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现在流行的「丧文化」?

栏目:汽车资讯  时间:2023-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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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圈子现在流行一些看上去有点消极有点可悲有点绝望,但是又有着莫名其妙的迷人气质的事物。比如:● 每一集都很致郁的马男;● “丧歌天后” Lana Del Rey 的最新单曲或者感觉身体被掏空;● 葛优瘫懒猫瘫各种瘫以及“我已经是个废x”式表情包……请高手解答一下~

  丧片简史

  (本文首发自公众号:知更鸟电影)

  人类之所以急着排遣无聊,是因为当无事可做,生活就会显露出它令人讨厌的真相:我们渺小又无意义的存在,注定渐渐走向衰弱和死亡。——叔本华

  丧,不仅是流行文化,更是哲学命题,它的底色是悲观主义。

  叔本华一竿子插到底,道出“丧”的终极原因:人作为“终有一死”的生物,其自身的局限性。

  古今中外,无数文人骚客,用文艺作品,为“丧”做了备注。

  陈子昂登幽州台,看到天地浩渺,人世萧索,忍不住大放悲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乐天派李白,跟一帮兄弟伙逛园子,秉烛夜游,突然悲从中来,发出“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感慨。即便文风华丽的纳博科夫(《洛丽塔》作者),在说到人类“朝生暮死”的秉性时,也颇为无奈:“所谓生存,不过是两个永恒黑暗中转瞬即逝的一线光明。”

  可以这么说,丧,是文学艺术永恒的主题。

  现代社会,“丧”文化透过一切声电光影的媒介传播开来。有形象化的“葛优瘫”,有被制作成表情包的“悲伤青蛙”(Sad Frog),有动漫化的马男波杰克,而在电影工业狂飙猛进的今天,更少不了电影,如《猜火车》,《海边的曼彻斯特》,《百元之恋》等。

  具备“丧”气质的电影,被称为“丧片”,此称呼尚未形成严格定义。但是,按目前态势来看,丧片作为“毒鸡汤”,需求量颇大,若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登堂入室,在类型片的凌烟阁里分得一席之位,与爱情片,动作片,犯罪片,悬疑片,恐怖片,伦理片等并驾齐驱。

  鉴于此,有必要对丧片之历史沿革做一简单梳理。

  最早的丧片,大概是拍摄于1913年的《布拉格的大学生》,德国柏林毕欧斯考普影片公司摄制,片长59分钟,黑白无声。

  故事背景是1820年的布拉格大学,那里的大学生以炫富习剑为荣,以找不到女朋友为耻。男主角巴尔杜因,耍得一手好剑,却因出身低微,对象无着落。在一次打猎中,他营救了施瓦岑贝格伯爵的女儿——玛吉特小姐,并对她一见钟情,而玛吉特却早已和她的表哥订婚。

  爱情不得意,巴尔杜因离群索居,不去上课,也不见同学,“丧”得一踏涂地。这时,有个叫斯卡皮纳里的家伙,慷慨地为他提供巨额贷款,条件是他要从巴尔杜因的房间,取走一件他所喜爱的东西,巴尔杜因没多想,就一口应承下来。于是,斯卡皮纳里让他站到一面穿衣镜前,把巴尔杜因的影像从镜中召唤出来。这时,只见巴尔杜因的镜像如幽灵般,亦步亦趋地模仿着巴尔杜因本人,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巴尔杜因有了钱,摇身一变,成为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他周旋于上流社会,最终获得玛吉特小姐芳心。但每当他们约会时,那个幽灵般的镜像就会前来捣乱,让他不胜其烦。

  当幽灵镜像以巴尔杜因之名,在决斗中杀死玛吉特的表哥后,巴尔杜因忍耐度达到极限。为摆脱幽灵的纠缠,他掏出手枪,对准镜子,狠狠扣动板机,随着“嘭”的一声枪响,镜子破碎,幽灵杳然,巴尔杜因击中自己的心脏,倒在血泊里。

