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精神分裂症伴原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要怎么治疗呢?

栏目:旅游资讯  时间:2023-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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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东北某医院门口,前来看病的病人及家属开车转弯,带倒了摩托车上的司机,据称那司机飞出三四米远,当时就躺着不能动了。病人和家属紧忙跑到医院急诊室寻求医生帮助,但受到几次三番的拒绝,理由是医生不能擅离职守,绝望中病人及家属拨打120后,司机40分钟后才被送至离此14公里外的医院救治。因此“医院门口车祸无人救治”在全国发酵,一场道德与法律的争辩竟然轰动一时。

  南国的秋日竟然比平时来得早一些,街上匆匆行人缩起了脖子,心中丝丝凉意侵入了人间。贾医生穿起了坎肩,看着比这秋意更令人心寒的北国新闻,他的目光好像更犀利了,但他的时光却回到了七年前那令人心碎的时刻。

  1 政府投资40个亿,连个手术都做不了

  在那个狭小的医院纠纷办的6平方空间里,硬生生的挤进了5个人。纠纷办的同事吃力的站起来,希望他们能一个一个讲话,但愤怒的声音夹杂着谩骂,尽管硕大华丽的10米高空间的门诊大堂就在眼前,狭小办公室的回音还是把人震荡得晕乎乎的。

  “阿莲,36岁,原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伴有精神分裂病史10年。入院后完善各项检查,建议行微创脾摘除术。但病人拒绝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而病人家属坚决要求尽快微创脾摘除术,包括阿莲的丈夫、阿莲的大哥、二哥和三哥都在手术同意书签字。但医院的麻醉科主管没有看到病人本人的签字,拒绝配合手术,因而手术排期一拖再拖。4月2日入院,但现在4月12日十天了仍未有明确的结论。到底能不能在这里做手术 。”

  贾医生听着汇报,仔细玩味着这句话,“病人不同意手术,而家属一致要求手术”,怎么感觉与之前的“病人要求手术,家属就是不同意签字而不得手术”的事件有些不同呢。贾医生决定先会一会病人家属。

  “我是贾医生,我来看看有些什么可以帮忙解决的”,贾医生一如既往的西装革履的出现在病人家属面前,他深知这种出场的气势和优雅是经常可以帮到自己的。

  “我不管你是谁,我就问你们医院是做什么的?是不是为人民服务的?”病人的大哥粗声的说道,他有着军人的挺直姿势,斜挎着一个老板包,看来下海很久了。

  “啊,谢谢你的信任,可以把问题反映给我,我来帮你们解决。我已经知道阿莲的情况,医院正在协调各个层面,希望尽快达成共识。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贾医生看着气势汹汹的病人大哥,决定单刀直入。

  “贾领导,请你一定帮帮忙,我是阿莲的老公,已经折磨我十年了。阿莲是神经病,我们村的人都知道,我们有二个小孩,真是拖不起,医院要什么资料,我们就给什么资料,求求你帮帮忙,这住院十天了,要花很多钱的,快点手术,我们好回家照顾小孩和老人,还要种地。请领导帮帮忙。”阿莲丈夫恳求着说。

  “这个医院政府投资40个亿,请你们来管医院,就管成这样,连个手术都做不了,浪费纳税人的钱。我要投诉你们。”阿莲的大哥不等他的妹夫讲完,就拿起最新款手机拨通了政府热线12345。

  这个会面在病人家属的红脸和黑脸交替下不欢而散了,贾医生第一次感到棘手。他吩咐自己的同事,收集好阿莲的精神疾病信息,然后决定求助医疗服务副院长。贾医生下意识的松了松领带,在行政查房急诊区域见到了代理医疗副院长梅姨。

  2 我们不能召集医院伦理委员会

  就在这等待面见的同时,大量的病人信息已经送到贾医生手里,村委会盖章提供的阿莲精神分裂症的证明,阿莲丈夫签字的手术同意书以及阿莲病历的专家意见。血液科专家坚定的认为原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通过摘除脾脏有75%的机会可以完全治愈。

