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智的本质(完)
我们在这些活动中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即我们在这些心智和觉察的活动中都不是被动的。有了意识的参与,我们就有了做出选择和改变的可能。当我们考虑到对心智、能量、时间和意识本质的新见解时,上述观点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我在不同的工作坊中带领成千上万人做过觉知环练习,并从在网站上下载过觉知环练习的人那里收到了超过75万份反馈。我从中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体验模式。无论文化背景和国籍,无论受教育程度和年龄,无论是无冥想练习经验的新手还是接受过不同流派冥想训练的老手,包括冥训练习中心的负责人,我收到的他们的反馈大体上是一致的。
虽然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觉知环练习,但对那些对该练习感兴趣的人来说,无论其背景如何,都会对该练习表达相同的看法,即在讨论觉知环的边缘时,会有各种对外部世界的感官体验或对躯体感觉的描述。当看到象征心理活动的边缘部分时,许多人反映,邀请感受、思维或记忆进入觉察的过程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令心智平静下来,并让他们感到清晰、稳定。某些人还是第一次在生活中产生这样的体验。当他们抱着接纳的姿态时,心智就变得更加清晰了。他们既不需要刻意寻求什么,也不需要刻意拒绝什么。当我们进入代表关系的第八感,即边缘的第四部分时,人们通常感觉到强烈的彼此连接。体验到我们与其他人和整个世界的相互关联,这令处于边缘第四部分的许多人产生了强烈的感恩和归属的体验。
在讨论“将代表注意的辐条弯曲180度”以便产生对觉察的直接体验时,我们会用一些常见的词来描述发生的一切:开放、如天空般开阔、如海洋般深邃、神、纯粹的爱、家庭、安全、清晰、醒悟、无限、无边界。在那个周末,大家总结出了不少这样的词。
请你想想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吧!我们用了觉知环这个简单的隐喻,将环的视觉象征赋予心智,以其边缘代表“觉知的内容”,以其中心代表“觉知的动作”。我们系统地移动代表注意的辐条来逐步探索每一部分,先将每一部分彼此区分开,再将它们联系在一起以获得一种整合的体验。这个简短的练习可以为人们带来深刻的、通常能够被表达出的体验。即使在当面带领上万人做过这个练习之后,人们对每一次练习中发生的情况的描述还是会令我惊讶。
我们在工作坊中提出的下一个问题是这样的:如果觉知环是一个隐喻,那么其下真实的心智工作机制是否可能是可能性平面上的概率曲线呢?我们在第8章谈到过概率曲线,现在让我们进一步探讨这种可能性。
量子物理学的一种理论认为,能量沿概率分布曲线运动,这是我们之前谈到过的。我们先来回顾一下这种理论的要点及其与觉知环练习中的第一人称描述的关系。概率曲线的一端是100%的确定性,另一端则是零或趋近于零的确定性。可能性平面的图(见图2-2)给出了关于这个能量曲线的图示,包括从趋近于零的确定性向上直到现实性带来的确定性。当我们在概率曲线这个视觉化的定量描述中描绘可能的心智相关区时,其中包含一种潜在的观点,它表现为一种现实性的思维,其可能性会达到次高峰水平或者达到概率为100%的高峰水平。当我们产生一种意图或心境时,这可能意味着一个较高水平的可能性高原,它既为随之出现的可能性设定了方向,同时也制约了其方向。
然而这个平面究竟是什么呢?我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参与者们。觉知环练习是否可能确实揭露了意识的某些成分,以及某种甚至对物理学家来说都有些神秘的能量流动方式,而这些东西可能成为觉察的起源?可能性平面是否可能是意识的起源呢?在将数以万计参与觉知环练习的人的主观报告作为实证数据纳入考虑后,我产生了上述想法。当辐条转动180度时,参与者不断报告感到开放、无限、广阔,以及与万物连接。无论文化、受教育程度、年龄或经历是否相同,他们的陈述都很相似。这表明,觉知环的中心的隐喻代表了平面的机制。
近100年来的量子物理学研究表明,观测行为会直接导致一个光子的波函数坍缩为粒子性,一些人认为观测出于人类的觉察。波的值或位置是一个广泛的范围,一个粒子则只有一个值或一个位置。这项疯狂的发现意味着,对光子的位置形成印象或拍摄照片这样的动作会将其从波转变为粒子。一些物理学家将这种理论称为量子力学的正统哥本哈根解释,对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上述实证研究引出了这样的观点:相机的观测行为意味着拍照者的意识的存在。对其他人来说,这种理论与意识无关,而是某种需要进一步解释的、关于相机和对一种可能的波的特定值进行测量的议题。这种波可能关系到其他一些问题,比如多重宇宙。虽然上述争议产生的影响极为深远,目前尚无定论。但对一些物理学家来说,这个议题再清楚不过了:意识似乎是宇宙的某种固有成分。
简言之,观测能够导致能量在概率分布曲线上从不确定性向确定性运动。即使对这种现象的解释及其在物理学的这个分支中的意义尚存争议,这种量子性的现实,即这种观测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能量性质的现象也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这种对意识所起作用的解释确实成立,那么意识自身就与能量概率分布函数的变化有关,觉知环练习则可能揭示了心智体验中的一种连续性。这种心智体验来自平面上的觉察,可能性高原上的心境和意图,以及接近于固化的高峰水平的心理过程。我曾将这种假设讲给一些量子物理学家听,他们告诉我,虽然量子理论并未提出这种观点,但我的假设完全符合量子物理学的基本法则。
这种能量的运动或者说这种在概率水平上的流动,或许可以帮助我们解释思维、情绪和记忆的行为如何变成其内容。我们可以用“次高峰的值趋向现实性高峰的运动”来描绘这种变化。开放的可能性平面或许是意识的源头,我们能在这里体验到所谓的“初心”,它能将我们从不时出现的、自上而下的过滤器的禁锢中解放出来,而自上而下的过滤器会妨碍我们以更开放的方式进行觉察。这可能就是产生行为的神经冲动和行为之间的心理空间,以及刺激和反应之间的心理空间的内在机制。自上而下的过滤器可能是先前经验的高原和高峰,它们组成了我们建构好的关于世界的经验,从观点、概念直到对自我的叙事经验。当我们能够接触到这一平面时,我们就下降到过滤器之下的水平,进入心智的广阔空间,按兵不动,在行动之前暂停。这令我们能够看得更清楚,从而更全然地活在当下,而非迷失于对过去的在意或对未来的担心。
考虑到第8章中我们对时间的讨论,我们不妨如此设想:从没有时间箭头的微观态中涌现出的心智体验,以及从有时间箭头的宏观态中涌现出的心智体验,二者或许是有区别的。我们记得量子力学理论认为微观态中不存在时间箭头,而包含热力学第二定律和过去假设的经典物理学则解释了宏观态的发生为何有方向性,即为何有时间箭头。如果我们可以把能量体验为量子性居主导地位的微观态或经典物理学特性居主导地位的宏观态,那么我们就有两种方式来体验作为能量流自身涌现出的产物的心智,其中一种有时间箭头,而另一种则没有时间箭头。虽然改变或者流可能同时存在于这两种形式中,但主观体验和精神生活的属性可能是明确的。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在觉知环练习中清楚地觉察到的意识是否可能揭示出了一个可能性平面,该平面更接近于一个具有开放属性和广阔属性的微观态?这就是觉知环的中心的隐喻和平面的机制可能用以揭示心智的微观态的流的方式。反过来说,我们从在时空块宇宙中的运动中更直接地感觉到了那些在觉知环的边缘高于平面的值,它们事实上可能是能量模式在一个范围内分布的宏观态。我们可以带着这个关于心智的假设继续前行,探索关于觉察的经验,它可能包含意识中“无时间感”的“觉知的动作”和“有时间感”的“觉知的内容”的冲突。
上述理论将心智的深层内在机制看作一种不断展开的概率的分布,而这种概率可以被我们的心智影响。有了这种理论,我们现在就可以设法描述意识中“觉知的动作”。意识中“觉知的动作”来自能量曲线上趋近于零的确定性,这意味着近乎无限的可能性。即使它并非完全无限,至少也是非常开放的。我们可以让自己沉浸于这个开放的可能性平面中,这是一片可能性的海洋,从中涌现出可能性,随后则是现实性。
上述关于平面的理论是一个有力的工作框架,虽然它尚未被最终证实,不过却得到了参与者以反思的形式提供的第一人称经验的支持,他们在工作坊中提出这些反思时比我讲授平面理论时更早。虽然这种理论并非量子物理学理论的一部分,但它的确符合量子物理学原理。这种理论既与个人体验其精神生活的报告一致,又预测了参与者报告的内容,包括他们在觉知环练习中的发现。
作为一种工作假说,可能性平面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参照框架,令我们可以为经验赋予意义。不过既然它是一个工作框架,那么我们就需要对这种自上而下的方式保持心智开放,因为自上而下的加工会以语言模式或视觉隐喻的方式对我们形成制约。也许这种假说是对的,也许它部分成立,也许它根本就是错的。我们要对各种可能性保持开放。
MIND
可能性平面的一个引人入胜之处在于,当听到这种观点时,许多参与者通常会强化练习,以扩展自己对“此刻发生了什么”的感觉,并对他们意识中的转变产生更清晰的感受。他们感觉到更有能力为自己的生活带来平静和连接感。
一些人甚至告诉我,他们的膝盖、颈部、后背或臀部的慢性疼痛消失了。这种事几乎在我指导的工作坊中都出现过,他们发来的电子邮件让我知道这类疼痛的缓解是长期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疼痛处于觉知环的边缘,那么加强与觉知环的中心的连接就会带来缓解。从可能性平面的角度来看,如果慢性疼痛是导致强烈疼痛的高峰的持续性的高原,那么达到可能性平面事实上就降低了心智主观体验的水平,将其降到了可能性平面上,从而远离了疼痛高峰持续的折磨。
“待在”平面上的感觉又是怎样的呢?对许多人来说,达到平面与我们前面提及的一系列感受相关联,包括开放、平和、无限的可能、爱、连接、整体和宁静等。如果我是在自己不熟悉这些体验的情况下远远地朗读这些词,那么若非我已经反复从参与者那里听到这样的描述,否则我是根本不会相信这些感受的。
为了让觉知环发挥作用,个体并不必然需要知道这个平面的存在,但对其理论的理解似乎不仅有助于形成概念,巩固练习效果,而且能促进人们体验到被赋权。虽然这种现象十分有趣,但并不能算作证明这种假说成立的证据。
在那次周末禅修的最后,我们安排了一个总结环节,我和埃德一起走上讲台,讨论了一系列话题,包括一个被称作“新叙事计划”的计划。这个计划旨在找到一种跨学科的方式将科学和心灵联系起来,以便生活在不同领域的人们能够团结起来。我望向听众,看着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人们。我认为,埃德将他在冥想领域所受的训练与关于心智的科学结合在一起的激情有助于促成所有在这个周末与我们分享体验的人发生改变。
