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上将洪学智回忆彭德怀指挥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

　　4月19日，美军第24师、25师进至铁原附近。这两个师在敌军整个战线上形成了突出态势，有利于我军对其实施攻歼。当晚，彭总作出决定:第五次战役于22日黄昏发起。

　　敌人不摸我意图，继续向前推进。21日其先头部队已进到开城、高浪浦里、杨口、杆城一线。

　　

　　我军按彭总的预定计划，以3个兵团共11个军(不含人民军第1军团)在西线实施主要突击，以分割北汉江以西敌人为目的，以第3兵团为中央突击集团，从正面突击，以第9、第1兵团为左、右突击集团，从两翼进行战役迁回。

　　首先分别歼灭南朝鲜第1师、英第9旅、美第3师、土耳其旅和南朝鲜第6师共5个师(旅)。然后，再集中兵力会歼美第24师和第25师。东线人民军第3、第5军团积极箱制敌人，并相机歼敌。

　　4月22日昼间，西线敌人继续向铁原、金化方向进攻，其他方向之敌则处守势。是日黄昏，我各突击兵团，按照预定计划向敌发起全线反击。

　　这次战役参战的炮兵都是一开始就入朝的老炮兵，很有战斗经验，他们按照战役前的部署按时实施炮火准备。由于我们个别部队在炮兵轰击后，步兵冲击没跟上去，未能很好地利用炮火袭击的效果。有些部队是跑着从进攻出发位置向冲击位置运动的。

　　我军进攻是靠晚上进行的。一个晚上能有多少时间了往冲击位置运动就占去了不少时间，到了冲击位置部队还得展开呀，展开也得要时间。展开了，突破了，天也快亮了。一个晚上完不成突破，白天突破就会受到限制。

　　这次，战役设想是很圆满的，3兵团从中央突破，然后向两边一转。9兵团、19兵团从两翼突破迂回包抄。当天晚上，3个兵团都冲破了敌人的防线。但是，由于有的部队穿播迂回动作缓慢，未能按计划到达指定位置，形成了从正面平推，所以没有更多地包围歼灭敌人。

　　右翼的19兵团，在扫清了临津江西岸之敌，突破临津江后，63军便向当面之敌英29旅及美第3师一部进行攻击，于23日晨，攻占了维岳山要点及其附近地区，突破敌人前沿，歼敌一部a军于23日攻占长坡里、马智里后被阻，第二梯队65军两个师又相继投入战斗。结果5个师的部队拥挤在长坡里、高士洞、马智里以北，临津江以南约20平方公里狭小地区内，遭敌炮兵、航空兵火力猛烈轰击，伤亡较大。人民军第1军团于22日晚占领开城，24日渡过临津江逼近汶山。

　　担任中央突击的3兵团，突破后虽在炭洞、粟隅地区包围了美第2师1个团，但该团在敌飞机、坦克掩护下南逃。

　　这以后，该兵团于24日晨前出至三八线附近的花峰村、炭洞、板巨里地区，与敌形成对峙。

　　左翼9兵团突破敌防御后，40军迅速向敌纵深猛插，至24日晨，完成了割裂东西敌人联系的任务。39军也前出到芝村里、原川里，将美军陆战第1师阻隔于北汉江以东，使其不得西援。26、27、20军23日突入敌纵深18一20公里，并在龙华洞、白云山附近歼灭美第24师及南朝鲜第6师各一部。

　　此时，敌人在我连续两日猛烈突击下，仍以南朝鲜第1师、英第29旅在汶山、弥驰寺、神岩里地区顽抗，掩护美第1军主力及美第9军撤至磨叉山、哨城里、钟悬山、姜氏峰、玉女峰、龙华山地区组织防御，并迅速调英第27旅及加拿大第25旅两个营和美骑兵第1师第7团增强加平地区防御，堵塞被我军打开的战役缺口，阻止我40军向其暴露的翼侧发展。

　　我军为发展胜利，右翼19兵团根据志司关于迅速向议政府方向实施战役迂回的指示，经过激战，于25日18时突破了南朝鲜第1师、英第29旅主要防御阵地，占领了汉山、直川里、七峰山等地，歼敌一部4000人。该兵团64军先遣队前出至道峰山，突入敌纵深25公里，对敌侧后造成威胁。

