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小西

栏目:人物资讯  时间:2022-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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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小西的电话,她说,

  “爸爸,寒假我想去山里看雪。”

  于是我请了长假决定陪她到东北的大山里去。

  我租了一栋房子,房子掩映在大山山腰里的一片色彩斑斓之中。十月份开车去学校接了小西来住。自从她读博以来睡眠严重不好,她办了休学。

  小西不是我的女儿,是我女朋友。

  她喜欢叫我爸爸,是以我们的孩子,我送她的玩具熊宝宝的口吻叫我。

  第一次认识小西那是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大雨磅礴,我开车拐进一个林荫小路,一个拉着行李箱的女孩在路边淋着雨哭。

  

  我问她需要帮助吗。她哭的更厉害了,我停下车给她撑了伞,问她有什么事情。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我说坐车里吧,我把车靠路边停下。

  她说,父母早年离异,他们各自有了家庭,她一直跟着爷爷奶奶,大学毕业前夕她爷爷奶奶相继离世,她无家可归了。

  她从学校里搬出来租到了这附近最便宜的房子,过来了却怎么也找不到位置。

  原来她找的是汽配商城里面的房子。上面顶层做不得门市就隔的一间间的房子出租。

  我安慰她,离的很近我把她送过去。

  后来我路过顺道去看她,给她买了一个毛绒泰迪熊玩具,她非常喜欢,高兴的拥抱着我,对小熊说,叫爸爸,乖,叫爸爸啊。就这样她就跟着小熊以后见到我就叫我爸爸。

  后来她读了硕士,博士。

  我们租住在山里的房子里,她很开心。

  清晨总在啾啾鸟鸣中醒来,她在院子里晨练,我准备早餐。

  吃了早餐我们沿着山路一直往山上走去,有时候爬到了山顶,再从这一个山顶走到另一个山顶,常常忽略了午饭,傍晚的时候才赶回到家里。

  常常早晨我起床准备早餐的时候,她还睡得很香甜,阳光透过树叶间隙从窗户里射进来,阳光如流水般洒在她的身上,愈发肌肤雪白,犹如凝脂。

  中午不去山上的时候她常常穿了白色风衣,坐在高树下的秋千上,边轻荡着边看着书,飘然若仙。

  我坐在斑驳的阳光里抽烟,看着她。

  爸爸,帮我推一下。

  爸爸,给我拿水果。

  爸爸,把蚂蚱递给我。

  她不看书了,让我把她最爱的宠物,猫咪蚂蚱递给她。她抱在怀里,把书递给我。

  爸爸,……

  她总是安排着我,撒着娇。

  有天早晨起来准备早餐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案板了。

  难道昨天晚上我放在别处了,但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我想问问小西是不是拿了,看她还甜甜的睡着就没有叫她。等她醒来,她说难道夜里进了贼。

  我说有可能吧,贼不空手。但也不至于只偷一个案板呢。

  又隔了几天,早晨喂蚂蚱的时候找不到蚂蚱了。我叫醒了小西,我俩在家里找,出门去唤,它也是无影无踪。

  小西说,蚂蚱是邻居送的,可能回邻居家里去了吧。也许在这深山老林的,它自己跑了出去被什么动物给吃了,她说到这儿不禁流起了眼泪。

  这件事就慢慢过去了,我重新添置了一个案板,她也不在想念蚂蚱。东北的冬天来的分外早,忽然之间换了天地,厚厚的雪覆盖着山野,村庄。一切都变得臃肿而僵硬。

  我不再贪恋斑驳的秋阳,而是拿出来储备的原木,劈柴。小西常常缩着脖子拢着手坐在火炉旁,或煮一壶清茶,或炖野菇作菜。看着我劳作。

  日子悠闲而恬静。

  那天小西登上房顶的平台,站在风里翻弄晾晒的冻鱼。我去搬原木,却在原木的空隙发现了很多的木屑,仔细辨认那应该就是案板的材质。

  把一个大木板削的像铅笔屑一样的细碎,这不是恶作剧啊。我没敢做声,怕吓到了小西。我偷偷的搬开了原木,把碎屑打扫干净丢进了壁炉里。

  小西从楼顶沿着简易的梯子下来,突然一声拔尖的叫喊。我立刻奔过去,她站在梯子的中间指着梯子脚底下,“蚂蚱,蚂蚱死啦!”

