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之明楼夫人

　　1939年，风和日丽，明公馆。

　　明楼一进家门，看到的就是一副让他怔愣的场面。

　　苏太太和他家大姐明镜相谈甚欢，而明镜的身旁坐着一个看上去就很清秀乖巧的姑娘，明镜正亲亲热热地拉着人家的手舍不得放开。

　　从明楼的角度看过去，那姑娘垂眸笑的十分腼腆。

　　明楼和阿诚对视一眼，抿着嘴唇暗暗出了口气。几乎是在一瞬间，明楼就确定了明镜心里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

　　遥想昨日，明大长官在汪家的经济沙龙上被亲姐狠狠甩了一巴掌，满座皆惊。回到家后又被叫进了小祠堂，好一番试探教训，还以迫不得已的姿态应了明镜三个条件，这才被放过。

　　而在那三个条件之外还有一个不是条件的条件，叫他今日中午一定要回家来吃饭。聪慧如明楼也没能立时读懂这个条件背后的深意，何况当时，安抚明镜最为主要。他只能答应。

　　可现在，他懂了。因为眼前的这一切明摆着，合该是一场没有道明的相亲。

　　“明楼，你这孩子，傻站着做什么啊？还不快过来。”明镜注意到他，招呼他过去。

　　明楼此时就是再无奈，也绝不敢在面上表现出半分。

　　“苏太太你见过，这是苏小姐，是苏太太的侄女。最近刚搬来上海，我一见她就喜欢，干脆就邀她来家里做客。也是赶巧，你今儿怎么回来啦？”

　　明镜边问他还边无辜地眨眼。明楼哭笑不得，心里着实把明镜炉火纯青的演技夸赞了一番。阿诚已经忍笑得十分辛苦，直接偏过头去遮掩。

　　“今日上午索性也没什么事，我就想不如回家里来，好好陪姐姐吃顿饭。哪曾想，会这么巧遇到苏太太和苏小姐，”明楼笑起来显得既儒雅又绅士，他还带着那副金丝眼镜，几句话里对明镜的暗中讨好之意可见一斑。

　　“诶呀，我家明楼就是这样，时时心里都念着家里。”明镜微笑。

　　“苏小姐，幸会。”明楼主动伸出手去。

　　“苏雅，很高兴见到明先生。”她的手伸出去，握上他的。还算落落大方，却还是难掩一丝害羞。礼节性短暂的接触后便分开。

　　明镜和苏太太见状，交换了一个彼此能懂的眼神。

　　“苏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明镜接着开口。

　　“我刚回国不久，还没定下来，不过想当老师。”

　　“当老师好呀，教书育人。哪像我们家这个，我都懒得说他。”明镜瞪一眼明楼，嫌弃得很。

　　明楼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苏太太连忙出来打圆场，对明镜道“你呀，也别太夸她。她哪里是为了什么教书育人，她私下跟我讲，不过是为了想逗小孩子玩。”

　　苏雅稍稍有点窘。落在明楼眼里又是一番景象。

　　“喜欢孩子好啊，现在的年轻人啊，喜欢孩子的越来越少了，是吧？”

　　苏太太连连称是。

　　闲话了也没多一会儿，阿香在阿诚的帮忙下把这一顿饭算是漂漂亮亮地做好了。

　　饭桌上多数时候也都是明镜在和苏太太交谈。苏雅有时应和一两句。但话不贵多而贵精，每每都能将明镜哄得开怀。

　　而明楼就静静看着。只有当话题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实在躲不过去，才会幽默着回一两句。

　　——

　　一顿饭的功夫转眼即过，苏太太打算告辞。在明镜的“偶然”提醒下，她“恍然”发觉自己还要到一个病人的家里去看看，时间很紧，恐怕来不及把苏雅送回家了。

　　明镜顺势道：“我家明楼有时间啊，交给他吧。”

　　“大姐，我还有工作……”明楼弱弱抗议。

　　“诶呀有什么工作你让阿诚去做不就好啦？反正阿诚被你教的什么都会。现在还是苏小姐比较重要。苏小姐刚来上海，对这儿还不熟悉，你带着她到处玩一玩。”

　　明镜淡淡扫过明楼昨晚挨了一鞭子的胳膊。结果就是，明楼和苏雅二人悠闲地走在上海的大道上。

　　“走吧，我送你回家？”明楼笑笑。

　　“不想回去。”苏雅扁扁嘴，轻跳几步，走在明楼前面，转过身看着他：“婶婶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想想就怪冷清的。”

　　“那这样吧，我们找个咖啡店，坐个一两个小时再送你回去，怎么样？”明楼善解人意。

　　“好主意。”

　　苏雅坐在咖啡店里，环顾一周，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两块方糖，才想起来问明楼要不要糖，明楼摇摇头，“谢谢，我更喜欢咖啡原本的味道。”

　　“明教授，您还是和当年一样啊。我在巴黎的时候，选修过您的课。”

　　“是吗？”明楼一愣，“没睡着吧？”

　　“没有没有，不敢。”

　　“嗯，看来我在学生中的威信还不错。”明楼很欣慰，“你主修什么？”

　　“人物素描。”苏雅想了想，“其实您不是威信高，您是长得好，很讨女孩子的喜欢。”

　　“嗯，谢谢，这话我爱听。”

　　——

　　明楼一回到家就懒在沙发上，明镜看了又忍不住说他：“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你不是还有工作吗？”

　　“大姐放心，就像您说的，阿诚能应付。我这难得偷一会儿闲。”

　　明镜冷哼一声，“就知道使唤阿诚。”转过话头来又问：“你说，苏小姐怎么样啊？”

　　“嗯？苏小姐？哪个苏小姐？”明楼装傻。

　　“你再给我装傻！你今天看人家苏小姐的眼神儿都不对了。”明镜埋怨一句，斜他一眼，“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大姐。”明楼自知躲不过，只得实话实说，他也明白对待明镜，向来都只能以情动人，“大姐，我就是把苏小姐当妹妹看。

　　她说她在巴黎大学选修过我的课，那我们俩怎么也算是半个师生关系。”

　　明镜怀疑看他。

　　明楼迎着她的目光缓缓吐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喜欢她。可是，我并不想娶她，我不认为我能够给她幸福。

　　您也看到了，她是那么纯洁的一个女孩子，而我，却是一个深陷灰暗的人。时至今日，我不想再拖累别人。尤其是，无辜而又美好的人。”

　　明楼知道这一番话算是掐准了明镜心尖上的柔软地带。果然，明镜看着明楼，久久没有言语。其实她想问“难道你要一辈子不结婚吗？”

　　或者是也想一巴掌打在明楼脸上，斥责他，“我们明家的孩子，一向都是最好的，哪能像你这番妄自菲薄？”

　　可是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心疼占了大多数。她知道，对于明楼，她一向都无计可施。明楼一向都有主见，她逼不得，事实上，也不太舍得。

　　明镜走到二楼的拐角处，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一样，转身审视着沙发上的明楼，“你不会还惦记着那个汪曼春吧？”

　　明楼这边一口气刚刚放下，立马又被明镜给吓得提了起来，连忙澄清：“明楼不敢。”

　　“你最好是。”明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哒哒的高跟鞋声响消失在二楼。明楼总算是完全放了心，悠哉悠哉地接着看起报纸。

　　将晚五点钟左右，阿诚从政府办公厅回来，直奔明楼书房。

　　“怎么了？”明楼抬头。

　　阿诚将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明楼打开一看。是一份今天刚截获的特高课密电：

　　上写着：“拉脱维亚的樱到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