埃德向我提问:我们如何才能将觉知环引起的某些反思与人们关于心灵和科学的体验联系在一起呢?我听完他的问题,沉思了一会儿,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约翰在我的意识中浮现出来,我在心智中不仅回忆起了我们对科学、社会和心灵的诸多讨论,也回忆起了他对凯尔特神话的看法、他的哲学工作,还回忆起了我对他的体验,即他不仅是个诗人,而且是行走的、呼吸着的诗歌。约翰和我曾经通过心灵和科学两个视角就“心智觉醒”这个主题做过讲学。在某种意义上,约翰心智的自组织的灵魂全然在场,既在埃德心中,也在我心中,还在这间屋子里。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在我思考现在这个时刻的时候,我能想象出我自己的觉知环有环绕中心的四个层次,它们通过能量流的涌现流动不停。用约翰的话来说,那就是从可能性的海洋、可能性的平面中“变换”出的现实性。这四个层次就是我们之前谈到过的“浸泡”:自下而上的导管中的感官流将我充满;观察流令我稍稍拉开距离,虽然我仍在导管里,但我已经开始见证当下所发生的,而非仅仅作为感觉的参与者;由一系列自上而下建构的类别、观点、语言组成的概念化的流也许是叙事的源头,它们既阐明了我的理解又限制了我的理解,并负责将我的观点组织起来;最后是觉知流,它不仅超越了意识,也许还超越了导流和建构,它是某种高于话语或概念并先于二者的、对目的和真相的深刻感觉。
我开始回应埃德的问题:一种真正科学的立场应当接纳一种现实,即提出疑问和回答疑问的存在主体都部分地涌现自某个人的身体内部。身体的组成部分在认知和建构概念的方式上存在局限。一种科学的立场应当接纳一种可能性,我们也许此刻无法,甚至永远无法从科学的角度对某些真实存在的东西进行彻底的了解。说完这些话之后,我继续提出,这个周末的体验能令我们深入洞察心智的本质可能具有什么特点,以及埃德提出的疑问的本质是什么。
如果埃德所谓的“心灵”指的是宇宙中某种肉眼不可见以及理性不可知的、以结构化的方式起作用的力量,那么我们就可以用科学法则来支持这种不可见的现实。就像并非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可测量一样,并非所有真实存在的东西都可见。如果埃德的意思是,探索心灵实践和科学研究的共同基础能够最好地满足我们作为人类的需要,那么我对此有些想法。如果将心灵视为相互联系且有意义的存在,并将科学宽泛地理解为对现实深刻本质的阐释以及揭开事物的表象以探索其深层机制的努力,那么也许存在一条路径可供科学和心灵找到共同的基础,并令二者相互启迪。
接下来我讲到的内容在这里就不容易复述了。在讲出这些话之前,我一直在思考我们之前一路探讨过的内容,以及所有在这个问题范围内我和埃德的关联。如果心智有主观性,且主观现实和自组织是心智的两个基本要素,那么从许多层面上来说,心智就有关于其自身的心智。无论我们此刻主要被自下而上的导管影响,在不受控的情况下让感官流充满觉察,还是主要被自上而下的建构器影响,其概念化的过滤器在不受意识控制的情况下形成并影响着我们的认识和行为方式,我们的意识都会感觉到仿佛有一个“在我们之外”的东西负责掌控。如果我们不再阻碍自己,如果我们有时候允许感觉之流和概念之流自发涌现,那么当我们让观察之流和觉知之流也参与其中而没有尝试主导这些自发过程的进行时,某些有益的体验就会自然而然地涌现。这是我在开始讲话之前想到且感受到的。
我感觉到了约翰自组织的存在,看到了埃德关切的眼神和会场里300张一动不动的脸,我的意识集中于这场对话,然后我开始讲话。我想这种感觉大概是这样的:如果我们将能量看作宇宙最基础的本质,甚至质量也是凝缩的能量,那么能量的模式就是现实的本质。如果我们把能量自身的表现看作可能性,认为它跨越了从开放的可能性,到概率,再到现实性的范围并在其中往复,那么我们就能感觉到自己体验精神生活的方式。如果我们想到开放系统存在一种天然地倾向于将区分开的部分联系起来的驱动力,那么这种整合也许就是驱使我们自组织心智的看不见的力量。
我接着说,当我们做觉知环练习时,我们就是在能量的概率分布曲线这个谱系上区分不同的要素。这个谱系就是心智的体验。我们体验到各种在觉知环的边缘的要素,它们是涌现出的心理活动,作为现实性涌现,然后消解为可能性。当我们令负责引导能量和信息流环绕边缘的辐条运动时,我们就在本质上将边缘要素彼此区分开了,而且将觉知环的中心与从边缘中涌现出的要素分开了,也即区分开了可能性平面以上的能量模式,区分开了可能性的出现和现实性从可能性中的涌现。
辐条的运动通过加强中心的力量而开发了个体的力量,从而令他们得以达到可能性平面。当我们接下来将代表注意的辐条弯曲180度,令其直接指向觉知环的中心时,我们就得到了对觉察的直接体验。
我认为,觉知环的中心也许就象征着可能性平面。从这个开放的平面上可能会产生一种对无限的感受。我有一种涌现性的觉察,即你的中心和我的中心,以及所有人的中心,本质上并无二致。无限就是无限,我们每个人的可能性平面都代表一片可能性的海洋,代表无限或趋近于无限的可能性。每个人的可能性平面都是相同的,或者差异很小。我环视了一下人群,看着这些在这个周末一起深入探索心智的人们,然后我说,尽管我们活在不同的躯体里,但我们有着本质上相同的可能性平面。即便这个平面代表趋近于零的确定性,我们仍然可以通过觉知环练习尽可能趋近于这种无限的、开放的感觉。当我望向人群中一张张英俊、美丽的脸时,我感觉仿佛每个人本质上都是相同的,他们都是群体性存在的一部分,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我,而我们彼此联系在一起。我们通过觉知环的中心联系在了一起,在可能性平面上联系在了一起。
我将这一切汇总起来,对埃德和听众说,在某种程度上,对觉察和意识的体验有可能正是神圣的体验。我们对觉察的体验从开放的平面上涌现,然后成为现实。
埃德握住我的手,脸上浮现出动人的笑容,这解除了我的焦虑,我方才还在担心自己可能在这个场合说了什么不敬的话。同时,听众中也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我们将各自在这段时间里的体验归于一体,在这一刻为它画上了一个句号。
在我当众讲话的时候,以及在我写下这些语句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此刻,我也想到了你。我知道,在我们的旅途将要抵达终点的此刻,我们尚有一些重要的问题未经解答。也许我们在专注探索心智时收获了一些乐趣,但这些问题仍然没有被回答,我们需要尊重自己的疑惑,接纳这些不确定性。就算真的存在意识相关神经区,其中同步存在着频率为40赫兹的波,或者大脑自身存在一种其复杂性达到了一定水平的整合联系,那么,意识的脑基础究竟是什么?这种对意识的觉知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好吧,我们现在就是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如果这一切最终并非仅仅依赖于大脑,那么能量概率值的谱系是如何导致对精神生活的主观体验的?在大脑中,在作为整体的身体中,甚至也许在超越身体界限的水平上,可能性平面是如何导致意识中“觉知的动作”的?我们就是不知道。尽管如此,但我们在这一路上至少探讨了更深刻的问题,它们有助于我们获得有用的工作方法来缓解个体的痛苦,并促进同一性的转变以服务于个体、他人和整个地球的幸福。
向你提出这些我们未能解答的问题,这让我既感悲伤,又觉喜悦。我的心智中有一部分希望得到确定的答案。我下到我的水平面,焦虑的高原和固化思维的高峰在这里消解为宁静的庇护所,即可能性的海洋,它令我有家的感觉。那似乎既是一个你我可以分享的地方,也是一个我们可以发自内心地找到彼此的地方。
在开始这段旅程时我就说过,我们也许会在这段旅程结束时意识到,到达一个最终目的地、得到一个终极答案也许并非真正的价值所在,提出问题才是。也许这就是可能性平面这种心智观的美丽、魅力、能力和潜力所在吧。
因此,到目前为止,我们可以做个深呼吸,然后提出意识可能是可能性平面的基本要素这样的看法。这个平面代表能量概率曲线上趋近于零的位置和状态。至于曲线上的这个能量概率位置的意识相关神经区是什么,尚需进一步的实证研究。这种状态是否包含显著降低的神经元放电水平,即与对涌现保持开放的主观状态相对应的神经活动?这会不会就是神经冲动和行为之间的暂停、沉静和空间的神经机制?是否如另外一些关于意识的理论所言,这里包含某种更高水平的神经协调和神经元放电,即某种更高水平的整合状态?大脑如何以心理活动的方式在其具身的意识体验中创造出更多趋近于零的概率状态,仍然是开放且值得研究的问题。
MIND
这种关于开放的可能性的能量状态,即这种可能性的海洋,也许不仅仅是意识的起源,而且还是心智通向整合的门户,它令自组织内在涌现出了朝向区分和联系的天然驱动力。
当影响整合的阻碍存在时,我们也许需要对平面保持开放的觉察,以便下降到刻板或混乱的高原和高峰以下,因为它们阻止了内在趋向整合的驱动力。无论这种心智状态的神经机制为何,也许它们都与大脑中的整合复杂性有关。这自然而然地指向了那个关于心智和身体的问题,它不仅是重要的、令人困惑的,而且时常引起争议:意识能够不经由大脑产生吗?意识是否利用了大脑以产生它自身?意识是否能产生超越大脑水平的影响?如果量子物理学的正统解释是准确的,即有意识的观测在光子波函数坍缩为粒子性的过程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那么这种将一系列可能性转变为当下时刻一个特定的现实性的过程就是受到意识的影响的。如果这种解释正如一些实证数据所指出的那样是成立的,那么我们就可以做出肯定的回答,即意识似乎确实产生了超出观测者的颅腔和皮肤以外的影响。然而,产生这种超出颅骨和皮肤的影响,或者说以超越身体的方式对世界产生影响,并不一定意味着意识可以不依赖于身体而存在。这是一个存在争议的大问题,我们在这里无法给出最后的答案。
有些人可能对“意识可以超越大脑的范围或意识不需要依赖大脑而存在”的观点感到不快,我们可以为这些人提供一条推理的路径,它至少能在这个问题上为我们的心智打开一扇门。横跨一系列神经系统区域的整合似乎与意识相关联,它们被称为“意识相关神经区”。这种神经整合是如何引起意识的,哪怕是如何部分地导致意识出现的,基本上没人说得清。即使有了微管、扫描式神经元放电模式、与社会化大脑有关的表征性过程和整合性神经复杂度等许多有趣的命题,我们还是不知道神经系统的活动模式是如何导致对意识的主观体验的。面对这么多我们现在不知道也许永远不知道的东西,面对这么多此刻仍然显得神秘且有魔力的东西,我们既需要在某种程度上放轻松,又需要对这一切保持好奇。我们既惊讶于身在此时此地,也惊讶于我们知道自己知道身在此时此地。再次强调,我们这个物种的名字不该是“智人”,即“知道的人”,我们应该叫“知道自己知道的人”。这就是身为人的基本要素,这实在是疯癫之极!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啦!