  “你被病人家属打了吗?”梅姨关切的问道,她看到贾医生松开的领带竟然有些紧张。

  “哦,没有,只是4月份已经很热了,门诊大厅太大,制冷效果很差。谢谢梅姨,医疗院长不在,这个病例是原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10年伴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医院专家会诊的结果是微创脾摘除手术是必要的,现在要请您决定是不是给这个自己不同意签字的精神病人做手术。”贾医生准确地说出目的。

  “那你们国内通常的做法是什么,是不是一定要病人同意签字才能手术。在国外是一定病人签字才能手术的哦。”梅姨又熟练的将球踢回贾医生脚下。梅姨既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肿瘤科学家的专业气息,又有一位训练有素的医院管理政治家的味道,贾医生不无仰慕的心中感叹。

  “涉及到精神病人的手术决定,有可能属于医院伦理范畴。在国内通常做法是病人和家属都要签字,在精神病人和急诊疾病人的很多情况下家属签字往往是决定性的。是不是请院长考虑召集紧急的医院伦理委员会开会讨论呢?”贾医生内心很迷茫,虽然他知道新的精神卫生法已经出台,但他总是不愿意动不动请出法律来。

  “不可能,我们不会召集医院伦理委员会讨论,虽然会诊这个病人的血液科专家就是现在医院伦理委员会主席。医院伦理委员会是不会去讨论个案处理的。”梅姨一口回绝。

  “你还是将决定权交回给外科的教授,我会电邮给外科教授,请他提供意见。谢谢贾医生。”梅姨就这样果断的结束了会面。

  贾医生寻求伦理委员会支持的努力破灭了。在处理医疗纠纷或病人投诉之时,解决方案才是最重要的,满足病人需要始终是贾医生的信条,但事实往往不能如人所愿。

  外科教授是一个很酷的大高个,有“第一刀”之称。同样是临床医学科学家的政治家,在很多问题上处理手法是一致的,这次他的回信很快,因为是梅姨的电邮。外科教授四两拨千斤的回应:“我会在下周二的既定手术日(16日)亲自到病房评估这个病人,再作决定。”这就算是对同为手术室同事的麻醉科主管和代理医疗副院长的回应,“我的外科医生说可以做手术,你竟然不配合,那我来亲自评估。”外科教授心里想。

  贾医生安排同事稳住阿莲的大哥,告诉他们,下周二由外科主管亲自评估,争取手术。这个周末就在等待五一假期的憧憬中度过。而政府12345热线的转办信访件接二连三的在过来路上。

  3 求求你们,帮我把我老婆的脾给切了

  周一早上,阿莲的老公又来送饭了,路过纠纷办,再次哀求,“尽快手术,你们要的精神病人证明都给你们了,医生说了只要手术,这个病就能治愈,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家,我们拖不起,阿莲得这个病都十年了,家里的活都荒废了,二个小孩还要她带一带,再这样下去,我们家就完了。”纠纷办同事答应,已经安排明天手术,手术前外科主管会亲自见阿莲等等。

  贾医生看着盖着村委会鲜红色的公章的证明,仿佛看到阿莲老公的心在滴血,有多大的仇恨要让外人知道自己老婆是神经病,又要有多大的绝望才将这种“家丑”公之于众。贾医生顿时心中一颤,突然为阿莲和阿莲的老公打抱不平起来,“我的家人住在医院,病情需要手术,我竟然要证明我的家人没有签字的权力,为什么医院不能决定我的家人没有这种民事行为能力,直接让我们家属同意即可手术呢?”

