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谈恋爱时，我妈怀孕了，我由此查出长沙电视台主持人的大瓜

　　

　　01

　　我妹比我小14岁。

　　2016年底，我研究生毕业时，我妹才十一岁。

　　我很顺利地进了武汉一家隶属央企的研究所。当年硕士进去还是可以参加研究工作的。不像现在，只配打个杂。

　　待遇肯定不能和大厂比，但相对稳定，也不至于加班内卷卷成狗。

　　谈了恋爱，男友是我同事，叫朱保贵，比我大一岁。

　　可他长了张圆圆的娃娃脸，我喜欢叫他朱宝宝。

　　我准备过年带他回老家长沙，让二老过目。

　　然而，就在我回家前半个月的一天，我和朱宝宝正在吃饭。我妹给我打电话，神秘地说，姐，我告诉你个秘密，咱家里多了个男人。

　　我说，你胡说什么呢？

　　她说，真的，我妈天天和他说话，不让我告诉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时候， 我爸在成都做项目快一年了。再想起我妈之前幽幽怨怨的样子，和我跟她视频时喜上眉梢的神情。

　　我真的有点担心了。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02

　　我生在1991年的长沙。

　　爸妈都是大学生，在体制内工作。他们是校友。我爸比我妈大两岁，高一届。

　　两人从学生时代就恋爱了，毕业后，闪电结婚。

　　那时候房子还是分的。早结婚，意味着早分房。

　　我妈23岁生下了我。之后响应国家号召，再没要孩子。

　　在我眼里，父母大部分时光都是恩爱快乐的。有文化，有教养，吵架都是坐在一起讲道理，摆事实。

　　我见过其他同学父母吵架，长沙话本身就野一点，吵起来，更是狂放。

　　但我爸妈从没有大吼过。

　　特别是我妈，出身比我爸好。外公退休前，有些地位，虽然职务没什么实权，但级别不低，待遇好。四女两儿，个个都是大学生。

　　以前我同学都说我妈像民国大小姐，因为我妈长得白。她就像基因突变似的，兄妹6个，只有她的皮肤像白釉瓷器一样细腻光滑，白得发光。

　　小时候，我喜欢摸我妈的肚子，白嫩白嫩的，上面有一条细细浅浅的疤痕。

　　我妈说，我就像小肉虫子一样，从那里面钻出来。

　　我嘟嘴说，我才不要当肉虫子。

　　妈妈说，肉虫子怎么了？等它大了，就会变成美丽的蝴蝶。

　　03

　　我妈是那种骨子里带着浪漫的人。

　　因为她的那句话，我整个童年都在期待自己变成像我妈一样美丽的蝴蝶。

　　但是很可惜，美貌是人类的稀缺品。

　　人人都说我像我妈，可我每个零件都被我爸的基因修改了一点点。组合在一起，无比平庸。

　　初中的时候，好朋友见到我妈，总要对我感慨一句，你也太不会长了。关键的地方，都像你爸。

　　为此我还自卑过。我妈，也是在那个时候，有了一点点变化。

　　她35岁了，内心感到焦虑。她说，她想再要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

　　我爸说，瞎闹，你这个年纪不好生养了，咱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没必要。

　　我妈说，你觉得35岁很老了吗？

　　我爸知道自己失言了，说，对不起，我是担心你身体。

　　那是2003年，转眼，我妈怀上了。

　　然而，年纪可能真的稍微有些大了，怀胎3个月的一天早上，我还没起床，就听见我妈在大叫。

　　印象里，那是我妈第一次失态。

　　我跑进爸妈的卧室，吓坏了。我爸连忙把我推出去，让我不要看。

　　可那一眼，我至今忘不了，我妈手上，床上全是血，大声尖叫着。

　　她在睡梦中自然流产了。

　　04

　　我妈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

　　应该是刮过宫，大家都劝她不要生了。

　　对身体不好，也影响事业。

　　可2005年，在我妈的一再坚持下，她如愿以偿，有了第二个孩子。

　　只是，仍然是个女儿。

　　说起来，在我妹眼里，妈妈的样子和我印象中不太一样。

　　因为从她记事起，妈妈就很少笑了。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我妈并不讨厌妹妹，给她的吃穿教育，比我好得多。