唤醒生活,解放心智
觉知环练习的作用之一是揭示了意识的重要性。我们也看到,心智除了意识中体验到的“觉知的动作”之外,还有着其他维度,即“觉知的内容”和对“觉知的内容”的建构。无论“觉知的内容”是来自感官导管的能量流,即由五感从外部世界中引入的信息,还是通过第六感从身体内部传来的信号,我们都对这些形式的感觉产生了主观体验,即从外部世界和身体内部的物理世界中觉知到的内容。通过对“觉知的内容”进行建构,我们有了情绪、思维、记忆和信念,我们称之为心理活动的第七感。它们还可以是对我们与他人及整个星球的连接的觉知,我们称其为第八感。这些“觉知的内容”都在意识范畴内,都是心智的建构器将能量转换为信息形成的信息流。
我们假设心智系统的基本要素是能量流,其中有些成为被我们称为“信息”的符号化形式。信息加工过程被能量驱动,它可以在意识中产生,即对“觉知的内容”进行的“觉知的动作”。然而心智中的大部分事件,也许是绝大部分事件其实发生在意识之外。我们可以将其看作未被意识体验到的能量和信息流,它们在未经“觉知的动作”体验到的情况下成了“觉知的内容”。弗洛伊德将这种过程称为无意识。现代科学家已经证实,这种不需要意识参与的信息加工过程不仅真实存在,而且影响着我们的日常生活。我试图避免不同学科在使用“无意识”“潜意识”和“前意识”等术语时可能产生的混淆,因此我只使用一个术语即“非意识”(non-conscious),它指代未经意识觉察的能量流。
因为未经意识觉察,非意识的能量流便与主观体验无关,但它仍然是真实存在的。这些非意识的能量涨落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有些具有符号化价值,有些则没有。无论我们怎样称呼精神生活的这一部分,我们都要为其下一个简单的定义,即能量和信息流。因为“有意识意味着你在掌控”的观点可能会让人产生一种控制感,所以这些非意识的能量流有时可能令人感到不快:我们不仅无法控制它们,我们甚至也不知道它们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MIND
换言之,对某些人来说,“在意识之外发生着某些事件”的观点可能是令人感到害怕的。但实际情况并非“意识等于掌控”和“非意识意味着乱七八糟的、不受控制的放弃”。
自组织并不依赖于意识而存在。如果存在一种趋向整合的天然驱动力,那么这种驱动力就可能在有意识的“觉知的动作”缺席的情况下出现。
MIND
我们要从这里学到一个教训,那就是有些时候我们需要为自己让道,以便让能量流的多个层级涌现,并让自组织发生。我们可以称这种开放性的状态为在场。
在场是通向整合的途径。如果我们有意识的心智试图掌控一切涌现,那么就可能会导致固化的高原和高峰的出现,从而制约趋向整合的驱动力。这种紧紧抓住掌控感不放的做法可能导致趋向混乱与刻板的结果,而这两种状态表明系统的运动脱离了和谐的、整合式的河流,心智的状态倾向于冲向河的两岸之一,或在刻板中卡顿,或被混乱所淹没。
我们在探索过程中实际上更进一步地定义了上述流可能的意义,即心智由谁参与、是什么、存在于何处、为何发生、怎样发生,以及何时发生。我们提出了一种看法,虽然它之前也许只存在于你的非意识精神生活中,但它此刻被我们的沟通触发,出现在了你的有意识心智中,即“一种具身且关系性的、对能量和信息流进行调控的自组织涌现式的过程”。不仅这种能量和信息流不受颅骨或皮肤的局限,从这种流中涌现出的心智也不受此局限。心智既是内在性的,又是间性的。这种流也不被意识所局限,它既发生在意识之中,也发生于意识之外。
作为一种调控过程,心智依靠监控和调整发挥其调控作用。觉知环练习通过这两种调控方式,既增强了心智的功能,也揭示了心智的内在结构。觉知环在深层次上引导着我们,让我们看到了心智神奇的作用机制。
增强监控功能意味着以更强的稳定性感知能量和信息流,如此一来,个体就能以更深、更专注的方式感知到更多细节。许多时候,我们用于感知内在和间性的能量和信息流的“心眼”是不稳定的,其结果就是我们看到的图景模糊不清,从而也就难以对这种流进行调整。
MIND
我们可以通过三个“O”来稳定“心眼”,它们分别是“客观性”(objectivity)、“观察”(observation),以及“开放性”(openness)。
客观性意味着我们将觉知环边缘的“觉知的内容”感知为注意的客体,而非我们作为人的全部。观察即从被观察的内容中稍稍疏离的功能,这是一种观察者的感觉。开放性意味着我们接受事物自发涌现出的样子,既不以主观期望作为过滤器来筛选经验,也不试图回避正在发生的事物或紧紧抓住其不放。这三个“O”组成了一个三脚架,令我们能够感知心智的“心眼”稳定下来。我们可以将“在场”这个词视为开放性、观察和客观性这三个“O”的总和(见图9-1)。
图9-1 第七感的三脚架
增强调整功能意味着建立一种意图以允许能量和信息流趋向整合的运动。有时候这意味着探测混乱和刻板,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引导自己的流进一步实现区分和联系。我们如何建立这种意图呢?通过在场来建立。因为整合是复杂系统的天然驱动力,所以有时候我们要做的就只是“把废物清理掉”,或者说为自己让道,从而让整合自然而然地发生。“在场是通向整合的途径”就是这个意思。
在我们对复杂系统的作用机制有了一些了解之后,我们可以进一步讨论一些问题及可能的答案。既然心智是由能量流组成的复杂系统涌现出的产物,且其中有些能量流因为具有符号价值而被我们称为“信息”,那么我们就来谈谈能量和流的某些科学原理吧!我们已经知道一种可能成立的观点,即能量表现为概率分布曲线上的值的一个谱系。概率在确定性和不确定性之间的改变就是能量流动的方式。即使时间并非某种流动的东西,或者某些物理学家认为时间根本不存在,我们仍然可以把这些概率的改变视为此刻正在发生的改变。当提及时间这个概念时,我们总可以用“改变”这个词将其取代,这样我们就有了坚实的科学基础。生命和现实中充满了改变。我们体验到的改变发生在被我们称为“时空”的地方。即使现实中并无流动的时间,我们仍然可以在概率分布曲线的谱系上发生改变。至于能量和信息流,它们则负责对其概率函数进行改变和变形。上述来自科学研究和主观反思的观点加在一起,在这一路上深化了我们对心智的认识。
以下则是我们要提出的一个激进的假设:意识中关于“觉知的动作”的经验来自无限可能性平面上的能量概率。我们意识到的东西,即“觉知的内容”是关于意图、心境、思维、情绪、记忆的动作和过程,它们都是当下的流中从可能性到现实性的能量运动。我们可以觉知到这些发生的事件,允许我们感觉经验的导管将其导入意识。然后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我们可以在解释其意义、建构叙事并设计行动的时候将其改变。这些流可以在没有意识参与的情况下出现,因为非意识的能量流是在没有可能性平面参与的情况下涨落的,而可能性平面是“觉知的动作”的起源。
开放的觉察即正念觉察,它代表着在场的接受性状态,它使接纳当下的现实成为可能,即接纳“当下就是全部”的状态。在我们处于混乱或刻板时,上述接纳的状态就是我们有意做出改变的出发点。这提示了意识在我们生活中的作用,即意识是选择和改变的催化剂。正念觉察不仅为我们通往主观体验打开了一扇门,也允许我们选择一条不同的路径。在这种在场状态下,在心智在场的情况下,我们能够获得惊人的洞察力,从而更深入地认识心智和现实的本质。
MIND
可能性平面的在场通过释放内在潜能以实现整合,以此推动我们走向健康。在场是允许整合涌现的途径。
这也许既是心智运作机制中的基本要素,也是我们精神生活中的一种根本力量。当我们卡在混乱或刻板中时,在场能打开一扇门,将我们从固化的高原或无效的高峰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我们既可以改变抑郁、恐惧或焦虑的心境,也可以改变负面的思维、骇人的表象或令人心慌的执念。如我们所见,发展出可能性平面的在场和接近觉知环的中心的做法甚至能够令慢性躯体疼痛得到缓解。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我们对能量的觉察可以通过改变能量在当下时刻在概率曲线上的位置的方式对其产生影响。就像一些量子物理学家认为有意识的观察可以导致光子的概率曲线从波坍缩为粒子那样,或许意识也是通过概率曲线上的某种改变导致了能量流的变化,进而改变了信息流。这就是意识能改变心理活动的原因。这些心理活动是能量和信息流觉知的内容。一些人认为,在没有意识参与的情况下,意图既会对能量流产生直接影响,也会直接影响个体之内和人际之间的信息加工过程。无论是否有意识参与,意图也许还是改变能量概率模式的方式。我们或许可以在可能性平面图上用一个较低的高原来表示意图,这种能量概率的位置只是稍稍高于平面,它为其他心理活动的涌现设定了一个方向。如前所述,心境和心智状态可能也是高原,虽然它们也许略高于意图,但仍然低于诸如思维、情绪和记忆等次高峰过程。高峰则可能是次高峰的值实现其确定性形式,即思维、情绪或记忆的结果(见图2-2)。
作为引导能量和信息流方向的过程,注意可能是某种影响机制,它影响着概率模式的发生、改变,及其向高原、次高峰或高峰的转化。
自组织可能对这个能量分布构成的心灵地貌的世界中的能量和信息流进行了区分和联系,要么是通过被称为焦点注意的、对意识的导向,要么是通过非意识的机制,诸如心理过程和能量与信息流中的意图转变。如前所述,未经整合的流的模式既可以表现为刻板,即扩大了的高原和高峰,它们在我们称为时间的X轴上保持不变;它也可以表现为混乱,即在一个特定时刻Z轴上的极大变化。