  几天后,大学生巴尔杜因被埋葬在一棵垂柳之下,而他的幽灵镜像,仍然形影不离地坐在他的坟冢之上。

  严格说,《布拉格的大学生》受当时黑色浪漫派文学影响,其起承转合,颇似王尔德的《道连格雷的画像》,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丧片”。但影片主角巴尔杜因,因爱情失意,表现出的那种颓废状态,那种“生无可恋”的情绪,已经有了“丧”的雏形。

  八年后,该电影公司另一部电影《疲倦的死神》,对“丧”的追求,有了新高度。

  影片中,女主为使未婚夫复活,去求死神。死神领着女主来到一间大教堂,教堂里点着无数蜡烛,每一支蜡烛代表一个生命。死神说:“我看够了人世间芸芸众生的苦难,如今我已厌倦,开始憎恨起我的职业,眼下我别无所求,只想找到一个能够战胜我的人。”说完,死神指着三支摇曳不定的蜡烛,告诉女主,这三支蜡烛分别代表三个青年的生命,若女主能挽救他们其中一个,女主的未婚夫就可以复活。

  这部电影中,最丧的,不是人,而是这位“死神”,他彻底厌倦了自己的工作,“死无可恋”,只想找到一个能战胜他的人。但在电影中,女主历尽艰辛,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一个人都没救成。于是,死神也只好继续疲倦下去。

  这仿佛是个寓言,没有谁能扭转死亡的宿命,包括死神自己。

  早期的“丧片”,多有怪力乱神的因素,如《布拉格的大学生》中的幽灵镜像,以及《疲倦的死神》中的死神。1933年上映的《英宫艳史》,则排除了鬼神元素,直接从人的角度切入。

  时下流行的美剧《马男波杰克》,通过马男这个过气好莱坞明星的生活点滴,折射出中产以及上流社会之“丧”。《英宫艳史》反映的“丧”,乃是英国皇室之“丧”,主角是先后娶了六个老婆的16世纪英国国王亨利八世。

  “丧”是整个人类的不治之症,凭衣食无忧,财务自由,并不能对其免疫。叔本华说过,愿望未被满足,于是痛苦,愿望得到满足,则感到无聊,人生就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来回晃动的钟摆。相比为生计奔波的底层,皇室和上层阶级更容易成为“无聊”的俘虏。

  在《英宫艳史》中,皇室之“丧”俯拾皆是。

  安妮博林为亨利的第二位皇后,她被控与人通奸,最终被送上断头台。临刑前,安妮博林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对女侍说:“我的头掉下来时,头发还能这么整齐吗?这么糟蹋头真可惜,人们会称我为‘无头安妮’。”

  宫廷里饱食终日,生活极度空虚,就连面对死亡时,都无法榨出一丝悲哀或壮烈。老子曰: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这些皇室,其生也“丧”,其死也“丧”,真可谓“丧丧不息”。

  影片主角亨利八世,其婚姻生活,仿佛是叔本华理论的真人版演绎。叔本华认为,若想避免无聊,可以这么做:当一个愿望得到满足时,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下一个愿望中。

  亨利八世走马灯似的换老婆,正是为了逃避那无处不在又无药可医的“丧”。但马不停蹄地追逐欲望,只不过是饮鸩止渴,无法真正解决问题。若想真正逃离“丧”,叔本华开出的药方是:意志的湮灭,用佛语说就是“涅槃”,四大皆空。当然,这点很难做到,折中的方法也有,就是尽量削弱欲望和意志。

  面对人生的“大餐”,亨利八世显然缺少自制力,别说让他湮灭意志,就是少吃一口,估计他都受不了。于是,他不断追逐新的欲望,用饮鸩止渴来治疗生命之“丧”,结果可想而知——只能越来越“丧”。

  千帆过尽,亨利八世哀叹:“我没朋友,没老婆,什么都没有。我只想找一个真正的贤妻,却事与愿违,第一个妻子如同间谍,第二个野心勃勃,第三个像个傻瓜,第四个玩牌作弊,第五个太过年轻……”

  亨利八世最后一个妻子凯瑟琳·帕尔,御夫有术,她每天絮絮叨叨,管束着年老多病的亨利。亨利八世光荣地沦为“妻管严”,影片末尾,在一个雨夜,两人坐在壁炉边,凯瑟琳责怪亨利:“我一转身,你就吃掉一大块羊肉,真不知拿你怎么办……你不能再吃鸡腿了,把它拿走,不许喝酒!”亨利忙不迭让侍从端走食物和酒。凯瑟琳刚出门,亨利立即起身,走到餐桌旁,啃起了鸡腿,嘴里还哼哼唧唧:六个妻子中最好的一个,也是最坏的一个!