　　毕竟相差了14年。我曾经梦想拥有的，甚至想都想不到的，妹妹都有了。

　　比如整套的迪士尼公主，万圣节穿着公主裙子去乐园。

　　她学唱歌，学舞蹈，学绘画，学游泳，上学的第一件礼物，就是iPad……

　　她是长在物质时代的孩子，对品牌如数家珍。不像我们，做一个有钱人的梦，也就是买下美邦所有的衣服。

　　我是真心羡慕她。

　　可有时我也心疼她。

　　因为我隐隐觉得，妈妈用物质，换掉了应该给妹妹的母爱。

　　05

　　我妈常说，我身体抵抗力强是因为母乳的时间长。

　　我2岁时，有时想要喝奶，她也会给。而我妹妹，出了月子就喝配方奶粉了。

　　常说父母更疼爱老小，可也不一定。

　　新手父母虽然不懂怎么照顾孩子，却往往付出全部的爱。当应对孩子得心应手的时候，也就少了些说不上来的牵绊。

　　妹妹和我妈之间，从没有过这样温暖的片段。

　　可能也因为那条疤痕，再次割开，再次缝合，再也不是淡淡的印迹。而是变成了一条红褐色的，深深的疤。

　　妹妹和我说，她也问过妈妈，肚子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我妈说，还不是因为你从里面爬出来，给妈妈撑破了。

　　曾经讲给我的童话，变成了妹妹童年里的恐怖片。

　　妹妹从小告诉自己，绝不生孩子。

　　但我妹不是个缺爱的小姑娘。因为还有我。

　　我不知道怎么讲，可能我同理心比较强吧。同是姐妹，我想我小时候体会过的温柔，她也有。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心疼她。

　　她户口落在我大姨家，不管大姨怎么疼爱她，多少都不是自己的家。

　　06

　　我大姨在事业单位，对事业也没有什么企图心。

　　她一胎就是个儿子，名下再添一个女儿，也无所谓了。

　　妹妹三岁，上了幼儿园才回到家里。爸妈对外说，是亲戚的女儿，寄养在这里。

　　在外人面前，我妹要叫我妈小姨，叫我爸小姨夫。

　　我妹小时候问过我，为什么爸妈不要她。

　　我认真和她讲，爸妈是为了想要她才想办法绕开规定，把她留在身边。

　　她又问，那我是不是比你还重要，爸妈才要这么费力气地留下我？

　　我说，对呀，要不然把你送给陌生人，你都不知道。

　　我妹这才高兴了。

　　然而这个美丽故事，终是被我妈戳破了。

　　那是2016年，我妹11岁。

　　国家在那一年年底，开放了二胎。但年初，政策正式落地之前，内部已经有了消息。

　　我爸想趁这一次，把妹妹的户口移回家里，但我妈却表示反对。

　　她说，妹妹都这么大了，没必要再动了吧。既然多出了名额，不如再生一个。我想要个男孩。

　　这一次，她连“最好是”都不用了，而是无比明确肯定地说，她要一个男孩。

　　07

　　看过许多婆家要儿子，男人要儿子的故事。

　　可我觉得片面了。

　　其实我们身边，也有许多女人，不被谁所要求，一样渴望儿子。甚至比男人更甚。

　　比如，我妈。当我妈提出，再生一个儿子的时候，我爸都震惊了。

　　他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自己多大了吗？你快50了！你是想要儿子，还是想要自己的命啊。

