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有污点的伟人?80年后,亲孙女仍阻止让他骨灰归葬北大

栏目:小说资讯  时间:2023-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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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五四靠山”、“北大之父”,蔡元培素为世人所景仰。民国时分,新旧士林马首是瞻,到了如今形象依然光辉无比。

  1930年代初,出任“中研院”院长时的蔡元培

  去年,有位名教授就议论说,在民国不可胜数的文人、政客之中,真当得起“完人”二字的,只有蔡先生,连鲁迅与胡适都不够格。只是,细究起来,有心的朋友当会明白,真实的蔡元培,如绝大多数处历史漩涡、经离乱衰世的名人一样,面目也是较为复杂的。

  他在革命者、教育家、灵魂、现代学术守护神诸多“人设”之外,还有不少被有意漠视、折叠的面孔,甚至不乏“黑料”与“污点”。他一生言行与观念,都犹如一片盘根错节的森林地带,激进又保守,封建又开明,宽厚又残忍,矛盾交缠的性情特征异常显著,同时又呈现出一股清澈微激、冲决轶荡之状,且始终为天下物望所归,不免令人莫名所以。

  特意提及这些,毫不要去否定他的用心,而是意在自我提示说,历史与人性,在任何时候都很复杂的。

  从履历上看,蔡元培会走上革命家之路,乃至成为民国教育界宗主,有太多偶然因素。其精神本色,实一介书生,自称“好奇而淡于禄利”。是时代洪流催逼着他,与境相发,因机相推,一次次“转型”。

  他出生于浙江绍兴,一个尤出“江南才子”的奇地。与同乡秋瑾、鲁迅等“官学二代”出身不同,他来自很低微的小商人家庭,回忆录说“祖传无读书登科之人”。他爷爷是当铺经理,父亲蔡光普则是钱庄小老板。起初,家境也还尚可。只是说,旧时代行商作贾乃是贱业,鲁迅自称再走投无路都“总不肯学做幕友或商人”。所以有人说蔡元培是“从后门闯入”历史的。

  留日时期

  蔡元培兄弟3人,就数他最聪慧好学,其父遂有意培养他走科举之路,改换门庭。他似乎自小也老成,非逆俗激矫、异端自喜的性情,5岁入私塾,12岁习八股,按部就班乖乖作优等生。可不幸的是,11岁那年,其父就病逝了,家道从此败落,日子陡然困顿。在给有钱人家陪读“勤工俭学”之余,他愈加发奋,青云直上:17岁中秀才,21岁中举,24岁中进士,并迅速入翰林,光耀其宗。据张仲礼研究,那年(1894年)进士均龄为33岁,26岁前比例仅为11%,蔡元培无疑是科举考试的佼佼者。

  1903,脱下长衫、剪掉辫子后的蔡元培携次子与友人

  他一路开挂,成了当时绍兴人妇孺皆知的“励志哥”,比如小他10多岁的周氏兄弟,自小就熟知其名。对于晚清,蔡元培妥妥“体制内”中人,也在最大利益既得者之列。补句题外话,他中举其实靠奇特晦涩、僻字怪句的“怪八股文”获得某主考官青睐才入围的,说起来跟今年那篇举国非议的浙江高考满分作文实是一路。中国文章,写法很多元,奇古博雅、薰香掬艳,其实从来都是主流之一,尤其是在考场。好些朋友义愤填膺批判,却不免瞎子摸象说外行话。

  因字不佳,差点不中进士,翁同龢有举拔之恩

  可以说,若非寇深国危,忧世悯乱,蔡公断然不会踏上反清的“自送死地之途”。1895年,《马关条约》签订,接着偶像谭嗣同喋血街头,本在翰林院钻研文章的蔡元培,悲愤到差点吐血,“虽韩、魏于秦,宋于金,不如是之甚也”。他觉得大清无可救药,改良也是与虎谋皮,很快请假回乡,秘密联络同志,慷慨悲歌投袂击剑,从此走上推倒满清的志业。

  可直到辛亥革命前夕,他还挂着清廷一些职衔,领着朝廷的工资。照时下时髦话说,他实是清政府内的“带路党”。

  而后,因了革命党内部一些狗血,他一度极感厌倦,“带薪留职”跑到欧洲留学。他是有心回到读书人本位,专心搞学术与教育的。晚年,他说自己“性近于学术而不宜于政治”。

  蔡元培“高考试卷”.殿试中二甲第34名

  所以,在民元前后,他身份挺驳杂。既以革命家闻名,也以大学者见誉,更以教育家名垂青史,写出中国首部伦理学史,最早开始《红楼梦》研究,是“红学”开荒者等等。后来,北洋政府力邀他出任北大校长,他并非很情愿当官。为了“要与对手争人才,为国洗风气”,才义不容辞上任。他自评“一生难进易退”。