  《英宫艳史》是一部里程碑作品,演员查尔斯·劳顿通过对亨利八世的绝妙诠释,为他赢得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同时,此片亦提振了英国电影的士气,让其摆脱好莱坞影响,走出了自己的天地。

  导演刻画亨利八世,淡化了历史事件,实际上是用亨利八世来影射当代人的心理困境。这种“丧”之表达,虽摆脱了怪力乱神的束缚,直面人性,但毕竟描写的是历史人物,始终隔了一层。

  丧片继续演进,势必会突破这种“春秋笔法”,以当代普通人为聚焦对象。20世纪50年代末,法国“新浪潮”异军突起,扛起丧片革鼎大旗。

  《四百击》片头,埃菲尔铁塔在银幕上晃晃悠悠,巴黎街头晦暗不明,灰灰的人群,凄凉的街景,把观众强行拉进一个“丧”的氛围之中。

  比环境更“丧”的是人。镜头转到巴黎一所学校,老师自命不凡地站在讲台上,进行着填鸭式教育,强迫孩子们死记硬背,底下的学生们则一边抄写黑板上的笔记,一边偷偷做各种小动作,当老师背过脸去,他们就传看泳装女郎照片。

  导演特吕费毫不讳言,《四百击》是一部以他自身成长经历为蓝本的电影,他拍摄此片时,年仅27岁,比拍《阳光灿烂的日子》时的姜文还小两岁。

  作为新浪潮的一份子,特吕费提出“作者电影”,跟当时充斥陈腔滥调的主流影坛正面交锋。“作者电影”之核心,乃是强调电影是一种个人的艺术,反映的是作者(导演)的个人风格。导演必须要有自觉性,在自己的所有作品中,融入对世界对社会的思考,并将这种风格一以贯之。

  主角安托万,其实就是特吕弗自己。

  特吕弗从小由祖母带大,祖母去世后,才回到父母身边。他性格叛逆,酷爱电影,迷恋巴尔扎克,考试成绩一塌糊涂,经常隔三差五逃课,离家出走,有一次,父亲一气之下,竟把他送到了警察局。

  特吕弗14岁辍学后,靠打短工谋生,一年后,他结识电影理论家安德烈·巴赞,命运得以改变。1958年,巴赞去世,年仅40岁,特吕弗悲伤不已,拍出《四百击》,献给巴赞,作为祭奠。

  如果说成年人不可排遣之“丧”,缘于宿命,那么《四百击》中的少年之丧,则是来自破碎的家庭关系,以及僵化的教育体制。

  影片通过安托万日常生活琐事,层层剥茧,将他孤独、彷徨、苦闷的内心世界暴露无遗。安托万的“丧”,并不是个例,而是具有普遍性,每一个成长于破碎家庭中的孩子,都可能成为安托万。因此,本片具有较强的批判性。

  《四百击》结尾处的长镜头,堪称惊艳,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丧”。

  安托万冲出球场,沿塞纳河畔奔跑,穿过空无一人的田野,经过空房子,爬上陡坡,来到海边,当他冲进翻滚的海浪,镜头逐渐拉近,最后一秒,他突然转过身来,面对镜头,一张满脸稚气却又饱经沧桑的脸成为定格。

  浪奔浪流,浪里涛涛江水永不休,新浪潮电影个性化的表达,无异于一次开天辟地的爆炸。让丧片的视角,从怪力乱神和历史裹脚布转向芸芸众生,转向每一个挣扎在现代生活漩涡里的普通人。

  进入六十年代,丧片吸收新浪潮营养后,终于有了巅峰之作——《毕业生》。

  电影中的毕业生,本,出身中产,不愁衣食,他没有任何目标,对未来感到迷茫。有次,父亲问他:“你上这四年大学,究竟是为了什么?”本回答:“是你让我上的。”