　　我妈说，你讲点科学好不好，我身体各方面机能都挺好的，再生一个不是难事。

　　我爸觉得我妈有些不可理喻了。

　　那一次，爸妈大吵了一架。

　　正是过年前后。

　　到了三月，我爸一气之下，选择去了成都的项目。

　　他试图避开。

　　这一年，我也25了。我找我妈，以成年人的，平等的方式谈一谈。

　　我不懂她。

　　明明没有人强迫她非要生个儿子。可她对生儿子有种超乎寻常的执念，只要有机会，就去尝试。

　　我妈说，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女儿，就要允许有人喜欢儿子。萝卜青菜而已。

　　我说，主要你的年龄……

　　我妈说，我还没老到自己的事，要让你来过问。

　　唉，儿女与父母，永远没有平等。

　　08

　　再后来，就是年底了。

　　我妹打电话给我，姐，我告诉你个秘密，咱家里多了个男人。

　　我妹是性格可爱，喜欢搞怪的女生。

　　有时她把我当姐姐，有时把我当妈妈。这是她写在作文里的原话。

　　她说，如果没有姐姐弥补了妈妈缺失的母爱，我可能就不是个爱搞怪的女生，而是一个怪脾气的女孩。

　　那天晚上，我在电话里追问我妹。

　　我说，你见过那个天天陪妈说话的男人吗？

　　她说，还没有哦，他还在我妈肚子里。

　　我未及细想，说，哼，就知道你乱讲的……

　　可是，话还没说完，我就定住了。我说，真的假的？妈妈怀孕了？

　　我妹说，你回来就知道了。

　　我感到一阵一阵的眩晕。

　　我爸在成都，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果妹妹没有说谎，那我妈肚子里的孩子，恐怕要说不清了。

　　09

　　2017年春节，我家的气氛，格外宁重。

　　我没带朱宝宝回家，因为一场可预知的风暴，即将来袭。

　　有些问题，终究还是要我爸去问的。他回家的时候，我妈的肚子已经微微显怀了。

　　我爸问，孩子是谁的？

　　我妈说，你的。

　　我爸说，你当我傻啊？有涵养不代表好欺负。

　　我妈说，你一个人跑去成都，我有问过你吗，我有怀疑过你吗？

　　我爸说，我的肚子又没大！

　　我妈依然冷冷地说，我给你一次机会向我和孩子道歉。我再说一遍，这个孩子是你的。

　　我爸被我妈强大的气场震慑了。

　　他呆呆地看着我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什么差错。

　　我妈说，算了，不难为你了。

　　原来，我妈在怀妹妹之前，拉着我爸做过体检。毕竟一年前刮过宫。

　　当时那位医生正在帮朋友推广冷冻精子项目。

　　我妈心动了。我爸只记得自己当时签了许多同意书，没有仔细看，有一份其实是同意冷冻精子的协议书。

　　我妈说，想起来了吗？

　　我爸整个人都定住了。

　　那一年，我爸在成都，我在武汉，我妹住校。

　　我妈一个人在家里，做了试管婴儿，完成了独自怀孕的“人类壮举”。

　　10

　　我妈的确像妹妹说的那样，天天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她默认这个孩子是个男孩，每天给他讲故事。

　　我妹周末回家，渐渐发现了妈妈的不一样。

　　我当时真的很生气。可有什么用呢，比起生气，更重要的是照顾好我妈的身体。

　　毕竟她已经49岁了。

　　我爸项目没完成就申请调任，我也请了大假。

　　我妹悄悄问我，我是不是永远回不到这个家的户口本上了。

　　我抱着她，心里好难过。而我妈欣欣然，用肚子绑架了全家。

　　亲友来看她，都说她太任性了，但没人敢说重话。

　　只有一次，我爸喝了酒，爆发了。他对我妈，你太疯狂了，太疯狂了。

　　但我妈没有动气，因为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9月，我妈生下一个儿子。

　　我不止有一个小14岁的妹妹，还有一个小26岁的弟弟。

　　而我妈为了生他，可谓九死一生。

　　毕竟年龄摆在那里了。我妈从抢救室里推出来的时候，我眼泪就下来了。

　　她再也不是一件白得发光的瓷器，而变成了一条软软的，失去了海水的鱼。

　　我拉着她的手，说，妈，你值得吗？

　　她没说话。或者说，她没力气说了。

　　她只是用失去光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11

　　妹妹说，那天妈妈哭了。

　　可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看见我妈肚子的那一刻，我哭了。

　　那是第三次割开同一个地方，一切都变得那么易碎脆薄。

　　记忆里，曾经那淡淡的，长出童话的疤痕，变成了乌紫色。

　　某些美好，从此扼死在记忆里。

　　我妈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大出血导致器官衰竭。她没能留下一句话，甚于没能看一眼，用生命换来的儿子。

