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二）古希腊艺术与神话

　　在了解古希腊艺术之前，我们往往需要先了解一下古希腊文化，这看起来似乎离我们十分遥远，但是生活中我们用到的许多词汇都源于古希腊。比如，电脑中了“木马”病毒，这个词就源自《荷马史诗》上卷《伊利亚特》中特洛伊之战的"木马计"；史诗的下卷叫做《奥德赛》，本田汽车便引用这个名字作为旗下经典旅行车的名称；运动品牌耐克（NIKE），它名字源自希腊神话中的胜利女神Nike，等等。

　　雅典卫城

　　古希腊是指从希腊历史上公元前8世纪的古风时期开始到公元前146年被罗马共和国征服之前的这段时间的希腊文明。早在古希腊文明兴起之前约800年，爱琴海地区就孕育了灿烂的克里特文明和迈锡尼文明。公元前5、6世纪，特别是希波战争以后，经济生活高度繁荣，科技高度发达，产生了光辉灿烂的希腊文化，对后世有深远的影响。古希腊人在哲学思想、诗歌、建筑、科学、文学、戏剧、神话等诸多方面有很深的造诣。这一文明遗产在古希腊灭亡后，被古罗马人延续下去，从而成为整个西方文明的精神源泉。古希腊代表建筑：帕特农神庙（Parthenon Temple），雅典卫城

　　古希腊雕塑深受神话影响，传达的是“神人同形同性”的理念。在这种理念影响下，艺术家都是按照真实的人形象来雕刻，来呈现作品。在看作品之前，先讲两个神话故事，一个是维纳斯（阿弗洛狄特）的诞生，另一个是欧洲（欧罗巴）的由来。

　　维纳斯（阿弗洛狄特Aphrodite）的诞生：

　　阿芙洛狄特的出生可以追溯到主神宙斯还没出生之时。相传克洛诺斯用锋利的镰刀割下了父亲乌拉诺斯的阴茎，然后将这不朽之物扔进了大海中，随即，在阴茎的四周泛起了很多白色的如同珍珠般的泡沫。阿芙洛狄特就成长在这漂浮于泡沫之中的阴茎里，刚出生的她从海中升起的巨大贝壳中走了出来，像曙光一样洁白无瑕，她赤脚从海滩上走去，走过的地方都盛开了一朵朵美丽的鲜花。时序女神的荷赖早已在不远处等待着刚出生的阿芙洛狄特，并为她戴上了金光闪闪的冠冕，为她穿上了艳丽得体的服饰，还为她系上了一条金腰带，这使得阿芙洛狄特更加楚楚动人。之后她坐上了一对鸽子拉的彩车离开了地面向奥林匹斯圣山上飞去。

　　《维纳斯（阿弗洛狄特）的诞生》波提切利，文艺复兴早期

　　欧洲（欧罗巴Europe）的由来：

　　欧罗巴是一位美丽的腓尼基公主，她一直深居在父亲的宫殿里。一天半夜，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世界的两大部分亚细亚和对面的大陆变成两个女人的模样，在激烈地争斗，想要占有她。其中一位妇女非常陌生，而另一位，她就是亚细亚，长得完全跟当地人一样。亚细亚十分激动，她温柔而又热情地要求得到她；而陌生的女人却像抢劫一样强行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走。“跟我走吧，亲爱的，”陌生女人对她说，“我带你去见宙斯！因为命运女神指定你作为他的情人。”

　　宙斯被年轻的欧罗巴的美貌深深地打动了。可是，他害怕妒嫉成性的妻子赫拉发怒，同时又怕以自己的形象出现难以诱惑这纯洁的姑娘，于是他想出了一个诡计，变成了一头公牛。它的毛皮是金黄色的，一双蓝色明亮的眼睛燃烧着情欲，流露出深深的情意。公牛温顺地躺倒在欧罗巴的脚旁，无限爱恋地瞅着她，摆着头，向她示意，爬上自己宽阔的牛背。公牛达到目的，便从地上跃起，欧罗巴还没有来得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公牛已经纵身跳进了大海，高兴地背欧罗巴游走了。傍晚时分，它们终于来到了远方的海岸，公牛爬上陆地，来到一棵大树旁，让姑娘从背上轻轻滑下来，自己却突然消失了。

