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访问:wap.265xx.com行为心理学论文优选九篇
行为心理学论文第1篇
一、行为主义心理学的主要观点
1.人的行为是受到有形刺激(外在的可以看见的物理、化学刺激)和无形刺激(内在的如思维、情感、欲望等)后的反应结果。多个刺激的反应表现为人的行为特征改变。
2.强化是行为得以保持的关键。强化是指某人的某一预期反应出现后,立即给予其奖励或满足其需要的行为。强化有正强化和负强化之分。前者是指与反应相依随的刺激能增强该反应的现象, 后者指与反应相依随的刺激从情境中排除时, 可增强该反应。
3.观察学习。人类通过语言和非语言形式获取信息,通过自我调节及观察他人所表现的行为和结果, 不必亲身体验就能学到复杂的行为反应。
4.相互决定论。人的行为是环境的产物。行为、环境、个人内在因素三者相互影响、交互决定, 构成一种三角互动关系。
行为心理学论文第2篇
关键词:文化心理学;特质方法;社会认知;动态建构理论
中图分类号:B8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9841(2012)04-0083-07
对文化的关注是20世纪后半期心理学发展史上最为重要的事件之一,从60年代开始,心理学家就从多个角度探讨文化的影响问题。罗素、许琅光、韦伯、Nisbett和彭凯平等人关于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论述,成为20世纪后半期文化心理学发展的重要推动力。从DeVos与Hipplerjan1969年最早提出文化心理学的名称至今,文化心理学取得了丰硕的成果: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依赖与独立型自我构念、整体与分析性思维方式等均使用“特质方法”探察文化间的差异。这种方法虽然取得了较多的成果,推动了文化心理学的发展,但由于其仅仅局限于文化问差异的比较,遭到了越来越多的批评。在过去的十年中,越来越多的心理学家开始对西方心理学的种种理论是否适用于欧美文化之外的世界产生了怀疑:文化到底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影响人的心理与行为?Hong等人从社会认知的视角出发提出的文化的动态建构理论系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一、动态建构理论的思路
动态建构理论借鉴了G。Kelly个人建构心理学思想的观点,Kelly强调个体对自我和社会现实的主观建构,这种主观建构是一种内隐理论,它引导着人们对自我和他人信息的加工及理解过程。Hong等人将“内隐理论”引入文化心理学的研究,认为文化对人们心理和行为的影响是通过人们在文化环境中习得的内隐文化理论来发挥作用的,不同文化下人们的内隐文化理论有不同的内容,导致了不同文化下人们的认知、情绪、动机及行为的差异。
动态建构理论强调内隐文化机制的动态性,认为文化的影响不是稳定不变的,也不是在任何情境下都是一致的。当特定的文化情境进入人们的思维时,激活了人们的内隐文化加工机制,用于解释当前的刺激情境或引导个人行为时,文化的影响才发挥作用。该理论强调的是文化与情境的交互作用,而不仅仅是文化差异。这使得文化心理学不仅要探讨不同文化团体之间成员社会认知的差异,同时也要探讨社会认知对文化影响的调节效应。
Hong认为文化心理学应像人格心理学那样将情境因素作为变量加以研究。如果人格的表现具有情境特异性,那么文化对人类行为的影响也应是在不同的情境下呈现不同的特点,以往将文化内部的行为变异视为一种测量误差是不合适的。如果特定情境中人格的表达受到知识激活等社会认知原则的制约,那么社会认知分析同样也应该适用于文化对行为影响的研究。从社会认知的视角分析,文化并不是以一种僵化的方式来决定行为,其对行为的效应也不是统一不变的。当行为情境发生变化,文化对行为的效应可能会加强、削弱或者以另一种方式发挥作用。
事实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文化心理学家开始关注情境变量的作用了,而且很多实证研究也为这种动态建构的观点提供了支持。比如在探讨东西方文化下个体思维方式的整体性与分析性差异时,这种文化差异仅仅出现在当文化的知识范式得到彰显时。这种“彰显”效应说明尽管东亚人也能够使用分析性的、自我中心的推理方式,但在特定的情境下,在东亚人的知识范式的重要性或可应用性得到彰显的情况下,他们会选择使用所处文化推崇的思维方式。Choi等人对归因风格的文化差异研究也发现,东亚被试在一般情境下也与北美被试一样做特质的归因。但是,当情境因素彰显时,相比北美被试而言,东亚的被试更易于调整自己的归因方式,将行为归因于环境而非个体,从而更不容易犯基本归因错误。这些都证明文化对人们心理的影响是受到情境因素影响的,因此,文化动态建构理论在解释文化效应的情境特异性上更有优势。
二、动态建构理论的作用机制
文化的动态建构理论有两个前提:首先,文化是以由具有情境特异性的知识结构所形成的一种松散网络的形式内化的,而不是以整齐划一、高度整合的形式影响人们心理的;其次,每个个体可以习得多样的文化意义系统,即使这些文化意义系统之间存在着矛盾与冲突。动态建构理论认为,文化差异是用文化团体成员所共享的意义系统的差异来定义的。个体生活在一定文化氛围之中,既定的文化意义系统就是该文化团体成员所共有的并且在日常交流中经常使用的内隐理论。这种文化意义系统包括文化理论、价值观和信念等。对该文化团体的成员而言,就是一种长期的、可接近性强的文化理论。这种文化理论为人们理解自我、了解所处的状况提供了一个有效的认知心理捷径,尤其是当人们可用的心理资源有限时。因此当人们缺乏认知资源时,文化差异更容易体现。比如Knowles等人发现,当要求被试完成一个二级心理任务时,即心理资源受到限制时,他们更容易表现出典型的有文化差异的归因方式:即中国被试更多地做出外在型归因,而西方的被试更多地做出特质性归因。而当心理资源不受限制时,这种文化差异消失了。内隐理论能否发挥作用以及如何发挥影响与这一构念的可接近性、可用性以及适用性有关。
行为心理学论文第3篇
关键词:心理学理论研究;后实证主义;范式转换
心理学的先驱者布伦塔诺曾说:“心理学好像是人类进步的基本条件,更是关于人类真理的试金石”。[1]早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方国家便将心理学建设成为一门与经济学和法律齐名的热门学科。进入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国际心理学又进入了一个快速发展的新阶段。以“脑的十年”研究和“认知科学计划”为核心的科学发展战略,又将心理学推向了一个鼓舞人心的新时代。目前,美国科学基金会已经把心理科学单列为七大部类之一。我国也将包括心理学在内的18门学科作为优先发展的重点基础学科。这无疑为新世纪心理学的发展提供了更为有利的社会外部环境。从学科发展的内部格局而言,心理学的知识更新速度超过了以往任何时期。实证心理学独揽天下的局面已逐渐被打破,形成了实证主义与后实证主义双峰对峙的并行发展格局。不仅像认知心理学、认知科学和认知神经科学等实证主义的研究范式步入了一个不断创新的发展阶段,而且以理论心理学、社会建构主义、文化心理学为代表的后实证主义范式,也不断展现出了心理学理论研究本身的内在学术魅力与文化自信。新世纪的心理学研究范式走向了一个更为开放的新时代。探讨西方心理学研究范式转向的规范基础和前沿主题,对于改善国内心理学理论研究的长期滞后及错位状态,具有重要的学术参照意义。
一、当代心理学理论研究范式的转换:后实证主义的崛起
近10年来,世界范围内的心理学理论研究度过了一个困难的发展时期,进入了后实证主义范式的新阶段。正如车文博先生所讲,目前心理学的研究发展“已经超越了以往狭隘的定义,已经从关注实验室中的人,转化到了研究复杂的社会、文化问题和理论问题”。[2]当前西方心理学理论研究繁荣的重要标志是:作为具有独立学科建制的“理论心理学”学科分支已经得到确立;许多传统问题像身心关系问题、意识、自由意志与决定论等,在当代新的科学背景下得到了进一步的讨论;而且当今自然科学和社会时代的发展也为心理学理论提出了很多全新的课题。许多传统与现代性问题交织在一起,迫使心理学进一步加强了对一些具有探本求源属性学科问题的重新认识和理解。经过20多年的持续创新积累,西方心理学的理论研究逐步形成了一种比较成型的后实证主义的新视角或新范式。
“范式”是指特定时期从事某一学科的研究者所公认的理论框架或研究纲领。根据库恩的观点,范式的基本含义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学科共同体所持有的共同态度和信念;具有公认的研究框架和理论模型。理论范式是学科成熟的重要标志。斯腾伯格指出,现代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总是会受到两种互为联系的内生性资源的推动:一种是“思想驱动”(ideadriven),另一种是“数据驱动”(datadriven)。[3]理论范式无疑属于“思想驱动”的范畴。随着当代信息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一些学者提出,许多科学发展问题在技术上困难并不大,而关键需要来自于“思想观念”的变革,即需要进一步实现理论范式的转换,以新的思路和视角来摆脱发展中的困局。
