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帝王掌中宠(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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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茶轩慢步车水马的繁华街道的纤尘,思绪渐渐飘离在吵闹的人群里,这样一个她这个活了两世之人都无法琢磨透彻的男子,若是尹诗言成了他的皇后,是否能真正留得住他的真心?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是不是真的将那个无辜的女子推进了火坑?原来还有一种痛苦是精神的折磨,如果这样的效果用在那些自己所恨之人的身上又会是怎样?
“大家快让开,快点让开,……救命啊……救命啊……啊……”
待街头百姓还未反应过来时,横冲直撞的马车与马车中伸出头来,莫约十六七岁大声惨叫的女子,已经朝人群中奔来,吓得百姓四处逃窜。
此时思绪万千的纤尘,突感前方慌乱抬眸看去,便见一淡黄罗裙身披雪白白狐裘衣女子,挥手惊慌的喊叫,“快让开,快让开,救命啊,救命啊…”
烈马惊慌,眼看女子便要撞到墙壁之上,却始终也不见有人敢上前搭救,纤尘瞟了几眼女子的马车与穿着显然不是普通人家女子。
原本不想多事的纤尘,在这人命关天上,也难忍心撒手不管。扯下一旁新开店铺上的红绫,将身体力度积聚手中一个厉风飞袖,手中红绫已经缠住了女子腰肢,一个举步用力,闭眼接受撞墙的女子已经安然落地。随刻纤尘拿起身边竹竿扔出,穿过扬踢长嚎的马匹缰绳,竹竿深入土中才将它锭固,周边的百姓拍手叫好。
紧闭双眼的女子听到欢呼声慢慢的睁开,看了看绑在自己身上的红绫,满是惊讶的水汪汪的大眼,终是停留在另一头紧握红绫的英俊白衣男子的身上,久久不愿挪着,脸颊随着纤尘对视来的目光,冰雪剔透的娇容,渐渐红晕成点点彩霞。
还不等她开口道谢,纤尘已经跃身驾着适才疯狂奔跑的马车离开,女子朝中纤尘的背影“唉……”一声,提着裙子追赶了上去。
许久,才气喘吁吁的追上停滞湖边负手立于树下的纤尘,还来不及喘息,便见女子便见她的马躺在地上,一声惊道,“马,我的马它怎么了?”圆溜溜的眼神不解的看着背立之人。
“这是在姑娘的马匹脑袋中取出来的。”纤尘转身将用布包着的长针递给女子,“在下要是没有猜错,姑娘的马之所以失控,与这颗针有莫大关系。”
“针?”女子将长针拿在手上端详了许久,可得不出任何结果。
纤尘淡看了一眼一容天真的女子,拱手而道,“既然姑娘安好,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女子提步跟上,许有羞涩之意,“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他日我该如何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呢?”
“不用。”
女子赶忙跟了上去,两手抚了一下自己胳膊,胆怯的扫了周围几眼,身上不由几经寒颤,一副楚楚可怜,“喂,天都快黑了,你忍心将我一个小女子,留在这么个阴森森的地方吗?”
纤尘将腰间香袋扔向女子,“前面不远处有家客栈,此店老板是在下故交,你将此物交予她,她自会收留你一晚。”
女子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拿着香袋在原地气得直跳,“喂…喂…喂…”
纤尘走后,裘英嘴角一抹老奸巨猾的笑意后,才慢步出现在女子身后,俯身毕恭道,“郡主,我们该回宫了。”
女子嘟嘴抱怨了几句,“裘丞相,本郡主马惊的时候,你们都通通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来啊?”
裘英平立她的身侧,抚着自己嘴边八角胡子,小姑娘现下的心思有怎么逃得过他的眼,那散发着狡诈光芒的眼越发笑意深深,在她身边轻声言道,“咦…微臣可是随刻都未曾离开郡主半步,至于为何不出现,这还不是为了替郡主促成一段良缘。”
裘英之意她岂有不知,只是一个姑娘家家的怎能轻易承认,羞红了双颊含眉低声,“良缘?什么意思,不懂!本郡主要回宫了。”即便是羞愧之极,还是又忍不住回言询问,“裘丞相,你知道他是谁吗?”
裘英立刻跟上语气刻意神秘几分,“他就是那个太后之前给您提过的年轻有为、风度翩翩的御史台中丞孟桀安。”
一汪春水几冬融,含笑拂影千万里,“哦,原来是他啊!”红霞照映心相许,心中的怦然也尽在那一瞬间。
几日后,议事完毕后经过御花园的纤尘,恰巧碰见庭中赏景的寇音华与极其得她宠爱的楚倾玥。说来,这楚倾玥则是寇音华三妹寇音音之女,当年纤尘在昆城将寇音华三妹夫骠骑大将军田胜先斩后奏,寇音音为了替死去丈夫报仇,带兵血洗昆城百姓,幸好没酿成大错,因寇音华的求情,纤尘看寇音华面子上答应放过寇音音。纤尘被斩杀后的第三个年头,已报大仇的寇音音听从姐姐安排下嫁与体质多病却手握重兵的楚和王,五年后便生下一女取名倾玥,而寇音音终还是放不下前夫服毒而死,原本体弱多病的楚和王因思念爱妻,在倾玥不到一岁便也已辞世,从此倾玥便由寇音华一手抚养至今。
想来,这位倾玥郡主的命运实乃多喘,纤尘轻声微叹,收回那遗留不远处的目光,欲要避身而去却被寇音华身边丫鬟却已经迎身而来,“孟大人且慢,太后有请。”
纤尘眉头轻轻一皱,看去寇音华的方向,寇音华还之和蔼一笑,这样熟悉而陌生的笑,这个以往跟在她身边时刻的温柔笑意,这样美丽大方即便年华易逝却也如当初。若是她不认识之前的她,那么她一定会认为她定是一个善良高贵的国母,只是……无尽的美好,全然毁在时过万千与权力地位之下,隐忍的面色下也难藏心中恨意,纤尘简单拱手施礼,借词推脱离去。
“喂……”倾玥追步拦在纤尘身前,见她一副茫然,有些失落道,“孟大人,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前些天见过的,你还救过我啊?”
“微臣参见郡主。”纤尘低颜作揖一礼。
“郡主?原来孟大人知道我是谁啊?”明知她谁,那天还故意将她扔下,真让人生气。
纤尘清冷的面孔上轻有些暗沉,微俯身子言道,“没有。微臣也是早朝时才得知,若是太后、郡主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先行告退。”
“唉……”
倾玥情深款款凝望着那抹渐渐远去的朝服背影,眼中心里全是缠绵不绝的爱意,寇音华收回遗留在背影上的谋策精光,转眼端庄微笑趁机调侃,“咳咳…看来姑娘大了不中留了,这魂儿都跟着人家跑了。”
倾玥羞答答的将头埋在寇音华的胳膊弯儿中,撒娇喃语,“皇姨母您瞎说什么啊?您可别冤枉玥儿,玥儿可是打算一辈子呆在皇姨母身边,哪里也不去喽!”
“瞧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即便你愿意,皇姨母还舍不得了让你这么个水灵灵的姑娘,一辈子陪着我这把老骨头!”寇音华捏了捏她的鼻尖,满脸溺爱。倾玥是自己妹妹为她留下的唯一念想,只要一想到她妹妹一家的惨状,与霸爱之恨。对那扎在她心底二十多年的三个字,更加痛恨,她便恨不得将那贱人的尸骨,即便刨出来鞭骨一千遍,也扫不尽她心中的恨。
“皇姨母哪里老了?在玥儿的心里皇姨母永远是年轻美丽的。”娇笑婉容秋水芙蓉的倾玥抬眸被寇音华如厉鬼般的模样,吓了一大跳,立刻唤道,“皇姨母,皇姨母…?”
倾玥的多次呼唤下,寇音华隐去眼中的阴狠,恢复一贯慈爱,“哦?玥儿怎么了?”
倾玥嘟了嘟嘴假意生气,“皇姨母到底还疼不疼玥儿,到底有没有听玥儿说话?”
寇音华浅笑温和而答,“皇姨母不但有听到,而且还知道玥儿丫头心许年轻有为、风度翩翩的孟大人。”倾玥含羞的低着头,娇容的春景顿时照亮了枯燥的大地,寇音华又一次调侃道,“被皇姨母猜中了吧!”
