殿下”。

  至阶梯前,暮念卿突然开口将人叫住,手中一把黑剑忽现。

  “别忘了,你的剑。”

  他上前几步,将手中黑剑递了过去,虽然语气依旧冷漠,但这次却难得的带着几分温柔。

  萧锦言伸出手,但他并未接过那把黑剑,而是拔剑而出,对人笑道:“我只需要剑,剑鞘你来替我保管吧! "

  说完,他纵身跃下,决然无畏,一如当年,风姿灼灼,只留下彼此指尖相触的灼痛,让慕念卿不禁握紧了手里的剑鞘。

  殿下,这次我一定助你荣登高位,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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