　　63军第l师于土桥场包围敌人2000余人，但因断敌退路的兵力仅1个营，致使敌突围逃走。中央3兵团25日进至哨城里、宝藏山地区，歼敌一部。1军一个营在哨城东南大田里歼灭美第3师两个连。左翼9兵团25日晚占领清溪山、云岳山和中板里、永阳里地区，并歼敌一部。

　　我军连续作战3昼夜后，虽在加平方向打开了一个战役缺口，对敌翼侧造成了严重威胁，但因未能断敌退路分割包围敌人，战役发展形成平推，歼敌不多。敌人主力于25日撤至锦屏山、县里、春川第二线阵地继续抵抗。26日，我军继续向敌防御纵深发展进攻，并于当日占领了敌锦屏山、县里、加平等二线阵地。

　　28日，我右翼19兵团占领国祀峰、梧琴里、白云台地区。人民军第1军团于梧琴里歼灭南朝鲜第1师1个营大部，并于29日前出于汉城近郊的北岳山区。63军曾在乐道山包围美第3师1个团，因未能断敌后路，致敌南逃。

　　中央3兵团于28日进至自逸里、富坪里地区，29日一部前出到间林、退溪院里地区，逼近汉城，控制了汉江北岸。

　　左翼9兵团40军20日于加平北击退美骑兵第1师第7团、英第27旅反击后，占领加平。39军主力进至春川地区后，以一部渡过昭阳江进至九峰山、坪村里，将美陆战第1师迫退，胜利地完成战役保障任务。该兵团28日攻占铸锦山、祝灵山、清平川地区后，29日一部前出到金台里、磨石隅里地区，逼近汉江。

　　28日，敌人在我军连续突击下，将主力撤至汉城以南及北汉江、昭阳江以南组织抵抗。美骑兵第1师西调汉城后，在汉城周围组织了绵密的火力控制地带，企图诱我攻城，给我以大量杀伤。

　　

　　彭总鉴于在汉城以北歼敌的机会已失，遂于29日命令部队停止了攻击。

　　第五次战役的第一阶段的攻势，从战役部署上看，口于张得大了，想一下子消灭敌人五六个师，过后看起来，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战役发起时出现的误差，没能突破后插人敌人侧后形成迂回包抄，所以打了个平推，所形成的包围圈也多是战术的，没能形成大的战役包围，没能大量地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我们在这次战役中仍然是靠自己身上背的那点粮食、弹药，所以还是“礼拜攻势”。

　　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打完了，兵团司令和军长们都有点不甘心，还想再好好打一仗。彭总也有这种想法，也想让新上来的部队再施展一下，再多消灭一些敌人的有生力量，所以又决定调整部队，打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彭总和我们几个人研究的战役部署，还是正面突破，向两翼发展，但突破地点东移，因为西面主要是美军，东面主要是南朝鲜军。

　　30日，敌人为查明我军动向，破坏我军进攻准备，掩护其调整部署，开始以一部兵力向我发起攻击。至5月8日，敌先后进占高阳、禾也山、龙浦里一线地区。敌人判断我军可能向中线进攻，随即转人防御，将美第7师西调北汉江以东的揪谷里、龙头里和禾也山、鼎排里地区加强中线兵力。

　　5月6日，彭总正式下达战役第二阶段预备作战命令，决定以9兵团和人民军金雄集团(由9兵团统一指挥)，首先歼灭县里地区的南朝鲜第3、第7、第5、第9师，尔后视情况继续歼灭南朝鲜首都师、第11师。以3兵团割断美军、南朝鲜军联系，阻止美第10军东援。19兵团在西线积极行动，箝制美军主力，配合东线作战。

　　我3、9兵团经过10天整补后，于9日在39军掩护下挥师东移，至1日相继隐蔽地进入春川至兰田里(麟蹄西南)间的北汉江、昭阳江两岸地区，人民军金雄集团亦同时进占麟蹄及其以东地区，按时完成了战役展开和进攻准备;16日下午18时，各突击兵团按计划先后向敌人发起猛烈突击。这次各兵团不仅都到了进攻冲击位置，而且突破口的选择、炮火的组织都搞得很好。3兵团和9兵团都突破很快，1日一个晚上就完成突破，然后猛往纵深插。3兵团12军和9兵团27军都插得很远。12军一直插到三七线，其91团一直插到三七线南。