  毕业生之“丧”,很多人都有切身体会,我们甚至将这种“丧”编排成段子:不是你上了大学,而是大学上了你。

  从本的身上,很多人看到自己,上学是遵父母之命,工作也由父母一手包办,这样的生活,一眼就能望到头。刚毕业的本,百无聊赖下,先是被罗宾森太太引诱,跟一个比自己大二十来岁的女人发生关系,接着又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的女儿埃伦。在灵与肉的两端,这个天生忧郁而又火力壮的小伙子,“丧”得不可自拔。

  本片最“丧”镜头:私人泳池周围,满是宾客。本穿着潜水衣,背负氧气瓶,脚蹬鸭蹼,头戴面罩,在众目睽睽之下,摇摇摆摆,像企鹅一样往游泳池的方向蹭。观众透过本的视角,看到一系列变形的景象,本的父亲和宾客,仿佛都化身为猛兽奇鬼,在本的四周晃动,与此同时,本沉重的呼吸声,让整个画面更为压抑,直到扑通一声,本跳入泳池。

  《毕业生》的“丧”,并不彻底。在影片末尾,埃伦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某个路人甲结婚,本突然开挂,一反丧态,追到了教堂婚礼现场。在关键时刻,本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声嘶力竭地叫着埃伦的名字,大力出奇迹,埃伦被本打动,二人携手逃离现场,奔向属于他们的幸福。

  全程“丧”之后,安排一个高能的反转,仿佛久旱逢甘霖,让观众一吐胸中恶气,大呼过瘾。

  对迷惘青年“丧丧入扣”的刻画,冲击旧秩序的反体制设置,乃至保罗·西蒙那首沁人心脾都“寂静之声”,都让《毕业生》成为丧片中不可复制的经典。

  相比《四百击》,《毕业生》在注重个人视角的同时,更多的介入了时代,而二者,都有不同程度的社会批判性。

  沿着《四百击》和《毕业生》的路子,采取个人视角,同时将时代性和批判性玩到极致的丧片,当数马丁斯科塞斯的《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从故事人物到故事背景,再到拍摄手法,全都丧得一塌糊涂。

  罗伯特·德尼罗饰演的特拉维斯,是一个越战老兵,从军队退役后,回到纽约,谋到一份出租车司机的职业。每天晚6点出工,一直干到第二天早上6点,周薪只有35美元。

  特拉维斯活在纽约的黑夜,每天所见,乃是乞丐、娼妓、流氓、盗贼、吸毒者。他什么客人都拉,什么地方都去,在他看来,马路上全部都是社会渣滓,坐车的客人也都是些龌龊不堪的家伙。他对一切感到厌倦,为抵抗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失眠症,他下班后常去色情电影院看小电影。

  在电影中,与“丧”并行不悖的,是“怒”。

  有一回,特拉维斯拉了三个派头十足的客人,他认出其中一位,是总统竞选人查尔斯。查尔斯拿腔作势,以“总统“的高姿态,微服私访般询问特拉维斯:“在伟大的美利坚,最让你感到不快的是什么?”特拉维斯不客气地说:“这条街就是一条臭水沟,到处都是垃圾,不论谁当总统,都应该把环境搞干净。”

  马丁斯科塞斯,设置出租车司机和总统对恃,颇耐人寻味。出租车司机对总统的怒火,其实就是对政府的怒火,一个将青春耗费在越战上的老兵,退役后回到家乡,发现满目人渣,遍地罪恶,他对政府及其代理人的态度,可想而知。

  《战国策》中,说到天子之怒:“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政府不顾人民死活,总统大笔一挥,发动战争,导致无数人死于非命,这才激起反战怒潮。出租车司机特拉维斯,正是这怒潮的具像化,他代表的是“布衣之怒”。何谓布衣之怒?“布衣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影片中,特拉维斯穿上军装,剃了个印第安人的莫西干头,把手枪和匕首藏在衣服里,来到查尔斯演讲的地方,意图行刺总统。

