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言情小说是你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

栏目:小说资讯  时间:2023-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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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我 64 岁的寿辰,皇帝在宫中与民间大摆七日千人宴,以寓普天同庆,贺太后万寿无疆。

  一时间我成了百姓口中大齐最尊贵的女人,虽然我本来就是。

  其实我不爱铺张浪费的场合,但怎么我都是这桩盛举的主角,寿星本星,不露面不合适,所以我出席了皇帝在庆安殿招待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那一场。

  宴既是个隆重的宴,出席就得盛装。这天清晨我揽镜,权当自己是个花瓶,任由妙岚往我脑袋上插一套九件的黄金累丝珍珠流苏凤簪。

  同时我透过铜镜,看见六个宫女在我身后展开了一件目测有八米长、镶嵌无数珠宝的曳地外裳。

  「头转回去,摆正,别笑得像个暴发户家的傻婆娘。」妙岚跟了我有几十年,私下无人时晓得我是个什么德行,怼我从来不留余地。

  一声「太后起驾」,我搭着妙岚的手往我的凤鸾车边走,顶着沉重高耸的云髻,我僵硬地左右扭了扭头,发现除了妙岚,其余人怕踩了我的衣裳,都离我有八米远。

  我不免担忧,「大家都离哀家这么远,一会儿要是来了刺客想劫持哀家,他们怕是不好救驾。」

  「拉倒吧,太后。」妙岚道,「谁没事吃饱了撑的,会劫持一个老太太。」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哀家不是一般的老太太。」

  妙岚看着我。

  「哀家是个富可敌国的老太太。」我道。

  妙岚一把把我掀上了鸾车。

  1

  庆安殿的奏乐响到高潮时,我——大齐最尊贵的女人(尊在其次,贵是真的贵),踩点缓慢登场。

  主要也是一身行头过于沉坠,想快都快不成。

  皇帝下了丹陛,带头恭迎懿驾。

  我叫一声「平身」,目光往人群中随意梭巡一眼,看见了位于百官之首的闻照。

  当然他也看见了我。隔着空气,隔着皇帝皇后皇子公主与数位妃嫔的脑袋,他与我四目相对。

  他一身月白官服,身姿笔直,精神矍铄,眉眼间依稀存有年轻时俊美无俦的风采。

  只是他跟我一样,眼角不可避免地生了细密纹路,那是岁月予他予我无言的磋磨。

  我一时有些恍惚,忽然意识到他如今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原来我们是这样过了一辈子。

  初遇见闻照时,我十六岁。

  那天大雨如倾,我娘病得很重,我求遍了家里奴仆,让他们帮我去请个大夫,但他们无人肯应。

  于是我只好撒开我娘的手自己去,门房连把伞都不愿施舍给我,说是不巧,公主今日想吃樊楼的全鱼宴,着人去买,伞都给他们用光了。

  我只能冒雨跑出去。

  那已经是隆冬时节,我身上穿着的还是单薄秋衣,很快被大雨湿透,遍体生寒。

  雨迷了我的眼睛。

  等我听到马车靠近时已然晚了,千钧一发之际有个人大力将我从车轱辘底下拖了出来,我才没有被当场轧死。

  那是个孔武的小厮,长了张张飞的脸,嗓门也像,他拎着我如拎小鸡崽子,嘹亮冲马车里喊道:「公子,人没事儿!」

  我抬头,看到马车上挂了个「闻」字姓氏角牌。

  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金质玉相的脸,鼻高唇薄,星眸潋滟。

  他亲自持了一把伞,下车撑在我头顶,开口,声音如人般温文,他道:「姑娘,对不住,下人不长眼冲撞了姑娘,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送你去看大夫?」

  我道:「有事。」

  「不过看大夫就免了,」我正为筹不到我娘的医药费发愁,送上门的肥肉不要白不要,「你能直接赔我银子吗?」

  我说完,几乎立时听见了「小张」怒气的重哼。

  这小公子却仍旧好脾气看着我,带着一点温笑,「姑娘想要多少银子?」

  我道:「一百两,现银。」

  我说完,几乎又立时听见了「小张」怒气的重哼,两声。

  「好说,」小公子道,「只是我出门匆忙,未带那么多现银,这三十两你先拿着,剩下的姑娘改日若是有空,凭这枚玉佩到我家去取,可以么?」

  我接过他手中的钱袋和玉佩,「可。」

  他道:「我家在……」

  「我知道,文渊阁大学士闻阁老家里嘛,」我着急,抢着打断他,一指角牌道,「京都的人哪个不知道闻家。」

  我顿了顿,终于还是问道:「你是不是叫闻照?」

  他闻言笑了,细长眼尾上扬如月,煞是动人好看,「姑娘竟然认识我。」

  闻大学士的孙子,十岁便被称为神童誉满京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关键是,闻家后辈里就这么一个年龄段相当的人,实在是很好猜。

  闻照再近我一步,近到我在他清澈墨眸中能看见自己的狼狈,他道:「那敢问姑娘贵……」

  「再见。」我抢过他的伞,拔腿就跑。

  2

  那天我领着大夫匆匆赶回家时终归晚了一步,我娘死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当年悔教夫婿觅封侯。

  她道:「阿蓉你长大了以后就找个普通人,怂点不要紧,穷点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一心爱他,他也一心爱你,你们两个茅茨青巷,温饱足以,朝朝暮暮安安稳稳过一生。」

  「千万莫要走我的老路,特别没劲。」

  可是她似乎忘了,她认识我爹时,我爹也是默默无闻的百夫长,芝麻小官摊上个无人敢领的剿匪差事。

  我娘就是他要剿灭的匪头儿。

  由于我娘过于强悍,跟随我爹的二十个小兵最后都吓跑了,丢下我爹一个人战斗到底。

  我爹被俘上山时当着我娘的面哭了,说自己活了十几二十年,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就要身首异处,葬身匪手,怎么想都觉亏得慌。

  我娘左手端着一碗红烧肉,右手温柔给我爹揩泪,边笑边道:「不如我当你的媳妇好不好?」

  我娘是自愿被我爹招安的。

  她从良以后跟我爹过了好一阵苦日子。

  我爹说这样不行,大丈夫该当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给妻儿家人富足的生活。我娘说:「那你就去闯一闯,我陪着你。」

  恰逢朝廷招兵,我爹就报了名。

  跟我爹年岁久的老兵都知道,我爹身边永远不远不近跟着一位喜穿红衣的女子,从中原毒林深漳,到大漠边疆。

  从我爹由一个无名小吏当上守备,都司,参将,总兵,到将军,元帅。

  那女子爽朗,干练,果敢,纵得烈马,喝得烧刀子,她还爱笑,爱大笑。

  这些都是我后来听我爹副将说的。

  我印象中的我娘,从来都是宅门大院里的一位安静妇人,穿着简素,话不多,也很少笑,倒是喜欢流连厨房,在我爹每个凯旋之日,亲自给他做一碗红烧肉。

  只有一回,我半夜起来如厕,看见她独自在走廊喝酒,粗糙的陶瓷坛子,里面酒气很冲。

  她也是用小酒盅一盅一盅地喝,回过头来看见我,手指抵在唇间「嘘」道:「别告诉你爹。」

  我很想告诉她,爹已经很久没有到我们的院子里来了。

  但这话她是笑着说的,眼眸闪闪发亮,颊上两坨绯红。

  我终于知道,我娘也可以如此鲜活。

  于是我把话咽了回去。

  可也只有那一回,第二天起来,我娘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个缄默恪守的妇人。

  我甚至怀疑那晚在廊下对月喝酒的娘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3

  我两岁那年,我爹被封为英武侯,也就是那一年,太后给远宁公主和我爹赐了婚,在明知道我爹已有家室的情况下。

  据说远宁公主是一日看了我爹回朝时在马上的英姿,从而对我爹一见钟情。

  我躲在房门前听我娘和我爹吵架,吵了什么我大多听不懂,我只记得我爹低声说了一句「含樱已经有了身孕」,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含樱就是远宁公主的小字。

  我娘打那起再没跟我爹说过一句话。

  由于远宁是太后的独女,金枝玉叶,不可能纡尊降贵给别人做妾,她甚至连做平妻都不能接受。

  所以我娘好好一个正妻成了妾,从主屋搬到了别苑,我也从侯府大小姐变成了人人可欺的庶出。

  次年我妹苏芷韵出生,我爹又一次上了战场。

  一去就是三五年,从此一次次离家离得频繁,很少回来。

  他在家时我和我娘的日子还好些,他一旦不在,家里的仆从都是看公主这个主母眼色行事。

  公主原本想逼着我爹休了我娘,我娘也曾经要跟我爹和离,但是我爹不同意。

  他不知道,他的一厢情愿造成了两个女人的悲剧,不,三个,我和苏芷韵各算半个。

  我和我娘常常吃不饱,更别提冬天有炭,夏天有扇。

  我娘的身体就是这样一日日拖垮的,她把丁点儿能吃的东西和仅有的薄被都让给了我。

  我知道以她的性子,她原本可以不管不顾离开侯府,另寻一方自在天地,未尝不能重新快活,又不是非要男人不可。

  她是为了我,才忍下满心委屈,囿于内宅。

  直到把自己耗死。

  我用从闻照那里碰瓷来的钱,给她买了一副薄棺,她下葬那天早上,我收拾她的遗物,从箱底发现了一件保存得很仔细的红衣。

  公主不许我娘的牌位进苏家祠堂,理由是妾没有资格在我爹百年之后跟我爹同列一席。

  我没有同她争辩,因为我原本就没打算把我娘的牌位放在祠堂,不是我娘没有资格,而是我爹和整个苏家配不上她。

  当初我爹被赐婚,我娘不同意,是苏家那帮所谓长辈,每天排着队来给我娘「讲道理」。

  唯恐公主与太后迁怒苏家,保不住他们的荣华富贵。

  一张张嘴脸我记得无比清楚。

  4

  我娘下葬的这天下午,我在城外山寺找了个废弃的佛龛,想将她的牌位放进去。

  没想到在山脚下我又碰见了闻照。

  雪后万物皑皑,他披一身青羽大氅,缓步迤行而来,停在我面前,问我要去哪。

  目光触及我手中白绢盖着的牌位,低声说了句「节哀」。

  他不解,「既是为亲属送行,姑娘你为何穿……穿这么一身……」

  「红衣是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去世的是我娘,这是她生前最爱的衣裳,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机会再穿,我想我穿着送她最后一程,她应该会喜欢。」