  我扶她下来,说我一会把它丢到山沟里去。

  我让她回到屋里,她抱着我不松手,把头埋在我怀里呜呜的哭着说,“爸爸,你说怎么回事呢?”她喃喃自语,“难道它吃了有毒的耗子了,山里也不会有毒死的老鼠呀?!”

  我抱着她,好久才平静下来,似乎忘记了所有的不快。

  我出去到楼梯下面去捡起那只死猫,刚用手一拎,吓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只是一张猫皮,头顶划开了一个十字道,猫从这个十字道的口子里拿去了,只剩了一张猫皮,里面填满了像铅笔屑样的木屑。

  我觉得浑身的毛发都炸开了。这个不可能是别人干的,山腰好远好远才有一户人家,谁会这么寒冷的深夜做这个恶作剧呢。

  当然,这件事我没敢告诉小西,怕吓着了她。

  而我更担心的是,万一她受到了伤害。

  从那以后我夜晚故意多喝几杯浓茶,看着小西如洁白的羔羊在被子下面甜甜入睡,我还很精神地看着书。看书,看书,眼皮难负重负,却最终下半夜还是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小西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她笑我,说爸爸失职了啊,竟然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看看晒糊了没有?

  她掀开被子,故意扒开我的内裤,非要看我屁股。

  从那以后我的生物钟就变得紊乱起来,有时候夜里一两点也不困,有时候晚饭过后就困的睁不开眼睛。

  小西说,爸爸,你是不是生病了。

  有天我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了。家里静悄悄的,窗台上积着厚厚的雪。

  夜里下了大雪,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开始下大,居然这么厚的积雪。

  我想小西可能在院子里扫雪,或者在用雪创作。说起来用雪创作来,她可是个高手呢。

  我穿了衣服出来,院子里厚厚的积雪,一无任何足迹,我的脑袋里哄地一声,一下子蒙了。

  我回到房间里,“小西,小西,你在哪?”

  没有任何声响。我翻遍了卧室,储藏室,院子里的角角落落。

  她所有的东西还像昨天一样静悄悄的摆着,似乎等着它们的女主人来使用。

  我冲出院子,外面到处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连个动物的足迹都没有,而大雪依旧纷纷扬扬。

  小西,小西!

  她的名字也在空山中回响。

  二

  我几经周折终于到了小西的老家,一个偏远的村庄。

  隔着矮墙往院子里望去,几棵光秃秃的老槐树迎风立着,发出呜呜风鸣。树底下长满了草,干枯得只有半人高的径矗立着。

  低矮的大门,有把生锈了的锁头。看来很久都没有人住过。这就是我的小西长大的地方,可是现在小西也没有回来,我心里空旷得像长满了杂草。

  我翻墙跳进去,房子的门还是老式的带有门轴的木门,两片木门用门锁连着。我托起一扇木门轻轻移下门台,上端的门轴就脱离了门框。

  进到屋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当门的桌子上摆着两位老人的遗像,他们慈祥的看着我。

  我对着他们鞠躬,默默祷告,“爷爷奶奶如果有灵,请帮我找到小西。”

  小西的卧房和杂物间在一起,向阳的窗下是小小的写字台,旁边一张单人床。书桌上铺着塑料台布,台布上压着一整块厚玻璃。玻璃底下压着发黄的老照片,那是她从小到大的见证,被厚厚灰尘覆盖着。

  光光的床上有一个大木箱,黑红色的,看起来应该是当年奶奶的陪嫁。揩去灰尘,打开里面是被褥,衣服,还有几本软皮本,软皮本的封面还贴着当年明星的小照。

  我不敢打开她,那是一个少女柔软的心。我拿起来,一本,一本的拿起来,又放下摆放整齐。我不知道是该给她拿走还是留下这些年少的回忆。最后我还是放下了。

  我抚摸着她过去的一切,多么希望她就在眼前,一边给我讲着她过去的故事。

  我又打听着找到了她的父亲,在距离她老家二十公里的小县城里。

  我轻轻的叩了几下门,开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她推开门狐疑的看了看我。

  “我是田小西的朋友,……”

  她没等我说完,扭头喊“老田!”

  一个白白胖胖的四五十岁的男人过来,嘴里说着“小西男朋友!”