  贾医生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竟然同情起这个安徽的农村汉子,生活的重担早就将他不宽的肩膀变得不再平坦,甚至清瘦的身材还略有些佝偻着腰,黝黑的脸上尽是些沧桑,三十多年纪的汉子眼神混浊了起来,世事的艰难让他早就不相信爱情,但仍然不离不弃的守护着她的妻子,也许妻子的几个强势哥哥的存在,也是他痛苦的根源,谁知道呢?“求求你们,帮我把我老婆的脾给切了”,阿莲老公的声音无奈中卑微到尘土里去了。

  贾医生决定会同休假回来的医疗副院长,去见一见这个坚决不签字的女人。如果能确定她确实没有民事行为能力,那就由医院同意外科施行脾脏摘除手术,报医院的医疗责任险保险公司备案就好了。一旦这么决定,贾医生心里就释然了。在见医疗副院长之前,贾医生恶补了一下原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的知识和最新进展。

  原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ITP)是由于体内产生抗自身血小板的抗体,使血小板在肝脾被吞噬破坏,导致血小板明显减少,临床出现出血症状的一种疾病。成人ITP95%以上为慢性型(CITP),男女之比约1:3,一般认为属自身免疫性疾病的一种迁延难愈。病死率约为1%,多数是因颅内出血死亡。

  ITP主要临床表现为皮肤粘膜出血或内脏出血。慢性ITP发病前常无前驱感染史,是由于血小板结构抗原变化引起的自身抗体所致,已经证实脾脏是血小板抗体产生的主要场所。病人查体可发现,皮肤和粘膜可见瘀点瘀斑严重者呈大片瘀斑或血肿;口腔粘膜可有血泡牙龈渗血;肝脾不大或轻度肿大;颅内出血者可有神经系统体征。西医治疗首先采用肾上腺皮质激素,如未获完全缓解可考虑切除脾脏。如切脾失败尚可用皮质激素:如仍无效可用免疫制剂,对于出血严重可酌情静脉应用大剂量免疫球蛋白输注。临床统计约有80%的病例没有经过治疗在半年内可自愈,一般病程为4-6周。患者痊愈后很少复发。血液科专家的评估是,切除脾脏会使得阿莲有75%的机会彻底治愈。这也是阿莲家人坚持手术的原因。

  4 病人有投诉的权利,也有维护医院秩序的义务

  贾医生在医疗副院长的办公室见到了休假回来的权叔。权叔是国际知名医院退休的院长,早年毕业于英国著名大学的公共管理硕士,是消化内科的专家。诺大的办公室,有80平方,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到远处大湾区的弧形大桥,室内宁静而威严,室外明媚而娇艳。老板椅后面书柜整齐摆放着权叔出任医院医疗副院长贺信照片和出席国际会议的证书,与国内领导办公室书柜摆放庞大而从不翻阅的书籍,形成了巨大反差。权叔只有1米5左右,两鬓早已斑白,也没有染黑,竟不施雕饰的让黑白两道的头发发疯的生长,在午后的阳光辉映下,狮子头形象格外醒目而清晰。

  权叔已经在邮件里获知了全部的情况,医院的邮件文化格外明显,所有的通知和沟通都在邮件系统里。贾医生不费多少功夫,就把病人家属投诉的情况作了个简报,问题的焦点在于医院外科系统已经同意安排手术,而麻醉科的主管是英国医生,他坚持必须获得病人本人同意方可进行,从而产生了一系列的情况的发生,现在寄希望于最有权力影响的外科教授在周二早上的评估。但病人家属已经在政府12345热线多次反映,也向医管局信访这一重大问题,那就是医院拖延时间不手术。

  权叔叫上他的助理,与贾医生一起来到肝胆胰脾外科病房。多年的临床管理工作经验,让他习惯于亲自获得第一手信息,新的医院没有精神科医生,因此无法获得精神科专家的支持。贾医生多年以后才明白,权叔与外科教授有多年的同事经历,互相不对付是经常的事,这也是权叔亲自出面与阿莲面谈的原因,不能授柄外科教授于口实。