　　不过南朝鲜军己有逃跑的经验。面对我们的进攻，他们实行了有准备的撤退。他们坐着汽车撤得很快。

　　我们由于集中的队伍太多，兵力太密集，战役向纵深发展有困难。开始突破时需要兵力密集。突破后，穿插迂回，部队拥挤、互相交叉，不好运动。朝鲜东部地形都是纵向的山脉，就那么几条纵向公路，横向公路很少，不利于部队展开、迁回穿插。许多部队都因为横着无法行动，只好干脆一直往南插。27军和12军就都是一条直线往南直插的。

　　20日，西线敌军为减轻我对美第9、第10军的压力，开始以美第1军3个师又3个旅的兵力向我展开进攻。我19兵团遂转入防御。东线敌军在我连续5昼夜突击下已撤至三七线附近九城浦里、苍洞里、仁邱里一线布防。

　　美军看到我们东边的部队突进很深了，怕自己翼侧暴露，被我们迁回包抄，遂让美第10军的两个师迅速横向东移，插断我们东面的部队的前后联系。

　　这时我军经过连续作战，部队极度疲劳，供给难以为继。而且这个阶段的作战又未能消灭敌人的建制师团。在此情况下，我军再前进，不仅难以消灭敌人，而且还会陡增困难。所以，彭总决定于21日结束第二阶段作战，命令部队向北转移。

　　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结束后，彭总为争取主力集结休整，总结作战经验，造成尔后有利战机，即在停止作战的当天作出决定，各兵团留1个师至1个军的兵力，从现在位置起，采取机动防御、节节阻击、杀伤消耗敌入，掩护各兵团主力转移至渭川里、文惠里、元通里一线及其以北地区进行休整。

　　23日晨，敌人在我主力尚未转移之时，即利用我军行动缓慢、补给困难的弱点，开始大规模地猛力反扑。他们集中了4个军13个师的兵力，以摩托化步兵、炮兵、坦克组成“特遣队”，并有大量飞机和远程炮的支援，沿着公路向我纵深猛插，割裂我军部署。其主力则从正面推进，给我军的后撤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这次指挥战役的撤退同第四次战役时不同。第四次战役是志司直接指挥到军，一个梯次一个梯次撤退转移。这次因为有了兵团这一级，志司没指挥到军。志司只下了撤退命令，由各兵团自己组织撤退。撤退困难的主要是东线。东线部队不但往南插得太深、太远，而且部队太多。互相交叉。指挥员既要组织部队撤退，还要调动部队组织防御，防止敌人进攻，掩护撤退。

　　我军往后转移，本来是主动采取的行动，但是由于担任掩护的部队，有的未能及时进入防御地区;有的虽然已进入了防御地区，但又未能有效地控制要点与公路，组织有效的交替掩护。致使全线出现多处空隙，敌人的“特遣队”得以乘隙而入，插入我纵深，给我军转移初期造成了混乱被动的局面。

　　24日，美军24师、南朝鲜第6师进占济宁里、城陛堂及江村里并控制了该处渡口，美第7师进占春川，致使我60军在北汉江南岸的部队三面受敌。25日晨，该军180师渡过北汉江，继续阻击敌人，黄昏后奉命向芳确屯地、新岱以北地区转移，因山高路窄，运动困难，加上该师自带伤员300余名，当夜未能到达指定地域。此时，美第24师攻占间村，美第7师攻占梧口南里，南朝鲜第6师进到芝岩里地区。我180师被隔于芝岩里以南之北培山、驾德山、梧月里地区。26、27两日，60军先后以18 0师、179师从华川以东两次接应180师，皆因兵力过小，通信中断，而未奏效。

　　27日，敌人进占了坟山、永平、华川、富坪里、麟蹄一线，仍企图向铁原、金化、杨口进攻。南朝鲜第1第、3军仍在沿东海岸北犯。

　　彭总为稳定局势，决定部分军停止休整，立即转入防御。迅速将63、64、15、26、20军及人民军第5、第2、第3军团主力展开于临津江、汉滩川以北的芝浦里、华川、杨口、杆城地区进行防御。

　　这时，我1军主力已绕过杨口向金化转移。他们被隔绝在三七线附近较深远敌后的第1团，主要领导于部不畏艰难，在与上级失去联系的情况下，率领全团绕道突围而出，从下珍富里以东越过雪岳山同主力会合。9兵团27军最后转移时，敌人向富坪里空降，企图切断该军退路，但是该军能紧紧掌握情况，适时修正决心，改变道路，同样也顺利地实现了转移，绕过杨口到了金化。

　　29日晚上7点钟，大雨如注，铺天盖地，闪电雷鸣，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我正在楠亭里新成立的志愿军后勤司令部(简称志后)一个潮湿阴暗的矿洞里，电话铃忽然响了。

　　我掌起听简，电话里响起了彭老总那沉重而沙哑的声音:

　　“你是洪副司令吗?”