倾玥羞答答的推了推寇音华的胳膊,“皇姨母……”
寇音华温柔的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拉着她的手满是溺爱,“你啊,你这点小心思当真以为皇姨母看不懂吗?用不着害臊,皇姨母也挺欣赏这孩子的。”
“真的?谢谢皇姨母。”倾玥立刻福了福身,衬上公主华丽的罗裙,那股俏皮劲无法刻画,活脱脱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精灵,抬眸不经意间刚好见走来的楚天戟,跳身向他挥舞着手喊道,“皇帝哥哥?玥儿参见皇帝哥哥。”
楚天戟寒星震慑的眸子许有溺爱的瞪了倾玥一眼,前步向寇音华行了个长辈之礼,“母后金安。”
寇音华温和浅笑,华丽精细的护指微动示意楚天戟坐下相谈,“皇帝你来得正好,眼下刚好有件事哀家需要与皇帝商量。”
楚天戟掀袍而坐,深沉抿笑,从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把持朝纲二十多年的太后需与他商量,这真倒是稀奇?他倒要听听又想将那个皇亲国戚、王公贵族收为囊中之物,“哦?不知母后是何事还需要与朕相商?
寇音华拉住身边倾玥的手,慈祥的声音亲切的落下,“当然是有关玥儿的终身大事啊?”
楚天戟显然有些惊讶,睿智的眸光落在羞涩难言的倾玥身上简明的笑道,“呵?小丫头不简单啊!小丫头过朕身边来让朕好好瞧瞧。都准备嫁人了?不知是谁家的公子这般有幸我们楚家宝贝郡主呢?”
倾玥轻咬着嘴唇,挪着小步去到楚天戟身边坐下,低声嘟嚷,“皇帝哥哥不许取笑我。”
“这个人,就是不知皇帝是否能舍得?”寇音华挑眉一言,理了理凤舞九天的广袖,柔和的眸光慢慢隐去,故加重了‘舍得’二字深意,气氛顿然凝重。
从寇音华的话语中楚天戟已感到不妙,在她面前那张百年难得动容的英俊刀削容颜突然多了几分沉寂,龙袍中的手紧紧而握,寇音华轻冷淡笑,又次拉住委屈不已却又不敢在楚天戟面前多言半分的倾玥的手,恢复一贯的和悦满容,“不过,玥儿不必担心你皇帝哥哥向来疼你,相信不会为了个臣子伤玥儿的心。”
倾玥听她如此一言,原本沉重的心随刻放下,满容期待的看着楚天戟,楚天戟寒气凝聚的眉峰微展,凌威的气息微微顿了一下,“玥儿,孟大人不适合你。”
原本满腔期待的心情,瞬间低落到了谷底,眼泪在眼眶中一直打转,“为…为什么?”
楚天戟抬眸看着红了眼的倾玥,俊傲的眉峰浅浅微皱,“她……”不知如何圆说时侧目一眼,恰好与寇音华的目光碰撞,利光似箭,却又平波无澜。
安然而坐的寇音华那庄严的面貌下铺满阴笑,像是在等待着一场好戏的发生。
面色威震的楚天戟,孤傲寒天星眸微微一眯,平静的语气中盛满了怒气,“朕说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朕会在其他皇亲中为你挑选一个如意郎君,也会尽量让母后满意。”
‘让母后满意’几字刻意提高了只有二人明白的深意。
寇音华呵声一笑,“哀家满意是其次,玥儿开心才最为主要。”
一言顺利将倾玥推入战争的前峰。
倾玥浅声抽噎了一下,见得到皇姨母的支持,倒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对视这个自己又敬又怕的皇帝哥哥,较上了劲,“不,倾玥此生若是嫁的人不是孟大人,我宁愿终身不嫁。”
他与她坚韧的眸光短暂对视后,修长手指在桌上别然有序的敲了几下,悠然的品了一口茶,“哦?那要是你心目中的孟大人‘爱好奇特’,玥儿可愿接受?”
“爱好奇特?”倾玥不解问道。
“嗯。譬如龙阳之癖?”他随意而言,好像说着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之事。
倾玥身子猛然后顿了一下,惊道,“皇帝哥哥是说孟大人喜欢……不…不可能……”随后像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摇着头跑开了。
原本安然悠闲的寇音华脸色哗然惨白,双手紧抓凤袍,优雅的气息也在空气中颤动。
楚天戟一脸轻松的行了个长辈之礼,“若母后没有其他事,朕就先行告退了。”
“皇帝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即便哀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哀家辛苦将你抚养成人,辅佐你荣登大宝,你还有何不满意,为什么还要处处与哀家作对?”寇音华拂袖而起指着楚天戟孤高背影咆哮、怒吼。
他嘴角微微一动,努力克制气宇中散发的杀气,挤出几分死沉的笑意,“母后想多了。”顿下的脚步随着言语快步而去,不带丝毫情感。那些话语‘你的野心怎可盖过一国君主,怎可妄想将朕当做任你摆布的傀儡?’寒极一身,纷飞落叶,终是未由尽。
寒雪点点映红梅,应和着他楚天戟远去的身影,与背后阴狠的利光相重合,彷如寒冬永无过尽。
夜晚,空中点星明眼,夜下,烛光徐徐邂逅在冰凉的城墙,无风却依旧让人不由畏寒,那斜躺贵妃椅上的女人抚了抚额头,看其样子非常难受,慢步靠近的男人摆手退出伺候的宫人,继续按照宫人的方法为她按摩额头。
半睡半醒的女人发现手劲不对,慵懒的睁了一下眼累极的气息徐徐而出,“此时,你怎么来了?也不怕宫人看见?”
裘英皱了皱深壑的眉头,讨好的言语一句也不会少,“听说你头疼的厉害,心疼你得紧,哪还能坐得住啊?”
暖心窝子的话谁都爱听,寇音华金贵的手指抚上他的手,眸中妖娆勺勺,“算你还有点良心,就是不知道你这点良心真是放在我身上,还是楚家身上的。”
裘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寇音华抓了个正着似得,手不由颤抖,阴诈的眸光紧紧一收,满是顺从的笑意,将她的手放入自己鼻尖轻轻一嗅,“一千个楚家也及不上你,哪里疼?微臣给您揉揉。”
那强势的气息慢慢隐去,喘息随着那人手间有意无意的拨动渐渐急促,机关算尽的目光中泛发无尽需求,毒辣的声音瞬间娇弱,半推半就的手任着护手指发过那人的朝服衣襟直至而下,朦眼一抬,梗音寥寥,“好…好你个裘英。”
‘春风’一度,软纱轻飘,无人能敌,在外人看来庄严圣洁的和宁宫,深夜中却是欢声不绝,鱼水过后裘英环着怀中极为满足而半睡半醒的女人轻声问道,“是不是因为白天见了郡主,又想起音音了?”
“无时无刻都忘不了,他们的惨死,我恨不得将宁纤尘那贱人的骨头,从他身边拿出来喂狗。”一想到那个女人如何害得自己的三妹家破人亡,更可恶的是哪个男人自己死的时候都不忘将她的残骸长留身侧,她寇音华到底是哪里比不得她,
多年不绝的恨意,像是深入了骨髓,如何也拿不去。
裘英那充满阴谋的眼睛一转,趁机煽火,“是啊,当年妹夫,只不过是杀了她身边几名副将,私吞了些救济款,即便有罪也罪不至死啊?她竟然借着有陛下御赐的龙泉剑,来了个先斩后奏。”
“贱人……”那内心叫嚣的恨意,全然积聚手指间。
“太后,在过些时日便是先帝的活忌,皇帝小儿一定会与往年一样大办。您看这样如何……”裘英眼中的笑意越发奸诈、得意。
“好,就按你的意思办,玥儿与奇儿关系一向较好,你让奇儿多劝劝她,尽量让她不要放弃孟桀安。哼!这个孟桀安哀家要定了,哀家倒要看看皇帝如何应付。”她嘴角一票笑意,阴狠的眸光落在那随风起舞的帘上,夜就此静止。
自天子口中传出孟大人有龙阳之癖后,每日早朝大臣们向她头来的目光十分怪异,甚至尽量避之,就连平日与她一向交好的刑部李复虽然不像其他人那般躲避,但看她的目光也是似有蹊跷,每日朝下淡若处之的纤尘渐渐也略有些沉寂,那高处九五天威的男人倒是一容满意,仿佛是解除了什么久留的危机一般。
这日,纤尘实难忍心中疑惑,早朝后快步赶上作揖问好,“李兄。”
李复还之以礼,“孟大人,不知孟大人有何指教?”