  从管理楼过来到病房,要花上十分钟时间,占地面积约20万平方米,建筑面积约40万平方米,是那个时候当地最大的单体医院了。贾医生与权叔一路同步了许多信息,包括麻醉科的态度:一定要病人本人签字否则不上麻醉,肝胆外科的态度:病人家属和法律上的监护人都已经签字可以手术了,以及阿莲的家人的情况。看到贾医生和权叔一起,路上的同事们都知道他们要干的事,那就是医疗纠纷。而这一单却真不是医疗纠纷,看上去像是医生纠纷,医生内部意见不统一,请出医疗最高长官来评判。

  肝胆胰腺外科病病房在七楼高的全海景病房的四楼,约4米高的层高空间衬托得病区大气而舒畅,整个病区过道还洋溢着港式和中式合璧的味道,病区走廊墙壁的宣传栏上挂满了锦旗和病人的感谢信,“病人约章”(病人的权利与义务)和“十大家规”(医务人员的十个医疗道德和医务实践要求)的蓝色镜框悬挂在护士站的最耀眼位置,贾医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蓝色镜框,因为那是他的杰作。

  为了预防医患之间的矛盾冲突的发生和激化,医院同意贾医生在所有公共区域都安装了“病人约章”和“十大家规”的宣传,确保每个医生和每个病人都能看到。病人约章就是病人的权利与义务,里面写道:病人有投诉的权利,可拨打24小时的投诉电话,也可发电邮还可写信或意见卡投入信箱。病人也有维护医院秩序的义务,未经同意不得录音录像,不然会报警处理。贾医生得意地向权叔汇报,那个蓝绿相间的意见箱已经安装在每个病区,向暴力SAY NO的海报也已经贴在了所有护士站,权叔不经意流露出对内地医疗环境的感叹,他是真不愿意看到医患冲突。

   

  5 她很清楚自己的权利,她有民事行为能力

  病区的护士长已经在护士站等候,直接指引着贾医生和权叔往39号病床。39号,这是每个病区都存在的一张床,单人间,是隔离病床,这个安排可能与阿莲的精神病史有关。权叔对自己的普通话很不自信,他要求助理和贾医生帮忙翻译。护士长热情的介绍阿莲给医疗院长,室内只有阿莲一人,可她还是怡然自得的样子,近40岁的人仍然保持身材姣好,眼神虽有些游离,但却也不卑不亢偶尔有些对视,菜色的瓜子脸仍存有几分骄傲和稚嫩,单薄的身材穿着病号服竟然有些高贵和典雅。看到院长来了,也只是哼了一声。

  “院长来看你了,阿莲,医院很重视你的情况”,护士长饱满的大声说。看到阿莲并无多大反应,护士长近前帮她理了理病号服。

  “阿莲你好,我是贾医生,我和院长过来看你,就想与你聊聊简单的情况,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呀”贾医生希望先开局。

  “我不做手术,我没有病。我不同意手术,我的病会自己好的,不需要手术。”阿莲喃喃自语道。

  “我嘚来睇你,希望多了解情况,不是安排手术。你有多少个小孩?”权叔开腔了。

  “2个。”

  “你想不想他们啊。”

  “想。”阿莲转过身去擦拭泪花,她的小孩,一个十几岁,一个才五六岁。

  “你小孩读几年级了”

  “我要回去带小孩了,我想他们了。”阿莲没有直接回答权叔的问题。

  “你知道自己有什么病吗?”

  “我的病有好多年了,会自己好的,我自己知道。我没病,我要出院,回家。”阿莲平静而淡漠地说。

  “小孩读几年级了?”

  “读幼儿园。”

  “大的小孩读几年级了?”

  “我的小孩读幼儿园。”

  “你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吗?”