正如我们谈到过的那样,意识可能是我们为了觉察主观体验,即生活的主观结构所必需的。这在图中可以被描绘为向平面以上的高峰和高原的短暂试探。意识不仅能令我们对“觉知的内容”的主观体验保持觉察,而且能改变“这些觉知”的内容。这就是意识改变能量和信息流的方式。如同正念训练或觉知环练习中的第七感技巧训练等各种心智训练所做的那样,无论是改变我们内在的心灵地貌,还是人际之间的心灵圈,在意识中建立有意图的状态,并发展出有目的性和方向性的心智状态,可能对我们改变自己的精神世界极为重要。然后,即使没有意识参与,这些有意图的状态的持续,即这些概率提高的状态,这些被我们称为“心智矢量”的、不需要意识参与的状态,或许也能影响能量流模式的改变。意图是一种心智矢量,当能量沿概率分布曲线运动时,意图能够以物理学的方式影响能量。虽然有时候我们能意识到这些影响自己心智的要素,但在大多数时候,我们却意识不到它们。
虽然上述假设激进且诱人,但我们还要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达到可能性平面令我们能得到趋向整合的天然驱动力。在揭示心智的本质时,我们既不需要物理意义上的空间,也不需要作为某种流动的事物的时间,甚至根本不需要时间的存在。心智只关系到当下,即低可能性在此时此地转变为具备高可能性和现实性的“觉知的内容”,以及确定性在不断展开的当下的涌现。
这是我们对心理活动提出的一种工作假设,即心理活动是可能性和现实性之间的往复运动。这种看法同时也能令我们深入洞察意识是如何与这幅图景匹配的。
根据许多来自觉知环练习的反馈,我们认为这也许就是意识的起源。虽然我们不知道其具体细节,不过,“能量从趋近于零的概率水平沿能量概率曲线的值的谱系运动”的观点令我们能够意识到,该如何将这种现象体验为一个宽而深的、令人感到无限的广阔平面。这就是我们假定的意识的起源。在某种意义上,它可以被描述为充满势或可能性的能量状态。如前所述,也许可能性平面这种趋近于零的概率状态具备微观态的量子属性,即没有时间箭头。同时,这也许能够解释某些人为何将可能性平面描述为“永恒”。这是一片可能性的海洋、一个可能性平面,它存在于概率分布曲线上的值趋近于零的情况下。心理活动位于一个有意识参与的连续体上,它们表现为可能性和现实性从可能性海洋上“冒泡”,然后从可能性平面上升起的过程。
在这个平面上,我们能感受到广阔的自由感。这种感觉并不意味着试图处在能量曲线的这个或那个特定位置,而是在所有的位置之间保持灵活性,自由地在整个经验谱系上运动。这种沿曲线将所有区分开的位置建立起联系的做法就是和谐的机制:它能带来生命中的整合一致的感觉,其两侧的边界则邻接着混乱或刻板的模式。这就是整合蕴含的意义,即沿能量概率曲线将区分开的位置联系在一起。
可能性平面也许是我们能彼此关联最紧密的地方,我们能在这里找到深刻的共鸣。如果个人的心灵地貌接触到这个平面,就能影响我们共有的心灵圈中对开放和连接的体验。这种相互连接并不局限于可能性平面。我的平面和你的平面即使不尽相同,大体上也高度相似。在我们各自的身体或心灵地貌中,无尽就是无尽。这给了我们一个彼此连接、建立联系并彼此区分的出发点。整合不仅仅局限于联系,它也包含区分,构成我们个体同一性核心的高原和高峰就是我们彼此进行区分的重要途径。整合就是要尊重这些差异,并促进富有慈悲心的连接。当意识内和意识外的高原和高峰出现并构成我们的精神生活时,区分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不过,接触可能性平面会让我们超越彼此分离的、孤立的自我。我们的高峰和高原都是独特的、彼此不同的,尊重这些独特的存在并接触可能性平面能让我们达成共识。我们能感觉到我们的连接和共性,而不仅是我们的差异。可能性平面就是通往联系和整合的途径。同理,通过可能性平面,我们能够意识到我们不仅与其他人连接在一起,而且与我们共同的家园,即我们称为地球的这颗行星深刻地连接在一起。
通过可能性平面,我们可以找到一条路径,来深入觉察他人的可能性高原和现实性高峰。因此,我们就可以尊重彼此的差异,尊重、珍视甚至滋养彼此不同的存在方式。通过心智在平面上的在场,我们能够对我们人格中特定的倾向和偏好保持开放。你的个体同一性、成长史、偏好和弱点都是高原和高峰构成的模式,而我们可以在自传体式反思和我们关于具身的、心灵地貌的叙事中探索它们。它们既不是我们心中的“邪恶小矮人”,也不是我们急需摆脱的东西,它们只是我们精神生活的完整谱系中的一部分,应当为我们所接纳,但那些处于混乱或刻板模式中的人也不应被困其中。
有了意图,我们就能通过训练学会如何从特定的高峰和高原更自由地离开。这些高峰和高原可能对我们造成了禁锢,制约了我们的同一性,在习惯和信念上束缚了我们,令我们要么在刻板状态下耗竭并停滞,要么在混乱状态下崩溃。我们如何才能实现这种自由呢?通过刻意训练心智以达到可能性平面,我们可以学到令能量涌现的新方式,从开放的可能性和不确定性的心理空间中涌现,朝着现实性和确定性发展。然后我们还可以回到最初,循环往复。发展通往可能性平面的路径就以这种方式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门,让我们既能够通过共识与他人建立连接,也能够与我们内在心灵地貌的高原和高峰中蕴含的广泛可能性建立连接。唤醒心智就是让能量沿着这些新的概率模式运动,以便重获体验新事物的自由,脱离我们生活中混乱或刻板的模式。这种解放通常需要我们放下对掌控感的需要,转而放松自己、拥抱未知,并为能够促进整合及和谐的天然驱动力赋权,令其得以实现。
某些人会因为对不确定性的恐惧而排斥令人舒适的放松,这种放松中也许蕴含着一个他们感到陌生的可能性平面。我们必须明白,当拒绝存在的恐惧居于主导地位时,它就会阻止我们靠近可能性平面。不过,当我们超越这种需要并突破这种恐惧时,我们就能解放自己的心智,进而改变自己的生活。遵循此道,有意识的整合便令我们既能尊重能量概率曲线上区分开的位置,同时又能将这些个体内部和人际之间的差异联系在一起。我既尊重你独特的高原和高峰,我也能从我们的平面上与你建立联系。用觉知环的术语来说就是,尽管我们的边缘是不同的,但我们可以在觉知环的中心找到共性。这就是我们唤醒生活、解放心智之道。
邀请你思考:学会在场
意识到某物的存在本身并不意味着我们已经处于接受性在场的状态。我们既可以带着未经聚焦的注意生活,让事物进入我们模糊的觉察;我们也可以带着在场和对觉察中体验到的事物的高度聚焦生活。当我们借以感知心智的“心眼”被开放性、客观性和观察稳定下来之后,我们就能看得更深入、更透彻。如果从这种开放的心智状态或在场出发,我们就能在意图和自组织参与的情况下促成改变的发生,即最大限度地朝着整合前进。
在这里,我们既要反思保持觉察的体验,又要探讨哪些东西可能有助于揭示那些已经得到研究证实的、能够促进幸福的做法,我们通过它们能够达到可能性平面,并且促进在场的出现。在我们反思的过程中,你也许会意识到有一种做法是有帮助的,即想象这些觉察的层次在你日常生活中如何出现,你的心智如何与大脑角力,以及你最终应当如何用自己的心智在日常经历中创造更多整合。
你也许会问,我们如何才能够在不彻底在场的情况下保持觉察?我们的可能性平面模型或许有助于解释这种意识体验的作用机制。出于这些反思,我们暂且假定,对意识的觉知一定程度上是由能量流涌现出的产物,当能量流位于趋近于零的可能性平面时,这种觉知就会出现。这个假定与我们对心智包括意识的假设是一致的,即心智是一种涌现性的产物、一种能量流的基本要素。考虑到沿着这条曲线的能量流,我们曾经讨论过一种观点,即对意识的觉知可能与曲线上的这个位置是一致的。
也许开放的觉察,即某些人所谓的“纯粹的意识”是一种没有时间箭头的、微观态水平上的量子性存在。当能量概率值升高到平面以上时,也许它们就具备了宏观态的特性,即受到时间箭头的限制。这意味着我们的感受、思维和记忆等心理活动一方面带给我们双向运动的感觉,另一方面又有单向度的、“随时间发展”的方向性,即从过去到现在,再到将来。与之相反,意识可能是具有永恒属性的,即无时间的。若如此,我们精神生活中的冲突就是在考虑到时间流逝的感觉的情况下,量子性的意识和经典物理性的心理活动之间存在的冲突。虽然我们生活在一个物理客体组成的宏观态世界里,这个世界受到经典物理学的时间箭头的束缚,但我们又是通过心智中量子性的意识感知这个经典物理性的世界的。这种经典物理性和量子性之间的冲突也许确实是我们人类经验中的一个根本难题。
我们在一个特定时刻可能处在的意识状态是一个广阔的范围。能量概率分布曲线上某些位置的混合也许能够帮助我们预知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如果我们假定对意识的觉知涌现自可能性平面,且诸如思维、情绪和记忆之类的心理活动涌现自平面之上的曲线,那么我们也许可以用下列方式理解非意识的和意识的精神生活。一些神经科学家指出,当研究对象对某物有意识的时候,某些联系性过程就会发生。例如,如果大脑中确实如利纳斯指出的那样出现了频率为40赫兹的波,且如托诺尼及其同事主张的那样出现了整合性联系,那么意识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就基于一些与觉察的大脑一端相关的神经区。这是关于意识相关神经区的前沿理论的一部分。
纯粹的意识,即不包含“觉知的内容”的“觉知的动作”,究竟与大脑活动有着怎样的关联呢?它是一种特别低水平的神经元放电吗?是否存在一种迹象表明,某种统一的微观态,即觉知的量子起源在由平面以上的“觉知的内容”构成的宏观态成分不存在的情况下占据着主导地位?以及,当我们意识到某种事物时,上述解释如何能将经典物理态和量子态的潜在属性结合在一起?因为我们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实证研究结果,所以无从回答这些关于大脑活动和关于意识的“觉知的内容”的基础问题。
在意识的心智一端,我们要检验的是能量流,我们关心的不是能量流在大脑或其他区域的物理位置改变,而是其在各种概率状态之间的转换。这种能量流是什么样子的呢?