“李兄不觉近日早朝有些怪异?”纤尘轻言探道。
“怪异?”李复思量后一阵哑然,似有不明。
纤尘微声叹了口气,再次行了个平辈之礼,“若是孟某近期哪里处事不周全,还请李大人指教一二。”
经她如此一提点,李复恍然明白,盯着纤尘半会儿,“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孟大人看淡些即可,他们就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久了习惯了自然就没什么了。”
面对尽管已是努力克制,却仍旧笑声不止的李复,纤尘更是不知所措。一脸茫然的她在李复看了便是生了气,随刻用咳嗽声来止住自己难忍的笑,“孟兄你也不必害臊,古有圣君哀帝割袖不惊董贤之举,今有你奇才孟桀安之龙阳之癖,若是载入史卷怕是要盛传千年啊?不才这些总算明白陛下为何三天两头传唤孟兄入室,怕是陛下也有此爱好,不然你这癖好怎可从他金口而出。”说道他们的天子时,李复那好奇的小眼神还刻意扫了周围几眼,生怕他人听见落得个杀头之罪。心中还是忍不住腹言,‘难怪陛下都二十有六了后宫除了太后几个侄女、亲信,也不见纳妃立后,原来是‘爱好’特殊啊?’
龙阳之癖?纤尘听来自己都忍不住笑,也难怪他人避之,‘看样子楚天戟是为了回绝太后提及的婚事,才用如此之举,这样也好虽然以后的立场较为尴尬,但也为自身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见不知沉思何其的纤尘,李复思索小许,轻声笑唤,“孟兄?孟兄……?”
纤尘随即回神,做了个请讲的手势,“李兄请讲,小弟在听。”
李复虽然内心中不是很认同纤尘此番‘癖好’,但事实已成如此了,他作为当事人的好友,理应挺身而出拍肩安慰,“不才认为孟兄无需沮丧,人各有所爱,只是…孟兄爱之特殊而已。”
纤尘再次鞠躬以表答谢,“是啊!多谢李兄之言,小弟现下舒坦多了。”
“那么一起去小酌两杯?”
“今日恐怕有违李兄美意,改日小弟一定亲自宴请。”
“唉…!孟兄不说不才也明白,你赶快去吧!”语毕,李复那双小眼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拍了拍她的肩,大步离开,独留纤尘看着他那么逍遥背影摇了摇头,随刻与他相反方向而去。
——
“哎!”棋桌上的董仁屡次叹气。
“董大人为何事唉声叹气?”周桓问道。
董仁又是一声叹气,语气越发悚然神秘,“周大人你不是不知再过些时日便是先帝仙寿之日,雀宫先帝妃嫔已无几人了,此次活忌太后恐怕会拿辛杂库犯事的宫人充数,真是可怜了那些无辜女子,这些年我都时常噩梦缠身,你说太后就一点都还不害怕吗?就不怕死去的嫔妃与暄阳皇后午夜梦时来找她索命吗?”
周桓认真的端详着棋局,精光的眼神笑意融融,执棋而落,随和而言,“宫闱秘事,岂容你我擅自非议?你我还是守好自己本分方为。”
“也是,周大人所言甚是。”董仁赞同的点了点头,哪知一个不注意,周桓已经围攻了他的首棋,“将!”
董仁拍案而起,“哎呀…周大人你……哎!愚昧、愚昧啊!没想到这等局势我也会输给你…啧啧…”不可思议的看着棋局有看了看大胜后满容笑意的周桓,惋惜的摆了摆头。
周桓抚了抚胡须,笑言,“棋局本就属一步之差而已,除了智取便是先机。”
“不行,再开一局,哈哈…此次我得率先占了周大人先机才是。”朗笑过后的董仁随着周桓停留自己身后的目光看去,立刻起身拱手敬意而言,“原来是孟大人啊!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下次再来找周大人切磋。”
纤尘还董仁一礼后,她知道周桓早已发现自己,有些难为情的拱了拱手道,“周大夫晚生适才乃无心之举。”
周桓非但不提及适才之事,反倒笑说邀请,“孟大人请坐,陪老夫切磋一局如何?”
“周大夫请。”
“哈哈…你我已共事近四载,孟大人无需如此客气。”
周桓虽是这般言辞,但纤尘心中敬意油然不减分寸,记得初入御史台时,里面大多是裘英门生,太后亲信,所以几乎无几人待见纤尘,也从未将她这个仅次于大夫的中丞放在眼里,而唯独周桓周大夫则是对纤尘加以器重,尽管周桓为纤尘上司,但这些年御史台大多文案、案件都是由她处理,用周桓常言‘懒人多嫌事,老夫无心朝野,以后辛苦桀安了。’
“是。”
一局完毕,周桓突感一股凉意穿过衣袍流转周身,面目惨白观之棋局周桓静观兵败之局,犹感局中残留的浑天遁世的气宇庞大,快狠极致。即便重来一次,此局他感依旧满盘皆是输,就算素有战神之称的离王之局在此局上而观也难逃‘纤柔’二字。若是换为陛下之局对上此阵,若不出满局,怕也是难分伯仲或是同覆满盘,说来二人棋路倒是实为相似啊!不过,周桓庆幸的是,幸好此人为之陛下所用,若是敌对不堪设想。
而细细回想而来,此等看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却能瞬间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煞局此生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则是在暄阳十年自初朝为官时在龙吟殿后随先帝入殓皇陵的半局。传言,那是宁皇后生前未布完的一场局,没想到与今夜之局如此相似,虽与当时宁皇后皓月雄阔,气压山河之局相提比论,此阵尚为稚嫩且为乱数,但也是一剑封喉,突袭难敌,也处处不留他人还生之余地。
周桓抚了抚长须笑说,“桀安啊,好棋艺啊!不知师出何处?”道出心中言问。
周桓的提问,让纤尘不得不谨慎考虑,‘难道他见过此局路数?据她了解周桓为官乃在楚天戟手中算来不长,按理说不应该见过才是,无论如何,看来今夜是我疏忽了,幸好棋局只入阵七分?’
纤尘恭敬的拱了拱手谦卑言道,“承蒙大夫谦让,晚生才得侥幸。家师多年前已经逝世,且对棋艺一窍不通,若说棋艺实乃陛下倾囊相授。”说来这些年她在楚天戟棋盘上确也是学到了诸多自己不曾领悟的阵局,此言不假。
纤尘如此一言,成功解出了周桓心中之惑,他面面而笑,目光却始终盘旋一方占据整盘的棋局,对面的纤尘已感他眼中流露的惆怅与惋惜,随即言道,“晚生棋艺拙略,在大夫面前献丑了。”
周桓摆了摆手,精炼的眼中虽然笑容依然却凝重了不少,“不……至今为止老夫见过的且能布出此局之人,有三,而你……”
有三?其中二人他不用透彻,纤尘亦是再清楚不过,她又是谦卑一礼,“还望大夫指教一二。”
周桓抚了抚胡须,笑说,“指点不敢当,但关于棋局老夫倒是自有独论,若是不合理,孟大人当作茶后笑谈,听听便过就是。古来有云,棋之战,局之场,子之士,博弈之人和平共处心若止水之下利益相争,方可屡战屡胜。反之,因棋力相当杀气太重故作死拼杀,则多半惨败收场,故来便有了‘共活’之谨言。转之,控局者将为先,则尚存之,反之,失之于将,空守也。”
出了御史台纤尘慢步街道,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周桓那句‘控局者将为先,则尚存之,反之,失之于将,空守也?’
她冷哼淡笑,他是在告诉我,事事要与君为上,知进退,不可乱其位吗?
作往昔他闶阆之言,纤尘认为自己定谨记,但今,道义于我又为何故?