后实证主义是在20世纪自然科学蓬勃发展的基础上产生的新的思想资源。这一新的心理学研究范式以科学实在论和科学解释学为理论框架,试图以新的维度来重建心理学的科学认识论和方法论基础,形成一种不同于实证主义的新的研究形态。长期以来,实证主义的科学观支配和垄断了整个心理学界。“科学”的实证心理学多年来成为“主流心理学”中不可动摇的基本硬核地带,使许多人得出了一个貌似正确的观点:凡是心理学的研究必然是实证研究,其余的即是非科学方法,或者说是科学水准不够。“心理学有别于其他观点的地方,就是采纳了实证的科学方法”。[4]国内不少学者还特别强调指出,在实证科学精神发展不够的国度里,当务之急更应强调实证性。但是这种对实证研究的崇尚,虽然为心理学研究的科学化、技术化做出了巨大贡献,同时也造成了严重的学科发展危机。人类博大精深的心理世界被研究肢解的相当贫乏和简单。实证主义“已经对心理学产生了非常巨大而且极恶劣的影响……知识主张的正确与否并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在这一范式内是正确的,运用到另一个范式就可能是错误的。用库恩的观点来解释,所谓客观、量化的科学方法也是相对于一定的理论模式的”[5]。
以格根等人为代表的后实证主义者认为,崛起于19世纪末期的实证主义科学观,不过“是对许多伟大科学家的传统的简单继承”。近代实验科学的奠基者伽利略把宇宙和自然视为一架完美的机器,提出只有通过实验和测量并使用数学方法,才能认识理解宇宙这一完美的机器。牛顿也说:“凡不是从现象中推导出来的任何说法都应该称之为假说,而这种假说无论是形而上学的或者是物理学的,在实验哲学中都没有它们的地位”。[6]实证主义的创始人孔德更是提倡采取实证观察的方法探讨自然和社会现象。然而,20世纪初期微观物理学的巨大成就从根本上动摇了实证主义范式的科学基础。以量子力学和相对论为代表的新物理学充分反映了对科学作逻辑分析的可能性,即科学研究可以在少量实验事实的启发下,通过逻辑分析为主要手段建构“思想实验”。因此,在20世纪30年代,传统的实证主义观点便逐渐被逻辑实证主义所取代。罗素认为,只有逻辑意义上的可实证性才能拯救实证主义。因为传统的实证主义范式以为对科学的评价只有一个标准,即与经验一致的证据,但问题在于各种观点都有自己的实证数据,都声称自己是正确的。而实证的研究只有在精心选择的狭小的范围内才有效。在实际中也并非只有被经验证实了的命题才有意义。即使现象能够被经验观察到,但产生现象的过程在很大程度上却是无法观察的,像我们能够观察到化学反应,而解释化学反应的分子作用过程则是看不到的。科学研究对象之间的关系,不只是需要经验,更需要能够超越经验的新思维和预测能力。实证主义的科学观明显违背了世界存在的真实性、多样性和复杂性。波普也强调,科学研究需要“逻辑+经验”这样的双重标准。逻辑经验分析的目的在于澄清科学陈述的认识内容,从而澄清这些陈述中的语词意义。逻辑实证主义取消了与可观察物的联系,而解释和预测具有相同的逻辑意义。拉卡托斯更是提出,不应该像以前那样把单个的命题或理论看作理论检验或评价的对象,而应该把一切科学理论都置于一定的科学纲领之中。任何理论都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实验绝不能简单地推翻理论,科学理论也不能简单地被经验所否证。科学进步的合理性在于接近真理的符合程度。这就从根本上动摇了实证主义科学观的学术合法性地位。
在心理学界,随着极端实证主义研究范式行为主义学派的衰落,心理学的理论研究出现了复兴与重振的势头,并逐渐形成了一种无定型、兼容并包的具有边际型结构特征的“后实证主义”思想倾向。后实证主义者认为,实证主义范式在强调把心理学建设成为一门纯粹的科学固然有其正确的一面,但却并没有考虑与之相关的两个重要问题:第一是科学知识的内容和标准是什么?它们的普遍程度和深度如何?第二是科学知识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这种意义是如何确立的?实证主义范式并没有解决这些重大问题,而只是一味地拒斥理论陈述而赋予观察事实以特别的认识论和方法论优先地位,进而从反形而上学道路出发走上了另一种形而上学的道路。为了摆脱实证主义自然科学观和方法论的困扰,进一步确立及重建一种更适合于心理和行为研究的新的科学观和方法论,后实证主义心理学研究者将现代科学实在论、科学解释学和现象学作为自己的理论工具。
所谓科学实在论是倡导对科学知识的解释要保证其正确性的一种学说。科学实在论所讲的“实在”意味着“存在着的东西”,它强调客观世界存在着三种意义的“实在”内容:一是指独立于人的客观实在,其本质特征是超验性;二是指经验实在,即人的经验可触及的实在;三是功能、关系性存在及观念性实在。“不只是存在我们能感知的东西,也存在理论科学方法允许的范围内我们能想象的东西。我们拥有关于事物、结构、过程等我们不能感知的可靠知识”。[7]后实证主义者强调真理与实在的一致性。而传统的实证主义则以因果论和还原论来解释事物现象及其活动规律,从而确定其意义。对于无法实证解释的问题,要么抛弃,要么否认其存在的合理性。后实证主义者提出,心理学的理论评价标准可以在不同层次、类型和水平上进行,概念与逻辑标准也是实验评价的一种重要方法。
科学解释学是当前后实证主义心理学研究的另一个重要方法论武器。解释学是有关意义、理解和解释等问题的学说体系,其“作为后实证主义的智力世界的基础——现象学和解释学传统的延续”。[8]狄尔泰被看作是西方传统解释学的集大成者。在20世纪初期,当心理学、社会学等人文社会科学纷纷走向实证化的同时,狄尔泰提出了相反的意见。他认为,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是两类在研究主题与研究方法上均极不相同的科学。狄尔泰并不否认人文科学作为一类科学而存在,而反对将人文科学作为像自然科学那样类型的科学来建设。他曾与著名实验心理学家艾宾浩斯展开过论战,提出要建立一种基于精神科学基础上的“描述心理学”,以反对建立在实验基础上的“说明心理学”,认为后者是模仿物理学建立的“原子心理学”。狄尔泰的解释学有力地维护了作为精神科学和人文科学分支的心理学的科学合法地位。当代科学解释学在继承狄尔泰精神遗产的同时也强调研究方法的本体论地位。认为对意义的理解具有人类存在的本体论特征,提出首先需要研究多重意义结构,然后从表面意义揭示隐蔽意义。科学研究的本体性规定只能存在于解释的方法论中,且只有通过各种解释之间的“冲突”才可获悉被解释的存在意义。另外,科学解释学还从“移情”的角度提出,研究者或诠释者必须进入文本者的精神世界,才能对其价值和意义进行“客观理解”。在后实证主义者看来,现代人文社会科学尽管没有达到数学、物理、化学等自然科学那样的精密化陈述水准,但许多人文社会科学没有必要像自然科学一样实现精确化,通过日益运用条理化的结构模式,增强自身的科学和严密性。
后实证主义者认为,理论范式也有比较明确的研究纲领和程序。许多人批评这种范式的研究:没有普遍被接受的方法、程序和一整套共识的专家意见;解决问题的方法比较抽象,往往不够具体和精确;对研究结果没有充分的信心和信念……但这一事实并不意味着理论研究“怎么都行,怎么说都可以,或者没有任何标准”。相反,理论研究恰恰由于缺乏诸如有实验的方法这样的东西来依靠,就迫使自己必须“以概念分析为首要步骤、以框架问题为主题、以问题解决为中心”[9],寻求甚至是更大程度的清晰性、严密性和精确性。理论研究范式把原创性、富于想象的感受性和纯粹理智逻辑的严密性三者结合了起来,成为人类认识世界、建构知识系统的不可取代的精神资源。例如,“近几年来,理论心理学的最重大成就之一就是提出如何取得统一的规划和评价标准”。[10]在心理学的发展战略规划方面,后实证主义者提出要将心理学领域统一规划为两种本体论:心理主义的本体论和物质主义的本体论,且不可从一个还原到另一个。心理主义的本体论强调心理学领域应该被限制到思想、感觉和有意义行为上;物质主义则应该将心理学限制到身体的物质状态、特别是脑和神经系统上。这两种本体论会进一步推动心理学的繁荣和进步。在科学研究评价标准问题上,受当代科学解释学和科学修辞学发展转向的影响,倡导后实证主义的学者提出,可以从3个层面上建立新的科学评价标准:1概念与逻辑标准;2科学解释学的标准即价值和意识形态标准,通过分析理论的价值和社会应用功能,判断理论的优劣;3科学修辞学的标准通过修辞和叙事手段,理论可获得语言系统的形式化和公理化表述。“而与实证数据的一致性不再是唯一的标准”。[11]理论研究范式允许区域内扩张。
二、前沿主题:心理学理论研究的重点领域
近年来,后实证主义者不仅在反思传统心理学的基础性前提方面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资源,而且在探索新的心理学知识理论形态方面也做出了贡献。以元理论研究、文化心理学、社会建构论为代表的一批新的研究范式初现端倪,汇成了当前心理学理论研究的前沿主题。
(一)心理学的元理论研究
理论创新是现代科学研究的灵魂。现代科学研究创新的显著特点在于,当今科学技术的变革是整体性的知识框架的变革,而不只是局部和事务性的变化。有关理论本身及其社会意义、技术、方法、策略手段、选择和评价的,是最重要的一类知识,这就是“元理论”和“元技术”。元理论和元技术是一种在整体意义上更多更好的理论或技术。因此,重新思考传统基础理论的价值和重建科学的元理论基础便成为当代心理学的重要发展趋势。长期以来,心理学在努力成为一个统一的理论方面常常显得力不从心,但是寻求心理学的理论范式的努力还一直在继续。尽管在新的千年里,心理学的分化与分裂还在加剧,但致力于澄清基础理论秩序的元理论研究的兴起,也标示着当代的心理学者已经有勇气来面对这些反复出现的根本问题。因为它们都是必须面对却又有可能无法做出圆满回答的问题。瓦格纳指出,20世纪末期的社会科学各种问题虽然相互纠结,但是社会科学内部出现了最为关注的两大主题:一是致力于澄清理论,二是致力于为认识论、本体论和方法论确立坚实的基础,即“以多种理论模式作为建立秩序的根据”[12]。心理学的发展也证明,研究人的行为活动离不开对基础理论的系统评价和反思活动。当前后实证主义者将心理学的基础理论划分为两部分内容:一类是元理论;另一类是实体理论。元理论是指以学科自身以及学科的研究状态及其发展规律为对象的研究取向,其研究内容可分为三个部分:一是作为获得对理论更深刻的理解手段的元理论,努力发展现存学科理论的潜在结构;二是作为理论发展之前奏的元理论,即研究理论是为了产生更新的理论;三是作为中心观点之来源的元理论,即研究理论的目的是为了产生一种成为部分或者全部心理学理论之中心的观点。[13]一般来讲,元理论的研究价值在以下两种情境中最具有学术意义:一是当一门学科的主题概念出现某种转变,从而要求修改目前该学科中所通行的研究范式和纲领;二是由于学科很久没有进展,似乎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许多研究者越来越困惑,于是便对某一学科奠基者当初提出的学科目标的可行性、理论的恰当性等基础性问题提出反思、追问和质疑。寻找“心理学理论应该是什么”的潜在结构问题是目前元理论研究的重心内容。元心理学的基本学术领域是“致力于理解心理学的本质和潜力”[14]。