　　我说:“是我，彭总，有什么事吗?”

　　彭总说:“当然有事情。你立即回来，有重要事情。"

　　我一听这话，心里暗暗一惊。由于前方部队伤亡很大，几夭前，韩先楚副司令员被彭总派回国去要兵去了。韩走后不久，邓华副司令员也因夜间行军把头撞在吉普车挡风玻璃上，面部撞伤，回沈阳治疗去了。我呢，党委决定，让我兼志愿军后勤司令员，到志后去主持工作。当时我想，邓和韩都不在，如果我再走了，志司就剩下彭总一个人了，万一有什么事，他连个帮手也没有，想等邓或韩回来一个再走。彭总找到我说:“既然已经定了你兼后勤司令了，你就到那边去吧，那边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去办呢?’’

　　昨天晚上我冒着倾盆大雨连夜赶到了志后司令部。怎么才来一天，就又让回去呢?于是我就问:“昨天晚上刚来的，才住了一个晚上怎么就让回去?有什么重要事情?”

　　彭总不耐烦地说:“你别问了，让你回来，你就回来，马上回来!”说完他就撂了电话。

　　我二话没说，几分钟以后，和警卫员已坐上了汽车，冲进茫茫夜雨之中。雨下得那个大哟，好像天漏了似的。

　　半路上过一条河时，由于水漫进了吉普车发动机，熄火了。我坐在车里，眼看着河中的水一个劲儿地往上猛涨，把车冲得直摇晃。这时，警卫员下去又推又弄。还好，汽车嗡的一声又启动了，一下子就冲了出去。驶上河岸后，我回头看了看河中被洪水冲得乱滚的石头，心里暗想:“好险哪!”

　　雨大天黑，山高路险，再加上怕敌人空袭，还不敢开大灯，车走得很慢。等我们到了空寺洞，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

　　我刚下车，就急步走向彭总住的洞子。一进洞，见里面点着洋蜡，老总一个人在那儿，他只穿着一条短裤，打着赤膊，满头大汗，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他听见动静，停下脚步，抬起熬得发红的双眼看着我说:“噢，你回来了!”

　　“你看!”他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一份电报，“你看看，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都出现了。”

　　我忙问:“怎么?”

　　他说:"60军出问题了，那个180师同军部、同3兵团和志司都失去了联络。电台怎么也联络不上。韦杰(60军军长)昨天说，这个师还在行军，还在往回撤，可派部队去找呢，又找不到。”他一边说一边连声叹气，停了一会儿又说:“现在让哪个军去接应呢?有的军离它不远，可是电台忽然又不通，接也没法子接了。”老总急得不行。

　　我看了看电报，有3兵团发来的，也有60军发来的，都说同180师联络不上，而且无处寻找。我看了也很着急，说:“我们的部队正在往后撤，敌人正在跟踪追击，这样联系不上，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彭总斩钉截铁地说:“还是想办法继续联系，整整1个师。不能就这么白白地丢了。”彭总停了一下又说，“3兵团和60军的领导太犹豫，迟疑不决，联系不上就干等着，也不赶紧派人去找、去接应，把好几天的时间白白地耽误过去了。说着，他又递给我一份电报，说;“刚才，我又给他们发一份紧急电报，命令他们立即派人紧急救援1师。”

　　我看了看电报，有这样几句话:“至现刻止，无反映我180师被消灭。”“我救援部队如是坚决，一定可以救出该师，如再延迟不决，必严重损失。”

　　我看了电报没说什么，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停了一会儿，彭总又说:“这事就先这样吧，现在邓华、韩先楚都不在，我们一起研究一下，看看下一步怎么办。”

　　我和彭总一起走到地图前，他指着地图说:“你看，敌人已经分几路向北进攻，金化、铁原这边也来了不少。”

　　我一看，这个地方正好对着空寺洞志司，也就是六七十公里的距离，而且前面也没有我们的部队，如果敌人真是一个劲儿地追上来，志司这个位置就危险了，彭总就危险了。

　　可彭总直到这会儿，还跟没事儿似的。我说:“不行，得赶快调部队到铁原前面来，来守住空寺洞前面这个口子。”

　　彭总说:“各个部队正在一边阻击敌人，一边后撤，任务都很重，伤亡都很大，调哪个部队呀?不好调呀!不好办啊!”