　　宙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然而惨遭命运遗弃的姑娘痛恨万分，她想到了死，可是又拿不出死的勇气。突然，她听到背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嘲笑声。姑娘惊讶地回过头去，她看到女神维纳斯(阿佛洛狄特)站在面前，浑身闪着天神的光彩。女神旁边是她的小儿子爱情天使丘比特，他弯弓搭箭，跃跃欲试。女神嘴角露着微笑，说：“美丽的姑娘，赶快息怒吧！我就是给你托梦的那位女子。欧罗巴，你可以聊以自慰了吧！把你带走的是宙斯本人。你现在成了地面上的女神，你的名字将与世长存，从此，收容你的这块大陆就按你的名字称作欧罗巴。”欧罗巴恍然大悟，她默认了自己的命运，后来它跟宙斯生了三个强大而睿智的儿子，他们是弥诺斯、拉达曼迪斯和萨尔珀冬。

　　按照今天的观念，希腊神话故事往往读起来有些令人匪夷所思，超出了现代人的伦理与道德界限。但不可否认的是，古希腊人具有丰富的想象力，他们将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个自然现象都赋予”神“的含义。它是欧洲文明的奠基石，对西方文化、艺术、文学和语言有着明显而深远的影响。从古希腊时期到现代，诗人和艺术家很多都从希腊神话中获得灵感，并为其赋予现代意义。

　　有了前文冗长的铺垫，我们便回归主题，看看大都会博物馆里的古希腊作品是如何表现神话故事的。

　　必须要说的是，在古希腊之前，欧洲最早的文明是克里特与迈锡尼文明，但这两个时期的文物和遗产十分稀有，大都会博物馆内并没有藏品。随着迈锡尼（属希腊半岛）文明的覆灭，青铜时代的社会秩序也随之土崩瓦解。此后的几个世纪成为希腊的黑暗时代，直到公元前8世纪左右，希腊城邦建立;由吟游诗人口头传诵的《荷马史诗》被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了下来；奥林匹克运动会也确立了。

　　首先，古希腊艺术大致分为四个时期：几何风格与东方化时期、古风时期、古典时期以及希腊化时期。（因大都会美术馆灯光以及大量游客的原因，为了有更好的显示效果，我将从官网下载部分图片给大家展示，大都会美术馆官网）

　　几何风格与东方化时期：

　　迈锡尼没落以后，陶器制造的历史并没有中断，已知的最早的希腊陶器是一只大双耳喷口杯，被发现于一位雅典人的墓穴中。艺术家在表面绘制了很多图案，这种风格被称为"几何风格时期(Geometric)"。后来随着希腊的贸易与殖民扩张，大量的西亚艺术对希腊文化产生了影响。

　　几何纹双耳喷口杯，高约103厘米，藏于大都会博物馆

　　这尊小型的雕像表现的很可能是赫拉克勒斯与半人马怪涅索斯进行战斗。可以确定的是，这尊雕像具有神话性质。

　　英雄与半人马怪，青铜，大都会美术馆

　　古风时期（Archaic）：

　　在上一篇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古埃及篇中，我在文章下方放了一些古埃及的雕塑作品。古埃及的雕塑对希腊古风时期影响深远。古希腊艺术家在制作雕像时，使用了与埃及人相似的构图模式，人物都是僵硬的正视图，左脚微微向前迈出，双臂放在身侧，握着拳头，拇指向前。这种雕塑代替了古风时期的大型陶器，成为当时人们十分偏爱的艺术形式。

　　男子立像，约前600年

　　古风时期的彩绘陶瓶上也出现了带有人物和动物的形象，还有艺术家的签名。

　　古风时期的瓶画

　　古典时期（classical）：

　　艺术史家通常把希腊联军打败波斯入侵者作为古典时期的开端。公元480年，希腊被波斯人占领，遭遇了屠城，女人和小孩被贩卖作为奴隶。但最终希腊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逃脱了”亚洲野蛮人“的统治，这使得他们有一种强烈的民族认同感。从这以后，亚洲与欧洲的文明分道扬镳了。威胁消除后的几十年是希腊文明的巅峰时期，一大批希腊巨匠涌现出来。比如政治家伯里克利；哲学家苏格拉底；史学家希罗多德；剧作家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德斯，等等。

　　早期雕塑：

　　古典时期的雕塑家在古风时期的影响下，摆脱了埃及人的影响，抛弃了那种僵硬不自然的姿势。并且艺术家开始追寻”理想“的形式：去表现人本身固有的那种自然的体态，也追寻完美的身材比例。这也受自古希腊人崇尚健美的体魄、全民参与体育训练的影响。

　　这种高级的青铜雕塑，体现了早期古典时期的最高成就。运动员正准备用左手把圆盘前移到头顶上，然后把它转到右手上，然后用累积的动量把它释放出来。小雕像的美在于它的平静的相貌，它构成了一个完美发展和自律的身体的一部分。