　　2023年，我弟6岁了。我特别不喜欢给他过生日。

　　因为他几岁，我妈就离开我有几年了。

　　而我也已经在去年，嫁给了朱宝宝，他和我弟的关系很好。

　　许多人让我别管我弟，但朱宝宝说，这么可爱的孩子，谁忍心不管呢。

　　我妹曾经说过，她心里是恨我弟的。

　　我说，我曾经心疼你没有得到妈妈的爱，我现在也一样会心疼弟弟。那么多人说他，可他是最无辜的啊。

　　长大的妹妹，性格厉害，但心地善良。她说，好，那我该恨谁好呢？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在找答案。

　　我想知道，妈妈要儿子的执念究竟来自哪里。

　　零零散散，我从大姨，从妈妈过去的日记，和一些亲友的回忆里拼凑出了一个人。

　　当然，我也只是揣测。

　　我妈从高中起，就有个竞争对手。也是个女孩子，漂亮，学习好，家世好，且多才多艺。她叫娟子。

　　娟子和我妈的考试成绩不相上下，美貌也不相上下。学校里男生评选校花，也是互换第一。

　　后来连大学竟然也考进了同一所211。

　　两人几乎不来往，但较量从没有停过。更离谱的是，她们还爱上了同一个男生。

　　12

　　那个男生，我曾在电视上看到过。

　　帅，且有才华，做过许多档有名的节目。他选择了谁，不言而喻。

　　所以有点遗憾，可能在这个故事里，我爸只是个备胎。

　　我爸知不知道这些，我不敢去问。我想应该是知道的吧，而他爱我妈，所以包容了她所有的任性。

　　我妈闪电般嫁给我爸，多少有表达自己对前情的不屑一顾。

　　可以说，我妈一直在暗暗和娟子较量。

　　起初，以为输了，后来发现自己也许赢了。因为娟子婚后遭遇了背叛，出轨，甚至是家暴。

　　可我妈慢慢发现，自己有一样还是比不过。

　　娟子有一个优秀的儿子。

　　有博客的时候，娟子晒博客。有微博的时候，娟子晒微博。有朋友圈的时候，娟子晒朋友圈。

　　晒得我妈心里不舒服。

　　其实两个优秀的人，不做朋友做对手，也很好。是种变向的鞭策与激励。

　　然而女人和女人做对手，往往和男人不太一样。男人做对手，终点往往比拼的是权力与金钱。而女人做对手，终点却总是滑向可悲的雌竞。

　　我妈在日记里写过这样一句话。

　　她说自己到底是输了，说娟子终究是把那个男人优秀的基因传下去了。而她连个儿子都没有。

　　我不知道年少时，我妈和娟子之间到底发生了多少故事，才让我妈有了这么深的执念。

　　仿佛赢过娟子，才是我妈这辈子的全部动力。

　　很可悲不是吗？

　　这样的执念，这样的较量，终究是带来了最后的悲剧。

　　其实，我很想说，妈，长大的妹妹，很像很像你。她像你一样漂亮，一样聪明。

　　你为什么要觉得生个男孩和娟子较量，才是胜利。你有我，有妹妹，有爱你的爸爸，有个温暖的家，你才是真正的赢家啊。

　　娟子说不定正在偷偷的羡慕你。

　　可惜我妈再也听不到了。

　　她的故事不该是这样，却终究只能是这样。我家的故事不该是这样，却也只能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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