让我们回到可能性平面的图上,请你依次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于其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就像其他任何图示一样,这张图只不过是张地图,它是一种视觉隐喻,而非“现实中存在的东西”。如前所述,如果我们能意识到作为地图的隐喻的局限,那么它们就自有其价值。这张能量概率分布的图的上半部分代表精神生活,其中的一部分在意识之内被体验为“主观体验”。图的下半部分存在概率上的相应改变,这种改变可能在同一时刻发生于大脑内部。这些改变可能就是意识相关神经区的神经活动。由此我们会得到这样一点提示:有时候,引领方向的可能是大脑,它通过神经元放电模式主导精神生活;在另一些时候,引领方向的可能是心智,它将神经元放电引向一个不寻常的方向。这就是心智影响大脑神经元放电模式的能力,这种能力已经得到了证实。
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在平面上和不在平面上的能量概率位置。对心智来说,上述模式可能是高于可能性平面的活动;对大脑来说,这可能是低于可能性平面的活动。心智中的能量流和大脑中的能量流将以可能性平面为镜子,在平面上方和下方相互映射。不过,我们关于主观体验和神经元放电并非同一种现象的假说得到了图中描绘的现象的支持,如图2-2所示,神经和心智虽然彼此相关,但不完全相同。换言之,正如我们屡次谈到的那样,主观体验和神经元放电即使直接相互影响,二者也并不等同。现在我们来继续谈谈在上述概率改变的视角下,意识是如何与神经过程和心智过程这二者产生关联的。
如果我们认为保持觉察,即有意识的“觉知的动作”需要某些能量流的组合拥有平面的部分,即某些能量流在概率分布曲线上运动到趋近于零的确定性水平上,那么正如我们假设的那样,这种现象就可能成为“觉知的动作”的基础,即其能量管理的方式。
不管是只有部分细节的模糊的觉察,还是具备清晰且开放的接受性在场,意识的质量可能都取决于频率为40赫兹的波或其他类似的采样过程中平面和高峰或高原的比率,即“觉知的动作”与“觉知的内容”的比率。这意味着“觉知的内容”和“觉知的动作”在一个连续体上各自代表了曲线上不同的位置,也就是说,两者各自代表了一种不同的概率状态。如果我们接受这个推论并将其进一步精炼,我们也许就能看到,不同比例的代表“觉知的动作”的平面和代表“觉知的内容”的非平面的高峰或高原是如何组合起来以揭示我们保持觉察的不同方式的。
如果代表“觉知的内容”的非平面的活动稍微占上风,那么也许我们就会更多地意识到事物的发生,却并未以正念的、接受性的状态充分体验它,而正念的、接受性的状态意味着一种包含选择和改变的开放性。我们将强烈地迷失于体验中,丢掉广泛的、可能包含着自我反思式的观察。这种状态会不会就是我们沉浸于心智中奔涌着感官能量的导管的一个例子呢?也许这就是希斯赞特米哈伊(Csikszentmihalyi)所说的“心流”(flow)的状态,即我们的意识虽然被感官流主导,但几乎没有内省。也许能量分布曲线的状态是感官流中的觉知的内容直接从平面上升起,而极少经过调整知觉的、限制性的高原过滤。这样一来,平面上的能量被我们深刻地觉察到了,而作为升起的高峰的平面以下的能量却保持了尽可能纯粹的状态,它们没有被先前的期待所束缚。也许这种自下而上的、平衡了高峰和平面的能量状态就是心流中存在的模式,其关键在于高峰的起源和平面或非平面位置的比率。
虽然心流能带给我们不可思议的感受,但它不同于可能包含自省的、广泛开放的觉察。有了心流,升起的高峰会让我们充满对当下时刻的感觉,我们完全沉浸于当前的活动中,被它完全充满,无法自拔。当我们将更多的平面成分加入这种体验时,一种更广阔的意识的感觉也许就会出现,其中既包含对自我的觉知,甚至也包含对这个觉知者的感觉,它们出现于对在心流状态中体验到的“觉知的内容”之上。这种广泛开放的状态看上去既连通了导流又连通了建构,这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令我们感觉到了无限广阔。这种无限广阔也许既是“禅定”的实质,也是意识的核心。通过在场,我们可以选择深深地沉浸于心流,但在场不同于心流,原因就在于此。在场是一种对万物保持开放的状态、一种容纳万物的立场,它能够将所有的一切都纳入一个巨大的、接纳的空间中。
在其他情况下,即与心流一起出现的清晰或开放的觉察缺席的情况下,我们可能就处在平面以上的部分占据主导地位的状态,对体验的细节缺少深刻的觉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正在发生的事物可能只有模糊的觉察,我们只能以含糊的方式聚焦注意、感受细节,并伴有匆忙的感觉、多变的表象或模糊的观念。
MIND
这时的我们容易分心,意识不稳定地从一处跳跃到另一处,既没有沉浸于心流的庄严,也没有安顿于广泛开放的、接受性在场的宁静。在这种模糊的状态下,虽然我们也许能够以某种说不清楚的状态知道某些发生的事件,但我们既抓不住心流中丰富的细节,也无法开放地接纳在场的体验。这种含混不清的状态就是我们没有心流、没有在场的意识的状态。
我们可以将其想象为能量曲线上的扫描过程被非平面的内容占据,只有极少一部分能够以一种模糊的方式接触到平面从而带来觉知。换言之,为了保持觉知,我们需要能量曲线上的一些要素触及可能性平面,这部分所占比例越低,清晰度也就越差。
如果非平面的高峰或高原活动是排他性的,如果当前时刻频率为40赫兹的波,或其他任何有待发现的整合过程中并未包含平面的内容而只有非平面的分布,那么这种模式也许就意味着非意识的心理活动正在发生。高峰和高原代表的活动在发生时几乎不会触及平面。上述假设描绘了非意识的心智状态及其意识相关神经区在我们的理论框架下的形态。这也许就是心智中存在的、先于或低于意识的能量流和不会被觉察到的神经活动。虽然这些思维、感受或记忆确实存在,但我们根本觉察不到它们。即使我们最终能通过进入意识的精神生活的其他成分察觉到它们的投影,我们还是无法对这些内容产生直接的主观体验。
关于“心智从哪里产生”的问题,这里有一个激动人心的答案。我们现在可以接受“心智是由能量流涌现出的产物”的基本假设,然后通过深入审视概率变化中的流意味着什么,来看看我们该如何理解有意识的和非意识的心理活动的概念。
在联系性的波中包含的可能性平面的部分所占比例越高,我们就能越多地处于接受性在场的状态。没有可能性平面就没有觉察,在这种情况下,非平面的分布就是非意识的心理活动。平面所占的比例小,觉察就模糊不清;平面所占的比例适中,也许我们就处于感官性心流的状态。在整合性扫描中,平面部分所占比例越高,我们的接受性就越强。用于区分对心流的体验和更广阔的正念在场的“临界比率”可能并非一成不变,甚至根本无法被明确界定,它因时而异,因人而异。虽然这会为试图量化这些过程的实证研究带来困难,但一个很重要的议题在于,这种整合性扫描中的比率在不同的体验中总会发生变化,我们可能处于心流状态但需要更多的内省,于是我们可以更多地接触可能性平面,增大其对非平面的比率以满足需要。换言之,我们可以用心智来调节这里的扫描比率,以便在特定的时刻改变意识的性质。如果我们通过进行觉知环练习或回归自己的天性而停留在平面上,我们或许就能更好地加强平面相关的活动,并因此令在场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这意味着你可以在整合性联系或扫描中顺着概率分布曲线增加平面对非平面的比率。
你能同时保持在场和心流两种状态吗?也许这里的关键在于时机,即使作为流动的事物的时间事实上并不存在。于是这个问题就变成了一个关于概率分布模式在每个时刻涌现的议题,即在没有“流动的时间”的情况下发生的概率改变,甚至是在没有空间的情况下存在的改变。换言之,即使没有时间和空间,改变仍然可以在概率曲线上的能量位置中发生,且发生于每时每刻。这种改变与开放的觉察有何关联呢?
