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施崇伟：黄姚漫记

　　

　　黄姚漫记

　　文/施崇伟

　　广西昭平的黄姚古镇因回重庆要路过而随便列进行程，导航却在距目的地仅300米的夜幕街头迷了路。老婆急忙给预定的客栈打电话，我悠闲自在地进入古镇城门后，脚心有骚痒的感觉，手上的拉杆箱在石板路上摩擦出咔咔的鸣响声。“叔叔小心点，石板路磨了上千年，有些凹凸不平。”随即，小伙子把拉杆箱从我手中用力夺走，并越上他宽宽的肩膀：“我给你扛着，别把箱子拖坏了。”他扛着沉重的箱子，步伐轻快地走在我们一行人的前头。

　　进入古镇，灯光迷离中看不清它的容貌，程哥略感遗憾地说：“该早点来，黑灯瞎火的有啥子看头嘛。”客栈就在古镇入口不远处，拐进一道小巷就到了。

　　店主一边帮我们办着入住手续，接过程哥的惋惜：“夜游才是黄姚古镇的精华，感受不同的幽幽古巷。还不收门票呢。”

　　意想不到的是，捡来省了门票的便宜，更意想不到的是古镇之夜确实“精华”。这些年，走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古镇，越看模样越相像，对黄姚古镇也没有期待。丢下行李后，催着上街找东西填肚子。没想到，一扎进黄姚夜市，发现它竟然那么的与众不同。

　　刚刚迎来旅游复苏，久负盛名的黄姚古镇来客甚多。即使已是夜晚，街头上的游客或驻足拍照，或慢步游离，人来人往，热闹而不喧嚷。脚步、话语，都轻轻巧巧。商铺灯火明亮却不刺眼，可能是造型精致的灯罩笼上的缘故。灯光落在青石板上，会有浅浅的反光，映出人影，晃动如游鱼。

　　最招惹我的是空气弥漫来各种香气香味，诱惑着大半天车马劳顿后的饥肠。

　　黄姚美食首推“黄姚水粉”。杨晋记豆豉粉店挽住了游走的脚步，店里卖的汤粉名目全得数不过来。老板看我们是外地人，便给推荐了最有特色的豆豉粉。热腾腾的大碗盛上桌来，油浸喷香的汤粉上，浮着肉片和鲜嫩的蔬菜，却不见豆豉，便问老板娘：“怎么没豆豉呢？”“豆豉粉就是用豆豉做成的汤汁喔。”我埋头一喝，真是鲜美的豆豉味道。呼啦呼啦，一会儿就把一口大碗来了个底朝天。

　　古镇里的商铺，大多卖的是黄姚土特产。灵芝、柿饼、绞股蓝，这些山货均来自本地大山里。之前逛的古镇卖的东西都是从大城市批发来的大同小异的东西。而黄姚是真正的自产自销。很多好吃的小吃还是再制现吃，非常货真价实。

　　“快来，来姚记酒馆品味黄精酒。菜已经点好了！”走散的程哥打来电话。我们都喜欢来点小饮，哪里听得这种召唤，便寻路而去。

　　黄精酒是黄姚镇特产。黄精，既是药材，亦是野菜。用野生黄精、优质米酒和红枣等泡制而成黄荆酒，色泽金黄剔透，口感甘甜、醇厚顺滑，是“昭平三宝”之一，还是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

　　菜已上桌，酒已斟满。四菜一汤，豆豉炒小河鱼、豆豉蒸排骨味道——黄姚美食，哪能少得了豆豉味，另外还有豆腐肉馅酿的瓜花酿，青菜选了炒红薯叶，野菜肉片汤味道苦中带甜。“这些菜都是我们自己的种的，有的是从山上采来的。”老板很实在，没有商人的油滑，他们一家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当地农民：“我们平常都在山上种地，旅游季时才来古镇做点小生意。”

　　临座满满一大桌，传来乡音。热情打过招呼，原来他们来自成都和重庆忠县。他乡遇故里，我们兴致地共同举杯，话旅程，祝新年，大家都有感慨：“黄姚古镇真不错！”

　　是夜，好梦。醒来，翻身起床，阳光掀开昨天被夜色罩住的面纱，我立即重回古镇街头，去看清它光彩的面目。

　　漫步大街，青砖、碧瓦、斗拱、飞檐。雕刻着千年的味道；亭台、楼阁、楹联、匾额，闪烁着古色古香的芬芳。青石板上风在追逐脚步，古榕枝头鸟在跳跃鸣叫。走过古老的带龙桥，溪流淙淙，带我绕行在幽幽竹林；四周群山环抱，隔着时间和空间，我从古典梦境走入自然天堂。油菜花地、村姑和彩蝶一起纷飞；古井台前，浣衣的女子笑语与泉水一起淌流……

　　最让我幸运的，我在这个清晨里相遇了他们——

　　高士其，在童年时期给我播下科普种子的先生，他竟然就在我昨夜酣睡的一墙之隔。今晨，他“坐”在古榕的浓荫里，清澈的溪流映出他智慧的眉目。革命烈士钱兴，1944年秋来到这里，把红色的种子撒播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迎秀街上，我漫步在欧阳予倩寓所，遥想当年他在此生活的场景，不禁想起那段艰苦却又让人充满斗志的抗战年代。在中共广西省工委黄姚旧址纪念馆，我还“看到”了何香凝、千家驹、叶凤廷，那些弥漫其中的革命故事，仍散发着无穷的魅力，令人感慨万分，难以忘怀。

　　别了，黄姚。当和黄姚说再见的时候，我们一行读起当年高士其先生的深情告别：“别了，黄姚/患难中的朋友/在你明媚的山水间/响起了归途人的脚步声/我们都回去/别了，黄姚/我们乱世间的爱人……”赖哥兴之所致，加了一句：“而今已是盛世，黄姚更加迷人！”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朱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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