  他走到了门口,女人抽身一脸厌烦的走回去。

  他对着我,并没有打算让进去的意思,就那么瞬间,他的脸上闪过怀疑,厌恶,愤怒,不耐烦的表情。

  “啥事?说吧”

  “小西回来过没有,她跟我在一起……”我没说完觉得这句问的也多余。小西告诉我她多少年都不去父亲的家里,似乎是一次也没去过。

  那个中年男人打断了我的话,“她没回来过!”然后似乎就要关门。

  “那打扰了,我能把电话就给你吗?你有她任何消息麻烦告诉我一声。”

  他不耐烦地走回去书房,拿了纸笔说,“说吧。”

  我说的很慢,把十一个手机号告诉他。然后他就关了门。隔着冰冷的铁门,我一度怀疑这是我可爱的小西的生父,他的心比这扇问还冰冷。

  小西说,“我是他们做爱时的结晶,但不是爱的结晶,而是相互憎恨的结晶!”

  我犹豫着是否还去她母亲家里呢。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呢。

  见到她母亲的时候,她正在做午饭。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收拾的很利索。

  她得知我是小西的朋友,亲热地拉着我的手,让我喝茶,又拿出来水果。我怀疑这么热情的人何以让自己的女儿觉得如三冬之寒呢。

  她说小西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不喜欢跟她们在一起。尤其重新组成新的家庭,小西这孩子特内向,又敏感,我这当娘的真不容易,说着却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我给她留了电话就走了。我不想看一个老女人演戏,因为她从来没有问我一句小西现在怎么样,为什么出走。

  三

  半夜我被电话吵醒,等迷迷糊糊的走到桌子上拿起电话的时候对方已经挂了。

  一看半夜竟然给我打了一百五十多个电话。难道是小西来的电话。我激动地抖着手回过去。

  “你是小西的爸爸吗?”对方说。

  “嗯,您是?”

  “叔叔,你好!我是小西的男朋友。”

  什么鬼?我心里嘀咕着。

  “小西前两天突然到了我们公司找我,她精神状态很不好,我从她电话簿里找到了你的电话。”

  “好的,麻烦你照顾好她,我就去。”然后他说着我记下了他的地址。

  她竟然去了苏南,我百思不得其解。

  她曾经告诉过我,在大学里谈了男朋友,那个男生比她高一级。

  她们租住在一起,那个男生的臭袜子,内裤,外套都是她洗,甚至连他的鞋子都是她给他刷。她只想要那么一点点爱就足够了,可是那个男生在毕业后工作了就跟另一个女生在一起了。

  有天她去他们公司找他,应该是十一假期里,她提前吩咐他收拾床被,他答应着。结果去了才发现他已另有新欢。她流着泪默默的回到了学校。

  她给我讲的时候我还骂那个男生真不是东西,不值得她去爱。

  我真的不明白,我对她这么体贴,什么都不舍得让她去做,她却去找前男友。我想放弃了,回公司上班。

  我反复地想着那个男生打来的电话,她电话簿上把我的名字写的是爸爸。

  难道她心里我真的是爸爸吗?哎!就当她是女儿吧,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开车开了十几个小时,向晚的时候我找到了她前男友租住的地方,那时候他们已在院子里等我。

  我远远的在车里看见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长发在风中飞扬。

  小西看见我从车上下来,她喊着“爸爸,爸爸”,向我飞奔过来。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抚摸着她的长发,安慰她,“小西,乖,不哭不哭。”

  她一直把头埋在我怀里抽抽噎噎。

  男生走过来,握手,递烟。

  他张了张口,估计想叫叔叔觉得不妥,可是小西又分明叫着爸爸。

  他说,你还不知道吧小西有间歇性失忆吗?以后你多注意点她。

  我愕然着向他道了谢。

  我们开车回去的时候,小西坐在副驾驶上,安静的望着我,一直望着,怕再失去一样。

  “干吗看看我,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说。

  她微笑着不说话。许久她说,

  “我们回家吧,爸爸,我记不起来我们看雪的地方了。”

  “我们回家,小西。”她开心的笑着。我没有告诉她我如果她从小生长的地方,也没又说去她父母家。我想那是一道旧伤疤,不提也罢。

  记得有次我们穿过丛林,一直受伤的小鹿卧倒在草地上,小鹿妈妈舐舔着它的伤口。小西问,鹿妈妈为什么舔孩子?是表达爱的安抚吗?

  我说那是舔伤,用唾液的酶消杀细菌或者病毒。

  “身上的伤可以舔,内心里的伤又该怎么去舔伤呢?”她悠悠的说。

  我一直当她是高论,没有想到我的小西心灵的创伤这么深。

  我想在我们白雪覆盖的地方,我会温暖那颗受伤的灵魂,期待着春天到来的时候,她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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