(二)多元方法论问题
方法论是心理学理论研究的必然组成部分。新科学的理论基础必然要求重建科学方法论,以便为心理学研究提供新的途径和视角。所谓方法论,是指讨论研究方法如何符合科学原理的理论,其包括研究方法的指导思想、选择方法的依据、理论评价的标准、科学哲学对心理学的影响、方法与对象的关系、研究方法的利弊得失、心理学研究所应遵循的指导原则等。心理学方法论重点探讨诸多变量之因果关系的准确性问题,明确一些作为研究前提的基本观点。多年来心理学对理论研究排斥的一个重要原因,也在于其难以找到一种比较有效的方法。黑格尔说过,方法并不是外在的形式,而是内容的灵魂和概念。因为观点结论的正确性必须通过方法来支撑,因而,近年来后实证主义者十分重视对心理学方法论问题的探讨,他们提出要确立一种多元方法论标准评价体系来解决心理学的学科发展困境。长期以来,心理学界盛行着“方法中心论”观点,造成了现代心理学陷入一种理论上缺乏中心、而在方法论上试图保持一致的“独特”学科。后实证主义者反对以定量方法评价一切的做法,提倡多元化的方法论模式,认为方法的丰富性、多元性是学科成熟的标志。成熟学科的理论范式是相对稳定的,而方法是多元的,通过多样的方法可以揭示科学的丰富内涵。多元成分之间是互补的、和谐的,而不是对立的、不相容的。后实证主义的研究范式并不排斥实验和测量,而是强调要防止对实证方法的绝对盲从和迷信。主张实证研究应该成为多元心理学研究范式中的一元,而不应再享有特别的认识论地位。因此,后实证主义所强调的多元化方法取向,既尊重传统的科学方法如定量和实证的研究成果,也重视质的研究方法、叙事的方法和后现代主义的方法,倡导理论与方法的契合性和多样性。认为每一种方法都有其独特的价值和地位,不能选择任何一种而排斥其他方法,应该根据研究的问题来选择研究方法。他们认为,目前心理学研究方法主要集中于四个方面:1适用于所有研究的方法;2适用于定量研究的方法;3适用于质性研究的方法;4适用于社区心理学的特殊方法。[15]其中第1和第3种更具有理论范式的研究特征。后实证主义者也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理论研究不能长期停留在批评、质疑和反思的层面上,也必须运用新的知识和技术方法去阻止心理学的解体。近10年来,心理学理论研究在方法领域做出了许多积极的探索。元分析方法、结构功能分析方法、行动研究、模型方法、解释学、叙事心理学和质性研究技术的兴起,为理论心理学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方法工具。
(三)文化反思与心理学的理论建设
从文化视角探讨心理学,是当代心理学理论研究的另一个重要特点。心理学研究的文化转向是加强心理学理论建设的重要思想基础和切入点。文化与心理学的发展是相互关联的,在文化中寻求意义是人类行为的真正原因。格根指出,作为文化资源的心理学理论研究需要从实证主义的范式中解放出来,把潜在的理论结构应用到社会生活中。布鲁纳晚年对认知心理学发展中的失误进行了比较系统的反思性批判。他认为,将冯特开创的另一个心理学研究范式理解为“民族心理学”是不正确的,而应该是“文化心理学”。因为冯特曾说,心理学应该看作是文化科学的代表(geistewissenschaften),而不是自然科学的代表(naturwissenschaften)。布鲁纳和奈瑟明确指出,文化取向的心理学具有深刻的方法论意义。现代认知心理学的一大失误是在开始阶段从“意义”转向了“信息”,意义概念被替换成了计算能力。目前“要还心理学以原貌”,要使认知革命复归于“意义建构”,必须使“心理学植根于文化,围绕着这些使人与文化相联系的意义形成和意义使用的过程来组织”科学理论。[16]在布鲁纳等人看来,心理学的理论建设包括软文化约束与硬文化约束两个方面。因此,心理学的文化研究既涉及对文化心理学的深入研究,同时也探讨心理学本身所具有的文化品性,另外还需要重视学科文化制度建设和职业制度建设等要素。仅从制度文化建设层面上而言,心理学的文化内涵功能便非常突出。心理学的文化内涵不仅涉及科学观、方法技术方面的规范,同时还包含一系列社会规则、制度、政策文化的引导。国家的科学政策、社会体制、意识形态等文化因素,历来是影响制约甚至决定心理学发展的一项重要变量。作为文化制度建设的心理学理论研究,在科学建制设计、职业标准制定、专业人力资源建设、人才培养模式、学术规范建设等领域,已经发挥了积极的作用。许多国家的文化政策对心理学的人力资源建设与职业培训起到了制度性的推广作用。例如,目前美国心理学有30多万专业工作者,日本是5万,以色列为1万,而我国只有不足5千人。美国心理学的繁荣得益于联邦政府所给予的许多特殊优惠政策的支持。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心理测验和评估在军队中的广泛应用,促进了美国军方对心理学的积极支持。而《国防教育法》、《中等教育法》等政策法规更是以国家立法的形式,使心理学在国家核心部门和国民教育制度中扎下了根基。现代西方的医疗卫生制度又使全体公民的身体健康具有医疗与心理治疗这样两套保护系统。近年来联合国科文组织也要求,在每6000—7500名中小学生中,至少需要1位心理学专业工作者(以此标准我国仅中小学便需要3万名专业服务者)。目前后实证主义者提出,要以更广泛的文化视野重建心理学的学科制度与职业制度。在我国,文化心理学研究已经有了相当规模,但是对心理学的制度建设研究探讨的不够,我们特别需要加强宏观制度层面的心理学文化建设力度。
(四)社会建构主义与修辞心理学
后经验主义时代的一个典型特征是强调理论的社会建构特性。社会建构主义主要有三个派别:后现代的社会建构论、实在论的社会建构论和修辞反应的社会建构论。以格根为代表的社会建构主义者提出,要“使科学主义心理学对人的扭曲需要让位于一种本来就应该是合理的并且是开放的心理学了,并且精神世界丰富多彩且充满思想、记忆、知识和态度的人类成为心理学研究的中心”。[17]强调在后现代的科学观、技术观、实践观基础上,建设更加人道合理的理想的“后现代社会”,探索出新的精神形式、文化样式和心理学样式。社会建构主义者认为,科学理论是暂时的、可以修正的。心理学的概念、理论完全是社会建构的产物,心理学研究并不是知识的客观积累过程。心理学理论存在于学科共同体之间的语言沟通、协商之中,学科专业术语是对话、沟通和协商的结果,语言习惯的使用来自于语言前结构被普遍化为“科学事实”。以肖特为代表的社会建构主义者则在科学修辞学的影响下,发展起了一种修辞心理学,这也为反思实证主义的科学基础提供了不少新的线索。修辞和叙事作为一种文学表现手法一直受经验实证科学的排斥。实证主义者认为,科学理论通过中性的语言,以逻辑的、客观的方式表现自身,与叙事和修辞手段没有任何联系,科学必须以“理”服人。但肖特等人强调,修辞和叙事并不是文学的独有产物,实际上科学也在运用这种手段,以增加理论的魅力。修辞和叙事具有方法论意义,科学陈述其实都建立在修辞的操作上。通过修辞和叙事手段,理论可获得语言系统的形式化和公理化表述,为判断理论陈述的一致性和完美性提供了形式化的标准。同时,“修辞和叙事作为一种方法论也是一个发明、创造和批判的过程,是一个理论意义的重建过程。修辞和叙事也具有认识论的意义”[18]。修辞与现实之间经常存在着许多矛盾,通过对这些矛盾的深入研究,有助于发现潜在的理论结构。
(五)辩证法心理学
社会建构主义和修辞心理学的崛起,也为重新反思辩证法和重建辩证思维世界提供了一种新的机遇。辩证一词具有多种含义,古希腊哲学中早期的辩证法包含有“对话”、“话语”、“修辞”、“劝导”等多种含义。自20世纪70年代末里格尔的辩证法心理学的出现,到80年代以来皮亚杰和新皮亚杰主义思潮的兴盛,再到当前哈夫曼的拓朴辩证法心理学的兴起,标志着“思想或事实的对立面的统一这种以正题、反题、合题的方式发生的逻辑发展”[19]。辩证法对科学理论重建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辩证法不仅为人们理解当代生活和社会提供了一种重要的思维方式,而且对心理学科学观重建的理解将具有更为开阔的思想视野和更为深远的历史眼光。人类的心理世界具有辩证的同一性,而非机械的同一性。有的西方学者提出,辩证法就是对非同一性的一贯认识。“人的精神、意识是最高的辩证法”[18]。辩证法超越了绝对主义与相对主义抽象的两极对立,实现了绝对与相对、无限与有限、理想与现实等一系列矛盾的和解。这种思想智慧对于克服当代心理学的深层困境,推动理论研究的未来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六)心理学理论在行动
后实证主义者提出,理论研究的社会实践应用问题也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重大课题。在这方面,除了“需要奋力组织自己的理论体系”之外,理论研究也涉及了实践应用问题。在某种程度上讲,后实证主义的理论研究范式实际上也是一种主张生活实践的哲学,其强调心理学的作用应体现在现实生活中,认为心理学要像经济学、社会学那样,在市场决策、政治生活中发挥自己的作用。在实践中包含着前理论的成分。理论对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公平与正义的保证是无法估量的,同时对人的实际生活也发挥着隐性的、实在的支配性作用。根格指出,关于心理学的理论如何行动问题,目前已经出现了两种比较成熟的模式即理论评价模式和合作反思模式。理论评价的行动模式是首先通过现象分析,确定有意义的行动方案,其次进行理论评价。在理论评价过程中,要求建立模型框架,做出合理的解释,制定实践行动计划。而合作反思理论的行动模式是,研究者与参与者共同持有一种假设并设立研究目标,然后采用统计分析方法收集有用的数据信息,开展实践评估与校正活动,在实践中重新认识并发现新的可能方向。当然,“新的社会现实会导致新的研究模式再次产生”[20]。
