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学与医学”到“叙事医学”.pdf

　　《科学文化评论》第 10 卷第3 期 (2013) : 5-22 5

　　科学与人文

　　从"文学与医学"到"叙事医学"

　　郭莉萍

　　摘要文学进入美国医学院的课程体系始于 1960-70 年代的医学人文运动，其结

　　果是产生了"文学与医学"这一"学科"。在最初的三十年，文学与医学一直在

　　寻求自己的研究方法和理论基础，却始终徘徊在医学教育的边缘。 2001 年卡伦

　　创造了"叙事医学"一坷，才使文学与医学真正在医学教育及实践中扎下根来。

　　本主主要旨在探究丈学与医学的发生发展史，及其转向叙事医学的过程和缘由。

　　关键调文学与医学叙事医学医学人文

　　文学与医学似乎是两个没有关联的学科z 文学主观、感性、模糊，并充满象

　　征和隐喻g 医学客观、冷静、准确，并唯数据马首是瞻，文学关注人类情感，医

　　学治疗人类身体，二者似乎鲜有交集，这几乎是世人的共识一一文学代表的人文

　　和医学代表的科学似乎已独立为两个不同的王国，沿着各自的轨道发展并渐行渐

　　远。这个科学的时代是否需要人文、特别是文学的滋养?英国物理学家兼小说家

　　斯诺 (C. P. Snow) 早在 1959 年就警告说，科学和人文已经断裂为两种不同的文

　　化，且愈行愈远，它们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人为地割裂人的情感和身体

　　的联系是一种危险的倾向。关于"两种文化"的讨论持续至今，它们之间的裂痕

　　是否可以弥合?斯诺指出，把文学引人医学教青正是沟通科学和人文这两种文化

　　的桥梁 [Snow 1973]。

　　通过文学作品描述病人的疾苦，理解生命的价值，反映当时的医疗保健状况

　　和人们的生命观、死亡观、健康观、疾病观，在西方文化史上俯拾皆是，但遗憾的是，

　　侍者简介g 郭莉弹，女，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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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文学与医学"发端之前，对此并无系统的研究总结。文学与医学 (Literature

　　and Medicine) 是医学人文学科群中的一个新成员，它起源于 1970 年代的美国，

　　对它的定位存在一定的分歧:认为它是一个新兴学科的有之，是一个新研究领域

　　的有之，是医学人文下属子专业的有之，但无论定位如何，有一点学者们是高度

　　一致的，即文学与医学起源于医学院校的文学教学，最关注的是医学教育，目的

　　是通过文学作品的研读和文学理论的学习，理解并体会生命的痛苦与快乐、人性

　　的卑微与崇高、死亡的过程与意义。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学在医学教育中的作用

　　凸显，进入21 世纪，起源于文学与医学的叙事医学得到蓬勃发展。对医生和医学

　　生来讲，叙事医学意味着提高倾听病人疾病叙事的能力、洞察疾病隐喻的能力、

　　感知病人探索疾病意义的能力等。需要指出的是，由于文学与医学肇始并发展于

　　美国医学教育，因此本文均以美国为关注点。此外，国内医学人文界更倾向于用

　　"医学与文学" (而非英语世界使用的"Literature and Medicine" 即"文学与医学")

　　这个术语，这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文学在中美医学教育中的不同地位。

　　一医学人文学科的兴起

　　20 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美国是一个激情、动荡、反叛、反思的时代，权威

　　和传统在波澜壮阔的黑人民权运动、女权运动、新左派运动以及青年人反抗主流

　　文化运动的震荡中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各个曾被忽视、被边缘化的群体为了

　　自身的地位和利益而斗争。在民权运动的政治气候下，病人也意识到自己在医疗

　　过程中的权利问题，要求自己的自主权受到尊重，更要求拥有平等地享有医疗资

　　源的权利。病人的权利运动与同性恋权利运动、残疾人权利运动等共同对当时的

　　医学本质、医学价值、医学模式和医学实践都提出了挑战。

　　1957 年苏联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强烈地剌激了美国的神经，美国

　　开始大力加强科学教育，对技术的崇拜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一切都直接

　　影响了医学教育的理念，医学院都致力把医学生培养成推崇技术工具的 "scientific

　　physician" ，这种教育培养出来的医学生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病人就是具有异常的

　　身体、放射学和实验室检验指标的客体，疾病是脱离个人而独立存在的，医生更

　　愿意把时间花在实验室，而非病床前，医学生对病人的主观感受、他们对自己和

　　病人处境的理解都被忽略了。

　　与此同时，"现代医学什么都能做，也应当做"的观点也日益受到整个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