次日,朝堂上好一番□□舌战,但此等话题却少了御史台中丞孟桀安的参与,诸多大臣欲要前去询问这位向来稳重考虑周全的御史台中丞孟桀安,对于先皇仙寿活忌有何想法时,却被台上凤袍摆身而来做于龙座旁隔帘女人,与天子正襟危坐的英气迸发的龙威打消了念头,各司其位整齐朝拜。
君臣礼节过后,裘英率先出列上奏,“启奏陛下今年先帝仙寿祭礼,可需增加其他安排?”
“一切按照旧礼来办,今年先帝仙寿祭礼还是由裘丞相来担当司仪,宗人府董仁协助。”九龙之位的天子还未开口,帘后女人威严的声音已全然将这殿上的天子架空。
堂下众人心中虽然愤怒不平,认为此等祭礼相当残忍,却又无人敢前去上奏,以往不平之事御史台孟桀安总会周全上奏。而今众人侧目悄然瞟眼看向她时,她却静静而立,没有丝毫上奏之意。对于她的纹丝不动高台上威慑冷沉的天子,威震寒射的眸子轻轻朝她一眼,随刻恢复一贯的平静大步离去,任由朝下非议。
夜晚刚从御史台回府的纤尘,便又被景元匆匆唤入宫中,一路在景元口中得知诸多皇亲联名上奏,先帝托梦,圣驾难安。国隐寺大师之意先帝圣驾之所无法安寝,乃宁皇后怨灵作祟。因此皇亲联名希望楚天戟下旨将宁皇后骨骸移除皇陵。
楚天戟知寇音华与宁皇后之间过节,故在其中摆杠,欲要借他之手铲除异己,若是他不答应则会烙下个不忠、不孝之名,若是答应,朝中诸多跟随宁皇后身边些年的旧臣定会另作他想。但皇亲联名兹事体大,所以对此十分头疼。
从早朝太后毫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到眼下皇陵之事,楚天戟已是一日未尽滴水,将各地大大小小的奏折批了个完全,一旁伺候膳食的紫夏不知该如何是好,抬眸便见冷风扑扑而来的纤尘,轻松一笑卸下千金重担,步伐轻盈小心翼翼的走到纤尘跟前福了福身,将膳盘转交给了她后静静退身离去。
“把这些东西都撤掉,朕说了不饿。”楚天戟头也不见抬起,天子一贯的九冬寒言已经落下。
那人久久不见将书案上的膳盘撤离,顿时怒火中烧,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做死的奴才,抬眸看清来者,天子的怒焰瞬间减半,合上手中奏折笑说,“孟爱卿的胆识越发长了,未经朕的传唤也敢私自入宫?”
见他淡笑依旧,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完全就是在消遣时间,哪有景元口中那般不济,要真是那样就不是楚天戟了。不过,经他这般一提,纤尘这下才知原来不是他叫她过来的,而殿外的景元大冬天的也直冒热汗。
“微臣虽是犯了大不为之罪,但也请陛下体恤身边奴才。夜已深,陛下却一日未进食,伺候的人即便不是自己当值也不敢妄自离去。”纤尘一面说,一面为他摆好膳具。
他深邃的眸子微微一眯,似笑非笑道,“孟大人何时与朕身边伺候之人都如此熟知了?莫不是御史台中丞之位腻了,想要换个职位?”
纤尘见他越说越离谱,冰凉的脸孔在晕黄的灯光下越发有了些许难隐的色彩,却又被她控制得极好,清秀的眉宇微微一皱,想来今夜不是楚天戟传唤自己来的,定没有什么事情,借故提示,“陛下慢些用膳,微臣先行告退。”
“等等,浪费了朕的时辰,就想这般离去?”哪知楚天戟眉色一挑,几分戏谑,不依不饶道,“孟爱卿深夜入宫,直奔朕寝宫,怕是早已成了些许人的话柄,何不更晚些等守宫门的人换班时再走?朕都不怕毁了清誉,你还怕什么?”
她极好看的眉头紧紧一皱,脸色顿然沉寂,眸子里的冷光紧扫了楚天戟一眼,楚天戟却一容无辜的指了指旁边一摞厚厚奏折,“麻烦孟爱卿将这些折子依次念给朕听,朕用膳。”
纤尘即便再多无奈也只能从命,可拿起奏折才发现这些都是他已经批阅好的,欲要开口论说,见他津津有味的用着膳食,突不忍打扰。
为他读完这些奏折,纤尘才恍然明白,楚天戟今日之所以如此消沉,则是故意做给那些明白人看,看到他的权力仅限于此,朝中上下均不敢得罪无奈。而留自己在此也想借此告诉那些人他喘息的无助。
“这么快就念完了?”他道。
目的达到了,想必是该出宫了,“是,我先离宫了。”
待她已踏出寝殿,他突然唤道,“孟桀安,倘若朕答应将宁皇后仙驾请出皇陵,你若是宁皇后旧臣会如何看待朕此举?”
她顿了顿脚,眸光平视前方幽幽暗夜,平静道来,“人死灯灭,残生已去,岂需在乎。君臣之道的道理相信他们会明白。”
经她这不算安慰的说辞,楚天戟眉宇间久聚的阴霾瞬间散去,嘴角一抹浅笑,瞳孔中的利光落在她渐行远去的倩影上越发柔和。
她沿着龙吟殿独自行走在许久以前自己与楚冶时常走的地方,对于她来说,每个时间段,每一句话,每个有关‘楚冶’二字,虽是触不到,看不见却都能时时刻刻牵动着她内心的愤怒、伤痛。
不知走了多久,只待袅袅感伤之音却是再熟悉不过的音律进入她的耳中时,她才从往日的沉寂中醒来,顺眼抬眸前方,才发现亭中飘渺帘纱下抚琴的温文如皓月的男子也正朝她看来,突然出现在男子视线中的她,男子眼中窃喜与惊讶显然还未殆尽,结束手中琴音,缓缓起身立于原地。
既然碰见了,纤尘也没有理由躲避,中步而至,拱手相言不带任何表情,“下官不知离王在此,更是无意打扰离王雅兴,现下便离开。”
“都已经打扰了,现在想要离开也来不及了,可否陪本王坐一会?”他淡然一笑,声音十分低沉彷如寂夜上空淡出的月光,波光粼粼映四周。
她并为拒绝无声无息坐在他的对面,又怎知自她出龙吟殿后,有人一路默情跟随,原本只是想看着她离宫,却不解她为何走进宫中深处,欲行同上步伐,哪知她急着出宫是假,见这个人才是真,隐去眼中复杂,止步决然拂袖离去。
“孟大人为何都不问问本王深夜为何还不离宫么?”他问道。
她浅语而答,“王爷处事自有王爷的道理,下官岂敢随意揣测。”
他苦涩一笑,为她添了一盏清酒,“对我,你就当真这般无情?倾……”
她显然有些慌乱,起身拱手言道,“王爷宫门要关了,下官先行告退了。”
“今夜是我父王的忌日。”
他突然抬头看着她决然无情的身影言道,温雅的双眸满是忧伤。她栗然止步,脚下如钉上了木钉,难以动弹。
楚天离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触碰身侧冰凉的位置,灯光盈盈下他眸中承载的悲伤渐渐凝结,虽已极度控制,但眼中红丝深深记载了他此刻的伤痛,“我父王当时就是在这个位置离世的,那个时候先皇就在这里赐了他一杯清酒。”
纤尘身子一怔难以置信,即便当年他们为了皇位早已撕破脸面,即便楚冶软禁了他,始终都不曾要他性命,怎么可能杀他?却又不得不苦笑而信,人一旦处于高位,便时刻都在担心身边的人会对自己不利,除之而后快,也不是不可能,比如自己就是不二例子。只是,人,一旦做绝,就连老天也觉得你碍眼。只可惜你死得太早,永远都无法看到这楚家江山是如何在我手中一点一点的毁之殆尽。
云遮去,雨瑟然起,敲打深夜离席,看着楚天离一杯又一杯的灌着自己,这种痛纤尘再明白不过,她慢慢的靠近楚天离,站在他的身侧,看着颓废的他,却不知该用如何的说辞来排解他的忧愁,拿去他手中酒壶,难得言说几词嘴微微一动,“人死不能复生,王爷还请节哀。”