  他点了点头,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递给我一方染香的手帕,又说了一声「节哀」。

  我给了寺庙中老方丈一些香火钱,拜托他看顾我娘,我会时不时过来的。

  下得山来闻照还没走。

  他背对着我,揣着袖子活像个晒太阳的老头儿,在雪地里不住跺脚。

  我有那么一丝丝感动,「闻公子是在等我吗?」

  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边点头一边解大氅。

  他将大氅披到我身上,「我想姑娘是一个人走路来的,冬日天黑得早,姑娘自己回去不安全,我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已让他们去赶了,姑娘可愿随我等等,让我送你一程?」

  迎着我的目光,他不知为何有些羞赧,急急解释道:「我、我绝没有冒犯姑娘的意思,我可以坐在车衡上,不与姑娘同车的。」

  他可真是个正人君子。

  我感受着他残余在大氅上的体温,伤心又疲惫了一整日的身体因为这一点温暖,重新有了力量。

  我朝他伸出手去,「苏芷蓉,叫我小苏,芷蓉,仙女都行。」

  苏这个姓在京都不多见,他轻轻「啊」了一声,露出惶然的神色来,「姑娘是……」

  「没错,苏梦寒是我爹。」

  「可是,」他踌躇道,「侯爷夫人不是……不是公……」

  「我娘是我爹的妾室,就是京都百姓茶余饭后传说的那个倒霉土匪头子,这么说公子可明白?」

  他没想到我就这么堂皇自然地说了出来,震惊过后一脸歉意看着我,「对不起,那……」

  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先前见公子不是个内向的性格,怎么今日吞吞吐吐成这样,可不像个天才少年郎了。」

  「公子应该听说过我,他们都说我娘是土匪我就是小土匪,全然没有那些高门小姐的矜持和做派,我既不单纯还做作,公子同我相处,大可自在些。」

  他随我一笑,总算恢复几分世家公子的从容,「是啊,我也奇怪,平日都是我这般笑话旁人,没想到今日却被姑娘看了个笑话。」又道:「阿蓉这是真性情,不必妄自菲薄。」

  他唤我阿蓉,除了我娘,从没有人这般唤过我。

  我又举了举快要冻僵的手,晃荡着他的玉佩,「所以这个你到底还要不要了?」

  他低头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我,「阿蓉若是喜欢,就当个见面礼收着吧,不用非得还的。」

  「你这意思,欠我的那七十两是打算赖账,不准备给了?」我道。

  他一愣。

  大概有生之年没见过在亡母送葬当天还记挂着讨债的姑娘。

  但我没有法子,我还得活下去,我娘走了,我在苏家的日子只会更难。

  闻照无奈道:「阿蓉你可知,这块玉佩你若拿去典卖,七百两也卖得了。」

  他真的好纯真,一定是喝牛奶长大的吧?

  我道:「城中哪个当铺老板不是眼尖识货的主儿?何况这玉佩上头有你闻家的徽记,我一个孤女拿去典卖,不被抓起来才怪。」

  「到时候就算他们认出我是英武侯之女,少不得也要问问玉佩的来历。」

  「不管我怎么说,我俩可能都要被扣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给全京都的人吃瓜。我脸皮厚习惯了倒是没什么,连累了闻公子你就不好了。」

  他一思忖,「怪我思虑不周了,但我今日出门实在没有带银子,不如还是先欠着?」

  我点头,「不过我每日要加五分的利。」

  他笑道:「行。」

  「但是,」他道,「大冬天的,我京都百姓何来的瓜吃?不应季啊。」

  我:「……」

  我道:「所谓『瓜』,就是风言风语、传闻的意思。」

  他很是受教。

  闻府的马车说话间就来了,他十分有数,没有将我直接送到门口,选了个离侯府不远的拐角将我放下。

  我在临下车前将大氅脱还给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一路的想法说出来。

  我道:「闻公子,你人傻钱还多品行也不错,我能秘密跟你拜个把子吗?」

  他:「啊?」

  那神情,好似我要跟他拜个天地一样。

  那块玉佩我到底没还,也没去典卖,而是妥善将它藏了起来,连同我娘那件红衣。

  5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如既往,每日在苏芷韵母女淫威下狗苟蝇营,直到我十八岁成人,由她们随便找户人家将我发落出去。

  宅斗中的炮灰大都是这个下场。

  没想到我娘去世半个月以后,边疆传来了我爹战死的消息。

  据说这一场仗明明是我强敌弱,肉眼可见的躺赢,但我爹不知为何,疯了一样往敌人刀口上撞,拦都拦不住,铁了心要找死似的。

  人拖回大营时已经不行了。

  听说他喊了一夜的「红衣」,在天明时断了气。

  我娘的名字就叫红衣。

  由于他在我成长过程中缺失得厉害,导致我对他的印象很薄弱。

  只记得他模样好看,我走在街上回头率高,还得谢他遗传得好。

  记得他胡子特别扎人,还尤其喜欢抱着小时候的我往他脸上蹭,他喜欢把我高高地举起来,口中喊着「蓉蓉飞起来啦」「蓉蓉飞起来啦」。

  或者把我扛在他肩膀上满院子撒欢儿,跑累了就去院角葡萄架下数葡萄。

  公主来了以后嫌那架葡萄不美观,叫人拔了,栽了她喜欢的红梅。

  有一次我爹好不容易回来,神秘兮兮来到别苑,送给我一条造型别致的项链,跟苏芷韵的一模一样。

  他站在门口,将那条缀满各色宝石的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

  「喜欢吗?」他把当中一块玉坠翻过来给我看,「上头刻了你的名字,蓉蓉,爹爹亲手刻上去的,妹妹那条没有哦。」

  我歪头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难道他以为这样我就该窃喜,然后对他感恩戴德,天真问他爸比你会唱小星星吗?

  他看我没什么反应,不禁有些黯然,欲言又止了一阵,问我:「你阿娘最近还好吗?」

  我拉着他的胳膊,「爹爹你何不进来自己去问问她,你进来呀。」

  堂堂一条汉子,一国的将军,令敌军闻风丧胆的三军统帅,迈不过一道浅浅的门槛,他道:「不了,爹爹走了,蓉蓉你不明白,爹爹不敢见你娘亲。」

  所以他在我眼中从来不是英雄,他就是个怂包。

  他只是我娘一个人眼中的英雄。

  后来苏芷韵的项链被她玩丢了,找到我这里见了我那条,非说是我偷了她的。

  又说我擅自在上头刻了名字,是故意恶心她,公主便以此为由将我和我娘又「教训」了一顿。

  而那时我爹又不在家。

  看,他自以为对我和我娘的那些好,到头来都是对我们的变相伤害。

  他从来不知道而已。

  他只感动了他自己。

  我是该恨他的,可是为什么,在得知他死讯那一刻,伤心还是大过了痛快。

  昭武三十一年腊月二十三,我十七岁生辰过去十一天,还有七天就是阖家团圆的年,我在这一个月里,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彻底成了一个孤儿。

  6

  上元节刚过,太后不舍得女儿吃苦,迫不及待召远宁公主和苏芷韵回宫住。

  这算开年以后我听到的唯一好消息,我高兴得一夜没睡着。

  盘算了一夜如何在这两只走了以后,合理把侯府和我爹留下的遗产变卖了,该做买卖做买卖,该隐姓埋名隐姓埋名,早日奔小康。

  我要看看我娘呆过的山,我娘趟过的河,海阔凭我跃,天高任我飞。

  我前所未有地开始盼望快点长大成人。

  如果非要带上一个同伙……同伴,闻照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去。

  我甚至都想给自己出本书,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侯门庶女的逆袭之路》。

  万万没想到我高兴早了。

  远宁公主为了彰显她主母的慈悲,在外人面前把自身形象朝「伟光正」靠拢,以「留我一个孤女在府中怕我难以为继」为由,让我跟着她母女俩一同进宫。

  我:「?」

  ≠¥№‰βɡ¥#Rêì?我还逆袭个屁。

  6

  就这么,我被带进了宫。

  期间没一个人来问过我是否愿意。

  太后和公主一样不待见我,原想将我随便安置了,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但苏芷韵一句姐妹大过天,就把我留在了她的偏殿。

  她扯着太后的袖子撒娇,「皇祖母,姐姐从小同我形影不离,照顾我照顾惯了,若是将她与我分开,她会哭死的。」

  她回过头来看着我,稚嫩的脸庞巧笑倩兮,「你说是不是呀姐姐?」

  伺候就伺候,美化成什么照顾,我皮笑肉不笑,「是啊妹妹,我现在就想哭了。」

  我抱着我一小包行李跟着苏芷韵她们一大帮人到绛雪轩安置,晚间梳洗时,她坐在床上褪了鞋子赤着脚,歪头看着我。

  我道:「别说了,咱都懂。」接过小宫女手中的洗脚盆。

  我蹲在她脚边时,她居高临下对我讲:「苏芷蓉,你最好弄清楚自己位置,你只配做我的脚底泥,明日去学宫,你若是还像在侯府那般招摇,看我怎么治你。」

  太后特意去跟当今圣上说,让苏芷韵去圣上为各贵族子弟创办的学宫一同听课,无非是看苏芷韵已有十五岁,再过几年就要选婿,想着提前替她先张罗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我属于沾了「伟光正」的光。