三、后实证主义研究范式转换的意义
当代心理学的理论研究中许多关键领域在性质上的变化,无疑对于国内心理学的学科建设发展具有重要的启示借鉴意义。
(一)持续创新是心理学进步繁荣的不竭动力
心理学是在西方传统文化与现代工业文明的土地上成长壮大起来的一门学科,西方学者仍然在反思与修正传统心理学的科学观和方法论,以追求和建设更加完美的心理学。推动西方现代心理学持续进步的根本动因来自两个方面:一是作为思想的心理学;另一是作为科学的心理学。科学的心理学与思想的心理学并行不悖。后实证主义心理学研究范式更多地属于思想的心理学。同其他研究相似的是,西方当代的研究进展一直是中国学者认识和理解同类型问题的参照。与西方研究相比,国内研究经常处于理论滞后及错位的状态。我们往往只重视对西方“科学的心理学”资源的引进和转借,而对“思想的心理学”资源学习借鉴得十分不够。寻求中国心理学的进一步繁荣,需要从理论思想范式、学科制度、职业建设以及新型人力资源培养等方面持续创新,不断缩小与西方差距,努力把我国的心理学建设成为一门大学科。
(二)后实证主义的心理学研究标示着一种新的科学观和方法论的问世
确立一种适合于人的心理、行为研究的新的科学观和方法论,实现科学观、方法论的转变,是当代心理学研究的基本追求。长期盛行的实证主义范式的科学观,基本上不适合描述及解释人类复杂多样的心理世界。那么,目前所需要的“新的科学观”或科学范式具有什么样的科学形态呢?应该说,当前西方后实证主义对此做出了积极的探索。社会建构主义、科学解释学、科学修辞学和辩证法心理学等,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补充和完善实证科学范式研究的局限性。只有选择具有自然主义与人本主义相统一的“多元范式”,才能超越当前实证心理学研究中的简单主义与还原主义困境。
行为心理学论文第4篇
一、 社会建构论的心理观
作为后现代心理学的一个主要理论流派,社会建构论的核心思想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解构”,二是“重构”。社会建构论首先对现代西方主流心理学的认识论、方法论、价值观进行了深刻地反省和批判,然后力图从后现代视野重新审视和重构心理学的理论与研究取向。
(一) 对现代主义心理学的批判与解构
以美国当代著名心理学家格根(k. j. gergen)为代表的社会建构论者站在西方现代主义心理学的对立面,对现代主义心理学理论基础进行了无情的批判和解构。他们反对传统心理学的本质主义、基础主义、个体主义和科学主义[2]439-446[1]。
1. 对主客二元论的批判。现代主义心理学的首要预设是人生活在主客二元的世界中,在主体的经验之外存在着一个客观世界,主体的心理、意识、知识是对客观世界的反映。社会建构论认为,这种二元世界的划分只是一种无法“证伪”亦无法“证实”的预设,是现代主义的一个“宏大叙事”,并没有相应的证据予以支持。因为“一旦我们开始谈论某个对象,我们就已经进入表征世界。”[3]433在表征世界之外的“客观世界”不可能进入人的意识领域,因此“二元世界”的划分是一个武断的、不可靠的预设。
2. 对实在论的批判。实在论主张任何事物(包括人)都是有其自身独特的内在规定性的客观实在。基于这种实在论预设,现代主义心理学相信心理(心灵、意识、人格)是一种客观实在,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内在规定性,心理学的任务就是揭示或发现它们。社会建构论则认为心理现象并非独立存在的实体,心理学的概念也不存在一个客观存在的“精神实在”作为基础。所谓认知、情绪、人格等一切心理特征都不过是一种话语的建构,并没有一个精神上对等的实体与之相对应。心理(知识)并非是人对心灵本质的揭示或发现,而是社会文化的创造或发明。
3. 对科学至上论的批判。在现代主义取向中始终处于统治地位的科学主义心理学坚定地主张科学方法是追求真理的唯一途径。社会建构论者对此给予了严厉的批判,认为“热衷于实证方法的心理学日益淡忘了一个简单的事实,即科学方法本身就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科学方法无法科学地证实自身,科学方法也同样无法用自己的方法证实正在使用的方法。一些人反驳说科学的成功就展示了其正确性。但何为成功?你又如何证实成功?”[4]286社会建构论者尖锐地指出,方法中心主义使得心理学降格成了一门主要由方法驱动和界定的学科,从而使理论探索只具有次要意义。认为所谓方法体系只不过是在一个特定时代被人们采用的一个特定视角而已。
4. 对个体中心论的批判。现代主义心理学聚焦于个体的心灵、个体的理性,将“个体心灵(individual mind)”视作意义、行为发生和解释的中心,认为人之所以为人,在于其对现实的反映能力以及以此为基础选择和控制自身行为的能力,这种能力存在于“个体心灵”之中。因此,心理学的任务就是凭借心理学家的个人理性探索、揭示人类“个体心灵”对现实的反映、适应和改造的过程、本质、规律,寻求促进个体反映能力、适应能力的提升。社会建构论将这种个体中心主义预设斥之为盲目“自大”和“自恋”的心理学。在社会建构论者看来,祛除了他人、它物的“个体心灵”是虚妄的,是无法独立存在的。(二) 对心理学的后现代重构
在对现代主义心理学解构的同时,社会建构论者也开始了心理学的后现代重构的历程。尽管一如其批判的视角各不相同相似,重构的视角与理论也多有不同,甚至同一个社会建构论者在不同时期的见解也屡有出入,但就其理论发展的走向看,越来越表现出一定的统合倾向:
1. 心理是社会的建构。社会建构论反对心理学的二元论、实在论、反映论和基础主义的理论预设和研究取向,认为主客二元的世界划分是一种不证自明的预设;心理也并非是先在于主观世界的“本质实在”并对客观世界地反映或“摹写”;同样的,同所有所谓科学知识一样,心理学知识也非主体之于现实/实在(reality)的中立的“发现”。实际上,知识、心理、意义都只不过是人们在社会生活中的“发明”,是社会的建构。在社会建构论看来,“由于所有的知识都是通过语词而社会建构的结果,语词的意义又随着群体和时间的不同而不同,即语词的意义依赖于社会过程,因而我们不可能达到对世界的客观理解。知识只不过是以语言形式表述的社会一致意见。”[5]232
2. 互动是心理的源泉。社会建构论主张,“建构”是一种社会现象,它需要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来实现,单个个体无法建构。换言之,认知、情感、自我意识、人格等一切心理现象或特征是在个体与社会的互动中产生的。互动是心理的源泉。在社会建构论者看来,且不论情感、自我、人格等复杂心理的建构性和互动性,就是感觉这种最基本的心理现象也不是“外部世界”的信息通过神经系统向“内部世界”的输入,而是特定共同体的社会互动的结果。用格根的话说,“眼睛不仅仅是神经的一部分,它同时也是传统的一部分”[6]102;“令人愉快的味道是社会传统的产物。”[6]9人们对颜色、味道、气味、疼痛等的感觉和反映无一例外的要受到社会传统、文化、所属群体的影响和制约。
3. 话语是社会建构的中介。话语是语言的结构形式,是通过社会互动而建构心理的媒体或中介。社会建构论认为话语是先在于个人的存在,因此人们并非是通过话语表达自身的认知、情感等心理活动,而是在社会互动历程中借助话语建构着心理。这就是说,情感、意志、认知、人格等并非精神的实在或实体,而是一些话语范畴。换言之,心理是话语的建构和产物。当然,话语本身也存在着建构和重构的历程,“我们用以理解这个世界和我们自己的术语和形式都是一些人为的社会产品,是置根于历史和文化的人际交流的产物。”[7]49
4. 话语分析是心理学研究的基本方法。社会建构论者反对方法中心主义的研究取向。认为人们所处的时代背景、文化氛围和生活环境各不相同,单纯地定量分析无法对人的心理生活的丰富性、多样性、复杂性做出恰如其分的理解和阐释。主张心理学研究应以问题为中心,强调问题中心主义的多元方法论。社会建构论认为,心理学家对于行为的研究不在于寻找行为背后的个人内部世界的原因,而在于对建构行为的话语进行分析,分析是哪些话语通过其操作特点而导致行为产生的。话语分析理应成为心理学研究的基本方法。与这种基本方法相关的方法还有访谈法、叙述写作法、介入观察、协调理解、争论研究等方法。他们还强调运用q分析的方法和技术将主观性纳入人的行为分析当中,并对其进行测量[8]86-90。
二、 社会建构论的人性观
现代主义心理学在人性观取向上始终处于内源和外源的两极摇摆之中[2]108-118。在心理学史上,有时理性主义内源决定论占主导地位,有时经验主义外源决定论占主导地位。但无论是内源决定论还是外源决定论,抑或是交互决定论,人性都被看作是客观存在。即人性“在那里”,等着我们去发现。但无论能否被人正确的认知,它都“在那里”运转着。与此同时,无论是“机器”预设、“完型”预设,还是“拟畜”预设、“自我实现”预设,抑或是“科学家”预设,现代主义心理学取向都相信人性(心理)是被决定的:要么决定于个体自身的某种先在的力量(如“力比多”、“生物完型”等等);要么决定于个体之外的某种环境的刺激;要么决定于个体内在与外在的力量的“交互”作用。社会建构论对此持反对态度,主张人性是社会的建构,是话语的建构,是文化历史的产物。(一) 人性是社会的建构
社会建构论反对将情绪、动机、人格、自我看作是“精神实在”,反对对人的本质(人性)作抽象的、形而上学的探讨。退一步讲,如果一定要探讨人性问题,那么所谓人性决非是一些先在的、被决定着的,同时又反过来决定着人的心理和行为的某些稳定的结构、特质、倾向或是实在,人性只不过是社会的建构。