MIND
答案也许很简单:做到在场,你就有能力选择各种不同的比率以满足不同的要求。从这个意义上说,做到在场,你就可以选择心流。也许并非所有体验到心流的人都有能力轻易做到在场。
虽然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但我们目前对此没有答案。这里有一个值得我们思考的例子,如果我们沉浸于愤怒并对某人诉诸暴力的行为,我们或许就处于愤怒的心流中,但却缺失了正念的在场状态中包含的灵活性和道德感。在场中总是存在心流这个选项,但心流却可能在没有在场的情况下存在。
如前所述,在场是通向整合的途径。在场也许是做出选择和改变的先决条件,它将我们从趋向整合的天然驱动力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在这样的在场状态中,高峰和高原相比于同一时刻存在于整合性扫描中的大量平面要素,其比例相对较小,且很容易就能被理解。换句话说,一次扫描的发生能够在某种意义上定义我们应当将“此时此刻”体验为什么,即以神经和心智模式存在的此时此刻是怎样的。在场是一种概率状态,我们可以认为它既描绘了正念觉察的核心,又描绘了在此时此刻带着接纳和爱保持觉察的核心。在这种扫描中,让平面和非平面更均衡地分布,将使得觉知中更高水平的丰富经验得以流动。
虽然在一个特定时刻的扫描中,平面要素所占的比例越高,我们能够感到的广泛开放的觉察就越多。但这也可能造成一种困扰。最近,我和一位长期从事冥想训练的同事一起吃了晚饭。她问我如何区分“非二元现实中的虚无感”(nothingness of non-dual reality)和开放且完整的体验,她在过去几十年的冥想训练中常常体验到前者,后者则是那天早些时候其他人在一个工作坊中进行觉知环练习时,所报告的在可能性平面上产生的体验。她说,当她在这些年的冥想练习中进入深沉的、纯粹的觉察状态时,她感到无一物存在。当我问及她的感受时,她说那是“彻底的空虚”。她的表情是空虚的。接着她补充到,对她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错觉,现实中什么都不存在。这就是她的现实:唯一真实存在的就是空虚。
参考之前有关能量流的讨论,我们或许能理解这位深思熟虑的女士到底在和什么东西斗争。她的故事并非孤例。有些人认为这种“非二元”的观点意味着任何看起来将自己从更广阔的世界中分隔开来的东西都是错觉。实际上现实中并没有真正存在某种东西将某人与某物分隔开。这种非二元的现实可能意味着生命是充实的,而非空虚的。如果真实的非二元世界是充实的,那么这位女士又怎么会为空虚所困呢?概率曲线的理论也许能帮助我们理解她的体验。如前所述,意识到趋近于无限多的可能性逐渐成为现实性,这是我们精神生活的源泉。那么好吧,站在非二元的角度来说,心智是什么、心智由谁参与、心智为什么出现,以及心智何时出现等问题是作为能量模式的转化涌现出来的,它们是概率分布曲线上永无休止的运动,其中充斥着无限的可能性和无穷无尽的涌现。我们认为觉察,即精神生活中的“觉知的动作”,涌现于概率位置处在趋近于零的平面的时刻。一种理解“存在于这个平面本身”的体验的方法,或者说“学会仅仅存在于该平面,而不是非平面的高原或高峰”的方法,就是你要主观地将这种“零概率”状态感受为“空无一物的体验”。从字面上来看,“空无一物”仅仅是一种可能性,它意味着既没有高峰和高原的“物”,也没有心智中的“觉知的内容”。如果你拒绝相信事物的涌现,比如作为可能性高原的意图和心境,或者作为现实性高峰的思维、情绪、记忆、感知或者随便什么,你就会认为象征着纯粹的觉察的平面之外的一切都是错觉、是假的、是不真实的。好吧,如果这条信仰或思考的线索让你只能在平面上才感到安全,你在这里逃避其他一切你认为是错觉的东西,并且对心智中的“觉知的内容”,即从这个平面上涌现出的东西抱着不信任,那么这个平面在某种程度上就会被你体验为“彻底的空虚”。可能性平面本来是天堂,然后,如同在这个案例中那样,它也可能变成充满空虚感的牢狱。
概率为零或趋近于零的等价体验是无限或开放的可能性,这与我那位同事的体验大相径庭。可能性平面事实上是充实的,而非空虚的。它为何物所充实?为“势”所充实。对于我和数以万计有同感的人来说,可能性平面是平和、开放、无限、愉悦、清晰和连接的源泉。从这个视角来看,可能性平面中涌现出的决非错觉,而是机会。生活在这里的你会得到完全的自由,而不是在此遭到囚禁。
我们可以从空虚和充实这两方面体验可能性平面。一些人的体验或许是牢狱,而另一些人的体验或许是圣殿。你对平面的感觉是空虚还是充实,你对平面的主观体验是牢狱还是圣殿,可能受到你生活中诸多因素的影响。比如我们曾经提到,一些人认为不确定性的体验是可怕的,且落入可能性平面是令人不适的,至少在一开始如此;相对地,另一些人则发现可能性平面令人心安、充满一种无限的感觉,它不仅能够让人深刻地连接到广阔的通途,而且能够让人随着自我感觉的拓展和深化而进一步连接到广阔的世界。
这种概率分布曲线和意识是怎样从与自组织有关的平面中涌现出来的呢?我们可以用整合的观点来描述它们之间的联系。
整合的意识令人可以充分且自由地接触概率分布曲线的全部。接纳所有涌现出的事物,并停留在平面上,这正是存在的完整性的一部分。你只需要体验万事万物,此外什么都不需要做。从这个角度出发,“觉知的动作”、觉知者以及“觉知的内容”都是一个连续体的组成部分。这种感知包含许多方面的非二元世界的方式令我们得以认识到,无论是“觉知的内容”还是觉知者,世间万物都并非错觉。它们不仅真实存在,而且极为重要:它们是现实中区分开的方面,在整合式的和谐之流中又联系在了一起。“觉知的动作”或许带有不受时间箭头限制的永恒感,而“觉知的内容”及觉知者则可能更具受时间箭头限制的宏观态属性,前提是觉知者是一个心智建构出的“我”,而非仅仅是纯粹的觉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的同事也许高度聚焦于没有时间箭头的状态,而回避了受到时间箭头限制的、平面以上的精神生活状态,在她看来,这些精神生活状态是不真实的,甚至本质上就是错觉。她似乎执着于一种观点,即只有平面才是真实的。如她所言,平面对她来说是充满空虚感的牢狱,她卡在了刻板之中。因为她对于改变生活感到无能为力,因此她需要得到慰藉。她需要知道如何运用整合过程以实现自组织的流,这样她就可以接纳概率分布曲线上不同的位置,并真正解放她的生命和心智,从而得到自由。
我们不妨设想一种平面占绝对优势的比率,然后我们就会感到自己此时此刻停留在这种宏大的状态之中,内心有一种广阔的充实感。有些人或许会称其为正念觉察,我们则简单地称其为在场。我们偶尔会完全落入可能性平面,然后感觉到独立自我的消解,进而以不同的方式体验到“我们”,最后体验到神圣,或者我们本质上的相互联系、相互依存以及非二元性的本质。如前所述,如果我们卡在了平面上,一如我那位不幸的、抱着万事皆错觉的信念的同事,那么我们就可以假定自己的整合受损了。对她来说,可能性平面成了刻板的牢狱。对其他人来说,完全不触及可能性平面也许会导致一种“自动化”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同样可能导致刻板或混乱的体验。生活本不必如此。将平面、高原和高峰整合起来,将没有时间箭头的“觉知的动作”和有时间箭头的“觉知的内容”联系起来,尊重其各自的差异并促进其联系,这便是我们将上述刻板或混乱的势整合为和谐之流的方式。当我把所有这一切讲给我的同事后,她似乎开拓了思路,得到了慰藉,也说不定受到了挑战或遭遇了惊吓。
让我们回到今天,回到太平洋岸边这场活动的会后讨论。一些人在觉知环练习中发出了如下感慨:“哇!”“太棒了!”“我们联系在了一起,孤立的我消失不见了!”“你找到了宝库的大门,我们现在拿到了钥匙!”“若不是进入觉知环的中心我就要感到厌烦了,然后我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状态并待在了那儿。”“我感到宏大、永恒、快乐、舒适、自在和喜悦。”“那是一种意识不断扩张的感觉。”……
拓展我们与可能性平面的接触能让意识进入在场的状态。在场不尽然是牢笼或陷阱,它既能提供充实生活的潜在可能性,也是通向整合的途径。
上述反馈只是一些例子,无论我们的精神生活是有意识或非意识的,还是共通的或独特的,抑或是孤立的或联系在一起的,它们都指出了我们建立自己存在的基础和想象自己的精神生活的若干方式。这些方式中的每一种都可能源自共通的心智机制,即心智是由能量和信息流涌现的产物。
接下来,我想请你思考你自己的觉察是怎样的。如果你曾经做过觉知环练习,它带给了你怎样的感觉?当人们预期获得与自己之前听到的描述相似的体验时,这种预期也许会限制他们自己在练习中自发的涌现。我将这些亲历者的描述分享给你,以便你能够体会它们。这些亲历者的反馈支持了一种观点,即“有些令人费解的事发生了”,无论在什么场合中,无论参与者有什么背景及经验,有些事都惊人地相似。
接触觉知环的中心,即接触可能性平面的体验对你的生活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你产生了怎样的感受?你觉得觉知环的边缘部分像什么?当你反思这些体验时,不妨想象一下,如果你能真正实现内在的清晰和选择带来的平静,即触及你心智的中心,然后会发生些什么?你能想出哪些运用这个心理模型来启发你的日常生活的方法?