  7

  学宫位于承明殿,次日我同苏芷韵一块去报到,由于苏芷韵临行前觉得自己妆容不妥,非要重新画过,画完了还要重选衣服首饰,我俩不出意外地去迟了。

  到时教习先生已经持卷开课,我俩不出意外地引来众人瞩目。

  或许这就是苏芷韵想要的结果,咱也不知道,反正她迎着齐刷刷的注视娇羞低头一笑,寻着个平时与她要好的贵族小姐身旁的空位子,聘婷坐下了。

  她后头就坐着闻照。

  闻照看我进来时,还高兴朝我点头致过意。

  室内座位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寻摸半晌,好不容易看到教室最后头角落靠墙处有个空位,于是赶忙过去,对堵在空位旁的少年道:「这位兄台,麻烦你让让。」

  此言一出,在场大半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不过我当时没有注意,只陷在没有座位的窘迫中,毕竟先生被我和苏芷韵中断,我不坐下,他也没办法继续讲课。

  少年——我将来同桌的他,一身简便玄色绸衣看不出身份,倒是有个削瘦的肩膀和一头黑长秀发,他背对着我好似在看窗外,走神走得理所当然。

  我又叫了两声,他还是一动不动。

  我不由感到惋惜,怪不得人人都有同桌独他没有,歧视残疾还真是不分时代,「好端端一个人,竟是个聋哑的。」

  我这句话说完,在场另一半人也朝我看了过来。

  那少年亦回头,冷冷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看清他的面容,心下一震。

  他长得真是不赖,只是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豹子一样,令人望之生畏,不敢与他对视。

  我道:「原来你能听见啊,那麻烦你让让,我要进去坐。」

  全班人都等着看他如何反应。

  他猛地站了起来,站起来我才发现他比我高出一个头,在逼仄的桌椅间与我距离相近,特别有压迫感。

  我怕他要打我。

  就见他挪出一步,给我让开了。

  我听见远处的先生明显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枯燥无聊的讲课时间,我对「之乎者也」完全不感兴趣,但我尽量听,人,尤其是女人,在这个时代没什么都不能没有文化。

  那少年,我的同桌,我没来之前他原本是对着我座位的方向看窗外,我来之后占了他的视野。

  他明显不愿意正过身来看旁边别的同学,但又不能一直看我,于是他选择了趴下睡觉。

  即便如此,先生都没有来管他。

  根据我的经验,嚣张成这样的,要么是学霸,不学也能考第一那种不是人的人,要么就是学渣,无可救药,被家长和夫子同时弃疗了。

  我猜他是后头那一个,原因是我无意瞄了一眼他的课本,没有哪个学霸把字写得像鬼画符似的潦草,而且他还在课本上画小王八。

  很久以后我不得不拍拍人事不省的他,「兄台。」

  他动了动,枕着胳膊扭头看我,睡眼惺忪。

  我道:「放学了,我要出去。」

  他环顾教室一圈,发现人已经走光了。

  他开口,「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我:「……我半个时辰前就叫了啊,你睡得太香,怪谁?」

  别人都有小厮书童给收拾文具书本,他却跟我一样自己收拾,不过我是卑微,他可能是勤快吧。

  他边收拾边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下次记得大点声儿。」

  我:「……」

  我道:「你还打算继续睡觉?」

  我本意是叫他稍微学点儿,能来这里的孩子除了我非富即贵,都有家产或者爵位要继承,有点文化不吃亏。

  但这样的叛逆少年应该都不听劝,得哄着说,于是我道:「我喜欢你的眼睛,这么好看的眼睛你老闭着它不让看怪可惜的。」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这个理由扯淡,孰料少年被定住了一般,也不高冷了,愣愣看着我。

  半晌,提着书箱大步流星走了。

  我也不知他这是几个意思。

  这时一只手轻柔按在我肩膀上,回过头来是闻照。

  多日不见他仍是帅得发光,我两眼一亮,顺手从书箱里掏出一个小算盘。

  「先别说话,我算算你欠我多少利息了。」

  闻照踉跄一下坐在我面前,有些无奈看着我,「你……随手带着算盘的?」

  我低头狂算,无暇理他,点点头,「不行吗?四九三十六……」

  「……行。」

  「阿蓉,你近来还好吗?初来乍到这宫里,可还习惯?」

  我道:「一七得七……凑合吧。」

  「明日我和先生说说,让你同我坐到一处,不要挨着九皇子坐了。」

  「我都行,四八三十二……诶?为什么?」我抬头看着闻照。

  同时心想,原来我同桌是个皇子。

  不知道皇子有钱吗?对奔小康感兴趣吗?愿不愿意投资白手起家的侯门庶女?

  是的,我还没有放弃我的「逆袭」之路。

  闻照顿了顿,抿唇低头,为自己在背后说人坏话感到不好意思,「你没发现他的眼睛有些异于常人吗?」使用 App 查看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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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穿成太子妃》

  我万万没想到,一睁眼我竟成了个太子妃?

  我好不容易才熬到太后的位置,没快活几年,降成了太子妃?

  这都不是一朝回到解放前,这是一步回到元谋人啊!

  我还是我自己的孙媳妇?

  我参加我自己的葬礼?

  我朝我自己磕三个响头?

  而那个把我耍的团团转的狗儿子,还搁我灵堂装孝子?

  我怒视鬼差:「你不是说助我还阳?怎么变成了附身?」

  她倒很无辜:「还不是因为你说最好看的那个是你。」

  我更怒了:「我难道长得不是最好看的吗?」

  她一脸无奈:「……你长得好不好看,主要你搁那儿躺着我也看不见,站着的人里,就这一个阳寿已尽的。」

  我郁闷道:「怪我咯?」

  她理直气壮:「不然呢?」

  我靓女语塞:「你们鬼差都这么草率吗?」

  她却说:「我不是鬼差,我是神兽夫诸鹿旨酒。」

  我懵了:「神……什么东西?」这句式复杂的我断句都不会断。

  「……」

  好好说话你头顶冒什么烟呀!

  半晌,她又恨恨开口:「要不我给你换回去?」

  「不换!」我拒绝的干脆利落,瞅了一眼铜镜中风华正茂的女子,这年轻的肉体,正合我意!

  我阴测测地看了一眼灵堂上的狗儿子,小兔崽子,你母后我又回来了!

  这次不把你玩儿的叫妈妈,我管你叫爸爸!

  鹿旨酒一针见血道:「你本来就是他妈妈,但你现在也确实得叫他爸爸。」

  我、我竟无言以对。

  我还没跟鹿旨酒纠结完,灵堂上又是一阵骚乱。

  原来狗鹅子晕倒了,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哟哟哟,这心有千千结、肝肠寸寸断的样子,装的还挺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妈死了。

  哦,你妈是死了。

  而且死的透透的。

  哦。

  天哪。

  真伤心!

  装模作样装模作样可真会装模作样! 不知道是谁,在我死之前用嘴炮送了我一程。

  我上辈子自小立志当太后,为了争宠,给先皇下春药并假孕,从宫外抱了一对儿双胞胎回宫假作亲生,分别取名琏儿、琮儿。

  正喜不自胜时,才得知双胞胎皇子不能继承大统,因为会有混淆帝皇的风险。 于是我打定主意,先两个都培养着,只待时机一到,将聪明的留下,愚笨的假死送出宫去。

  但是在双胞胎长到六岁时,天资聪颖的琏儿溺死在了池塘,只剩了厚直纯善的琮儿,让我心塞了好一阵儿。

  不过无论如何,琮儿最终还是登上了皇位,成为了九五之尊,并将国家也治理的顺泰民安。

  其实我死之前甚至是庆幸的,庆幸当年活下来的是良孝仁和的琮儿,而不是慧颖过人却心机深险的琏儿,如此,我的新宠解语花才能留的一丝生机。

  就在我自昏迷中幽幽转醒之时,便听得琮儿温和朗润的嗓音:「母后醒了?」

  他一直守在我的床前,见我睁眼,便接过宫人手中药温柔地喂入我口中,他自小就敦厚淳良,我也是万没想到,他也会有称皇称帝,朝野赞颂的一天。

  喂过了药,他轻轻将药碗放在一边,眼眸低垂,长密的睫毛微微翘起,在眼尾上扬起有些锋利的弧度,颇有上位者的姿态,静静望我半晌,低低开口:

  「母后的两个儿子中,琏儿自小,就比琮儿更聪慧懂事。」

  「长大一些,琏儿学文习武,也都比琮儿要快。」

  「但母后,却总是更偏疼愚笨的琮儿一些,为什么?」

  傻孩子,哪有自己说自己愚笨的。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琮儿不笨,不要妄自菲薄……」

  他薄唇微微勾起,忽地抬眼与我对视,一双乌湛湛的眼珠幽若深潭,缓缓开口:

  「母后,我是琏儿。」

  「我从小的志向,就是当皇帝。」

  「琮儿哪有我一分聪明,我怎么甘心因他没了皇位?」

  「明明我更……母后……偏……」

  这便是我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的话,然后我就: 两腿一蹬,与世无争。

  待回过神来,竟然还听见有人说孝感动天?

  要不要我诈个尸,给你鼓个死人掌啊?

  我本来只想远远地冷眼看着,突然被人狠狠拽了一把:「你这糊涂东西,刚才你晕倒,皇上夸你有孝心,特意遣了太医医治,你还不趁此机会关心谢恩!」

  我关心他?

  我关心他死不死还差不多!

  到底还是被那人推到了前面。

  我一眼就看见我那儿媳妇,啊不,我那曾经的儿媳妇,面色惶急地看着太医: 「皇上怎么样了?」

  「启禀娘娘,皇上是哀恸过度、气血攻心才导致晕厥的,微臣开一剂药给皇上服下,多加休养,即可无虞。」

  儿媳妇依旧忧心忡忡:「那,那皇上怎么还不醒?」

  「皇上连日操劳,龙体疲疾,如今是累倒了,好生休息便可。」

  嘿!你这老东西,之前我晕倒,你都是一言不合、二话不说就把我扎醒,到了狗鹅子身上就磨磨唧唧这么多 p 话。

  被狗鹅子买通了是吧?

  帮他装孝子贤孙是吧?