现代主义心理学对于“攻击性”进行了大量的人性观层面的探讨,如依照精神分析的观点,攻击行为源于人的攻击本能;依照格式塔学派的观点,攻击行为源于人的先在的生物“完型”;依照社会学习论的观点,攻击行为源于个体榜样学习的结果,等等。而依照社会建构论者看来,所谓“攻击性”,仅只是一种“预设”和“叙事”,是研究者从人的行为表现中推论出来的东西,然后又用于解释这种行为,其实是一种“循环论证”。如果真有一个稳定的人性内在于人的心灵,那么在各种场合其行为表现都应是一致的,但实际上在不同的场合人通常会表现出不同的行为,如在这一种场合,可能富于攻击性、挑衅性,在另外一个场合则可能表现为包容性、退让性。可见,行为表现并非是单一的、同质的,而是复杂的、多元的、异质的。由此,一些激进的社会建构论者主张,人的行为同情景相联系,而不是由所谓的“人性”决定的。所谓“人性”仅仅是心理学家的幻影,是特定研究群体在互动历程中达成的共识,是社会建构的产物。
同彻底否认人性存在的激进的社会建构论的人性观不同,逐渐成为主流的温和的社会建构论者并不否认人性的存在,主张人性是话语的建构。话语(语言)范畴作为先在于个体的存在直接影响个体的行为表现和心理发展。话语(语言)作为一种“前在”是个体的思维和行为的必然选择,它为人们认识世界和自身提供了范畴和分类的方式,为人的思维、行为提供了方向和约定,使人们能对自身的行为、心理和经验进行分类、解释或定义。对于个体而言,不是人规定了话语(语言),而是话语(语言)规定了人,规定了人的心理与行为。“对于现代主义而言,世界简简单单地‘在那里(out of there)’,以供观察。然而在后现代主义文本中,这种假设是没有理由的……谈及‘世界’或‘心灵’等需要语言,‘物质’、‘心理过程’等词语并非世界的镜子,而是语言系统的构成成分……在这个意义上,那些被我们当成‘真实的’,那些我们信以为真的心理功能,不过是公共建构的副产品。”(二) 人性是关系的存在
社会建构论者相信人性不是个体所固有的抽象的存在物,而是话语的建构。与之相对应,社会建构论主张把人性、人格、自我等看作是“关系的存在”、“过程性存在”以及“文化历史的产物”。
从个体的角度看,话语是一种先于个人的“先在”,是一整套意义、隐喻、表征或陈述系统;但从发生学角度看,话语是特定共同体中社会关系和社会存在的呈现;是同一文化中的“游戏者”共同参与建构的产物。承认人性是社会的建构、话语的建构,亦就是承认人性是关系的存在。每一个人都处在特定社会关系模式之中。在每一种关系体里,每一个人都以一种角色或身份存在着,如“父亲”、“领导”、“乘客”、“患者”等,每一种角色或身份都与其它角色或身份构成多种关系。人的行为不是内在心灵(人性)的自主选择,而是由特定角色或身份及其与相应对象的关系决定的。人在扮演不同的角色或身份与不同对象互动时,基于角色文本约定的不同,便可能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人性(或人格),如攻击包容、自私利他、自信害羞、乐群孤独。人性究竟是攻击性、自私性还是包容性、利他性?社会建构论认为,人们很难其实也无须对此加以考证或鉴别,因为人性(或人格、自我)并不是一种恒常的存在,而是一种关系的存在。关于这一点,著名社会建构论者肖特(j. shotter)进行了清楚明了地概括:“从关系论的观点来看,内部生活的意识是通过发生于社会生活和话语实践的语言交往而创造出来的,是联合行动的结果。以这种观点来看,被心理学家当作现存的认知实体——意向、记忆、动机、知觉、情绪等等并非客观的和最后的形式,而是处在不断建构的过程中,这种建构过程又依赖于各种话语环境中同他人的相互关系。”[10]7
人性是话语的建构、是关系的存在,并不等于说人性是话语或关系的决定物。在社会建构论者看来,如果将人作为关系的决定物是对人的本质抽象,是本质主义思维方式的复归。人与关系的关系具有相互构成性,亦即人既由关系构成,又是关系的建构者。关系是处在不断建构中的关系,话语是互动过程中建构的结果并始终处在重构中的话语。关系、话语、知识都不过是文化历史的产物,都不可能超越时空、历史和文化的制约。从这个意义上说,人性是人与关系互构历程中的积极、能动的存在,是一种过程性存在,是文化历史的产物。
三、 社会建构论人性观的心理学意义
社会建构论的人性观对心理学研究的现代主义范式形成了深刻地影响和冲击。随着社会建构论及其它后现代心理学理论对心理学的现代主义研究范式的解构和重构,西方心理学正以一种全新的视角,重新审视本学科的研究取向与方法,重新审视心理成因、心理异常与治疗等方面的难题[11]79-84,并可能导致一场“哥白尼式的革命。”[9]803-813
心理学界对社会建构论为本已纷争不断的心理学所带来的这场“革命”褒贬不一,一部分心理学者极力主张心理学必须尽快消解冲突,以某种公认的元理论实现心理学的整合与统一。我们认为,限于学科自身的性质和特点,心理学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将很难实现人们期望的大一统的格局。
心理学研究受制于自然科学的进展、哲学社会科学的视界以及社会实践需要的共同制约。哲学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发展和进步以及社会生活的现实需要共同限定或决定着心理学的研究取向及其对心理问题的揭示程度。在19世纪中叶以前,心理学一直蛰伏在哲学范畴中,囿于认识论层面的思辨性探讨,限于对人的主观意识的简单、粗糙的阐释。尽管如此,哲学上的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的对立已经为心理观、人性观的冲突埋下了伏笔。而随着19世纪中后期西方工业革命引发的自然科学的迅猛发展,尤其是物理学、生理学的长足进步,经验主义获得了哲学上的主导地位,心理学因此沿着经验主义道路,迎应时代的要求,从哲学的视界中解放出来,成为一门科学主义取向占据主导地位的独立的学科。然而盛行于20世纪的经验主义(如实证主义、实用主义)并不能解决哲学上的所有问题,自然科学的发展也没能为科学主义心理学提供足够的科学营养,因此虽经百年沧桑,科学主义心理学依然未能解决本学科存在的诸多难题。科学主义心理学取向自身的缺陷为建之于理性主义基础上的人文主义心理学留下了生存的空间。前者在对后者持续的批判和解构中昭示着自己的存在,建构着自己的理论。从而使心理学陷入内源外源的纷争中,在两极摇摆中踯躅前行。以社会建构论为代表的后现代主义取向试图跳出现代主义内源外源的泥潭,主张心理现象既不存在于个体内部,也不简单地存在于外部环境的刺激,而存在于人与人之间,是人际互动的结果,是人际关系的产物。社会建构论对主客二元论、本质论、决定论和个体中心主义的彻底反动使得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对立成为次要矛盾,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分野成为当今心理学研究取向冲突和对立的焦点。
毫无疑问,社会建构论在人性观上的超越性对于克服现代主义内源外源纷争、个体中心主义和实证霸权倾向无疑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积极影响。但是社会建构论还只是心理学研究领域中的新生事物,远未形成为一个完整、严密的理论体系。虽然其展示出来的活力和生机不可小视,但存在的问题和矛盾并不比其它研究取向少。因此,无论是否有此雄心,社会建构论要取代主流心理学,成为公认的元理论,以实现学科的最终统一,将是相当困难的。我们认为,尽管外源决定论所带来的科学主义研究取向限于自然科学发展的局限性使心理学陷入对琐碎、枝节问题的探讨而饱受指责,然而可以预见的是,如果能够及时调整其极端的个体中心主义和实证霸权倾向,随着神经生理学、脑科学、乃至基因生物学、数学和物理学的进展,科学主义心理学将再次找到新的理论增长点,焕发出新的活力。内源决定论所带来的人文主义研究取向随着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和对文化霸权主义、新殖民主义的批判,以及在方法论上的超个人主义、本土化取向,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仍然是心理学的一个重要研究阵营。由此看来,分裂和对立仍将是当前心理学发展的基本态势和主要特征。
分裂和对立使心理学走向多元,也使学界对心理问题的研究走向深入,然而过度强调本研究阵营的真理性,盲目排斥相异的理论和研究取向将不利于学科本身的健康发展。我们认为心理学研究者应以宽容、整合、超越的视界看待不同的人性观及其带来的不同理论取向、方法论和理论构建之间的冲突和对立,使心理学沿着建构、解构、重构的螺旋式上升的道路不断前进。从这个意义上说,现代主义不必视社会建构论有如“洪水猛兽”,社会建构论也不必把现代主义全盘否定,承认对方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充分汲取对方研究的合理因子,是使自身不断走向成熟的重要途径。
当然,要使不同研究取向在人性观层面实现融合将是十分困难的。现代主义内源决定论和外源决定论的两极摇摆之势,促使一些研究者试图以交互决定论来弥合内源外源之争。而事实业已证明,交互决定论不仅没有终结二者之争,反而使对立进一步加剧。社会建构论是对决定论的彻底否定,这种人性观从根本上抛弃了心理(心灵)的本质主义和决定论,从而走向相对主义的互动论。现代主义取向与社会建构论取向在人性观层面的融合或彼此取代变得更加困难。因此我们认为搁置矛盾和冲突,以宽容、平等、对话的原则面对不同人性观取向是有助于学科发展的建设性心态。毕竟人类文明尚未达成对真理的真正把握,人们可以找到很多经验事实证明人性是决定的,存在于个体内部,同样也能找到证据证明人性是建构的,存在于个体之间。每一种取向都可以坚持自己的人性观选择,但它仅只是一种可行的选择而非真理性选择。不同选择之间不存在高下优劣之分。不同选择之间需要彼此宽容、平等对话,而不必沉溺于新一轮纷争的泥潭。