你拥有这样的可能性,能够以各种方式运用自己的心智以聚集注意并开启你的觉知,即可能性平面图的最顶端。这些做法可以令你的大脑,即可能性平面图的最底端向全新的、更加整合的方向发展。即使你尚未整合自己的自动化模式,即使它仍然趋向混乱或刻板,你也可以选择加强你的心智,并令其有意识地驱动能量流以新的方式流经你的大脑。你的心智本就是对能量和信息流的调控过程。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整合的核心作用,我们可以认为你已经得到赋权来运用你的心智整合你的大脑,并增进你的幸福感。当你体验到这种生活方式时,你就可以成为由个体组成的社会中的积极的一分子,进而促进整个社会的整合。你的心灵地貌将通过这种方式与周围的心灵圈交织在一起。这就是意识、认知与社会的连续性。
在本周的觉知环练习中,有些人对糟糕的交通状况抱怨不已。今天我给了他们这样的建议:当愤怒的思维构成的高峰和被激惹的心境构成的高原在开车过程中涌现出来的时候,你们可以通过接触可能性平面的练习为自己找一个内在的避难所,甚至在交通拥堵的时候也可以这样做。我们都是更大的世界的一部分,这个世界包括交通拥堵中的其他人所具有的流。这是心灵圈的物理层面的体现。我们连通内在的心灵地貌与外在心灵圈环境的做法是以具身且关系性的形式获得充实生活的关键,这可以为整个世界由内向外带来整合。
这些经历让我产生了一种内在的感觉,即我们在旅途中发现了一些可以改变人们的生活的重要的东西。如果对其进行合理的阐释,那么它们就能帮助我们以更宏观、更全面且更精准的方式认识心智。这种更清晰的心智观也许能揭示出一种更有效的助人方式,无论是在家庭内部、在学校、在诊室,还是在社会中。
研究表明,我们在社会和文化中是与他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哪怕是在没有意图的情况下,我们也至少能影响与我们分隔3度的人。换句话说,我们的生活方式和言行举止能影响到与我们从未谋面的人。想想看吧,如果我们都更多地接触到可能性平面,这会令我们所在的社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我们大部分时候都活在平面之外、缺乏在场,我们就会过着孤立的生活,被非意识的认知裹挟,并被其引向各种自动化的模式。请你想想“设法接触可能性平面”意味着什么吧:在你的个人生活中,你会获得更多的自知、自由和自主性;在你的人际关系中,你能更好地共情,更具慈悲心,与他人有更多连接;在你所处的社会环境和文化环境中,你会就生活的本质与他人开启新的对话,即启迪他人和你一样找到清晰、自主和连接的源泉。你和我,即“我们”,都是被从内而外赋权以便在现实中引领这些改变的。我们可以从可能性的海洋出发,让自己充分触及这片海洋,并以正能量的浪潮影响他人。
通过这些反思,我邀请你进一步探索自己的切身体验。在“审视”自己的心智时,你对心智本质的反思中产生的感觉、表象、感受和思维各自导致了怎样的主观体验?如果你从一个简单的问题开始,即精神生活的上述四个部分从何而来、如何产生,那么你是否能在这个可能性平面中感觉到你自己心智体验的具身和关系性的起源?你是否能感觉到这片个人化且共通的心智海洋中蕴含的种种可能性?
此时此刻,我既因为这段旅程而欢喜,也因为接近终点而悲伤。此时此刻,我心中还充满了感激,因为你和我一路走来,并提出了这么多重要的问题。在下一章中,我们将要探讨如何拥抱彼此之间形成的连接,如何促进对生命以及对作为人的无尽旅程的敬畏。
终于到了本书的最后一章。这个时代始于此刻,前路漫漫,永无止境。我们将进一步探讨之前发现的某些重要议题,从心智的内在性和间性,到主观体验的核心地位,再到整合在促进终身心智健康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地位。我的观点很简单,即善意是整合的天然产物。自我的整合令个体“我”从相互联系的“我们”中区分出来。对彼此保持善意,尊重差异并培养富有慈悲心的联系,就是以整合的方式生活。很荣幸与你一路走来,感谢你在探索作为人类的核心的旅途中陪伴在我身边。
2015年—永续的当下:人类的存在、人类的作为以及对人类心智的整合
这是元旦的日出。破晓时分的天空染满了橙色、蓝色和绿色的光辉,潮水轻柔的声音在此刻涌现,一如它在每时每刻的姿态,它以一种超越人类想象的方式温柔地弹出了一段音符,这段音符包围着我的心智,仿佛催我入睡的安眠曲。因为我昨晚在新年聚会上和朋友、家人玩了个痛快,所以我很晚才睡。虽然我的身体现在需要更多的休息,但我还是起床了,以便和你待在一起。此时此刻,在这个我们永远活在的当下,在我们一起探索心智的途中,我想以我们都能理解的语言对你讲一些关于这段旅程的感悟。
心智是那日出吗?心智是那拍击海岸的波涛吗?心智是以天、月、年或每5年一段进行表征化的时间的产物吗?心智建构了全世界统一的、一年与下一年的界限。人们在庆祝这界限时的欢呼和呐喊,绽放在世界各地的天空中的烟花,全世界几十亿人都盯着看的显示屏……这里的每一样事物,是否都是我们的集体心智共同建构的一部分?
我们从无穷无尽的能量模式的组合中建构意义并获取信息。我们既是感官导管,能够允许自下而上的流自由地进入意识;我们也是解释性的建构器,能够为我们的生活建构意义,组织叙事。在我们的心智之外,现实中并不存在什么“新年”。如我们之前所言,当我们离开此时此地的现实时,我们就不知身在何处。相信心智中的某种错觉就会带来这样的风险。这种错觉将时间视为某种单向度的、流动的东西,而非四维时空现实中的一部分。我们可能太在意过去,同时又太担心未来。没错,地球围绕太阳的周期运动确实影响着我们与太阳这颗闪闪发光的天体之间的关系。没错,地球围绕自己的轴旋转的周期就是被我们称为“天”的时间单位,它定义了每两个被称为“每日”的模式之间的界限,我们用这种模式来觉知以某种持续的形式展现着的当下。我们体内的一系列生理节律也同样揭示了我们基于“地球-太阳”关系的生理变化。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一路升到天顶,然后下沉。我们将上述所有空间关系中的改变都解释为某种事物的流逝,即时间的流逝,并以此作为度量时间的时钟。我们将某种当下的模式称为“天”。被我们称为月球的那个白色圆圈在运动时能够反射阳光,它的反射遵循一种重复的变化模式,我们称这种模式为月亮周期,并大致用其定义“月”。太阳相对于地平面的角度同样遵循一种重复的变化模式,我们称其为“季节”,而我们将季节遵循的模式称为“年”。如果我们将一根杆子垂直插在地面上,我们就重新发明了日晷,从而能够用它来测定一个太阳年中的季节变化模式包含多少天。所有这一切都是世界上的物体关系的改变。我们略施诡计,编出一些有意义的名字,对天数稍加调整,就得到了12个月。于是就有了我们现在的历法。乍看之下,时间无论如何都是某种单向度的、流动的东西。
在现实中,这只是我们用心智感知到的能量模式对外部世界赋予意义,并让我们彼此分享这些认知的一种做法。我们的心智创设出一种时间在流动的感觉。为了满足我们的需要,并让我们彼此沟通,我们利用了自上而下的建构器的解释功能。于是,我们产生了对周围世界的知觉,包括对时间的知觉。
MIND
我们将这些外部世界能量的改变建构为信息,即一种符号、一种概念、一种我们称为“时间”的想法,然后点燃鞭炮,庆祝我们建构出的产物乍看之下的流动。
我们的内在世界是怎样的呢?我们的心智能够认识其自身,感知来自身体内部的能量,并觉察内部的模式。在做梦的时候,我们对自己内在心灵地貌的反思之所以能带给我们无时间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我们沉浸在可能性平面的体验中,而可能性平面有着无时间箭头的涌现性。我们同样可以用这种第七感的知觉流看到他人的模式,产生我们所谓的共情,并形成关于他人内在精神生活的可能的图景,这里的内在精神生活既包括主观体验,也包括感受、思维、记忆和信念。洞察和共情令我们得以觉知自我和他人的内在世界。
当他人遭遇不幸时,我们可以通过共情感知他人的痛苦,构想帮助他人的手段,然后做出富有慈悲心的行为以缓解其痛苦。我们从他人那里感知到的能量模式是他们内在生活的信号,这些信号由他们的身体发出,并被具身的大脑塑造。大脑结构影响着大脑的工作模式,大脑结构的发育则依赖经历、表观遗传及遗传因素。突触结构直接影响着能量流及能量向信息模式的转换。
我们生而为人,这种现实令人震惊。虽然我们并未选择进入这样的躯体,但我们以经典宏观态世界中的量子态心智的觉察而存在于斯。来自我们自上而下的建构器的信息编织出有关躯体的生命故事和个体自我的叙事,它们跨越时间,记录着我们的宏观态和心智状态的发生和变化。当下也许就是我们心智体验的全部,即我们活在现在,记住过去,并想象未来。已经发生的当下作为一个固化了的时刻产生出一个突触的投影,投射在负责感知当下时刻的发生的那些神经回路上。这种投影不仅存在于我们的主观体验,也存在于受上述神经通路影响的能量流模式。既然大脑是一部预测机器,那么我们的躯体就会在现在这个时刻发生之前即开始塑造它的样子。试图真正活在当下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挑战:我们要把自己从这种对生活的预期性塑造中解放出来。如前所述,我们的经验越多,我们恰恰越容易被经验妨碍,因而看不清楚、活不真实。
为了从这种知识的沉睡和建构的云翳中觉醒,我们必须重新构想心智和存在的本质。这种本质也许既简单又合乎情理,即活在当下。这或许就是幸福生活的科学和艺术。
如果我们在意固化的过去,担心还没有发生的未来,我们就会与现在或当下疏离。唯有当下能够令心智觉醒以面对现实,从而令我们进入个体内部和人际之间的生活中。
通过活在过去的影子中或者对未来的期待里,通过聚焦于过去或未来,心智就从神经元放电的模式中涌现出来了。虽然这里的心智不等同于神经元放电,但这两者却紧密交织在一起。虽然心智的叙事既非导线也非显示屏,但它却会被这些塑造能量流的机制影响。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甚至会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知晓生活的所有这些内容。我们可以拥有这种奇迹般的觉察。神奇的事会在这种觉察中持续发生。我们的内在和间性的现实能够影响能量流,使其在许多层面上流动。通过基于身体的神经系统,我们可以直接感觉到,我们的心智力求组织起的世界有多么宽广。我们的导管促成着尽可能纯粹的、躯体性的流;我们的建构器则对这些输入的内容进行解释和叙事,它试图为我们的生活赋予意义,包括我们的心智生活和我们对时间的感觉。心智即从这些能量流、导管和建构器中涌现,这种涌现既发生在个体内部,也发生在人际之间。