  净逮着我一人坑是吧?

  「可是……」儿媳妇欲言又止,她性子素来软弱,一向唯狗鹅子命是从,果然,犹豫片刻,还是吞吞吐吐道:「可是皇上素重孝道,已经下旨辍朝,守灵七日,如今若不叫醒他,怕是……」

  太医一听也有些迟疑:「可再这么不吃不喝地守下去,只怕圣体吃不消。」

  装!继续装!

  我刚才还看见太监拿着参汤在狗鹅子周围打转,他能没喝?一口都没喝?那碗参汤进狗肚子了?

  眼见着儿媳妇和太医有礼有节的 battle 不下,我的心情都烦躁了起来,当然主要是饿的,也是不想看他俩菜鸡互啄。

  于是趁着儿媳妇话音未落,赶忙插了一嘴:「哀……」

  他俩唰地看向我,我连忙把后面那顺嘴溜出来的「家」字咽了回去,舌头转了个大弯:「哀皇上之多艰,孝感动天,独怆然而涕下,儿媳有一个办法,操作简单,立竿见影,或可一试。」

  对着儿媳妇自称儿媳妇,老娘才是孝感动天届的南波万!

  但是一想到这太子我就愁的慌,难道我这辈子又要以当太后为目标了吗?

  不!

  我这辈子要以爱情为目标!

  老娘要甜甜的爱情!

  儿媳妇面色不豫地开口:「你还未过门,不必自称儿媳。」

  你不乐意听,我还不乐意叫呢,你当初进宫的时候,位份也不高,老娘这么难为过你吗?

  本宫压根就没注意到你,何谈难为你。

  不过,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我附身的这个小姑娘,名唤盛雪依,年十八。

  一听这名儿就知道,那肯定是白衣胜雪,白莲发嗲的白又白存在。

  上辈子装白莲,这辈子真白莲,我就不能来个有技术含量的人设吗?

  但是这盛雪依,她确实有点特殊,她特殊就特殊在,她爹是个清官。

  清官还成了个稀有品种,没想到吧!

  这都是因为,上一届退位的胜武帝在位十二年,朝野清明,政通人和,难得呈现出水至清好多鱼的现象。

  可惜狗鹅子一登基,他觉得不行,他觉得寂寞,他觉得大权旁落,于是开始搞事情,在朝中提拔出以赵楚两家为首的势力,让他们相互干架,啊不,相互制衡。

  所以现在虽依旧是朝局和稳,边境安泰,朝中却仍免不了结党营私,趋炎附势。

  还真是帝王心,海底针,帝王术,摸不透,拿个放大镜都看不清你个憨批。

  但还是有那么几个直臣,为人清高、为官清正,不肯依党附派。

  而在这些贤臣里,就数盛雪依她爹官最大。

  有多大呢?

  七品县太爷。

  可不要小看县太爷,县太爷至少还有官位,比其他那些因为正直而发配疆夷、流放宁古峰的,可好太多了。

  我也万万没想到,上辈子我是奸臣之女,这一世我是忠良之后,这身份还挺随机的。

  至于为什么盛雪依身份如此低微,还能成为太子妃,还不是因为狗鹅子。

  赵楚两家各有适龄秀女成为太子妃人选,但无论选中哪一个,都避免不了权势倾斜,一方独大,甚至将来太子登基,还有外戚干政之忧。

  你看看,玩儿脱了吧!

  于是,狗鹅子起早贪黑的选了很久,就选中了盛雪依这个倒霉蛋。

  而且盛雪依还不是一般的倒霉,她刚踏上进京的路,我就开始生病,等她到了京城,我就开始病重,待她进宫朝拜觐见,我殡天了。

  等等,这么一说好像我更倒霉一些。

  不得不说我死的可真是时候,这要再晚一点,赐婚圣旨可就下了,我就得嫁给我孙子。

  我虽然是个毫无底线的变态,现在又变成了死变态,但是我还是想问: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而儿媳妇作为太子之母,自然不愿意儿子娶一个小县官的女儿,又拗不过狗鹅子,就只能来拗我。

  就好像我能做主似的。

  我还真能!

  我想好了,虽然狗鹅子六岁的时候,我就因为尝试造反失败而入了净心佛堂,自打那他就被养在了胜武帝身边,与我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但我助他登上帝位之心,苍天可鉴,他也一直铭感五内,所以才十六岁一登基,立刻就尊我为皇太后,极为孝顺体贴,事事以我为尊,压根不知道我不是他生母。

  若是能让他接受我附身还阳的事实,他定会待我如旧,到时候岂不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

  这么一想,我的良心不仅不会痛,还美滋滋的。

  不过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他最忌讳鬼神之事,万一认定我装神弄鬼,小命说没就没,还是试探为上,徐徐图之。

  儿媳妇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被她怼的,到底更牵心狗鹅子的安危,遂缓了缓脸色:「你有什么办法?」

  我不怀好意地一笑,从太医的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照着狗鹅子合谷穴就扎了下去。

  狗鹅子还没醒,太医却急了:「你、你怎如此对待皇上龙体?」

  哦?我不能这么对待龙体,你就能这么对待本太后凤体?

  「陈太医德高望重、医术深湛,难道没有听说过此法?」我开始给他挖坑。

  他一噎,讷讷道:「自然是知晓的,只是……」

  我立刻抓住了他的话头:「太医原来知道这个方法,可是不给皇上用,任由皇上昏迷不醒,是何居心?」

  没错,我就是赤裸裸的报复,想当初我病重那会儿,经常昏迷,手都被他扎成了筛子,我要扎回去!

  但我不知道的是,当初每每我失去意识,狗鹅子就会收起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孔,阴森狠戾地瞧着着太医,一副恶鬼索命的模样,直吓得太医满头冒汗,不得不选择死道长不死贫道,施针将我扎醒。

  等我一睁眼,狗鹅子又是一派良润款款,温和无害。

  所以老娘才被这变脸精狗东西骗那么久!

  太医被我怼的哑口无言:「这……你……」

  儿媳妇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陈太医,她说的可是实情?」

  趁着陈太医一脸有理说不清的模样,我立刻巴巴地给儿媳妇火上浇油:「他承认了,治他的罪。」

  却不想话没说完,狗鹅子睁开了眼,语色沉沉的问:「要治谁的罪?」

  我虎躯一震,深觉现在不是正面刚的好时机,立刻往后退了退,将身形隐藏到垂幔之后,小脖儿一缩,啥都不是说。

  狗鹅子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幽深深的目光瞧向我的方向,惜字如金:「过来。」

  我假装没听见,却被人一把 dei 了出去,下手那个重诶,我委屈,但我还没说,就又被人照腿窝踹了一脚,一下跪了下去。

  行呗!从哪儿下跪,就从哪儿请安:「恭祝皇上圣体安康……」不了!

  「你是方才哭晕的那个?」狗鹅子淡淡启声,他一开口,我全身的寒毛都向他起立致敬,可见他多狗气逼人。

  「是……」吧?我乖巧地答话,心里却诅咒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你很有孝心。」他又说。

  哼,没你有孝心,没准老娘就是被你个狗东西孝顺死的!

  他没再多言,合了眼,面色疲乏,贴身太监立刻就示意所有人屏退。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狗鹅子就甚有威严,如今虽身子微恙,却仍是气势不减,不过片刻,整个屋子的莺莺燕燕、从从众众都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我也赶紧站起来跟在后面,却听见他又开口了。

  「你留下。」

  我会理你?

  我肯定得佯装没听见,加紧脚步往外走,却忽地被攥住手腕,未及反应,他猛然一拽,我嘭地就栽在了他铁硬的胸膛上,撞得我脑瓜子嗡嗡的。

  他心口震震,沉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不出喜怒:「让你别走,没听见?」

  就是听见了才紧着迈步子,还是没赶趟,下次得跑才行。

  他见我不出声,又道:「抬头。」

  我没动,你当我是落枕吧,落枕只是因为我很怕,怕我一伸手就把你往死里掐!

  这一次,他显然没有刚才那么好的耐心,直接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硬掰起我的脸。

  我不期然地撞上他的眼睛,幽黑如墨,沉不见底,即便在我的影子里,都有着暗转的光泽,可真……贼啊!

  他眼底本是有着些微愠色,却是倏地一愣,怔怔看我半晌:「你、你的眼睛……」

  比你的好看吧?你看你那黑眼圈重的啧啧啧,快多贴几片黄瓜吧你。

  他伸出手,指尖缓缓凑近,最后轻轻触在我的眼皮上。

  我心跳骤然加快。

  这狗东西难道认出我了?

  不能够,不应该,不会吧?

  三重否定表肯定,我的心里不禁打起了锣鼓唱起了歌。

  「你的眼睛,」他缓缓启唇,音色沉磁:「怎么是三眼皮?」

  你才三眼皮!

  小姑娘的眼皮能叫三眼皮吗?

  狗东西果然是狗东西,你不能指望他说人话!

  我问候他母亲我的话都到了嘴边,但是被我不争气的肚子打断了,它叫的那个叽里呱啦,不知道的以为我在用腹语骂他。

  他一愣,低低地笑了,眉宇舒展飞扬,很有神采的样子。

  笑什么笑,就知道笑,有什么好笑的?你笑你妈……你笑你妈呀!

  他开口叫人进来。

  我虎躯一震,赶紧起身,却又被他抓住了胳膊,我用眼神示意他:啊啊啊你撒开我!

  ?他却目色微沉,手臂青筋一起,骤然一拉,天地翻覆之后,我就被他牢牢压在身下,连挣动的手腕也被他单手紧扣在床头。

  我什么操作没经历过?

  但这种操作我真的没经历过,直接愣在那里。

  狗鹅子目中贼光闪烁,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的眼睛,半晌,缓缓覆身下来。

  我身子倏地一僵,瞬间绷地像根拉满的弓弦,微微颤颤,禽兽,你快放开我这个小女孩儿!