不同研究取向在方法论和应用层面的相互借鉴和相互促进则是完全可行的。事实上,这种研究态度已经在二者交锋中为一些有识之士所采纳。如社会建构论的主要代表人物格根就认为通过吸收实验(或实证)的方法,社会建构论可以在方法论层面上获得极大的收益。持科学主义观点的心理学家弗雷德曼尽管批评格根激进的相对主义观点,但是也承认“科学心理学已经受益于后现代主义,承认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后现代主义促进了文化意识,特别是对权力和地位差异的关注。”[12]463他因此认为后现代主义取向存在有益的一面,值得科学主义取向反思和借鉴。再例如,在有关“自我”的研究领域,许多实验心理学家开始吸收社会建构论的某些观点,建构着新型自我观和人格观,提出了“情境化的”自我观、人格观,并以经验实证方法证实了儿童在不同的社会情境中,对自我的描述不同,亦即具有不同的自我概念和人格表现。这说明,两种取向在心理学的实践中可以相互借鉴、相互促进、共同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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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心理学论文第5篇
[关键词]跨文化交际 文化差异 学派与范式
[中图分类号]G1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11)03-0137-10
跨文化交际学至今已经走过半个世纪的旅程。1959年,爱德华?霍尔在其力作《无声的语言》(The Silent Language)中首先运用跨文化交际概念,并对非言语交际行为做了理论分析,本书因此成为跨文化交际学的开山之作。20世纪60年代之后,更多学者加入研究行列,进行全面、深入的探讨。历经50年积淀,跨文化交际学的架构渐渐清晰,其内涵日益丰满,逐步成为一门新兴的学科。社会科学理论的产生源自普遍性的现实问题。跨文化交际理论首先针对的是最为根本的文化差异问题,然后延伸到调整、价值、身份、能力与意义等重要议题。起始阶段,跨文化交际理论主要解释某些局部现象,各种视角缺乏必要的统合,显得有些零散。经过80-90年代的拓展、深化和整合,它在跨学科、多元化发展的格局下,现已具备较高的系统性。学科发展离不开理论建设。本文拟以跨文化交际核心议题的形成、拓展、深化和整合为线索,全面检视该学科理论研究在过去半个世纪中的得失。
一、跨文化交际理论的起点与中心:差异与调整
跨文化交际理论研究在局部现象的探索中起步,其第一个核心议题是最为根本、尖锐的文化差异问题。二战之后,美国成为世界超级大国,国际交流的范围迅速扩大,频度直线上升,由文化差异造成的交际障碍问题显得极为突出,它促使学者们潜心思考,对此做出学理的解释,提出相应的对策。
上世纪50年代末,霍尔率先把人类学的文化与社会学的交际概念结合到一起,启动了跨文化交际研究的进程。他着力探究身势语言(kinesies)、距离学(proxemics)以及时间学(chroneml‘cs)等非言语行为,论述了文化差异对交际的影响。就理论探索而言,其最突出的贡献在于他提出高、低语境文化理论(high-and-low-eontext cultures)。霍尔依据文化与语境之间不同程度的联系,把世界文化抽象为从高语境型到低语境型的文化连续流(cultural continuum)。高语境文化指高度依赖语境来传递信息的文化,它通过外部环境或内化于人们心中的价值观与规范等来表达大部分意义,而用语言符号明确传达的仅仅是整个信息的小部分。低语境文化正好相反,它倾向于把大部分信息编入明晰的语言代码之中,直接表达出来,较少依赖语境。霍尔的高、低语境文化大致对应于东西文化分野,以简洁的分析框架解释了两种文化运作机制的本质差异,为后来集体主义与个体主义文化取向理论的发展做了有力的铺垫。
60至70年代期间,围绕文化差异这个核心问题,学者们推出了一系列的理论。有代表性的成果包括欧伯格等人的文化休克论(cultural shock)、格拉洪的文化适应周期论(acculturation stages)、白瑞的文化适应理论和金荣渊的跨文化调整理论(intercuhural adaptation theory)。
欧伯格1960年首次运用文化休克概念表达海外旅居者面对陌生文化产生的疏远、惊恐、烦躁和沮丧等一系列心理失衡症状。他对里加德(Lvsgaard)1955年提出的经典U-曲线模型加以改良,创建了文化适应周期理论。该模式显示,跨文化交际者大体经历蜜月期(honeymoon stage)、危机期(crisis stage)、恢复期(recovery stage)和完全适应期(full adaptation)四个阶段。格拉洪注意到旅居者返回故土后重新适应原有文化的现象,把U-曲线拓展为W-曲线模型,更全面地演示跨文化适应的过程。文化适应周期理论研究的对象是海外旅居人员,揭示了他们在适应异国文化以及重新适应本土文化过程中各个阶段的典型特征。上述理论来自经验的归纳,主要是现象的描述,缺乏系统性。它们仅以交际者对新文化的满意度来衡量效果,没有考虑适应的逆转与失败等情况,有简单化理解问题的倾向,但为研究者更深入地分析跨文化交际原理,开拓新的领域做了必要的准备。
70年代后,白瑞在文化休克理论的基础上探讨文化适应策略。他认为,“休克”概念比较模糊,缺乏充分的心理学理论依据;相对而言,“压力”(stress)概念更明确和有解释力。白瑞提出,移民们面对文化差异所带来的压力,他们在适应主流社会时会采取四种不同的策略。如果移民们既想保持原有文化,又希望融入新的社会,他们会选择整合(integration);如果他们不想保留原有文化,则会选择同化;如果他们只想保留原有文化,不愿融入新的社会,他们会选择分离;如果他们对保持原有文化和融入新的社会都不重视,就会选择边缘化(marginalization)。在四种策略中,移民们最愿意选择的是整合,选择整合策略的移民所承受的社会压力也最小。白瑞的理论得到学界的高度赞赏,他本人也因此成为文化适应研究的领军人物,但同时也引起一些批评。纳瓦斯等人指出,文化适应在不同的时段以及不同的领域有差异,表现出较大的相对性。他们为此重建白瑞的理论,发展出“扩展的相对文化适应模型”。沃德指出,白瑞的理论主要关注移民群体,应该拓宽它的视野,把目光投向旅游者等群体。
金荣渊的跨文化调整理论的起点同样是文化差异带来的压力。她认为,文化差异造成各种压力促使交际者做自我调整;经历调整与转化后,他们不断成长,能够从容应对不同的文化场景,最终成为超越自我的跨文化人(intercultural pemon)。金荣渊的理论被广泛运用于跨文化交际研究。以其简明的概念框架、严谨的逻辑和坚实的实证基础而备受学界推崇。
1960年至1980年期间,跨文化交际学者们还对其他议题进行研究。例如,奥利弗对修辞与跨文化交际的关系、康顿和约赛夫对文化价值取向、以及费琛对跨文化交际理论与方法的论述等。学者们从各自的视角来观察,观点庞杂,不成体系。这个时期,他们对文化差异与跨文化调整问题做了比较深入的探讨,但对其他问题的分析相对薄弱,理论建设的发展缓慢,学科的繁荣期仍未到来。
我国的跨文化交际研究始于上世纪80年代。经过10年“”动乱,中国实行改革开放,跨文化交际渐渐成为广泛关注的社会议题。何道宽1983年率先把跨文化交际学介绍给外语学界。随后10年, 中国的跨文化交际研究逐步展开。就理论探索而言,国内研究者的起点也是文化差异这个核心问题。围绕文化差异对语言交际和外语教学的影响,中国学者着力分析跨文化语用失误以及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内涵。其代表作有:王得杏《跨文化交际的语用问题》、顾日国《礼貌、语用与文化》、高一虹《跨文化交际能力的“道”与“器”》、许力生《交际能力与跨文化交际》和《跨文化的交际能力问题探讨》等。
王得杏认为,跨文化交际既涉及文化的规约,又涉及语言的规约;两种规约在不同文化里的差异是导致交际障碍的根本原因。顾日国也指出,由于英汉文化差异,两者的礼貌准则有所不同;其中,“贬己尊人”的礼貌原则最富中国文化特色。从跨文化语用研究的成果看,中国学者大体上持一种温和的语言相对论与文化相对主义,在承认人类共性的基础上强调各个语言、文化的独特性和不可通约性。高一虹运用中国文化中“道”与“器”的概念剖析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内涵。她在批评以“功效”为中心的研究范式的缺陷后,论证以“人”为中心,从涵盖“健全人格与能产生交际意向”的“道”与原理,及其“文化知识、交际技巧与功效”的“器”两个层面来解读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合理性。㈣许力生认为,就语言层面而言,交际能力包括语法、社会语言、语篇和策略四个方面的能力:在跨文化交际中,语法和策略能力占有非常突出的重要性,因为它们比其他两种能力更具跨文化性。从跨文化交际能力研究的进展看,中国学者已经能够在吸收西方理论的基础上,提出自己的见解;由于他们大部分来自外语教学领域,往往更侧重语言能力的分析。
在1980年至2000年期间,中国的跨文化交际研究者还探讨其他一些议题,例如高一虹对定型(stereotype)的正负面效应的分析、贾玉新对面子与身份在跨文化交际中作用的讨论、胡超有关文化思维模式差异对跨文化交际的影响、胡文仲有关跨文化交际学性质与研究层面的论述等。这段时期,特别是第二个十年,中国跨文化交际学科发展很快,但理论研究比较薄弱,相对滞后,建设性成果屈指可数,并且集中于语言交际层面。开始阶段理论视野的偏狭并不一定完全是负面的,在某种意义上有利于找到坚实的立足点,但随着学科的发展,它的局限性就会逐步凸显出来。
二、跨文化交际理论的拓展与深化:价值、身份、能力与意义
跨文化交际理论在核心议题的拓展与深化中逐步走向成熟与系统化。20世纪80年代至今,全球化迅猛发展,文化间的交往愈益深化,由此产生的矛盾与问题也变得更为错综复杂。差异与调整仍然是跨文化交际理论的核心议题,与此同时,价值、身份、能力和意义等议题逐步成为新的重心。
(1)关于差异与调整问题的理论主要包括:刘易斯和江纳曼的6阶段跨文化适应理论、金荣渊的综合的跨文化调整理论(integrative theory of intercultural adap~tion)、古迪康斯特的焦虑与不确定性管理(anxiety and uncertainty management,AUM)理论、伯贡的预期违背理论(expectancy violation theory)和盖洛斯等人的跨文化通融理论(intereultural accommodation theory)等。