楚天离闻言,迷糊的眼微微一抬,看着浅月下的纤尘,有些明显的惊奇,对于眼前这个平日难得为他多言半句的人儿,这时暗藏的安慰,楚天离显然感到意外,突然忧伤的眼中有了些许温存,忽然起身将她扯进自己怀中,再无平日的冷静,“倾城回到本王身边,本王这三年无一刻不是活在后悔当中,本王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只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
纤尘嘴角一抹冷嘲,‘后悔,是在后悔当初没有救下凤倾城,还是后悔当初没有答应,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孟桀安?只是这世间容得不后悔,即便改变了,也将是一种抹不去的记忆。’他毫不留余地的挣开他的禁锢,拧了拧心神依旧平静,“王爷你醉了,下官是孟桀安。”
她冷然的与情愫复杂的楚天离对视了一眼,迎雨离去,独留楚天离亭中哑然苦笑,他很清醒,他只是疯了,所以才难以自制,不为自己留后路。
今夜,龙吟殿负手立于窗前看着雨花细打枯枝的那位,又能比楚天离好多少,只是那位的喜怒从不行于色。
只是,东楚一贯理智超越常人的二人,在更为冷静之人的面前,也渐渐不理智。
夜,残月耗尽,舜华万息。
‘秋夜残灯孤风影,绝鸣千重楼飞阁,倾雨壁翘细细声,婢子步瑟君王侧。’寂寥崆峒幽长而怨的声音,随着冷风侵帘缓缓入了凤榻,榻上权倾朝野的女人像是被棘刺困住,身子渐稀动弹抽搐,极好的肤色上蹿出点点细汗渐渐大汗淋漓睡眠显然极其不安。
幽风寥寥纱幔飘,窗动枝摆映魅影,风声惨笑卷灯灭,孤魂游走凤凰楼,凤帷女人惊身起,心神迷乱显扑朔,手舞足惊身形转,一言怒吼破深宫,“何人,敢在哀家面前装神弄鬼,还不快给哀家滚出来,哀家不怕你,不怕你……”
“妹妹……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死得好惨啊……我的身体好痛啊……好痛啊……”
无尽的黑暗中闪耀一道白光,空洞幽怨的声音随着孤风利刮檀木窗,狂卷枯枝摇摇而入,寇音华瞬时神魂游离两脚发软倒退数步,音色在滚烫直直而下的热汗中早已颤抖得不成语调,“你…你是……宁…宁纤尘?你……你……不要过来……哀家不怕你……你死有余辜…杀你是楚冶杀的,他也已经死了…你…你找他,你去找他……”她渐渐瘫软在地上身子颤抖的拖挪着,欲要找个什么能自保的物件,胳膊刚好磕碰上到身侧剑架,她站起身来拿剑指着‘披头散发的人形白光’,像疯子一样对着空气一阵狂砍,“贱人……贱人…杀死你……杀死你……”
她惊恐撕心惨声,惊醒了守夜的宫婢,宫婢前去安抚,“太后?太后?”
此刻不管多么温和的声音,在她听来都如鬼魅厉声般狰狞,眼中索命的白影步步紧逼,她乱舞长剑,‘唰’的几声刺皮穿骨之声发出,她身边伺候的宫婢无声无息倒在了她的身前。
“啊……”和宁宫中一片慌乱尖叫!
血渐双眼沾满全身,寇音华时而拖着剑狞声大笑,时而指剑对着那些屋中被她吓得乱了方寸四处逃跑的宫人吼叫,“哈哈哈……过来来,过来啊……哀家不怕你,哀家不怕……贱人!贱人!杀死你……杀死你……”
一阵狂狞叫嚣后,寇音华砰然倒地,贴身伺候的宫婢紫翠正好赶到将她扶在怀中,惊慌的看了看血流满屋与颤抖跪地的宫人,“太后……太后…来人啊……快来人!”
此等宫闱诡异之事,虽然楚天戟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非议,否则杀无赦密旨,就连太后自己都言此事不必过于张扬,但宫中依然传得沸沸扬扬。寇音华与宁纤尘过往恩怨不知是谁放了风声,不经意传遍了宫中大小角落。
听说是宁皇后因为要移尊骨的事,来找她了?
是啊,亏心事做多了,还是会害怕。
什么啊?明明就是宁皇后找她算账来了。
听说太后和宁皇后之前可是好姐妹。
我也听说,太后当时就是趁着宁皇后领军出征钻了空隙,爬上了先帝龙床,如今才做了太后。
年轻宫婢们的一些似有似无的宫闱秘史,在老宫婢的呵斥下,各就各位避而不言,但却恰好入了早朝过后碰巧经过的纤尘之耳,其实事过多年,除了责怪,她并不恨她,但轻蹙的眉间伤感浅许,或者她始终想找个机会,问一句为什么?淡淡阳光映脸庞,她逆光抬眸眯着眼看去空白的天空,她想,‘难道真是地位权力的欲望让人迷失前方吗?那么摧毁了这些东西,是不是一切都应该过去了?’
“皇帝哥哥,白天我听太医说皇姨母是被人下了药,才会这样是什么意思?”楚倾玥围着楚天戟一直问个不停。
批阅奏章的楚天戟微微抬头眉宇轻皱,烦躁上心,“这件事情玥儿无需多问,时候不早了回自己宫……”他的话还犹然未尽,景元已脚不沾地慌张入殿,“禀奏陛下云州八百里急报!”
楚天戟合上奏折,栗然起身,孤高凌威的眸子锋利中许有愁闷,“立刻传离王、裘丞相以及群臣进宫!还有太医属所有太医!”
“陛下,前些日您已让离王代您去锦州体察民情了。”即便此时天子的神色沉重凝威,景元还是小心提醒一句后才飞奔出宫。
接到口谕的大臣们行色匆匆的入了武门,恰好与同样行色匆忙赶来的太医们相遇,在场的所有人大吃一惊,心中突然如压千金,‘太医都叫上了?难道是陛下龙体违和?’
‘这些日子,是见他憔悴了不少,应该不至于……’纤尘千年不化冰霜的眸中竟然也读出了一道难明的担忧。
紧跟着大家急促的步伐,直到入了议事殿见到他们年轻的天子一袭炫黑红底常衣安然无事的坐与高处心中才如放重担。
君臣之礼后,纤尘轻轻抬眼看去高处之人,但高处冷峻之人看也不曾看她一眼,用着一贯天子所属的天威问道,“裘丞相不知你对此次云州突发怪病有何控制的好方法?”
怪病?
大臣们目光交汇一阵茫然之际,景元已将手抄八百里加急卷宗纷纷发给了大家,“时间紧迫众爱卿也赶紧想一想法子。”
裘英随即俯身拱手道,“回禀陛下按照怪病突发且快速的症状来看,臣以为控制病情扩散我们应该立刻封城、焚城,以此方可阻止病情繁衍到其他边临城镇。”
众人听言略微震撼但无人敢于丞相之辩论,上座之人来回把玩着指上扳指,行色无异,无人知其想法。
尹义翰赶忙前步俯身道,“陛下臣以为裘丞相的此等方法实乃残忍之极,百姓定会对朝廷痛之彻心,我们东楚虽是稳如泰山无可动摇,但此举攸关百姓之生死,还请陛下明见。”
这些年自己在皇帝小儿面前无论提了什么意见,即便皇帝小儿有心想要反驳,太后那一关他也得适当掂量几番,如今这没回朝几日的尹义翰倒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和他坐起对了,那就不怪他嘴下无情了,裘英充满阴谋的眼睛冷冷一拧,别有玄机一笑,“哦?尹将军认为老夫所言不妥,那尹将军说说有什么好的、快的方法来解决此事?喔!老夫记得多少年前宿州发生过一场鼠疫,那时不知是谁向陛下上奏焚城?又是谁一并请奏愿意负责焚城之事?老夫要是没记错,那人正是尹将军与宁氏吧?可对否?”