  “我不要手术,要出院,我要回家,我没病,我的病已经好了。”阿莲仍然淡漠又略带激动说道。

  护士长安抚阿莲有些激动的样子。贾医生与权叔对视了一眼,决定终止今天的见面和对话了。离开了病房,权叔告诉贾医生,她很清楚自己的权利,她有民事行为能力。她的精神疾病是schizophrenia。

  精神分裂症是一组病因未明的精神病,多在青壮年缓慢或亚急性起病,临床上往往表现为症状各异的综合征,涉及感知觉、思维、情感和行为等多方面的障碍以及精神活动的不协调。病人一般意识清楚,智能基本正常,但部分患者在疾病过程中会出现认知功能的损害。病程一般迁延,呈反复发作、加重或恶化,部分患者最终出现衰退和精神残疾,但有的患者经过治疗后可保持痊愈或基本痊愈状态。10%~30%精神分裂症病人治疗无效,被称为难治性精神分裂症。

  阿莲得的就是这样的疾病,雪上加霜的是还得了原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紫癜可以通过切除脾脏的手术有机会治愈,而手术需要病人本人签字,阿莲家人坚持不需要精神病人签字,而医院坚持阿莲的精神病有管理自己的能力应该本人签字,如此往复,阿莲家人认为医院在拖延时间浪费住院费用,而医院则认定只要本人签字即可手术,这是死结。

   

  6你信不信,我让她大舅的军队过来踏平这里

  果不其然,阿莲已经做好了术前准备,在病房等候送手术室前,外科教授在周二的大查房中对她进行了评估,外科医生仍然坚持希望她能签字,而外科医生们也没有看到她没有民事行为能力,而授权家属签字的需要。外科教授果断地中止了手术安排,建议交由医院协调评估她的精神状态,或者送精神病院住院,手术一定要有病人本人签字。

  原来外科医生安排的脾脏摘除术,麻醉科没看到病人本人签字,不同意安排手术进程;而后交由医院管理层协调,管理层不愿意介入医院伦理委员会作出裁断手术与否,交由外科教授裁定,外科教授也不敢贸然决定,推迟手术等待病人本人签字,现在又交回医院管理层了。权叔已经看过病人了,一样坚持要病人本人签字。阿莲愤怒的家人终于暴发了。

  纠纷办同事在外科教授查完房作出决定后,已经开始接待阿莲的家人了。七八个人包围了纠纷办的狭小空间,纠纷办同事喘不过气来,只得请来贾医生。贾医生已经在办公室回复来自12345的信访件,大意是医院收到了信访,也收到病人家属的多次来访,信访正在处理当中,但医院没有存在处理失当的问题等等。

  来到门诊大厅的投诉接待的办公室,立即遭受了七八个人的包围。贾医生也不免害怕的后退,请保安立即分开他们,只见阿莲的老公和大哥。

  “你们太过分了,我们对你那么信任,结果今天还是不能手术,你们玩什么花样?”大哥大声怒斥。

  “我们能不能让阿莲签字呢?”贾医生双手托腮虔诚的问,这是他的招牌动作。

  “她是神经病,怎么会签字呢,就想拖死我,你们不要听她的话。我就是法律上的监护人,都已经签同意,村委会也开证明了,你们不要玩我了。”阿莲老公绝望的喊道。

  “我告诉你们,阿莲大舅的军队正在玉树地震现场,你们却在后方拖后腿。你信不信,我让她大舅的军队开过来踏平这里。”阿莲大哥声嘶力竭地威胁。

  贾医生知道,今天就是要让他们都发泄完,这二周的怒火也够压得久的了。阿莲的老公看到贾医生也无能为力的样子,他与大哥商量嘀咕了几句,突然站起身来悲愤地说,“那这样吧,既然你们不做手术,我也不管了,我就把阿莲放在你们医院,我让你们管一辈子。”