刘易斯和江纳曼博采众长,推陈出新,发展出跨文化适应6阶段论。该模式显示,跨文化交际者在适应异国文化和重新适应本土文化过程中,一般经历“预备期”(preliminary stage)、“旁观期”(speeta-tor stage)、“参与期”(participant stage)、“休克期”(shock stage)、“调整期”(adaptation stage)和“返乡期”(reentry stage)6个阶段。它虽未揭示各个阶段之间的互动关系,也没有揭示适应的逆转或失败,仍停留在现象的描述上,但仍然是迄今为止跨文化适应阶段论中最完整的一个模型。
白瑞基本上延续了前期的观点,没有提出新的文化适应理论。金荣渊则在原有理论基础上全面考虑长期与短期、宏观与微观因素,建构综合的跨文化调整理论。她认为跨文化调整涉及6个层面:个人交际、社会交际、族际、当地社会环境、交际者个人倾向及跨文化转化(intercultural transformation)。经过一系列转变之后,交际者逐步成长,形成健全的交际功能、健康的心理以及跨文化认同。打破文化定型,超越族群中心主义(ethnocentrism),发展更为包容的跨文化认同的路径是身份的个体化(indi-vidualization)与普遍化(universalization)。金荣渊的理论简洁而严密,得到广泛引用,堪称经典。
古迪康斯特在20世纪80年代重建博格(Berger)的不确定性消除理论(uncertainty reduction theo-ry),于1995年推出焦虑与不确定性管理(AUM)理论,随后在1998年和2005年对其理论进行精简与完善。他认为,当陌生人进人新的文化时总要面对诸多不确定性,产生相应的焦虑;人们对不确定性和焦虑的承受有一定的限度。当它们超过最高限度时,人们就难以进行有效的交际;但当它们低于最低限度时,交际往往陷于单调与乏味。较为理想的情形是,不确定性介于最高与最低极限之间,可预测性与新奇性形成动态平衡,一道促进跨文化交际的顺利完成。AUM理论启发了许多学者,开辟了一条围绕心理调节而展开的分析途径。
伯贡1995年提出跨文化预期违背理论。她认为,预期违背在跨文化交际中起到两种作用。一方面,它使交际者感到惊讶或恐慌,阻碍交际的顺利展开;另一方面它能够提高交际者行为的主动性,创造相互学习的机遇。评判的要素首先取决于交际能否得到积极回报,其次取决于文化规范对预期违背的容忍度,再次取决于交际发生的语境。预期违背理论是为数不多的直接探讨非言语行为的跨文化交际理论之一。由于非言语行为具有较大的暧昧性和不确定性,该理论没有清晰地演绎各变量之间的逻辑关系。此外,预期违背理论的理性主义立场使它在解释与情感相关的现象时显出较大的局限性。
盖洛斯等人于1988年借鉴言语通融理论(speech accommodation theory)(SAT)发展跨文化交际通融理论。她们指出,交际发生在特定的历史与社会语境之中,它既是信息交换也是认同建构的过程。首先,不管是以群体交往或人际交往为定位,正面的历史交往以及交际者感受到的善意都构成相互通融的基础;其次,积极的群体形象和文化认同是促进双方通融的另一个显要因素。此外,群体认同的强度、交往的意愿以及群体地位都影响跨文化通融的过程。跨文化通融理论的独到之处在于它对情感因素的重视,但该理论似乎过于强调历史交往的影响,有轻视交际者自我反思和自我超越能力的倾向。
(2)关于价值取向的理论代表作主要有:霍斯泰德的文化价值取向理论以及苏瓦茨的文化价值理论。他们探讨了个体主义和集体主义(individualism and collectivism)、权势距离(power distance)、不确 定性规避(uncertainty avoidance)和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masculinity and femininity)以及长期定位和短期定位(Iong-term and short-term orientation)5个价值维度。个体主义和集体主义取向显示一个文化对自我是相互依赖,还是独立、自治的理解;权势距离表明社会平等的程度;不确定性规避显示文化群体对暧昧性的容忍程度;男性气质与女性气质反映男女之间是否平等;长期定位与短期定位主要反映文化群体对儒家思想的认同度。
霍斯泰德的文化价值取向论引发了一系列的相关研究,其中集体主义和个体主义价值取向论得到最多的肯定和运用。特里安德斯还在他的研究基础上提出了更精致的纵向和横向的个体主义与集体主义取向论(horizontal/verfical collectivism and individualism)。横向个体主义珍视自我独立和相互平等:纵向个体主义重视个人自治的价值观,但接受现实中一定程度的社会等级。诚然,霍斯泰德的理论也遭到尖锐的批评,最严厉的莫过于实证基础的片面性。他的理论建立在实证研究之上,但其样本仅仅局限于跨国公司的雇员,其代表性自然有问题。此外,也有学者对文化范畴是否可以用线性、相互排斥的概念来表达、并且用数字进行量化提出质疑。
“霍斯泰德仅仅在国家层面上探讨文化价值取向问题,苏瓦茨主要在个人层面上展开研究”。苏瓦茨发现,个人层面存在10个近似普遍性的价值观(near universal values):权力(power)、成就(achievement)、享乐主义(hedonism)、刺激(stimulation)、自我导向(self-direction)、普遍主义(uni-versalism)、仁慈(benevolence)、传统(traditiun)、顺从(conformity)和安全(security)。这些价值观在每个特定文化中会有不同的取向。近年来,苏瓦茨的理论在跨文化交际学界的影响渐隆,为学者们理解文化的共性与差异提供了一般性参照框架。
(3)有关身份问题的理论主要包括:丁允珠的面子协商理论(face negotiation theory)、科里尔与托马斯的文化认同理论(cultural identity themy)、库帕奇与今堀的身份管理理论(identity management the-ory)及其丁允珠的身份协商理论(identity negotiation theory)等。
丁允珠于1988年围绕跨文化交际中身份冲突问题,开始建构面子协商理论。她指出,集体主义文化重视他人的面子与相互关系,强调内外之别与长远的得失,较多采用回避、通融、妥协或第三方帮助的策略;个体主义文化侧重自我的面子与目标的实现,倾向于以自我为中心,平视内外成员,较多采取直接面对差异、不惜使他人丢脸的策略。当冲突的利益重大、回报额高的情况下,集体主义和个体主义文化都表现出理性主义的逐利倾向,愿意与内部及外部成员展开平等竞争。面子协商理论推出后,受到学界好评,广为引征,但也存在不足,主要集中在以下两点。首先,该理论忽略了集体主义与个体主义文化内部的差异。其次,它没有深入探讨尊重、信赖、尊严与荣誉感等情感因素对面子协商的影响。
面子协商理论关注的焦点在于交际者的外部形象,文化认同理论则更侧重身份内涵的分析。科里尔与托马斯1988年提出,文化认同主要中文化群体的核心符号系统表征,产生于社会交往和跨文化对话,在不同的语境中显示出多样的形态;每个文化都有自己独特的规范和意义系统,跨文化能力表现在能否得体地运用交际规则、准确地理解话语意义以及有效地确认交际者的文化身份上。文化认同理论属于思辨、解释性理论。它在经验归纳型理论占主流的情况下,为研究者探寻跨文化交际原理开辟了一条新的思蹄。与此同时,它也有待于经受实证研究的检验。库帕奇与今堀分析交际个体如何在发展相互关系的过程中来建构身份,进而实现成功的交际。他们认为,身份与面子在社会交往中占据着中心的地位;跨文化交际者都面临一系列与文化身份管理相关的处理面子的难题;相互关系的发展大致经历3个相互联系、循环的阶段,即试探(trial)、交织(enmeshment)和再协商(renegotiatlon);交际者的跨文化能力体现在面子的维护以及相互满意的交际关系的建立上。
丁允珠围绕身份管理的5对辩证关系来建构理论。她认为,跨越文化边界应该遵循下列5对辩证关系:身份的安全和脆弱性、身份的包容与差异化、身份的可预测性与不可预测性、身份的联系与自治以及身份的一致性与变化;交际者不但要积极维护身份的安全与一致性,而且要勇于改变视角,拓展与更新原有身份。身份管理理论与身份协商理论是跨文化交际学中有关身份商谈的两大主要理论。前者聚焦于身份的微观层面,注重交际行为;后者关注身份的宏观层面,侧重交际原则;两者互为补充,在跨文化交际学界影响广泛。
(4)有关能力的理论主要有:斯彼茨伯格与库帕奇以及陈国明与斯塔罗斯塔的跨文化交际能力理论等。早期的理论以“有效性”(effectiveness)与“得体性”(appropriateness)为标准来评判跨文化交际能力,有些过于抽象,并且常常与能力概念产生混淆。斯彼茨伯格与库帕奇1984年提出,跨文化交际能力涉及认知层面的“知识”、情感层面的“动机”与行为层面的“技巧”三个要素。斯彼茨伯格与库帕奇的三分法简要地概括了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关键层面,为人们理解跨文化交际能力提供了一个基本的概念框架,得到众多学者的认同,现已成为经典的理论模型。
陈国明与斯塔罗斯塔延续斯彼茨伯格与库帕奇的思路,于1996年提出综合性理论。他们认为,跨文化交际能力涵盖情感、认知和行为3个层面。情感是指跨文化交际的敏感性(intercultural sensitivity),即特定的情形中交际者的个人情绪或偏好。认知是指跨文化意识(intercultural awareness),主要涵盖自我意识和文化意识两个方面。自我意识是指交际者对自己文化身份的领悟;文化意识是指对交际者对文化共性与差异的理解。行为――跨文化交际的灵巧性(intercultural adroitness)是指交际者实施交际行为,完成交际目标的技能。陈国明2005年又在原有理论的基础上加入全球心态(gJobal mindset)层面――全球思维,进一步提出全球交往能力模型。陈国明与斯塔罗斯塔的贡献主要在于他们全面地解析跨文化交际能力,丰富了它的内涵。