  这就是布衣之怒。

  作为一部丧片,《出租车司机》肝火太旺,有点喧宾夺主。

  这跟当时的时代背景紧密相连,自六十年代起,美国社会经历一系列动荡不安:肯尼迪被刺,反越战大游行,马丁·路德·金被刺,女权主义兴起,性解放运动。二战前后出生的这代美国电影人,堪称愤青一代,他们对社会巨变,政治腐败,道德沦丧与信仰失落,感到不可遏制的愤怒,这些情绪很自然地,反映在他们拍摄的电影中。马丁斯科塞斯,科波拉,罗伯特·阿尔特曼等一批“老炮儿”,严重鄙夷好莱坞传统模式,但他们的拍摄基地仍位于此,因此被称作“新好莱坞”。

  丧片的批判属性,到《出租车司机》达到顶点,此后,物极必反,江河日下,现在的丧片主角,大多被贴上“废柴”标签,这些丧片遗腹子忘记了,自己曾有个“愤怒老爹”。

  1996年的《猜火车》,算得上一道分水岭,愤怒被消费时代化解于无形,年轻人不再关心新闻,不再对抗社会,而是倾向于醉生梦死的“自毁”。

  影片开头,主角马克的画外音堪称经典:

  “选择生活,选择工作,选择职业,选择家庭。选择一个见鬼的大电视机,选择洗衣机、汽车、CD播放机和电动开罐器。选择健康,选择低胆固醇和牙医保险,选择定息低利贷款,选择房子,选择你的朋友。选择休闲服和搭配的行李箱,选择分期付款,选择用同一种布料做成的三件套西装,选择坐着,头脑麻木地看着那些分裂智力的猜谜节目,嘴里塞满垃圾食品。选择最终腐烂致死,在悲惨的家中耗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选择你的未来,你的生活,但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我选择不选择人生,我选择别的,理由呢?没有理由,有了海洛因,还需要什么理由?”

  影片讲了一个吸毒成瘾的青年,和一帮狐朋狗友的堕落生活,他们每日厮混,要么一起踢球,要么一起吸毒。他们是新一代青年,时代在变,音乐在变,“丧”自然也跟着变,从摇滚到朋克,从愤怒到颓废,从反抗主流权威,到一切都不在乎,一切都无意义。

  《顽主》里的年轻人,也有《猜火车》的影子。当然,比起《猜火车》里年轻人的肆无忌惮,《顽主》更像是撒娇,但年轻一代的演变脉络大抵一致。王朔在《和女儿们的谈话》里,总结了近代历史的几大阶段:佯狂时期,党同伐异时期,全体变成孙子时期,假装不是孙子时期和全被当成笑话全被消费时期。

  在一切被消费的年代,年轻人唯一的抵抗方式,或许就是《猜火车》中所呈现的不按寻常套路生活,以及自毁。

  影片中,主角马克将两粒栓剂塞进肛门,一时内急,狂奔到“苏格兰最脏的厕所”,解决妥当后,他突然想起那两粒栓剂,也随着屎尿掉进了马桶。于是,把头埋在马桶里,大掏特掏起来,掏着掏着,超现实画面出现,马克整个人都钻进了马桶里。马桶内别有洞天,仿佛一个奇幻的海底世界,马克在乱石和水草间翻找,找到栓剂后,又从马桶里爬了出来。

  这段拍的尤其精彩,仿佛在印证庄子的“道在屎溺”。据说,此处乃是致敬托马斯·品钦的《万有引力之虹》。《万有引力之虹》中确有类似情节,小说人物斯洛索普,为了寻找沉入马桶的口琴,冒着被鸡奸的危险,头朝下钻入马桶,结果游进了大西洋。

  把自己搞到屎溺中,可谓丧到极致,但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这种极端自毁之“丧”,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把自己搞死,要么换一种方式生活。电影最后,马克告别毒品,摆脱一班损友,在伦敦一家房产中介任职,像他的父辈一样,过上了“正常生活”。

  《猜火车》之后,汹涌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消费主义时代,以及据说要取人类而代之的人工智能时代,物质罗网愈加稠密,新时代之“丧”,要么像《马男波杰克》,已经丧成“滚刀肉”,丧得都不屑于“自毁”了;要么像《海边的曼彻斯特》,龟缩到内心世界,在无人的角落,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举世混浊, 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

  “丧片”时代,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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