　　掷铁饼者，大都会博物馆

　　这位带翅膀的女神，负责唤醒在战斗和体育比赛中人们，去取得胜利。这原本是一个飞行的身影，它曾经有翅膀附着在后面的插槽上。

　　胜利女神，大都会博物馆

　　瓶画：

　　下图这个瓶画故事讲的是海神波塞冬（宙斯的弟弟），他创造了海水与泉水。在南部伯罗奔尼撒的勒纳，他追求阿戈斯国王的女儿阿美蒙时，那里的大泉水喷涌而出。古典时期的瓶画

　　

　　古典晚期Late classical:

　　公元前4世纪时希腊政治巨变的时代，希腊人曾经相信:理性的人类能赋予环境秩序，创造完美的雕像，为建造神庙提供正确的数学公式。可是伯罗奔尼撒战争以及后期连绵的战士结束了一切，曾经那种平静的理想主义随之幻灭。希腊人的思想和艺术放弃了对完美社会和理想社会的描述，开始更多的关注个体和现实。

　　雕塑艺术具有新的表现手法，艺术家把神变得人性化，这些古希腊神虽仍然保持了一定超人的美感，但是却失去了一些庄严感，有了一种世俗的美。并且在这个时期，艺术家第一次用裸体表现神与人，描绘一些生活琐事的动态。在此之前，没有人敢把裸体雕像放在神庙或者宫殿里。

　　某位女神的雕像，大理石，大都会博物馆

　　运动员雕像，青铜，大都会博物馆

　　希腊化时期Hellenistic：

　　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了近东与埃及后，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历史学家将其称为希腊化时期，从前323年亚历山大去世开始算起到公元前31年。因亚历山大死前弥留之际曾说，将要把强大的国家留给最强大的将领。那么不可避免地，由于各将领的争夺，将辽阔的帝国分为好几个希腊化的地区，比如埃及、叙利亚、小亚细亚。同时，希腊语成了这一大片辽阔土地上的通用语言，他们的资源和科学得到得飞速发展。史诗中那个原始的小型城邦制国家消失了，取代它的是与我们现代社会十分相似的世界性文明。

　　雕塑：

　　希腊化时期最有名的两个雕塑我想大家都不会陌生，一个是断臂的维纳斯，一个是战舰上的胜利女神。这两个作品是卢浮宫的收藏，由于特别有代表性，我选择将它们附在下面。

　　萨默瑟雷的胜利女神，卢浮宫，法国巴黎

　　米洛斯的阿弗洛狄特（断臂的维纳斯），卢浮宫，法国巴黎

　　大都会博物馆的希腊化时期作品也是相当丰富，大量的青铜以及大理石作品应接不暇。比如这尊青铜的阿弗洛狄特雕像，这时的雕塑已经开始出现戏剧感以及情色主义的特征。希腊化的雕塑家在前辈普拉克喜特列斯的基础上，开始公然探索”裸女“这一情色主题。雕塑家有意在某些作品中加入挑逗的元素，使得半遮半掩的阿弗洛狄特更加性感。

　　阿弗洛狄特（维纳斯）青铜像，大都会博物馆

　　蒙面舞女，青铜，大都会博物馆

　　雅典娜的头像，大理石，大都会博物馆

　　

　　

　　希腊艺术的四个时期有800多年的历史，用这简短的几段文字和浅显的图片来阐述是不够用的，所以我扫描了一本《加德纳艺术通史》的其中一页作为时间轴的参考，我也推荐大家读这本很有参考价值的艺术史。

　　

　　在希腊人看来，最重要的便是人性，用哲学家普洛塔格拉（Protagoras）的话说，人性是”衡量一切“的标准。这种人文主义世界观是希腊人创造了”民主“。希腊人对于人性的推崇和对个体的尊重已经完全融入为现代西方思想的一部分，以至于当今人们几乎意识不到这些观念是源自于希腊人的思想。后来罗马人接管了希腊，他们将从希腊艺术吸纳来的一切带给了中世纪和现代世界。如果说希腊人是欧洲精神的创造者，那么罗马就是该精神的转播者与发扬者。

　　“To the glory that was Greece, And the grandeur that was Rome. ”

　　-------《To Helen》Allen Poe

　　光荣属于希腊，伟大属于罗马

　　--------爱伦·坡

　　作者：王恺

　　伦敦艺术大学温布尔登学院，纯艺术专业研究生在读

　　2017本科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综合艺术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