(5)有关意义理论的代表作主要是克罗南和皮尔士等人的意义协同处理理论(coordinated manage-ment of meaning-CMM)。克罗南和皮尔士等人于1988年提出CMM理论,其后皮尔士对它加以拓展与改进。他们认为,交际是人们以开放的心态,探索互动模式、理解意义、建立相互关系的进程。协同的意义在于它把不同的见解和反对的意见转变为推动交际走向深入的潜力;协同的手段主要包括:策略性 过程设计、事件的运筹、交流的技巧、逻辑的力量(logical force)、个人地位和日常语言以及语境重建等。CMM理论吸取美国实用主义哲学的观点,主张打破理论与实践之间的界限,鼓励理论家参与社会实践,更有效地改造世界,其新颖的视角在跨文化交际界引起较大反响。然而。该理论的强处也正是其弱点所在。它消解了理论与实践的分界,但却无法否认它们之间的相对独立。一方面,理论有它超越现实的部分;另一方面,交际行为在很多场合中是下意识、习惯的而非反思的,不一定能升华为理论。
上述理论汲取心理学、社会学、语言学和人类学等学科的思想对跨文化交际行为与观念做理性的分析与解释,拓展了研究领域,引发了大量的实证研究和学术争鸣,促进了学科的壮大与繁荣。
20世纪90年代后期至今,我国的跨文化交际理论研究也取得了巨大进展。经过几十年的社会变革与发展,中国与世界建立起更广泛、密切的联系,以积极的姿态融入国际社会,跨文化交际已然成为显要的社会议题。在理论研究方面,跨文化交际学者突破了早期局限于语言与文化关系的狭隘视阈,拓展到移情、身份认同以及全球化等问题。主要代表作包括:高永晨的《跨文化交际中移情适度的原则》、胡庚申的《国际交流语用学――从实践到理论》、胡超的《跨文化交际:E-时代的范式与能力建构》以及戴晓东的《建构跨文化认同的路径――双向拓展模型》等。
高永晨指出,在跨文化交际能力要素中文化移情能力是最重要的成分,文化移情应该遵循适度的原则。胡庚申提出“日常交际”、“专业交流”和“谈判交涉”语境三分假说。他认为,语境对话语有制约和释义作用;在国际交流中,对语用失误的处理应该根据语境和交流效果,分别采取“酌情”、“忽略”和“补救”的原则。胡超以马斯洛对人的基本需求的论断为基础,结合中国道家无为与儒家仁爱的思想,提出她对E-时代跨文化交际能力内涵的解读。戴晓东在汲取金荣渊、吉川和阿德勒(P.Adler)等学者观点的基础上发展跨文化认同模型。他认为,向独特性与普遍性两个向度拓展文化认同,使其实现最大限度的本体开放,不断积累跨文化共识,是建构跨文化认同的有效途径。这个时期,中国跨文化交际学者锐意进取,不断开拓新的研究领域。但理论研究成果依然较少,与国外同行仍有较大差距。
三、跨文化交际理论的整合与分化:学派与范式
在跨文化交际理论不断拓展的同时,学者们也在尝试对它们进行系统整合。长期以来,欧洲范式一直主导跨文化交际研究。继阿桑迪1998年提出建立以非洲为中心的范式的构想之后,陈国明与斯塔罗斯塔和三池孝贤等人探讨了构建亚洲跨文化交际理论的可能性。学派与范式现已成为重要的研究议题。
真正意义上系统性理论研究始于上个世纪80年代初。古迪康斯特1983年编辑出版了跨文化交际学史上第一部理论研究文集《跨文化交际理论:当下的视角》(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Theory:CurrentPerspectives)。古迪康斯特与金荣渊1988年合作推出了第二部理论文集《跨文化交际学的理论》(Theo-ries in Intereuhural Communication)。其后,卫斯曼于Wisemanl995年也编辑了理论文集,对现有的理论进行整合与比较。古迪康斯特2003年在其两篇论文《跨文化交际理论》(Cross-cultural communlcation theories)与《文化间交际理论》(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theories)中对现有理论成果做系统性总结。2005年,古迪康斯特对现有跨文化交际理论进行新的整合,出版了《跨文化交际的理论》(Theorizingabout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这是迄今为止最为系统和全面的理论文集。上述几部理论文集以及综述性文章围绕跨文化调整、交际能力、身份和意义等核心议题,对跨文化交际的基本层面做立体、多方位的研讨。
理论的整合与系统化自然涉及学派与范式问题。学派与范式泛指学界公认的理论流派或体系。它们在一段时间里为研究共同体提供典型的问题和解答,使之形成连贯的研究传统,避免因过于庞杂、凌乱而迷失方向。范式的建立既可以从广义,也可以从狭义来理解。前者涉及信仰、价值和技术的改变,后者指具体研究成果发挥示范作用,在开启新的治学门径的同时,又留下许多亟待解决的新问题。在跨文化交际学界,霍尔的高、低语境文化理论、霍斯泰德的文化价值取向理论、白瑞的文化适应模型、金荣渊的跨文化调整理论、古迪康斯特的焦虑与不确定性管理理论、伯贡的预期违背理论、丁允珠的身份协商理论、库帕奇与今堀的身份管理理论以及陈国明与斯塔罗斯塔的跨文化交际能力理论等已成为跨文化交际学领域里影响广泛的经典理论。然而,这些理论相互之间的互动较少,各自基本处于相对孤立的状态,并未在学界建立起高度的学术认同,只能在很宽泛的意义上称作学派或范式。
斯密斯提出,指导跨文化交际研究的有3种基本范式:逻辑实证主义(logical empiricism)、社会解释主义(social interpretivist)以及修辞法(rhetorical approach)。逻辑实证主义运用假设一推演以及解释客观因果关系的探索模式:社会解释主义,或曰社会建构主义(social eonstructivism)采用对社会语境中的符号进行主观诠释的研究路径;修辞法采取对现实做预测和辩证解释的分析模式。陈国明基本赞同斯密斯的观点。他认为,主导当今跨文化交际研究的三大范式是:实证主义(positivism)、解释范式(interpretive paradigm)和批判范式(critical paradigm)。其中,批判范式的旨趣主要在于挖掘事件的内在结构,揭示压迫者或被压迫者的社会背景。罗杰斯与哈特认为,跨文化交际学经过前范式期和范式期之后,现在已经进入常规研究期(normal science)。前范式期以上世纪20年代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和博厄斯的历史特殊主义的出现为标志;范式期以霍尔《无声的语言》为发端;十年后,跨文化交际学进入常规研究期;在此期间,学者们有意识地运用既有的范式进行分析,他们所探讨的问题也具有高度相关性。迄今为止,跨文化交际理论基本建立在欧美人的问题、假设、概念与逻辑之上,形成了以欧洲为中心的研究范式。
鉴于欧洲范式对欧美以外文化经验与价值观念的忽视,阿桑迪率先倡导非洲范式。他认为,以非洲为中心的范式意味着理论所关注的非洲人是交际的主体、非洲文化形象以及人类利益的人;他们在自己的现实情境中进行交际,以非洲人的心理、身份、文化与语言来诠释交际原理。例如,欧洲人把交际理解为信息的传递与接收;在非洲人看来,交际是关系的建立与发展过程:有效的交际需要经过gin-so(foreword)、benne-so(side-word)、bolo-so(baek-word)和so-dayi(clear-word)4个阶段。gir- 1-so是话前话(word before word),在此阶段交际者依据自身文化常识准备进行交际。benne--SO是比较性分析,在此阶段交际者通过省察对方的观点了解如何与之交际。bolo-so是各种知识的综合,在此阶段交际者进行互动、建立关系。so-dayi是交际的结束,在此阶段交际者对交际过程做整体评判。
受阿桑迪的启发,陈国明、斯塔罗斯塔和三池孝贤等人提出建构亚洲交际理论的构想。陈国明2001年深入挖掘中国传统文化资源,建构由“仁”、“义”、“礼”、“时”、“位”、“极”、“关系”、“面子”与“权力”构成的概念框架,演绎和睦交往的原理,创立“和谐理论”。陈国明与斯塔罗斯塔2003年讨论亚洲的交际方法。他们认为,亚洲文化极具多样性,很难概括出代表整个亚洲的特性或价值。但各国之间相似性是存在的。在本体论上,亚洲人持有整体宇宙观;在认识论上,他们倾向于认为事物是联系与互动的;在价值论上,他们倾向于把“和谐”看作核心价值;在方法论上,他们常常运用循环、直觉的感知方式;以亚洲为中心的方法,可以检验理论建构的限度所在,找到欧洲范式之外的可能。
三池孝贤明确倡导亚洲范式。他指出,交际是表达人性与人道的过程;文化的独特性能够更好地体现人性的内涵,人们在建构抽象、普遍的理论时需要从各种独特的文化中汲取养分。以亚洲为中心的范式意味着:肯定亚洲人的主体性,围绕亚洲人的旨趣,运用亚洲的价值、历史经验、信息与伦理建构理论。恰如非洲中心论体现非洲人的视角一样,亚洲中心论反映亚洲人视阈中的现实,在反思欧洲范式的缺失与偏见、完善跨文化交际理论中有着积极的意义。
中国的跨文化交际理论研究在2000年之后也有了局部的整合。许力生全面总结国内跨文化语用、跨文化语篇以及跨文化能力的研究成果,阐述他对这些议题的独到见解。张红玲对外语教学中的跨文化因素进行了综合性讨论。此外,林大津与谢朝群的《跨文化交际学:理论与实际》、胡超的《跨文化交际:E-时代的范式与能力建构》以及严明的《跨文化交际理论研究》等都对现今学界影响较大的理论做了评介。李炯英和张向阳等对中国跨文化交际的研究成果做了全面回顾。从总体上看,中国的理论研究深受美国的影响,本土原创性理论与学派仍未形成。这种局面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跨文化交际学依附于语言与文化教学研究的尴尬境地。
行为心理学论文第6篇
关键词:心理贫困;心理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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