  阿莲的大哥和老公以及那些帮手,竟然一下子全走光了。

  这倒是贾医生始料未及的。不过,中午时分,阿莲的婆婆从安徽竟然将电话打到贾医生那里,把阿莲的病情从前到后说了一遍,年轻时很聪明很漂亮,交了男朋友,后来男朋友离开了她,就开始断断续续发病,她就一根筋,可苦了现在的老公,请医院一定要帮帮她,现在两个儿子,小的儿子还要她带,大儿子也不理她,再不手术,家就散了。这个电话竟然打了一个多小时,贾医生在电话里承诺一定好好协调,她才放下电话。

  7 她的家人都走光了,没人付餐费

  信访件仍然不断回来,政府12345热线倒是不厌其烦的转办,而医管局的投诉办则劈头盖脸把贾医生说了一顿,“这事都无法处理,快点处理好,不要让他到处投诉,今年的投诉率信访率都上去了,年底评分要扣分了”。

  信访件一会儿以“医院同意入院手术现又拒绝手术”投诉,一会儿又以“医院故意拖延手术时间,多收费用”为由,更离谱的是“如果不手术,要求医院赔偿住院的损失和交通费”,信访件变着法儿折磨贾医生和他的团队。信访是个技术活,阿莲的大哥深谙此道,不能以同样的理由投诉信访,所以他不断更换主题,信访热线的接线生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后来都归集为一个投诉,因为是同一个电话,同一个事件的主人公。

  更要命的是,病房也打来电话,这几天阿莲家属全跑光了,餐食都由病房护士帮着提供,住院押金也已经快用光了,请纠纷办帮着协调,“把家属请回来,照顾阿莲,她挺可怜的。”护士长电话贾医生。

  此时,贾医生想到了志愿者,想到社会工作者,可是他们在那呢?这些社会问题放到医院这个小社会,凸显了医院管理的薄弱之处,百年前协和医院就有社会工作部,而现在的国际医院竟然如此落魄。想得太远,于事无补,贾医生与行政院长和医疗院长请示后,立即修书一封给阿莲家属。

  “医院管理层已获悉有关“阿莲家属坚持要求进行微创脾摘除手术而本人拒绝同意手术”的事件。对于阿莲未能在4月16日如期手术,我院极之关注。我院医疗专家组评估认为,阿莲本人目前具有民事行为能力,能够自主决定是否接受手术,故此在阿莲未有书面同意的情况下手术不能如期进行。如果病人家属对此评估存有疑问,请先给患者进行民事行为能力鉴定,再行决定下一步程序。”

  “目前阿莲的病情符合出院标准,在没有家属监护人在场陪护的情况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第44条“自愿住院治疗的精神障碍患者可以随时要求出院,医疗机构应当同意”,医院按一般程序将会通知当地民政和公安部门介入协助安排出院事宜。附件: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

  最后那句话,是行政院长要求加上去的。阿莲家属收到这封信已经是24日,离阿莲入院之日的第22天。阿莲家属虽然没有回来,但是贾医生却在电话保持联系。又过了6天,五一假期的前一天,阿莲的家人悄然将阿莲带走,连住院费用都没结算就消失了。

  8 她手术已经做完了

  贾医生被病房催着联络病人回医院结算,又被信访催着回复信访件,以防超期回复,心中满是遗撼,不知如何是好。阿莲家人还要求赔偿住院损失呢,医院病房也要结算住院费用,信访倒是只要一个事件的结果,那就是”解决了吗”,“哦,解决了就好”“病人没意见了吧,没意见了就好。”

  可是这个事件还会发生吗?精神病人的手术,要本人签字吗?一定要本人签字吗?家属签字也不管用吗?什么情况下家属签字也管用呢?我们有没有做得更好的地方呢?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帮助阿莲的呢?贾医生忘不掉阿莲那淡漠而平静的脸。瘦削而清秀的脸庞承载了阿莲太多的爱与恨,岁月已经洗涮得阿莲容颜憔悴,再无激情再无浪花,她要回家。

  “她已经在3X1医院做完了手术,不需要她签字,我们签字医院就做完了,一个月了,阿莲病好了。我永远都不去你们医院了,太折腾人了。”贾医生在一次与阿莲大哥电话联系中得知。贾医生无法核实,但是他相信阿莲的大哥,他在整个事件中冷静与愤怒并存,粗暴与沉着同在的系列表演,始终收放自如,能控能收。他是一个睿智之人。

  贾医生没有去理会住院费用结算,也没有去理会信访回复,他在想,为什么那个医院就能立即手术 ?那个医院有没有麻醉科主管那种叫停手术的狠角色?那个医院有没有医院伦理委员会?那个医院会有什么程序去帮助阿莲?