尹义翰微有一惊,没想到他会拿但年宁皇后在宿州之事来说事,侮辱他没关系但宁皇后就不行,不甘示弱道,“是,当年宿州之事下官确是身在其中。宁皇后之所以请旨焚城,是因为鼠疫过后宁皇后担忧鼠疫会再次复发,所以才将因鼠疫死去的人与宿州城一起焚烧,但并未伤及任何鲜活的生命。”
原本无所在意的纤尘听到尹义翰为自己言道清白,心中感慨万千,那遇风不动则也不会颤动的眸子微微一动,恰好不漏丝毫全然收进了高坐之上俯视而下的深渊幽暗之瞳。
“未伤及?呵,时隔多年谁知道?况且当时老夫没记错,陪同宁氏一起去的只有你尹将军一人吧!谁能证明你所说是真?”裘英阴险的笑容中咄咄逼近。
尹义翰拂袖冷哼,“哼!下官一生光明磊落,无愧天地!倒是裘丞相位高权重,莫要血口喷人,落得个不好名声!”
气急败坏“你……”的裘英瞬间和洽融融,诡异扑面而来,“哈哈…如此老夫不知尹将军对于云州之事可有何等高见?”
尹义翰冷冷瞪了裘英一眼,站直身子俯身高坐之人,“陛下,据微臣了解云州数百年来风调雨顺,人杰地灵多有玉贡出于此地,再者微臣前不久带着小女在云州小住过些许时日,此地也并未有怪异之兆,如此突然,实为怪异。请陛下允许微臣前去细查其中缘由,以及寻找控制方法及原地医治来减少灾异损失。”
楚天戟轻‘嗯’了一声,答案似乎不尽如他之意,“尹将军所言有理,不知其他爱卿可有不同意见?”
这朝中位高权贵的二人都杠上了,谁也不敢擅自得罪?谁还敢上前送死?再说从古至今谁不知怪病均能传染,去者多半会搭上自己性命,既然有了愿意去送死的,他们又何须多言。
尹义翰愿意搭上这件事,裘英自是乐在其中,不言不语,笑意有声拱手言道,“哈哈…尹将军先前是老夫考虑不周,相信尹将军不会放在心上。”
“尹将军所言甚是,臣等再无异议!”裘英如此一言,多半随和应声。
群臣中久不发言的纤尘突然出列道,“启禀陛下臣有异议。”
楚天戟冷竖的剑眉虽有几丝温和但也被多半脸上的冷寒隐去,冷声问道,“哦?不知孟爱卿有何异议?”
“臣以为尹将军言之救治方法无可厚非,但根据云州当地官府所报怪病之症状来看,不太像是什么怪病,而是……中毒!”
中毒?二字一出,又是引起一阵混乱,纷纷再次仔细阅读自己手中卷宗。
高坐之人那黑曜星灿的眸子深深打量着一身朝服独立一旁,极为聪慧的人儿,再也难掩眸中复杂情绪,但只要一想到那日亭中自己所见之事,楚天戟眸子温柔一瞬即逝。
正当众臣均十分赞同纤尘所言极是,楚天戟如鹰利眸却冷冷对视而言,“中毒?孟爱卿有何证据?若是误判又当如何?”
“恳请陛下允许臣与尹将军一同前往,臣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纤尘言道。
楚天戟始终否决,“不行!尹将军乃征战南北的大将军,疑难怪病见者不怪,军中名医更是数不胜数。你一介文臣什么都不懂,去了也只会替尹将军添乱。”
尹义翰想要插话,却总觉得天子与孟大人二人之间气氛怪异,难不成真如前些时日传闻?
纤尘再次恳请,“臣愿意拿自己项上人头作保证,绝不给尹将军添乱且妥善处理云……”州此事。
楚天戟拍案而起,怒道,“孟,桀,安,朕说不许你去就不许你去,你如此抗旨不尊,是不是丝毫没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纤尘冰凉的眸子莫名对视楚天戟的满腔怒火。
众臣颤抖而跪,“陛下请息怒!”
“咳咳…皇帝,难得孟爱卿一片忠心,你就让他去吧!”
众臣闻声,立刻转身行礼,“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天戟余光冷冷的扫视了一脸诡笑的裘英一眼,大步迎上寇音华行了个长辈,随刻从紫夏手中接着搀扶着浓妆下依旧显得苍白的寇音华,“大半夜还惊动了母后,是皇儿的不是。”言语虽为尊重却不带丝毫情感,
“哀家无妨。皇帝,哀家以为孟大人所言甚是,理应按照孟大人之言方才快速找出病因恢复云州繁华。孟大人,哀家来时可听见你信心满满,此去可别让陛下、哀家失望啊?”
纤尘还来不及言语,楚天戟平静的面容上几丝焦虑,率先开了金口,“母后。孟桀安一介文臣又不懂医生,攸关无数生命之事实不可托,还是另……”
“皇帝无需担忧,他不是有言在先‘愿意拿自己项上人头作保证’,难道是信口开河?口出狂言?”浓妆艳抹艳群首的目色上阴谋的气息迎风而散,不为他人留一处余地。
楚天戟威震凛天的眸子中满是平起的火焰,年轻皇帝与横霸朝野的太后之间的暗隙,自元和多载无人敢,寒风阵阵,议事殿的气氛瞬间寒冻千尺,纤尘迈步拱手而言,“臣定不负陛下、太后之望。”
闻言,楚天戟怒焰无处平息的利眸,霎刻转移在她的身上,‘孟桀安啊孟桀安,朕真想一掌劈死你!’随刻狠狠瞪了纤尘一言,转眼淡笑道,“如此甚好,太医属丘远你挑几个平日对药物有所钻研之医,与尹将军、孟大人随刻同行。”
语毕拂袖扬长而去,留下寇音华一抹得意笑容,与纤尘的淡若依旧。
待太后凤仪离去后,知天子之心的景元身影迅速穿梭群臣中叫住快要出武门的纤尘。
纤尘一入龙吟殿便见天子熊火烈烧的双眼怒瞪着自己,还不待她走进,一脸怒气的天子钢枪铁膀已将她钳制门上,盛气凌人的星耀之眸直勾勾的盯着她,压低的声音怒气难忍,“孟桀安,适才之事你是不是得给朕好好解释一番?朕让你拂之而避,你倒好全往身上拦,你不是不明白此事并非表面这么简单,朕说过尹将军处理此事定不会有问题,你为什么还要坚持?”难道是因为你知道他在锦州,所以紧跟而随?
烛光映衬之下,他俯视万千无一物崆峒难捉摸的眸子,此刻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等待着答案,他轻喘的气息扑在她冰凉的脸颊上流淌她的周身,她不由轻颤,随刻理了理杂乱的思绪避开他探索的目光,平静无澜道,“陛下是对臣没有信心?”
他丢了理智的片刻,在她的一言中了然清醒,放开困住她身子的手,捏拳负手身后,“你总是这般固执己见,也罢!她既然让你去,自是不会轻易罢休,此物可调动暗刹,你好生收着。”
纤尘目光久久盘旋在楚天戟手中帝符令,这张令符她并不陌生,她曾不止一次在楚冶手中见过,也不止一次用这令符调集东楚暗中那支只听命与历代帝王的队伍,那时楚冶也曾将令符这样给她,让她万事小心,那时他说,他会等她回来。
只是,帝王之言,如同烟火缤纷,虽是绚丽,却只属霎时,也只有她会傻到相信。
她拧了拧心神,隐去冷寂的眸中那一丝难以被发现的润湿,眉头浅浅一皱,并为伸手接住而是直接拒绝,“陛下,有尹将军在,我不会有事,用不着……”
“这是君命。”他直接驳去她的话,带着天子一贯威严,将帝符令丢进她手中。
她寓意想要推辞这番她不会感激反倒有些负担的好意,嘴角微微一动,拒绝的话犹如还未落下,已被他栗然否决,“朕说过,朕有生之年定护你周全,你口口声声要按照约定来,朕也是在履行自己的约定。一路所需之物朕已经命景元送去尹将军之处了,你直接与尹将军会合。”
楚天戟此言已尽,别无他意之语顿然让纤尘无法再行推辞,只好将此令卷之袖中,拱手离去,留他一袭轻狂背影,“孟桀安。”他突然唤道。她步伐浅止,他孤傲难捉摸的眸子防备少许,浅声道,“朕,朕在此等你归来。”
高峰阔群鹰,层叠云山廊丘,袅袅幽音深处去,山鹊乌蒙狂澜无尽卷杉袭榕,参天俊木恻隐簇团,天外之光照耀倾下叶隙投射一前一后俩各自装着严实,不漏其外貌特征,据体态言辞而辨,二人均为中年男子。
言论几语后,前者男子挪步前方溪流,负手而立,后者拱手言笑跟至其后。
前者男子空洞的眸子几分嘲意,彷如被囚困幽冥之久而顿空悬世的怨积之音,从鼻孔之中缓缓而出,“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早在多年前本君就好心提醒过,棋局既已开始,何来迂回路?”
