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故事《左胸》

　　

　　地上的水和泡沫多，同时用两个拖把更有力度。

　　小梦正埋头拖地，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她抬手抹汗的时候，看见一个和她穿同样工服的矮胖男人正直愣愣地盯着她看。顺着他前探的视线，小梦发现他盯的确切部位是她的左胸部。小梦低眼瞅了下，那个位置绣着厂徽，厂徽下别着一枚厂牌，厂牌下是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的有力的心跳。他看什么呢？该不是个“色狼”吧？真是无理！小梦想到此，拖着两个拖把，闪身进了女厕所，正好也要洗拖把了。

　　等她洗好拖把出来，那男人已到长走廊的另一端。小梦继续拖地，越拖越起劲，还用小如蚊蝇的声调哼起小曲。那男人又走了过来，但没有停留，直接从小梦身边走过。小梦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心想：今天是大扫除，他在这空着手闲逛，真是个懒人。

　　月末领工资那天，小梦怀着激动的心情排队。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公司领工资，和以前在小餐馆洗盘子拿工钱的感觉还真是不一样。轮到她时，财务特意交代说：“恭喜你涨工资了！公司规定新员工三个月后才能加工资，你第一个月就破例，是很难得的。”

　　“为什么会给我加工资呢？”小梦不解。

　　“这是总经理嘱咐安排的，你记得不要张扬。拿好工资吧，下一位。”

　　小梦拿着工资明细条，视若珍宝。她心里很不平静，自己没有学历，还是老乡介绍才有机会进这家工厂的。她只认识同车间工作的人，连总经理是哪位都还不知道呢。

　　她好奇地向同事打听了，据说总经理是个男的，平时很少见他露面。

　　有一次，她下班时偶然遇见那个曾盯着她左胸看的胖男人和一位漂亮的女人从办公楼里边出来，保安告诉她，那就是总经理夫妇。小梦有些恍惚，想起曾把他当成色狼，不觉哑然失笑。

　　她还是想不明白，全厂几百人，总经理为什么破例给她加工资。不过有一点她是想清楚了的：自己一定要努力工作，才对得起这份幸运。

　　公司是新搬来不久的一家分厂，主要生产塑料充气式游艇以及水上游乐设备。近期包装筛出来的不良品成堆，那些漏气小孔的成因在排除原材料问题后，指向负责修剪边角料的环节。车间组长每天开早会都反复强调要认真干活，甚至贴出“剪坏一个成品扣减50元工资”的公告，可问题还是没有改善。厂长来车间巡视监督。他调用所有视力好、认真负责的员工来负责修剪边角料。

　　小梦因为做事认真被安排当众示范，教大家怎么剪。在厂长和组长的夸奖中，她最后还是不争气地当众剪坏了一个。厂长不甘心，又亲自上阵示范，没想到也当众剪坏了一个。这事变成了一个大难题，厂长宣布暂停修剪边角料这道工序。

　　小梦不相信没有解决的办法。她反复试剪，揣摩……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发现这剪刀嘴比家用的还要尖细，但凡手有轻微的晃动或颤抖，瞬间就会在塑料上戳出隐秘的小孔，导致成品报废。再认真的人也无法避免。那如果剪刀不是尖嘴的，不是就避免了这个问题吗？她兴奋地去找组长，告诉他自己的发现。组长说市面上的剪刀一般都是尖嘴的。小梦提醒说可以去外面的五金店将剪刀尖磨掉一小节再打磨平滑一点。组长说有道理，可以尝试。

　　第二天下午，组长就用两把磨过的剪刀做了测试，试验很成功。于是他又将全厂的剪刀尖统一作了处理。两天后，品检部的不良率反馈降到历史新低了。负责修边角料的工人也不再担心因剪烂而受罚。组长为这事还特意在开早会时公开表扬了小梦，说她的建议为公司降低了不少成本损耗，并说要把她的贡献报给上司。

　　没过多久，组长调任副厂长，小梦破格升任车间组长。这使得她有了与总经理交流的机会。她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总经理，我很好奇，您之前为什么破例给我加工资呢？”

　　总经理微微一笑：“因为在全厂义务大清扫的活动中，其他人在玩闹或休息时，只有你手持两个拖把认真拖地，忙得不亦乐乎，所以我特意看清楚并记下了你厂牌上的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