  事情结束了。

  9 这是道德与法律,情理与法理吗?

  贾医生看着“医院门口车祸无人救治”事件,也看着“南方科技大学副教授贺建奎宣布一对名为露露和娜娜的基因编辑婴儿于11月在中国健康诞生”的事件,特别是后者轰动全国的“医学伦理委员会”的大讨论,耳边又响起梅姨说的,“医院伦理委员会不会去讨论个案”,贾医生越加无助了。

  “医院门口车祸无人救治”事件中的急诊科医生被大加批评,没有人性,没有医德,问题是医院也有规定不得擅离职守,在这种情与法的伦理纠缠中我们的医生究竟还要不要有主观积极的做法。假如当时急诊科医生就走出医院大门,对车祸受伤的摩托车司机进行评估,评估后返回值班状态,并请急诊科护士以轮椅或担架帮助车祸中受伤的摩托车司机进入医院大门,也许费时不会超过5分钟,而求救的病人和家属得以安心和感恩戴德的继续在这医院里求医,车祸中的摩托车司机也会继续在这医院里得到救治,当天会增加2个门诊量的病人,也会增加当天的门急诊或住院的收入,更为重要的是增加了2个病号及其亲人朋友对医院的信任和亲近,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一地鸡毛的扯皮和嗐起哄。

  这个事件中看上去没有增加任何个人的伤害,包括摩托车司机,医院门口转弯的慢速刮蹭不会对司机的生命造成特别的威胁,但对医院的伤害却是全国的声讨,试问一下医院的管理者,你不会对医院声誉的受损有任何内疚吗?医院的医疗实践操作规程以及紧急医疗事件的预案有无对前线医生的特别施救授权?医院临床前线和二线医生的配合又在那里?这事件看上去,是情与法的纠缠,但实际上不都是医院管理者的管理水平问题吗?急诊科医生就这样为医院管理者的失职代为受过,才是最最令人痛心的,因为急诊科医生和全国范围内的其他急诊科医生,下次碰到相同的事件会继续延续这样的操作,受伤的司机会继续在躺在马路上等待救援,司机潜在的二次伤害以及留滞在马路上所造成交通阻塞的经济损失和社会影响,这种社会伦理的撕裂不值得我们去花时间寻求解决方案吗?这个医院的伦理委员会,假如有的话,应该立即组织讨论并起草类似事件的处理预案。

  而基因编辑婴儿的事件主角虽然通过了医院伦理委员会“符合伦理规范,同意开展”,但随后按照“刑法修正案(十一)草案规定,违反国家有关规定,将基因编辑的胚胎、克隆的胚胎植入人类或者动物体内,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的规定,被处于“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三百万元”。这个医院的伦理委员会,是真的在做医学伦理工作吗?有没有得到上级卫生主管部门的支持和辅导,事件中的主角受到了国法的严厉惩罚,付出了失去自由的代价,这个医院伦理委员会可以在此事件中得到成长吗?而不是继续作为科研教学伦理存在而对临床伦理无所作为的存在吗?我们需要在汲取教训中成长。不幸的是,这个医院在此事件后彻底解体,已无伦理存在了。

  本病例中医生们寄希望于医院伦理委员会的介入和支持,那医院伦理委员会到底能不能提供个例的讨论和支持呢?医院伦理委员会又要如何运作呢?

  贾医生一直在追寻答案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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