“一定带到,一定带到。”后者渗汗满头之人连连点头应和,蓄谋的眼中显然还有言语未尽,果不其然预谋之久的眸子一转,哈腰前步道,“主上您要是不嫌弃小的倒是有个主意,不知您是否会有兴趣?”
“哦?”那人空洞的眸子俯看着他一眼,“哈哈哈…”一阵音过鼻息的狰狞大笑后,鼻息中的气息越发阴森,“都说狗是世间最忠实的奴才,如今你连自己主子也要反咬一口吗?可知本君生死局中从无空子,一旦无可用途,必是毁之?”
‘毁之’二字落下,黑袍中原本张开的手已经紧紧扭住一团,棋散、骨碎的声音彷如从幽禁之处缓缓而来,一点一点的进入在后者耳边,后者身子猛然一颤,倒退的步伐立刻被意识钉住,嘴唇的颤抖,虽不受大脑控制的安静,还是硬着头皮俯身言道,“小…小的愿为主上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死…死而后…后已。”
前者空洞无垠的眸子,像千条虫子在瞳孔中来回翻滚,他鼻息的声音幽怨而慢长,“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世间什么叫生不如死,可惜,你已无后路可选。”
后者看着那人从袍子中拿出来一颗黑色药丸放在他的眼前,这一刻他有一种想要逃的冲动,但他更明白,如果现在后悔,他只会死得更惨,更狰狞。
于是,只能用接过、吞下来结束这一切害怕的根源。
两日后,纤尘等人刚入云州就接到当地官员上报,说是昨日从外地来了一位大夫,将患有怪病百姓聚集在了一间破院中,值得庆幸此人正是纤尘师兄百里迟锋,他接到纤尘的信件后,随刻动身云州,才暂时延缓了怪病的继续扩散。
病人中来回穿梭的百里迟锋还不知身后之人的到来,纤尘已大步而至他的跟前,扫视了一眼躺在院里口中不停冒白沫,已是奄奄一息诸多百姓,冷清的眸中多有担忧,“师兄,可知所为怪病究竟为何?”
“如你所言,他们发病的症状是中毒,而且均中了一种世间罕见的毒。”
尹义翰观摩着眼前这位和自己年龄莫约,言谈举止自有一番雅致气息的男子,心中自是明白应该就是当地官员口中的大夫,想来孟大人唤他师兄,自是熟络,于是前步恭敬言道,“先生可知这是什么毒?或是有什么方法可解?”
二人友好对视一眼后,百里迟锋并为急着回话,而是看了看纤尘,纤尘立刻抬手引荐,“这位便是我时常向你提及的尹义翰尹将军,尹将军这是下官的师兄百锋,人称百先生。”
百里迟锋茫然惊喜俯身拱手道,“原来是尹将军,草民久仰尹将军之大名。”
“使不得使不得,老夫怎能承受百先生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尹义翰立马搀扶起百里迟锋,又是好一阵端详,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笼罩心头,“百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
尹义翰还未道尽的话,被急急忙忙奔来的衙役打断,“百先生,百先生,您快去看看,前面已有好转的百姓好像更为严重了!”
闻言,大家都疾步而去。
宫中御医在尹义翰的支配下,按照百里迟锋给的药方继续配置更多的药材,数日来百里迟锋所配置的药方均只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中毒者并为有明显好转,口中白沫不止的症状已经完全控制,但皮肤溃烂的程度更为严重,先前只是小面积溃烂,现下手指轻轻触碰皮肤便会大量脱裂。
“师兄以此下去不是办法,无法根治,百姓只会更加痛苦。我们应该将所研究出来的药物试服过后确然有用再给百姓服用。”
百里迟锋听言,略微思量还未下决定,一向对纤尘有偏见的尹义翰极为赞同道,“孟大人所言甚是老夫赞同。”
“时间紧迫,该由谁来试药呢?”丘太医一言击中要点。
正当大家索然苦思时,纤尘话还未落口,当地父母官姚大人转念一想言道,“不如与以往一样找些死囚过来。”
“不妥。”
纤尘、百里迟锋、尹义翰一口反对。
“我来。”
百里迟锋闻言立刻反对,“不行,你身体一向弱,不能冒险。”
尹义翰也道,“孟大人,你是老夫带来的,你出了事情老夫无法向陛下交代。老夫一介武夫皮粗肉厚,试我的吧!老夫就不信试个药还能敌得过战场上挥戟而来的千军万马。”说来就做出试药的架势,其他人则是皮撇身一旁,生怕让自己来试药。
“你们无需再争论,百某乃是大夫最清楚药性,由我来试药在适合不过。”
“师兄,不可。”师兄为了让自己重生,已烙下了难治的病根,她不能让他再冒险。
“百先生你是这里唯一知道病状的大夫,更不能冒险。”尹义翰阻劝道。
“百先生…百先生…救命,快救命啊……”
正当争论不休时,许多健全的百姓抬着毒发的百姓慌忙涌至。
“快将他们平放地上。”
百里迟锋一言落下,纤尘、尹义翰等人立刻帮忙将中毒的百姓平放在了地上。
“这位小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中毒?”纤尘询问一旁抬人进来的青年男子。
“草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们同在地里干活干的好好的,他们突然倒下就口吐白沫。”
地里干活?突然?“那你可知在此期间他们食用过什么食物之类的?”
食物?青年男子回忆当时情景,一邻舍喊他喝水,他当时觉得自己不渴,便没喝,青年男子拍手一声惊道,“水?对,是水!喝过水的人都成这样了。”
“水?”纤尘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拧,心中微有盘算。
“是。那是我们云州古来的清泉水,后来我们的水源几乎都是从那里引进的。”
不好!纤尘瞬间恍然大悟,随即警惕道,“姚大人立刻通知所有百姓,家中、附近的水都不可再用。还有速派人查探哪些村子的水源不是云州城外东面引进。”
“孟大人发生什么事?”尹义翰慌忙问道。
纤尘清冷的眸子溢出时有的聪慧光芒,拱手推敲,“尹将军,下官怀疑投毒者将毒投入云州水源之处,云州百姓之所以未全部中毒的原因,是因为云州部分水源并非云州城外东面引进。”
经过纤尘的分析尹义翰多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也道出另一番总结,“看来,投毒者对云州地形非常熟悉,只是孟大人可有想过,投毒者既然如此了解云州地形必然知道云州水源来源不止一处,为何单选一处让我们有据可寻?难道是另有目的?想来说不定投毒者还未走远,或许为了达到某些目的还会留在云州,老夫这就带人把手每一个关口。”
尹将军的分析十分合理,按照常理是不应该留有任何可寻的蛛丝马迹,为何却纰漏四处,正当我们束手无策时,为何又有这么多人中毒?若不是巧合,便是尹将军口中的另有目的,那么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目的?
纤尘看着尹义翰英姿飒飒离去的背影,心中前所未有的疑惑积聚一团,此刻忽然间明白自己就如一颗他人盘中棋子,现下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他人的掌握之中,想要逆盘而起却终是找不到源头。
尹义翰几日的死守始终没有等到投毒者的出现,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判断有误,此事暂且不论。百里迟锋为了能有效研究出解药,解除百姓痛苦,尝尽所有可解毒药物,甚至将不下百种有毒药物混合自食,以求以毒攻毒,但还是以失败结束。
进入药房的纤尘快步而至,按住百里迟锋正要入腹的药碗,清冷的眸中再也没有了这些年的冷静、无动于衷,哀怨的恳求道,“师兄,我不许你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这些都和你无关,你没必要搭进自己性命,不许再试!”