我们认为心智的至少一个方面是能量和信息流的自组织产物,它负责探测模式并赋予意义。这一假设指向一种观点,即心智这种涌现的方面既在个体内部,又在人际之间。我们的叙事是共享的,我们对彼此的理解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我们或我们的集体精神生活分布在个体中,形成了比单个个体更大的存在物。我们既有内在的心灵地貌,又有间性的心灵圈;我们既是个人,也是人类。
在此时此地,我们通过区分和联系的方式在集体和个体意义上汇集了上述内在和间性的模式。当这种整合出现时,心智中就会自发涌现出和谐,心智也会主观地体验到和谐。你的心智和我的心智之前已经探讨过一个重要的观点,即幸福涌现于这种内在和间性的整合。我们不会成为其他人,我们仍然是彼此区分又紧密联系的个体。
MIND
整合通过这种方式创造出了一种现实,即我们归属于某种比我们更宏大的存在,它超越了我们各自相加的总和。“我们”大于你和我的总和。
此刻,太阳已经从水平线上升起,这个明亮的橙红色圆球跃入了由发暗的灰色和黄色组成的背景中。现在是白天,这个固化了的此刻就是破晓,随后向着你我而来的又将是开放的下一时刻。
整合中也许还包含了我们的时间感。我们既可以接纳时间箭头的概念,它带领我们永远向前,从未来的开放性到现在的涌现,再到过去固化的宏观态生活的集合;我们也可以同时体验到无箭头的生活涌现中的永恒感,这种生活的涌现来自可能性平面。整合的一部分就是接纳这种生活中看似对立的两方构成的冲突。
我清楚地知道我们此刻已经走到了本书的最后一章。我需要总结并反思我们的发现,思考我们想象过的看待心智和分享心智的方式,并以内在和间性的视角对上述各种方式做一下回顾。既然我们将心智看作具身且关系性的,那么我们便回到了这样一个问题:太阳和天空,凛冽的风和飞扬的沙,在此时此地,它们本质上是我的本质吗?当我与你分享这些话语时,它们是否也会成为你的一部分,进而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我与你全然分离,我们都是全然孤立的个体。这是一种自上而下的、被广为接受的、被解释建构出的错觉,正如爱因斯坦在多年前所言,它是一种存在于我们意识中的“视觉妄想”。
爱因斯坦的原话并非“错觉”而是“妄想”。妄想是精神病性的信念,即不符合现实生活的、可能导致我们功能失调并陷入困境的信念。
时间或许是心智的建构,同理,我们对一种“全然孤立的自我同一性”的感觉或许也是如此。爱因斯坦在劝慰一位痛失爱子的父亲时说过这样一番话:
个人既是被我们称为“宇宙”的整体的一部分,也是受到时空局限的一分子。他将自己、自己的思维和感受,体验为与宇宙其余部分分离开的某物,这是他意识中的一种视觉妄想。这种妄想是囚禁我们的监牢,它让我们仅仅追求个人的欲望,仅仅对最亲近的少数几个人表达爱。我们的使命是将自己从这监牢中解放:我们要拓展自己慈悲心的范围,以容纳所有生命和整个美丽的自然界。虽然没有谁能完全做到这一点,但力求做到这件事本身就既是我们解放自我的一部分,也是我们内在安全感的一块基石。
我们的心智有能力接收这些感官经验,思考这些知识并接纳这种立场,从而为我们自己赋权,令我们得以在生活中实现整合。这种整合是健康的身体、健康的精神生活和健康的关系的本质。当我们深入思考这一切时,我们就会意识到某种蕴含在诸多古老的民间智慧中的科学原理。这种融通的观点是这样的:整合的结果和过程,从洞察和共情到情绪的平衡,再到道德感,也许正是完善的生活的基础。
站在宏观视角上看我们的人际关系的做法,令我们能够理解一系列关于幸福、长寿、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的研究中蕴含的共性,即支持性的关系是促成幸福生活的一个重要因素。
此外,在微观水平上,科学研究也表明,发展在场,即对正在发生的事物保持觉察的能力,可以通过诸多方式优化表观遗传调控,进而防止特定疾病的出现。这可以提高端粒酶的活性,它负责修复和维持位于染色体末端的端粒并进一步保持细胞的健康,从而起到改善免疫系统的功能和增进我们的整体生理健康水平的效果。研究者已经证实,正念觉察训练能通过改变大脑结构来实现整合。发展在场的能力,学会增强心智的功能来促进对正在发生的事物的开放的觉察,而非被自上而下的自动化评判带走,这有助于改善我们的健康状况。上述这些看法都已经得到事实证明。在场能够促进幸福。我们如何运用自己的心智,这一点至关重要。
从这种躯体的观点出发,我们也可以检视自己的脊椎神经系统是如何发挥调控作用的,该系统能帮助我们平衡内脏器官及与外界进行互动。当我们从鱼类向两栖类、爬行类和哺乳类进化时,脊椎神经系统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作为哺乳动物,我们的祖先最先进化成灵长类,然后又在最近几百万年间进化为原始人类,直到最近几十万年才逐步接近现代人类的结构和外表。一些科学家证实,人类至少在3万年前就学会讲故事了,他们通过绘画和可能的口头语言为生活体验赋予意义。
作为社会化的灵长类动物,我们需要和群体成员相互扶持才能生存下去。作为人类,我们发展出了更复杂的社会形态,以一种异于其他物种的方式生存。莎拉·赫尔迪(Sarah Hrdy)在其引人入胜的著作《母亲与旁人》( Mothers and Others)中将这种生存方式称为“助亲”,即由母亲以外的、值得信任的他人分担照顾孩子的责任。想象一下你家的狗或猫将自己的幼崽留给你邻居家的宠物看管,这不可能,对吧?绝大多数人类以外的灵长类动物不会将照看无法独立的幼崽这么重要的责任交由社群分担。
这种助亲行为创设了一种既有趣又有力的社会环境:我们要依赖于值得信任的他人才能生存下去。我们需要一个心灵圈将彼此联系起来。我们生活中深刻的社会本质对我们的社会大脑和有意识的心智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信任既在我们的社会中有其机制,也在大脑中有其回路,即波格斯所谓的“社会参与系统”。在开工作坊时,我经常使用一种实验性的沉浸式学习法,在其中我会严厉地说几次“不”,接着暂停,然后再温和地说几次“是”。无论工作坊参与者的文化背景是否相同,其结果都是相似的:“不”引起了糟糕的感觉、回避的感受、逃跑的欲望、肌肉的紧张,以及想要反击的冲动。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人说了“不”。
那么“是”引起了什么感受呢?它通常能带来平静、开放、互动和放松的感受,除非这个人还卡在刚才的“不”导致的敌意、恐惧或僵硬中。
我认为这个练习揭示了两种基本的状态:“不”激起了反应性状态,“是”则激起了接受性状态。
反应性状态来自我们的爬行动物祖先,它们已经具备出现于3亿年前的脑干。如果脑干在恐惧状态下被激活,就会引起我们对4个“F”的预备,它们分别是“战斗”(fight)、“逃跑”(flee)、“木僵”(freeze)和“晕眩”(faint)。相反,出现于2亿年前的哺乳类动物的大脑回路能安抚脑干发出的警戒信号,并开启社会参与系统,从而让我们进入接受性状态。这时,我们的肌肉会放松下来,我们视觉和听觉的注意域也被拓宽了。这就是我们开放的接受性状态的神经机制,我们在这种状态下能够做好建立连接和学习的准备。
我猜测,在个体的心灵地貌一端,当我们达到可能性平面时,接受性状态就会出现。这时,我们会变得更有觉察力、更清醒,并做好了与他人建立联系的准备。
对其他哺乳动物的研究也表明,当特定的生理状态产生时,个体更可能从事亲社会行为。是什么样的生理状态呢?汗毛直竖。这是一种毛囊竖起的现象,我们在起鸡皮疙瘩时就能体验到这一点,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产生的感受是敬畏(awe)。达契尔·凯尔特纳(Dacher Keltner)及其同事对敬畏的研究表明,体验到敬畏会开启我们的心智,从而将更大的群体利益置于个体利益之上。敬畏使我们更加着眼于我们所处的社群,同时降低自我关注度。在这些颇具独创性的研究中,研究者要求被试观看一个激发敬畏的场景,比如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校园中的一大片树林,而非旁边壮观的现代化建筑。在观看树林的图片后,被试更有可能帮助摔倒的人。总体来说,当人们体验到敬畏时,他们通常会说这种体验改变了他们看待世界的方式。我猜凯尔特纳研究的敬畏感与我所说的可能性平面的体验是有共性的。也许敬畏的种种来源,比如身处大自然,比如面对大教堂、万里长城和耶路撒冷的哭墙等人造物,比如与他人互动时产生的社会敬畏,都会导致与可能性平面的接触。当我们下降到个人孤立的同一性的高峰和高原之下,对超越这种小我的大世界的壮美开放时,就会出现敬畏的状态,会体验到自我发生了转变。平面令我们得以感受到某种一开始不容易被理解的事物,某种比私有的、个体的自我更宏大的事物,某种似乎不受时间箭头束缚的事物,某种令我们一睹广阔甚至无尽的时空块宇宙的事物。在我看来,这就是敬畏的体验。
敬畏来自一种接受性的感觉,即感到我们是某种宏大的整体的一部分,我们也许无法清楚地理解这种感觉,因为它比个体的我更大。这也许解释了敬畏为何能引起一种对与他人的连接更加开放的状态。
此外,有了我们更加复杂且社会化的大脑皮层,进化赋予我们另外一种与他人连接并提供帮助的方式。在应对困难情境时的一种反应能够促使我们与他人建立联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谢利·泰勒(Shelly Taylor)称之为“照料-结盟”。这种反应最初发现于女性被试,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两性都能激活这种社会参与系统,以便对困难情境做出反应。然而,当我们感到受威胁甚至完全无助时,还是可能会激活脑干中一些较原始的作用机制。“照料-结盟”这种通路似乎受到爬行动物脑干上方的神经系统的影响。作为社会性动物,这种令我们建立联系而非单纯做出反应的重要通路或许也依赖于我们的在场能力。在场是一种可习得的技能。
前不久,我与北卡罗来纳大学的芭芭拉·弗雷德里克森(Barbara Fredrickson)一起主持了一个工作坊。在工作坊中,我们讨论了她富有见地的著作《爱是什么》( Love 2.0)。她认为,爱无论大小,它皆来自我们以一种被称为“积极性共鸣”(positivity resonance)的方式对积极状态的分享。积极性共鸣指的是我们与他人的积极情绪进行连接的方式。我很喜欢这个观点,它认为我们不必将爱局限于对爱情或依恋关系的刻板定义,而是可以在生活中更广泛地体验到它的存在。正如多年后一名觉知环的练习者给我的反馈那样,“自从做了这个练习,我现在经常产生这样的体验,即对站在我面前的人感到深深的爱,我们明明才刚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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