  作为“民国元勋”,他位高权重。可从《蔡孑民先生言行录》等书揣摩,他的本心,其实最想呆书斋内,作“读书人”了此一生的,为此不惜陆续辞掉23个职务。他后来走入刀光血影的乱局,实为良知驱使,来自救国大义的感召。这一点,也是彼时多数革命党人共享的心路历程。

  “辛亥革命刺客诸杰”

  清末革命党人,但凡有名的,诸如孙先生、章太炎、徐锡麟、宋教仁、等等,与此前的太平天国等赤贫者起义完全不同,论出身、学历、财富、社会地位,本都是“大老爷”阶层,为了家国民生,才毅然走上亡命生涯的。大概也是由此之故,早期革命党人,心态都比较单纯,更敢斗敢死,虽也分歧不断,可多是理念之争,少有私心与权力之斗,后来纷纷内讧互残委实是邪溢。

  后世眼中的蔡元培,多是一副忠厚长者形象,这其实也是误读或片面的。殊不知,在清末斗凶斗狠的革命党人中,“孑公”都是以“毒辣果敢”著称的,号称“一号文人杀手”。严格说来,在“浪迹文教领地”之前,他的主职使命,其实是早期革命党的特工头目,是民国最大暗杀团体的领袖。杀伐果决,刀口舔血乃是日常;隆隆炸弹、霍霍刀光眉头不眨。压根不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那么简单。

  1904年,民国最著名的暗杀团体“光复会”成立,蔡元培就是会长,陶成章乃为副手。佛经讲“大仁者能救人也能杀人”,蔡元培以为唯有暗杀才能威慑。为此,他亲力亲为,跟“绝命毒师”一般研究化学毒药,不断拉拢杀手同志,并亲身参与暗杀。他最早组建女学,起初用意也是“以便培养暗杀种子”,因女子搞暗杀比男人更隐蔽些,“女学俨然仿俄虚无党的暗杀机构”。后来,他跟吴稚晖重提旧事,说上海3年专注暗杀,“其间颇多艰难秘密之历史”,只能带到黄泉之下了。

  很长一段时间,在同盟会内部,蔡元培作为浙派头领,其声望与力量,一度几堪与粤系孙先生分庭抗礼的,只是他无权力欲,功成则身退,居身幕后,从事文教,毫无怨言。尽管,我们还知道,后来蒋氏上台,要争取江浙集团的首肯,就离不开蔡的扶持。蒋宋结婚时,证婚人正是孑公。

  与第三任妻子周峻,相差22岁,为师生恋

  是以,民国后期,社会上流传一说法,说汪派“国父”是孙中山,而蒋府“国父”实质是蔡元培云云。

  蔡元培一生,绝少龌龊事,但也绝非全无“污点”。他此生最受诟病之处在于,染血过多,且不乏同志,还不乏无辜。而所谓“清党”,更是他也有狰狞残忍的另一面目。

  1924年9月,北大国学门教授们,胡适还很青涩

  他是1927年“4.12清理大杀”的发起、策划、主谋、执行者,相当指导小组组长。彼时,他与吴稚晖一道,以国民党元老身份,起草清除决议,拟制清除名单,发出清除通电,并亲身主持江浙区的清除工作。革命基层、国党中的我党、以及国党中的左派,几一扫而空,杀得人头滚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口号,他都疑似真正始作俑者。一份史料表明,清除行动前,国党登记会员65万人,1年后只剩22万人,孑公岂能以“附议”一词辞其咎?

  在这场滥杀之中,无数无辜及两党菁英死于非命。例如,孑公老友陈仲甫的长子陈延年,就是在此际被残忍杀掉的。最激烈最狂热之时,孑公甚至将得意门生兼同僚的柳亚子,都被列入了清理名单。人云“先生一支勾魂笔,胜过十万毛瑟枪”,可以想见当时的肃杀。

  蔡元培书法

  这场杀人行动,因其过于残酷与非理性,在彼时此后,都是备受谴责的。受恩甚厚的周作人,那么平和一人,向来都很尊敬蔡元培,也在那时接连发文,雷嗔电怒地抨击这起残暴行径,直白怒斥“南方之事全败于此”,而孑公首当其冲难却其责。老学生许德珩《回忆蔡元培先生》一文,说他“与反动势力一度合流”就是指此。现存鲁迅书信,1927年前后谈及蔡元培就是嘲讽,什么“我和此公,气味不投者也”,原因也埋在这里。