  他轻轻弯唇,慢慢在我的耳畔停落,炙热的吐息拂过我的耳尖:「不是才晕过,朕许你在这歇着。」

  他说完下床,踏步而出,又随声吩咐:「送些吃食来,要和软些的。」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满脑子只有:

  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忒不要脸!

  狗东西狗东西狗东西,绝世狗东西!

  老流氓老流氓老流氓,纯种老流氓!

  次日,狗鹅子下旨留我在宫中侍奉,对赐婚一事却只字未提。

  太子妃变宫女?

  你问过太子的意见吗

  哦,太子怕他爹,所以没意见。

  好嘞,我也没意见。

  主要我目前还猜不准狗鹅子是什么心思,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观其变。

  默默地:盯。

  午间才吃过食膳,就有一个小太监说狗鹅子召我去湖心亭。

  我一看他,就知道他不是狗鹅子身边的人,盛雪依确实是刚进宫,不了解各宫人事,可我皇太后能不清楚?

  我确实不清楚。

  主要还是儿媳妇太能干了,啥啥都不用我操心,我日常就专注养面首,啊呸,养膘就行。

  但是这个小太监,我还是能认出来的,他是薄妃的宫仆。

  薄妃是何许人也?

  待我粗略地交代一下。

  由于天赢朝历代皇帝都栽在女人手里,上一任胜武帝还直接禅位了,朝中大臣十分在意狗鹅子的心理健康,觉得皇帝必须有三十六宫,七十二妃的排面才行,于是见天儿的往后宫里塞女人,薄妃就是其中一个。

  狗鹅子对这些女人照单全收,看他色欲熏心那样,跟秦氏祖传的情种人设一点不沾边儿,我一度担心有人看出他不是皇家血脉。

  但显然皇家血脉这个事儿,也是有刻板印象的,大臣们觉得他这副万花丛中过,叶子沾一身的模样,可符合帝王形象了,非常之满意。

  至于薄妃,『薄』虽然不是什么好字,但狗鹅子非以它为封号也不是不行,可妙就妙在,薄妃闺名刘浅,这就骂人骂的有点直接了。

  不过她也真是没愧对浅薄这二字,一接到圣旨就喜笑颜开:「红颜薄命的薄,皇上这是夸我好看呢。」

  ?真羡慕你的皮肤,可以保养得这么厚。

  不过对于薄妃,除了进宫就是封妃盛宠,我实在没啥别的印象。

  主要还是狗鹅子的嫔妃太多,每每等她们挨个跟我请完安,基本一天都过去了,我嫌麻烦,就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所以我就只记得一向贤良淑德的儿媳妇,没少骂她是善妒作妖的撒泼精。

  然而狗鹅子还就好这口,果然是周瑜打黄盖,什么锅配什么盖儿。

  她如今找我,估计是敏锐的直觉告诉她狗鹅子对我不一般,想按惯例打压打压我。

  我好多年没被人打压过了。

  想想就好兴奋。

  湖心亭离我那寿康宫不远,站在湖边,还能看见挂满孝布的屋檐。

  我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来,难道薄妃叫过我来,就是让我多喝两口西北风?

  心里正纳闷着,却忽然听到寿康宫走水的呼叫声。

  一抬头,就见滚滚的黑烟从房顶往上冒,我立刻要动身过去,却一转头看见一个白影正站在我背后。

  我立刻就吓了个蹦蹦,因为这白影实在是跟我太像了,我一瞬间以为我自己变成厉鬼来找我索命!

  没办法,亏心事做太多了,看见自己诈尸都觉得是撞鬼。

  ?而此时我正站在湖边,被吓得这么一蹦,自然而然地就会往水里栽。

  不过幸好我大鹅展翅扑腾的好,我稳住了。

  我不止稳住了,我还把那个小白影给胡撸水里去了。

  我不止把小白影给胡撸水里去了,我还一个精准的闪避,把朝我扑过来的玄色身影也给整水里去了。

  你看这一黑一白,在这水波荡荡的湖里多配!

  等等,这白的,好像是薄妃?

  我以为你有什么高招,原来是想把我推湖里,还亲自推,你真是个实名的好瓜娃子。

  还是狗追鸭子,呱呱叫的那种瓜!

  我作为一个无原则无底线无节操的三无反派,真心觉得坏是一个伟大的优点,但又蠢又坏不是。

  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却用来当摆设。

  上天给了你美丽的脑袋,你却拿它来凑身高。

  我说你脑子进水都是在夸你。

  就在我搁那欣赏这黑白双影鸳鸯戏水的时候,狗鹅子的贴身太监承安呼哧带喘地奔了过来:「皇上!皇上落水了!快来人!」

  我愣了一下,倏地反应过来,将目光落在了湖里那玄色身影上,确实是琮儿没错。

  不过,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狗贼坏的很!

  他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宣读胜武帝禅位圣旨时,率先提出立子杀母的大臣,就是他安排的,领头附议的那几个的臣子,也是他安排的。

  然后他再出面唱白脸当好人,仁厚重情的形象在新帝群臣面前立下了,我当掌权太后的可能也断绝了,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自小在新帝膝下长大,他了解新帝不会杀我,所以主张立子杀母是假,预防太后夺权是真。

  我一直都被他算计的滴水不漏,竟不知何时,我的人大半都成了他的。

  现在这狗东西以为用了苦肉计,老娘就会上当?

  竟然还假装不会水,看起来倒真有几分舍命救人的模样。

  可你三岁时,就会在浴桶里游水了,你以为我没看见?

  五岁的时候,就救过落水的女童,你以为我不知道?

  六岁的时候,还在池塘里……

  溺毙了?!!

  等等,我给忘了,当年死的是琮儿,那么现在在水里的就是……琏儿!

  哎玛他真不会水!

  你不会水你救你妈……你救你妈啊!

  我真是曹操草三连!

  眼看着侍卫跑过来还有段距离,我只好咬咬牙,在这大冬天的冰湖边,跟承安一起喊加油,啊呸,喊救命!

  立刻就有寒风入喉,太冷了太冷了我的老天鹅。

  落水的两人终于被拖上岸来,侍卫压着狗鹅子吐了好几口水,随着他眼睛睁开,嘴里还如噩梦惊醒一般惶急叫道:「阿祥!」

  阿祥……是我的名字,听起来还挺吉利的。

  但我全名是秦不祥,小字秦丢丢,应该能从这字里行间,感受到我爹对我深沉的爱。

  狗鹅子忽地看了过来,却只是将目光快速地滑过我,落在了一旁昏迷的薄妃身上,低低叹息:「朕还以为看到了母后。」

  可不,我刚也以为看到了你母后我!

  但其实薄妃和我只是有几分神似,仅乍眼一看会将她认成我,若细瞧,我俩哪哪都不像,这事儿很迷。

  更迷的,是把她送进宫那大臣,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就立刻兴致勃勃地打奏折:皇上,您看这女子像不像你妈?

  狗鹅子甚为感动,大笔一挥:像,封为薄妃。

  这事做的真好,好就好在好你个大西瓜皮!

  你俩脑子有病跟太医院说了吗?

  像不像个正常人你自己想想!

  待狗鹅子收拾妥当,我便随他一同去了寿康宫,正厅是灵堂,他径自入了侧殿,管事太监一直躬身跟着,等他撩起下摆端华款款地一坐,才启声一五一十地汇报情况。

  原来是风吹动孝布拂上了蜡烛起的火,又因在边角,一时无人察觉,火势才大了起来。

  我在那里一边听着,一边暗暗观察狗鹅子的表情,嗯挺好,面无表情。

  但我有一点点怀疑,他可能知道我是我了。

  刚刚在湖心亭,他的目光先滑过我,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才又转到薄妃那里,这不是个正常的反应。

  更不正常的是,他从来心思深沉,不动声色,可刚刚,竟主动开口解释,他喊我名字是以为看见我了。

  开玩笑,他若真敢当着我的面叫这个名字,头都给他打掉!

  ?白鹤亮翅 jpg.

  飞龙在天 jpg.

  天外飞仙 jpg.

  吹牛的,我不敢。

  不过理儿就是这么个理儿,值得试探一下。

  于是我便在太监还没汇报完的时候,脸上就渐渐露出了几分急切之色,等到他快说完,便佯装心急的样子问道:「《万马腾飞图》可有损坏?」

  《万马腾飞图》是我生前最爱的一幅图,以狼毫和马毛制成,是当年我随皇上堂哥去草原所得。

  但那图上的人,其实是小皇后,当年在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我亲眼见她着红装骑汗血,策马扬鞭而来,身后万马啸腾,气势磅礴如涌,当真是风头无两,举世无双。

  不止我被实打实地震撼了,在场所有人亦都被征服,科尔沁汗王甚至用自己刚刚去世的爱驹的毛和才猎下的头狼毛,拼成了那幅《万马腾飞图》作为贡品,以示真挚邦交诚意。

  也是在那一刻,我立下了一定要学骑马的宏愿。

  不过后来我听说小皇后因为练习骑术,摔断过胳膊摔断过腿,折过肋骨张不开嘴,还有几次差点扭断脖子。

  我就觉得看着别人骑也挺好,玩儿命就算了。

  但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那幅图,小皇后薨了之后,它成了陪葬品之一,但因为小皇后是水葬,意思就是扔水里。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忒暴殄天物!

  不过我如此难舍,倒不是因为这张图多有意义,而是为了它外框镶的一圈夜明珠。

  夜明珠啊!

  整整一圈啊!

  老多老多钱了!

  说扔水里就扔水里?

  败家玩意儿!

  后来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胜武帝的眼皮子底下把它偷来,真不容易。

  但是看在它卖了不少钱的份儿上,值了!

  哦,忘了说了,寿康宫墙上挂的那副就是赝品。

  但是它夹层里藏着的银票是真的!

  我的心疼也是真的!

  藏钱是我多年的爱好,因为我爹一直都不在意我,随便一个丫鬟婆子就敢克扣我的例银,所以我很喜欢钱,更喜欢藏钱。

  讲道理,我藏下的钱就没有被人找到过,江湖人送外号仓鼠精,虽然整个江湖只有我一人儿。

  但是,该骄傲还是得骄傲的!