　　“那也得想办法调，赶紧想办法!’’我一边说，一边看地图，目光忽然停在空寺洞后面100多公里的阳德那个小红圈上。42军现在已撤至阳德，在那儿整顿。于是我就说:“不要让42军休整了，让他们来这儿吧!守住铁原通往空寺洞的这个山口，保证总部安全。”

　　彭总沉思了片刻说:“算了吧，他们也是刚刚到阳德，不要让他们再上来了。”

　　我说:“刚到也不行，刚到也得来。这事你别管了。我通知他们，让他们全军来，连夜来。”

　　彭总见我十分坚决，说:“来也可以，但不能全军来，来1个师吧!”

　　我说:"1个师太少，来两个师吧，让军部带来。”

　　彭总想了一会儿说:“也好，就这样吧里”

　　研究定了以后，我起草电报发给42军，让军部带两个师连夜赶到铁原来。

　　42军接到电报后很快就赶到了。来了以后，就堵在铁原那个口子上防守。42军来到的第二天，敌人也到了，也进到了那个山口。一看这儿有我们的部队守着，也就没再继续进攻。空寺洞这才算是稳住了。

　　30日，我47、42、20、27军于新幕、伊川、鸡雄山、黑云吐岭一线构成了纵深防线，完成了全线防御部署，使整个战局基本稳定。这以后，我军又在积极的阻击中杀伤与消耗敌人，将敌人阻止于坟山、铁原、金化、杨口、明波里地区。

　　至此，敌我双方已逐步形成了均势，双方都转人了防御，第五次战役遂告结束。

　　五次战役第二阶段，60军在东线的最西面，插得最浅。

　　美军猛插我军以后，我们本想让60军很好阻击一下，掩护东面的3兵团主力和9兵团撤回来，让60军断后。180师又是在60军的最西面，所以要180师掩护该军的侧翼。撤退时，180师过了北汉江到了北培山和驾德山之间，正好赶上美军在山中一条斜的公路上插过去。敌人并没有发现他们，没想那儿会藏着1个师。180师师长叫郑其贵，他看见白天公路上有敌人的坦克轰轰隆隆地开过很多，就以为是被包围了。其实他那个地方离我们控制地区很近，就隔了一条公路，他们完全可以在晚上撤回来。但是师长害怕了，他怕敌人测向，测出他们位置，就命令把电台砸了，把密码烧了。以后师长又命令干部扔下战士分散突围。最后，除了师长及少数跑散了的同志陆续回来了一些，其余大部失散被俘。这是我军入朝以来，损失最严重的一次。

　　这次被俘的人员，是我们志愿军被俘人员的大头，这给我们以后在停战谈判中有关战俘问题的谈判造成了很大不利。

　　彭总对这件事很生气。那个师长回来以后，3兵团曾报告说:“师长回来了。”彭总正在火头上，要把他军法处置。以后，彭总火消了，还是宽恕了他。

　　五次战役结束后，6月中旬，志司在空寺洞开了一个军长、政委参加的会议。我们在树林里搭了一个很大的掩蔽棚，很宽，很长。棚子是用粗木搭的，上面盖上土，插上树枝，从空中看不见，可以防敌机扫射。

　　会上，彭总总结了第五次战役的经验教训，当讲到180师的情况时，当着那么多军长、政委的面，把韦杰叫起来了。

　　彭总说:“韦杰，你们那个180师，是可以突围的嘛，你们为什么说被包围了?他们并没有被包围，敌人就是从前面过去了。晚上还是我们的天下嘛，后面也没有敌人，中间也没敌人，完全可以过来嘛，为什么要说被包围了?哪有把电台砸掉，把密码烧掉的?’，接着，彭总问:“命令部队撤退时，你们就是照转电报，为什么不安排好?”会场上鸦雀无声，除了彭总讲话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音。