  捐弃旧见,恢复友谊

  所以,真实的蔡元培,也真是一团矛盾吧。历史光荣册上的他,素以舍身护惜学生著称,可与此同时,正如他自身也叹息的,曾经的这份清除令,几乎杀光了所有好学生。史为贤者讳,我们把这解释为“历史局限性”,刺讥襃讳挹损一概折叠也。

  尽管如此,确实也从没人否认蔡元培是位伟大的爱国者。1937年,中日兵起,矢志御寇决不妥协的孑公,已是72高龄老人,大病一场之后,不得已避居香江。

  两年后某个清晨,他起床时,突然头晕目眩,一踉跄栽倒在地,口吐鲜血。入院两天后,终于不治,带着仓皇凄凉的心情,中道病故。据看护的侄子回忆,他对生死毫无看重,弥留之际只管喃喃自语。最后的遗言是,“世界上种种事故,都是由于人们各为己利。……我们要以道德救国,学术救国……”,感人至深,鞠躬尽瘁。

  晚年的他,尽管贵为中国政教两界领袖,实际早已身无分文,据说如此病逝,也是因为“没做一次彻底的治疗,延误了时机”所致。直至垂暮之年,他还是“房无半间,地无半亩”,以至于70大寿时,中国知识界都看不下了,要联署捐钱,送他一套房子作“寿礼”。

  他病逝时,烽火连天,抗战方酣,举国震悼。但因兵荒马乱,灵柩无法归葬大陆,不得已就地安息,下葬香江西南角山坡的“华人永远坟场”,淹没于一坡坟海之中,只期待国家太平后魂兮归来,守护北大。此处墓地,我在3年前,曾专程前往凭吊。傍晚时分,漫步飞兔睡狐的山坡上,站在千陇万畸的乱坟堆中,抚其碑文感其生平,内心之复杂,难以言喻。就这两三日,我还在想,孑公在高山之上,眼见城下尺布斗粟的阋墙纷乱,他又会何思何想?

  “华人永远坟场”

  事情的微妙还在于,即便到了当下,“北大之父”蔡元培的葬身问题,依然还是个无解的疑难。自1980年代以后,社会各界一直呼吁让蔡公归骨北大,回到他至死魂牵梦萦的燕园——当时,西南联大出身的巫宁坤教授有机会访问坟场,眼见蔡墓情景萧条,甚至忍不住失声泪下。这本是顺理成章之事,甚至各种计划都拟好了,无数北大校友也乐于助成美事。但燕园校方,以全校园都是文物为由,有倡则拒,以至于让孑公骨灰,至今孑遗在异乡乱坟岗之上。孑民孑民,至此真成孑余之民了。

  无数人不解:这些年的北大,高楼崛起如林,何以一个前校长骨灰盒就“妨碍文物”了?

  就这样,这起迁墓与否的争议,一直拖到至今,仍然悬而未决。钱理群就说,给胡适校园立像、让蔡元培回校,是“北大人的两大心愿”。

  孙女蔡磊砢女士,现北大教师

  蔡家人也长期缄默。直到2011年11月24日,蔡元培亲孙女蔡磊砢,声称代表蔡家出面,认为迁墓毫无必要,“蔡先生墓就应留在香江”。蔡磊砢,1970年代出生,现为北大讲师,专事“蔡元培研究会的工作”——蔡元培生有五子二女,后人中没有一人做官,连学文的也仅有蔡磊砢女士一人。蔡磊砢的特意发声,有无受到校方压力不作猜测,但既然家属都这么拒绝了,外界从此也不好置喙什么了。

  蔡公其女蔡睟盎,长居上海,2012年85岁逝世

  “青山处处埋忠骨”,孑公到底葬身何处,也许真的不是特别重要吧。蔡元培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座丰碑,巍如嵩泰悠如江海,不管他骨灰落在哪里,国人都知道有个蔡元培,念兹在兹,无日或忘。尽管他不得已安身在天涯海角的荒野,可他的坟前,不言成蹊,从没一天断过鲜花,就是例证。正如当年杜威所感慨的,“世界上大学校长很多,但没一个能像蔡元培一样,对一个国家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由此,我也常想,蔡元培是否回归北大,定然无损于孑公令名一分一毫,倘望影揣情倒愈见今日北大气度之褊狭:一个连前校长骸骨都容不下的北大,还是那个由蔡先生开创出来的“兼容并包”的最高学府吗?

  北大无情拒绝了蔡先生,但愿不会连蔡先生所开创的精神一并全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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