  如今,我专门提起这张图去试探狗鹅子,是因为它一直挂在内室,我作为一个刚入京的秀女,不应该知道。

  但若我不止知道,还能说出名字,而狗鹅子还并不觉得奇怪的话,那他十之二三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为啥概率这么低,因为以狗鹅子那微薄的好奇心,他更有可能的反应是问都懒得问。

  可我却不能不试探。

  当然他若是觉得奇怪,开口询问了,我也有由头打发,不会让他过于起疑。

  然而,狗鹅子并没理我这茬,而是饶有兴趣的问我:「想骑马了?」

  当然想!

  但是看他这一脸狗样,肯定没憋啥好主意,于是我不禁深深思索:我是该想呢,还是该不想呢?

  「很难回答?」狗鹅子见我不说话,睥了我一眼,突然伸手照我脑门弹了一记:「在朕面前,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别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

  这个场面看起来很像打情骂俏,但仰仗我素来断情绝爱的第六感,我只感受到了「打」。

  所以我有点不爽,身为人子,竟敢对本宫动手,太放肆了。

  但是他毕竟是皇帝,放肆也就放肆了。

  于是我老实答道:「想。」

  他挑一挑眉,目色诱惑:「木兰秋猎,要去吗?」

  我眼前一亮:「要!」

  他却勾唇一笑:「求朕。」

  我求……求老天快降下一道雷劈你脑门上,只要你死的够早,本宫将来依旧是太后!

  但是我现在还不是太后,所以我只能低头……低头不语。

  他却不依不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我看向他,却在与我对视后,又收起了玩笑之色,目光下落至殷红唇间,痴凝片刻,不由移动手腕,指腹压上我微张的唇瓣,轻轻摩挲。

  这狗子莫不是撞邪了?

  就在我琢磨着驱邪咒怎么念的时候,却忽地听见外面灵堂响起了阵阵哭声。

  狗鹅子最忌吵闹,闻声似忽地醒过神来,慢慢收回了手,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怎么回事?」

  承安立刻道:「回陛下,是给皇太后陪葬的二十个面首,前来拜别谢恩。」

  给我陪葬的面首?

  还足足有二十个?

  这可太带劲了,我得好好瞧瞧,我兴高采烈地伸着脖子往外瞅,等等,我的解语花也在里面?!

  我:只是看个热闹,却发现塌的是我的房子?

  但是他果然不一样,别人都哭哭啼啼,凄凄戚戚,只有他是情真切切,泪眼默默,宛如一硕含风饮露的洁白栀子。

  不枉本宫以前最宠爱你,虽然只宠了一个月我就死了。

  我上辈子虽然性冷淡,但是也颇好玩乐,所以养了不少的伎子。

  在众多伎子里,有擅文采的,有会跳舞的,还有精戏善曲的,各种各样,层出不穷,但只有解语花最特别,他是耍皮影耍的最好的。

  正巧我以前除了当太后,没别的志向,除了皮影戏和藏钱,没别的爱好。

  而他那一双手,技艺精湛,出神入化,那一把嗓子,喜可宛转悠扬,悲若摧心断肠,每每都让我看的入情入境,流连忘返,久久难以回神。

  更别说,他还身段峻拔,容色清秀,尤其是一双星眸柔目,就像盛着一汪山间甘泉,看一眼都觉得是甜的。

  想来他如今才不过十七,比现在的我还小一岁,真真嫩的能掐出水来。

  完全就是冬天里的小火炉,夏日里的冰西瓜,可甜可甜了。

  所以我能让他就这么殉葬吗?

  我当然不能!

  没准他就是我的爱情。

  宁可错救,不可错放。

  毕竟我这辈子的口号是:不搞事情,只搞爱情。

  可惜爱情不是我想搞,想搞就能搞。

  这不我才开口,话里刚有了点苗头,狗鹅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没等我说完整句话,他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睛里像燃了两团火:「让朕放掉这些低贱的娈宠?你想都不要想!」

  他说完冷冷一笑,似是挑衅:「既然他最是善解人意,去地下陪着母后岂不正好?」

  废话!解语花当然得活着才能是解语花,死了的那是坟头草!

  我抑制不住地有些心急,才要再开口,他却猛地将桌案扫落,杯盏噼啪四散,碎了一地,又狠狠瞧我一眼,抬腿就走。

  这人怎么这么暴躁,没准这里面就有你后爹,老娘大发慈悲让你亲自参与到选爹环节,你看看其它鹅子谁有这待遇?

  承安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只匆匆叹了一句:「之前皇上还特意下旨不准陪葬,可不知怎的,昨儿又突然改了主意,真是可怜。」

  还能因为什么,这狗东西就是想让我一人孤单寂寞冷。

  之前以为我死了,就不准我的情儿死,如今知道我活着,又不准他们活,就是诚心诚意地破坏我姻缘!

  这是阳间人干的事儿?

  上辈子我一提养面首,他就百般阻挠,说我不成体统。

  可纵观各个朝代,太后养面首的不在少数,他却非得将我与仁圣德太后比对。

  她没养是因为死的早好吧!

  当然我得承认,她就算死的不早,她也不会养,但那是因为她有胜武帝这个「面首」。

  可胜武帝能当她「面首」,是因为他们不是亲生的,狗鹅子能吗?

  狗鹅子……

  狗鹅子竟然也能!

  但本死变态觉得这事儿不行。

  想都不要想!

  我还立在那里出神,就听见狗鹅子厉声催促:「还不走?」

  我连忙收敛思绪跟了上去,走过灵堂的时候,又忍不住看向解语花,而他也似乎听见声响,正要站起身来,却在四目相投之时,动作一顿,目光微闪,又跪了回去。

  一种异样的感觉蓦然袭上心头,他刚刚的眼神有些奇怪。

  莫不成……

  难道说……

  别不是……

  我专注地看着他的背影出神,狗鹅子却又折了回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就往外走,出了宫门,又狠狠丢开,回过头气急败坏地质问:「朕就在你眼前,你还敢看别的男人?」

  我为什么不看?我是太子妃,又不是嫔妃,我看别的男人太子都不管,你管得倒挺宽!

  但我口头还是安抚为主:「不敢不敢。」

  「不敢?你眼睛就快长在他身上了!」他重重冷哼一声,眸色转厉,咄咄逼人:「你怎么不看朕?难道朕没他好看?」

  你好看,你好看个挂羊头卖狗肉啊,你个腹黑病娇狗!

  但我嘴上还是得说:「好看好看。」

  他却不依不饶起来:「哪里好看?」

  你好看就好看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清楚自己是哪根儿葱。

  但我还是得把实话咽进去:「你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哪哪儿都好看……」个鬼。

  你也不想想,人家是人间绝色,世间精品,你是人间绝情,皇家赝品,还是个没谱没数没脸没皮的赝品。

  但有一说一,我表面还是夸的态度诚恳,语气真挚,他却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恼怒,恨恨喘息半晌,突然扬声喝道:「承安!把他给朕关进刑司!」

  承安不敢耽搁,立刻领命而去。

  我就奇了怪了,解语花明天就殉葬了,按礼制,无论如何也该留几分最后的体面,哪有断头饭里掺刀片的道理?

  狗鹅子却尤嫌不解气,狠狠地看着我,咬牙切齿道:「你、你休想对他好!」

  人撅你家祖坟了你这么恨他?

  我火气也上来了,是该让你瞧瞧来自母后的愤怒了!

  可还未待开口,他却用力一拂袖,转身大步离开。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狠狠将脚边的石子踢了出去。

  这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的最后一个月,我们两个不是在争吵,就是在争吵的边缘。

  我一心想要留解语花在身边,他却每每暴跳如雷,恨不得一剑杀了他再鞭尸八百遍。

  所以我才在临终前,心知再无力护持,特意营造了温馨的假象,只是笃定琮儿天性仁厚,能饶解语花一命。

  但万没想到当年活下来的,竟是乖悖违戾的琏儿,以至于我话还没出口,先被他气死了。

  这辈子我可得保持平常心,宁愿我气死别人,不叫别人气死我。

  ———12.2 更新———

  身为皇上近身女官,又承蒙狗鹅子连日优待,我轻而易举便进入了刑司。

  顾名思义,刑司便是宫内对犯错的宫人施刑的地方。

  我不是没想到解语花会受刑,但我确实没想到他会受这样重的刑。

  昏暗地牢中,他被绑在刑架上,身上鞭痕遍布,红的刺眼,头无力地垂着,眼眸紧闭,浓密的睫毛微微颤颤,宛若跌落人间的瑟瑟雏鸟。

  这让我恍然忆起了初见他时的情景,伤痕交错的手臂,泪目婆娑的狐狸眼,低低哀哀的那声「姐姐」。

  「咳咳咳……」

  他突然咳了起来,将我从回忆中抽离,我才凑近些,就听见他在意识混沌中,唇边泄出呢喃呓语:「姐姐……疼……姐姐……姐姐救我……」

  我愣了一瞬,不禁探出手,指尖轻抚他的侧脸,他是这样的明丽秀致,俊美无瑕,连行刑的宫人都不忍伤损半分。

  他似有感触,吃力地抬头,却因为太过虚弱,又沉沉地垂落下去,只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呜咽着姐姐。

  我站在那怔怔地听着,心里像是扎进了一根刺,有绵密的酸涩蔓延开来。

  我打定主意要救解语花,出了刑司,便径自去向养心殿,狗鹅子亲自下旨关押,没有他的口谕,刑司是不可能放人的。

  毕竟是有求于狗,不能空手,于是我特意半路顺了个食盒。

  但是因为顺手牵羊的太随便,到了养心殿门口一打开,我才发现这是狗鹅子最不喜欢的点心。

  不过没关系,心意到了就行,就是这么草率。

  进了门,屋里不止狗鹅子,太子也在,两人正在下棋。

  我走近看了一眼棋盘,我都死了好几天了,你俩这棋艺咋一点进步都没有?