　　邓华找我商量，问怎么办?这时，陈赓和宋时轮已被任命为志司的副司令员。陈赓参加了3兵团的总结。我看见陈赓坐在门口，就对陈说:“陈司令，你说说吧。”因为我们都知道，陈赓资格老，陈讲话，彭总不会向陈发火。陈赓听了，站起来说:“老总，该吃饭了，肚子都饿了。”

　　彭总看了陈一眼，停了一会儿说:“好，吃饭。”

　　这样，这场批评才算结束了。

　　五次战役中，在180师受损失的问题上，我们有不少教训可以总结。

　　首先，没能认真地总结经验。只注意研究战役中我们怎么向敌人进攻，而对第一、第二阶段部队收缩时会出现什么间题，敌人会不会反扑，如出现问题应采取什么办法，总结不够，想得少。

　　其次，撤退时的处理也不好。第二阶段收缩时，3兵团曾向下属发了一道命令，“就地停止掩护伤员转移”。命令是下了，可是究竟怎么掩护，掩护到什么时间、什么程度再继续撤都没讲。另外，就地停止，也总得选个有利的地形呀，这也没讲。结果命令发到军，军照转到师，师又往下照转，费了时间，没起作用。180师接到兵团和军的这个电报后，刚好撤到北汉江以南，就停止了，其实他们应该是撤到北汉江以北再停止的。在北汉江以南，一是背水作战，二是当时已到夏天，北汉江水涨，涉渡越来越困难。

　　60军181师撤退时，遭到敌人猛烈炮火群一段一段的封锁，反复封锁，炮弹密得像雹子雨一样。当他们撤到指定地域华川后，连炒面都没得吃了。这时他们接到3兵团和军的命令，让他们南返解180师之围。这实际上已经根本不可能了，弹药已没有了，天上是敌人的飞机群，该师只剩下了几千人，但是兵团、军的命令还得执行呀，所以又顺着华川公路往回走。可没走多远，又与美军的坦克部队相遇了。这时，他们又接到了军的命令，解除原来的解180师之围的命令。因为这时与180师已无法联系了。

　　第三，180师在被敌人截断以后，本应争分夺秒组织火力突围的，那时每1小时甚至每1分钟都关系极大，可是他们犹豫不决，一再延误，以致失去了突围的机会。即使到了这样的情况下，拼死打出一条路也是可能的，就算不可能，经过与敌人拼搏，壮烈牺牲也是光荣的。可是他们却采取了烧密码，砸电台，解散队伍的错误做法。

　　第五次战役自4月22日至6月10日历时50天。我军共投入15个军(含人民军4个军团)，歼敌8.2万余人，粉碎了敌人妄图在我侧后登陆、配合正面进攻、在朝鲜蜂腰部建立新防线的企图，摆脱了我军在第四次战役中的被动局面。我新参战的部队取得了对美军作战的初步经验。同时，经过这次战役的较量，也迫使敌人对中朝入民军队的力量重新作出估计，不得不转入战略防御，并接受停战谈判。

　　第五次战役，我们虽然胜利了，但不很圆满。

　　第一，准备仓促。这次战役由于急于破坏敌人的登陆计划，提早发起了攻击，我战略顶备队刚刚集结，只作了仓促的准备就投入了战斗。特别是新参战的部队，对敌人的特点及地形情况还不够熟悉，尚无直接与美军作战的经验，战术准备不足，粮弹储备不多，使得作战行动受到很大影响。

　　第二，在朝鲜那样多山而且山脉大都为南北走向的地形条件下，与具有现代化装备的美军作战，采取正面突破的方法分割包围敌人是困难的，不易切断敌人的后路，因而形成了一而平推，未能更多地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第三，战役收尾，主力部队后撤时，我掩护部队的组织和协同都不够好，再加上180师领导指挥的错误，致使该师遭受严重损失。

　　我记得回国后，在一次介绍抗美援朝经验的会议上，参加的人都是高级将领。会议是由彭总主持的。邓华讲作战经验。后勤经验是由我讲的。我讲话时，叶帅有些插话，其中有一句我还记得，他说:“这才是真正亲临现场的经验。”

　　整个抗美援朝的总结是彭总作的，在总结到第五次战役最后吃了亏的不利情况时，彭总说:“关于第五次战役的打法，洪学智曾向我提过意见，我没有采纳。现在看来，洪学智的意见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