  一对儿臭棋篓子,丢人现眼丢人现眼!

  我正在那撇嘴,就见两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我,太子眼中还带了点讶异。

  我对着太子看了回去,看什么看,还不快跟本祖母请安?懂点事儿好吗?

  然而面面相觑半晌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三人行必有一人行大礼,不是狗鹅子,不是龟孙子,哦,是我!

  但是我有点纠结,我这个大礼可以行,但你这个龟孙子会不会折寿,我就不确定了。

  但是管他呢,又不是我亲孙子。

  于是我立刻一福到底,嗓音嘹亮:「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正探寻地瞧我,被我这一声请安吓得差点跳起来,脸都涨红了:「平、平身。」

  狗鹅子却是眉头狠狠一拧,面上就浮上一层薄怒:「谁准你行礼的,起来!」

  太子飞速地瞟了一眼狗鹅子,生怕他怪罪我,连忙打圆场:「你这性子,倒甚是活泼爽朗,与京中女子大不一样。」

  那是!我可比她们加起来心眼儿都多!

  我心里暗笑,太子跟他狗爹不一样,自小就是真的好脾气,一句重话都没说过,软得很。

  我清婉弯唇,轻挽了挽耳边碎发,驾轻就熟地装成一朵清新脱俗的小白莲:「殿下过奖了。」

  狗鹅子目色不善地打量了我和太子一眼,心情似乎更恶劣恶了,不耐烦地吩咐承安:「传朕口谕,盛雪依身患隐疾,不便行礼,今后免除诸事礼仪。」

  你才身患隐疾,你全家都身患隐疾!

  等等,他全家也包括我。

  ……你全家就你身患隐疾!

  再等等,他刚刚好像免了我的行礼?!

  果然姜还是我辣,随随便便一出手,就试探出了狗鹅子在心中认定了我几分。

  以他苛漠凉薄的性子,一个七品县官之女,别说隐疾,就是真残,该下跪还是得跪,如今却对我如此殊待,我不多想都不行呢。

  狗鹅子被我洞悉的眼神看得发恼,将手中从太子阵营吃掉的棋子扔进棋篓,冷声问道: 「会下棋吗?」

  哟!你这臭棋将还好意思问别人会不会下棋?

  「不会。」我淡定回道。

  他睨了我一眼,语气嘲讽:「朕听闻盛家三姑娘,下棋品茗、赏画作诗,无一不精。」

  听闻个屁!就你耳朵长。

  我眯起眼睛假笑:「既是传闻,自然不足采信。」

  他被我噎得够呛,黑着脸半天没说话。

  天色已晚,太子启声告退。

  我将他送出门去,他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低声嘱咐:「父皇虽严厉肃重,但若小心侍奉,也不会为难于你,你莫要害怕。」

  我害怕?

  我很努力地憋住才能不笑,太子真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他的可爱和解语花那种一见倾心、二见怜心、三见走心的魅惑勾人的可爱不同,他是如冬日暖阳明明朗朗的可爱,是像小兔子乖乖萌萌的可爱,是若棉花糖甜甜软软的可爱。

  真是可爱到小心心都化了。

  他没察觉我千姿百态的内心戏,只顿了一顿,面上染上一层薄粉:「婚约之事,非你之错,我会再劝父皇,不必忧心。」

  我倒是不忧心,反而有点同情太子,他狗爹在他这个年纪都有娃了,他却连老婆都没有。

  不仅没老婆,还得眼睁睁地看着老婆变祖婆,真是实惨本惨,倒霉本霉。

  祖婆对不起你,但祖婆将来也不会补偿你,只能当下劝你一句:「世事难料,天恩难测,殿下也莫往心里去。」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反过来宽慰他,怔了一瞬,才弯唇一笑:「好,我记住了。」

  送了太子回来,狗鹅子已经在批阅奏折,明灿灿的烛光下,面色肃穆,喜怒难辨。

  我觑他几眼,心想都是千年的狐狸,总得玩儿点聊斋,就比如借尸还魂、倩女还阳什么的。

  但饶是我脸皮再厚刀枪难透,当着一国之君的面问「你看我像不像你妈」,也是颇有些难以启齿的。

  主要还是怕死。

  就在我思忖着以什么语气委婉点儿的时候,狗鹅子却开口轻叱道:「怎么去这么久?」

  让我送的是你,嫌我去的久的也是你,宁不觉得自己有点叛逆吗?

  他瞥了我一眼,薄唇轻启:「过来。」

  他说话的时候,殿内正有夜风刮过,搅动了一室灯火,烛光暗了一瞬才复又亮起。

  而他背着光,抬头看我的时候,目色清冷沉郁,表情难以捉摸。

  说实话,我有点害怕。

  从我还阳到盛雪依身上之后,就觉得他跟以前恭谨仁孝的样子不大一样了,似乎有种危险的气息,总让我不自觉地绷紧神经,只想苗头不对,赶紧撤退。

  但现在我不能撤,我撤了,解语花就凉了。

  于是我暗暗捏紧了手指,慢慢走向他,在离他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停了下来,而我敏锐的直觉小触角已经开始炸毛了,这让我有种不大吉利的预感。

  狗鹅子面色冷峻地搁下笔,突然伸手将我一扯,手臂环着我一转,我便跌坐在了他的腿上,未及反应,他又一把圈住我的腰,沉声道:「别动。」

  我没动,因为我懵了,义无反顾地懵。

  但是没关系,这个莫慌,问题不大。

  他缓缓将头倚在我的颈窝,冲着桌案扬扬下巴:「桂花糕。」

  桂、桂花糕?他不是最讨厌桂花糕?

  我的思绪乱地像一根绳儿上的蚂蚱,疯狂的地胡窜蹦跶,手却比脑子快得多,自顾自地就将食盘拉了过来。

  他似乎对我的乖顺颇为受用,轻轻弯一弯唇,随声吩咐:「喂朕。」

  我又没动,这次不是因为懵,是因为我觉得他有病,年纪轻轻脑子就被驴踢了,难道他以为他让我喂我就会喂吗?

  我确实会。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狗鹅子不喜欢桂花糕的原因,是因为以前有一次我喂了琮儿,却没喂他。

  但其实我是怀疑那桂花糕有问题,依照三人行必有人试毒的定理,不是我,不是我认定的未来储君狗鹅子,就只能是琮儿了。

  那我让人试毒,我肯定不能说:「这有毒,你试试。」

  我指定得好好地将刀藏在笑里:「这好吃,你尝尝。」

  可狗鹅子却一心认定我偏向琮儿,自那以后就再也不吃桂花糕,甚至不准许出现在他眼前,继位之后还把宫里地桂花树都给砍了。

  这宏伟的气量,亏你还是个大男人!

  思及此处,我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行吧,就当老母亲给你最后的宠爱。

  可就在我偏身欲拿糕点的时候,狗鹅子却倏地抬手捏住我的脸庞,手腕一动,便将我扭向他。

  我被迫与他对视,他是惯常的面无表情,只一双黑沉沉的眼珠牢牢地锁定我,眨也不眨,他的眸色极深,像是丛野深处的无尽悬渊,引着人跌落进去。

  我咽了咽津液,心跳渐渐加快起来,忍不住想,若我现在开口认亲,他是会意会,还是会降罪。

  但是毕竟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狼崽,机会都是留给豹子胆儿

  我心一沉,便要开口,却才齿节微动,就被他的指尖点在了唇间。

  他轻轻「嘘」了一声,缓缓移动手指,燥热的指腹一点一点细细描挲我的唇瓣,动作温柔至极,眸色晦暗深凝。

  这场面太过诡异,一下就把我给整不会了。

  他却手指慢慢下落,轻捏住我的下颌一抬,微微屈颈,唇便凑了过来。

  我大惊失色将头向后仰去,却只觉他箍着我腰的手臂骤然收紧,火热的手掌一把按住我的脊背将我压向他,那力道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我动弹不得,眼见着吻便要落下,殿门却唰地被推开,承安急促地脚步声响了起来。

  我心神大震,立时便要挣开,却被狗鹅子死死圈禁在怀中,他的眸中俱是凌厉的怒意,不由分说就摔了杯子过去:「滚出去!」

  承安额头登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却嘭地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恕罪,漠北军情急报。」

  狗鹅子面色微滞,终是压下眼中不甘的愠色,松开了手。

  我忙不迭地从他腿上下去,却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想到他曾免过薄妃的行礼问安。

  想到他也曾将薄妃圈在怀中宜喜宜嗔。

  想到他还曾因薄妃的一句喜欢,便又准许宫中出现桂花糕。

  这让我有点惊悚,我以为他是认出了我,谁知他是看上了我。

  合着我拿你当儿子,你想当我老公?

  伦理上,现在不成问题。

  心理上,我也没那么在意,毫无血缘又不咋熟悉的养母子而已,这在我天赢朝的皇家秘史里,真的只能算最低级的人性扭曲,最基础的道德沦丧。

  毕竟先祖为了表姐兄弟反目,我爹当年强娶亲姐生下了我,而我为了完成当太后的梦想,是借了我爹身为摄政王一手遮天的便利,强行入宫嫁给了我堂哥,一对比真是小巫见大巫,甚是拿不出手呢。

  不过利益上,占不到大便宜就是吃亏,让我真的不大乐意。

  当媳妇儿哪有当妈爽,媳妇儿那么多,妈却只有一个。

  况且当了妈,还能救解语花……

  我定了心思,便要启声,却才张开口,怀里便猝然被狗鹅子扔进了一个牌牌。

  我一瞧,嗬,狗鹅子的随身腰牌!

  见之如见君!

  好东西!

  值钱!

  我面色一喜,这是许我放了解语花的意思?

  我不禁探寻地看向狗鹅子,却见他倏地别过脸去,只绷紧的下巴显示出了他的不高兴。

  但是我开心就好,才不管你死活!

  我喜滋滋地将宝贝收起来,正纠结要不要假模假样地谢个恩,就听他又开口了。

  「别废话!」他声音闷闷地传来:「朕忙得很,出去。」

  得嘞!

  虽然我干啥啥不行,但我滚球第一名,立刻就麻溜儿地出了门。

  我终于将解语花带回了启祥宫,他伤得极重,还发了高热,浑身滚烫,意识不清。

  送走太医,我又吩咐了宫女去煎药,便拿着伤膏坐在了床头,谁知刚抹上他的伤口,他的身子就蓦然一弹,仿佛狠狠抽了一鞭,骤然哀叫出声。

  我吓了一跳,才要收回手,却陡然被擒住了腕子,他手上的温度极烫,如烈火一样圈缠上来,压根挣脱不开。

  我望向他,只见他面色潮红,额头鼻尖俱是细密的汗珠,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眸中氤氲着濛濛水汽,因发着高烧,微扬的眼尾也蒸腾出薄影影的桃花色,似天边的盈盈云霞凝染,依依不肯离去,当真可怜又可爱。

  我不禁轻轻叫他:「花儿。」

  他湿漉漉的睫毛骤然一颤,眼泪便生生滚落下来,唇角委屈地向下撇着,细微的呜咽自喉间低低泄出:「姐姐……」

  我低声哄他:「你松手,姐姐为你上药,好不好?」

  他实在烧的糊涂,连反应都慢了半拍,好半天才将视线转向我,但目光却是雾朦朦的,吃力地眨了几次,在看清我那一瞬,眼睛倏地睁大,露出了极为惊异的神色。

  又四目相对片刻,那惊异渐渐掺杂了浓缠的迷惑与犹疑,隽逸的眉头一会儿拧起,一会儿又松开,蓦然连气息都加快了起来。

  他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须臾,唇瓣迟疑地翕动,那口型分明是「姐姐」。

  我缓缓覆上他的手背,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顺着脉络一直暖进心里,不禁微勾唇角,目色笃然地看着他:「是我。」

  他的手剧烈一颤,眼中骤然迸发出灼烈神采,倏地从床上弹起,像只小猎豹一样朝我扑来,我眼前一晃,便整个人都被他拥裹进怀里,直箍地喘不过气来。

  我才略微挣动,他就立刻惊慌地将手臂圈地更紧,随着一连串的「姐姐」在耳边哽咽,又有一连串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洒在了我的肩上,滚烫的几乎将衣服灼出洞来。

  我任他抱了片刻,实在忍不住:「花儿,你能先松开吗?」

  大夏天的,真的有点热。

  「我不!」他断然拒绝,执拗又委屈地小声控诉:「我松手你又不见了。」

  「那倒也不至于,」我宽慰他:「我现在年轻力弱的,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第二遍。」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急的眼泪又坠了下来:「不许你胡说。」

  我心头微暖,慢慢微笑了出来,静静地瞧他。

  他眉头微微蹙着,亦怔怔地凝望着我,眸色闪烁几霎,白皙修长的指节便抚上我的脸颊,目中有着极为复杂深重的忧虑。

  咋着,看你这表情,对我这副新行头还不大满意?

  那你是没见过我装白莲有多顺手,简直是盛世白莲本莲。

  「你……」他才犹豫着启声,突地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忙将他扶回床上,他原就是凭着一口气强撑,一躺下更是虚脱发软,整个人都像是在水里捞出来的,连喘息都有些费力,目光却依旧一瞬不瞬地凝在我的脸上,生怕我消失了一样。

  我又拿过药膏,看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一时真不知该从哪儿下手,轻了又轻地将指尖落下,就听他嗓音低哑地开口:「姐姐,我不疼,你别难过。」

  不疼?

  我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他霎时狠狠倒抽一口冷气,骤然缩紧了身子,差点滚下床去。

  「这会儿疼了吗?」我问道。

  他急促地低喘几息,颤颤微微:「疼。」

  看来还没病入膏肓,这我就放心了。

  终于上好了药,刚将瓷钵放下,便听外面传来了承安的声音。

  「盛姑娘,陛下有请。」

  我立即要起身出去,却又被解语花拉住了衣角,一低头,正望进他眸色惶惶的眼,满是不安的神色,像小动物一样羸弱可怜:「姐姐,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我面色不禁柔和:「当然会。」

  他却抿了抿唇瓣,眼圈红了一片,微微垂下沾着雾汽的羽睫,小声哀求:「姐姐,别丢下我,我害怕。」

  我余光扫到他悄悄收紧的葱白指节,心里怜意越甚。

  当初偏宠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后来却发现,他实在是一个聪慧润透、温柔解意、明眸善睐的……撒娇精。

  他会拉着我的手覆在心口,楚楚可怜地说:「姐姐召别人的时候,这里疼。」

  他也会轻轻勾住我的小指,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以后只看我好不好?」

  他还会将毛茸茸的脑袋枕在我的膝头,泫然欲泣地求:「姐姐以后只喜欢我好不好?」

  试问这样可心动人的美少年,谁能忍心拒绝?

  是人都不忍心。

  不过我忍心,因为我不是人,我也没有心,总在意这忍心不忍心的,太难为我了。

  但我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可以试探出狗鹅子对我究竟是个什么心,那就是做我上辈子最后一月做得最多的事情:总是忽视他,还净顾着解语花。

  若他真的认出我了,我即便怠慢他,他也只会生气但不会怪罪,哄哄就好了。

  如果他没认出我,下旨降罪,我也大可直接认亲。

  反正我有的是方法证明我就是我,他母亲的鬼火。

  毕竟狗鹅子虽不信鬼神,但他信我,啊,我真厉害。

  所以我立刻对外头道:「我已经歇下了,劳烦公公代向皇上告罪。」

  话音未落,门砰地被一脚踹开,狗鹅子阴沉着神色大步踏了进来,脸黑的直追锅底,语色森森:「你再说一遍?」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在外面,差点咬到舌头:「你、你听错了,我没说话,是吧,花儿?」

  花儿并未应声,我低头看过去,只见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向魅惑如丝的狐狸眼中盈满厉色,毫无畏惧地迎向狗鹅子如冰峰般的目光,跟平日里温柔似水的模样大相径庭。

  狗鹅子亦是面色沉凝,两人对视间更是火花带电,同时脱口而出:「你认出她了?」

  话音一落,又是满场缄默,尴尬的缄默。

  狗鹅子神色冰寒,暗测测的目光在我和花儿间来回梭巡:「你们在干什么?」

  花儿冷道:「与你无关。」

  他这话惊得我心头一跳,这么刚的吗?

  这还是我那柔润似竹、温然解意的小男宠吗?

  我忍不住瞧了瞧桌上的药碗,难道我刚才给他吃错药了?

  狗鹅子锋眉狠狠一拧,立时疾步上前,伸手就拽住了花儿的衣领,花儿也毫不示弱地攥住了他的手腕,两人手中都用了力气,一时竟僵峙不下。

  我大觉不好,赶紧将瓷钵丢开,上前拉住狗鹅子:「有话好好说,他还受着伤……」

  狗鹅子咬牙瞪我:「他这伤,可是为朕受的?」

  他问得我一怔,答道:「自然不是。」

  他理直气壮:「那朕为什么要顾及他的伤?」

  我语塞:「那……那不是……你让人把他打成这样的吗?」

  「是他自找的!」他冷漠地挑眉:「朕可不介意让他更伤一些。」

  啊这……

  正僵持着,只见花儿忽然咳了起来,他发作的太过厉害,直咳得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却还保持着一贯的姿仪风华,宛如弱柳扶风,极是惹人心怜。

  我急忙过去拍他的后背,好半天他才止住,反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掌心,虚弱道:「姐姐,我……我没事,你别担心。」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担心我倒不是特别担心,就只是觉得他长这么好看,死了就太可惜了。

  但狗鹅子见到他与我交手而握,脸色明显更难看了,怒气冲冲地抓住我另外一只手,然后……

  然后就没了。

  吓我一跳,这其实我还以为他要将我手砍了!

  我奇怪地看着他:「你干嘛?」

  他撇过眼去,一脸傲娇:「你既拉着他的手,就也得拉着我的,这才公平。」

  我:「……」有病病吗?

  花儿见狗鹅子将我的手攥得紧紧的,心下吃味,也收了收指节,将我拉的更紧。

  狗鹅子见状更是不悦,一把将我扯向了他,花儿自然不肯示弱,一边托力稳住我,一边将我往回拉,两人互不相让,俱是狠狠地瞪着对方,眼神厮杀甚是激烈。

  这俩,难道是在我死的那几天撕破脸了吗?怎么这气场好奇怪的样子?

  我悄咪咪地拉了拉花儿,压低声音道:「他还不一定会承认我的身份呢,你也别太肆无忌惮了,否则真的惹怒这只暴龙,就连我也救不了你。」

  花儿还未说话,狗鹅子已经冷冷接口:「朕还在这,听得见!」

  花儿目色一凛,随即便要起身:「姐姐,你不用怕他,他早已……」

  「闭嘴!」狗鹅子语色寒厉地打断他:「朕与阿祥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

  花儿怒了:「你也不过是……」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我立刻断声喝止:「够了!」

  我严厉地看着狗鹅子:「你,出去!让他安心静养!」

  又转头对花儿道:「你,躺下!安心静养!」

  他俩俱面色不忿,却到底不敢真的惹怒我,一时悻悻住了口,都紧紧抿着唇瞪着对方。

  我推了狗鹅子一把:「出去!」

  又将花儿压回了床上,把手覆在他的眼皮上:「睡觉!」

  虽强行将他的眼合上了,却仍能感觉他薄薄的眼皮底下转来转去的起伏,我警告地轻咳了一声,他才乖乖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我开门出去,狗鹅子正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副心烦气郁的样子。

  我脑子里念头飞转,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却并不相信,只面色不善道:「你们睡一个屋子?」

  「怎么可能!」我立即否认:「谁说的,造谣!」

  「你说的。」

  「我没说。」

  「你说了。」

  「我没有。」

  「你有。」

  「我……」你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跑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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