憔悴得像一张白纸的百里迟锋挤出一分笑意,安慰道,“咳咳…纤尘,我不打紧,你不要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你,我只是在做作为一个医者应该做的。”
百里迟锋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坚持,她知道,他不想因为他催动了禁术让她复活,更不想让她感到愧疚,她更明白这些年师兄为自己受的苦,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还得清楚,所以除了尊重他的坚持,也什么都做不了。
“百先……”闷头撞进来的丘太医正巧瞧见纤尘附在百里迟锋隔衫的手,突然进出都不是,尴尬的避过身,近来朝中是多有传闻孟大人断袖之癖,可没想到连自己师兄都不放过,好在只有自己看见,不然百先生以后在大伙儿面前该如何自处?
‘咳咳…’丘太医故意咳嗽了两声恢复原有的正常神色轻松而至,将手中医简恭敬的递给百里迟锋,“百先生您昨日让卑职找一种可以治愈皮肤溃烂的草药,卑职同其他太医连夜翻阅诸多医简,一致认为此草最为有效。所以前来请您过过目,看是否能有办法寻得此草。”
百里迟锋无神的眼中焕发一道色彩喜道,“柴旬草?就是这个,咳咳…这个可是个好东西。”
纤尘微微一笑道,“那就是说只要找到它,此毒引发的溃烂之症就可医治了?”
百里迟锋惊喜的眼中许有失望,“可以这么说。但此草一般生长在高峰险峻阳光饱和之处,很难采摘,而且也不知云州这一带是否有。”
丘远连连点头,显然十分赞同百里迟锋之言。
纤尘毫不迟疑道,“不管有没有,这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师兄你现下不能走开,丘太医你对柴旬草较为熟悉,你与我一同前去采摘。”
丘远闻言先是一惊,后较为鄙夷的看了纤尘一眼,一副像是快要占便宜的样,慌忙推辞,“卑职以为既然柴旬草生长在山势险峻之处,凭卑职与孟大人之力是难找到,不妨多带些人。”
“也好。”纤尘一言过后,轻步傲然的出了药房,丘远也紧跟而至。药房的百里迟锋眉头也不皱一下的饮下大碗汤药。
纤尘看了看眼前大山,将手中绘有柴旬草的羊皮卷纷纷发给大伙儿,随后打开自己手中羊皮卷道,“据附近村民所言曾在此山头见过外形和柴旬草有些相仿的植物,无论是否为我们所找之物,都要将它带回。”
听言,大家纷纷点头赞同,尹义翰以多年行军作战经验观摩周围地势思量许刻,指着前方三岔路口道,“这样,我们兵分三路沿着前面三条小路上山,照山中险恶的地势与密不见日的参天树木来看,午后此山雾霾一定非常严重,大家一定要紧跟队伍,切勿单独行走。”
大家赞同的点了点头,纤尘目光极淡的落在了丘远身上,丘远神色小有慌张后,抢言说道,“卑职和尹将军一组。”抵触的小眼神已经告诉纤尘休要打他的注意。
纤尘莫名的皱了皱眉头对着其他人道,“你,你,还有你们几个跟我来。我们右边这条路上山,大家记住无论是否找到太阳下山之前一定要在此会合。”语毕。带着其他两名太医与十来个士兵率先进了山。
尹义翰纳闷的问道眼前的年轻小伙子丘远,“老夫有一事不明?丘太医为何不与孟大人一组?”
丘远瞥了一眼已经远去的纤尘,才故作神秘的向尹义翰道来,“尹将军是当真不明?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您不知道前段日子有关孟大人的特别癖好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吗?而且据说他之所以能得陛下之重用,亦是因为陛下也有这个爱好。自此卑职可算是明白陛下为何冷淡后宫嫔妃,因为陛下根本就不喜欢女人,所以即便后宫嫔妃挤迫了如花似玉的脸来找卑职配任何灵丹妙药也都无济于事,所以尹将军也应该早些为您家千金打算,多找人研制些回性丹,卑职看……尹将军等等卑职啊……卑职看这位百先生有可能研究得出来。”丘太医一面喋喋不休笑言道,一面追上尹义翰的步伐。
尹义翰甩袖怒瞪丘远一眼,一派正气道,“丘太医,老夫认为陛下让你做个御医实为屈才,刑部才是丘太医该呆的地方!”
侧步踩路的纤尘抬眸看了看密不见光的松林,一路低头四处寻找队伍,用手为他们拂开挡道的枝干言道,“柴旬草一般生长向阳的地方,这里邻接山峰还有些许距离,而且偏潮湿、阴暗,恐有猛兽难料,大家跟紧我的步子,勿要脱离队伍。”
沿着弯曲上使的小道攀爬近一个时辰,微有几缕光合穿入丛林洒在被厚厚的针松叶占据的十分潮湿的地面上,站在偌大石块上的纤尘极为好看的手遮阳望去可见而不可及的山峰顶端,心中正琢磨着不知是否能碰上猎户或是柴农。
这时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山歌从上方峭壁缓缓入了他们的耳,迎头望去肩扛猎物手拿箭弓莫约三十有二的青年男子优哉乐哉下了峭壁来,原本心有寒颤的大伙儿们听到歌声瞬时宽慰了不少,纤尘好一阵打量猎户男子,欲要开口问些什么。太医属一斯斯文文的中年太医已提袍前步恭敬向其打听山峰顶能寻得柴旬草真假。
听完。猎户没有急着回答,,胆怯的目光扫了一眼队伍,虽然是都平头百姓装,但看其阵势稍微有些眼力劲都知次些身份不寻常,仰望山头思量片刻憨实说道,“山顶上俺没看到有什么你们说的那个草,但俺知道有个地方好像有你们说的这什么草。”
“还请小哥带路。”斯斯文文的太医惊喜说,折回的余光落在纤尘的身上,见她没有特别指示,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猎户带路,纤尘前步与猎户平步而上,一路猎户凭借自身经验为纤尘避开了很多有毒植物的荆棘,周围风吹草动川流不息的声音,即便在猎户的掩护下天衣无缝,也始终未逃出纤尘那双聪慧的眼,虽然紧跟在她身后的队伍在细细碎碎枯枝折断的声响下逐渐稀散,寒风轻而袭背,她平稳的步伐依然不慢不急的跟随着引路猎户。
越过灌木丛生平地山凸,视眼渐渐开阔,她碧波微挑,平静无垠的眸中闪过一抹不明的精炼之光,含笑道,“孟某现下已是孤身一人,你又何须顾忌。想必你家主人另有吩咐,何不痛快些。”
纤尘一言,猎户的眼中再无先前朴实,眼中闪过几分惊讶,略有瞠目结舌,“你……你怎么知道?”
纤尘嘴角一丝淡笑并未落言,余光落入腰间只有胡人才会佩戴的玉佩上,猎户眼中阴狠尽显,手微微一抬隐藏在丛林中的几个黑衣人快步而出,迅速蒙住纤尘的眼,猎户口中挤出几字,“那就得罪了。”钢筋有力的手往下一放,黑衣人带着纤尘凌空施展轻功而去。
流水逐日,缓缓叮当,寒梅芬香扑鼻而来,袅袅之音聚而不散,宁而不乱,弦音空回,促而不急,急中皆静。
琴瑟和容,悠然娴静,钳制纤尘自由的二人突然放手速而不见身影,她不慢不惊的取下眼上黑色丝带,眼前白梅盛开,如画中之影。
院中雪景未尽,百花同是齐开,放眼看去白象牙装饰而成的火炉铺满了整个院子,她眉眼微动随着缓缓而来的琴声,穿过梅园前的正东门入了里院进了偌大的大厅。对着空无一人却暖意融融的大厅某处摆设笑说,“故引孟某来此,何不现身一见?”
琴音在回旋中落幕,粗狂豪慨山河的笑声随着健朗的身姿从屏风后款款而出,“哈哈哈…不愧是敢公然与东楚寇太后为难,楚皇身边重臣,孟桀安,孟大人在下久仰大名啊!”
虽是多年不见,即便眼前这个男人鬓发发白,华年已去。即便他一身东楚服饰,掩了异土狂傲,但腰间精刻的狼头盘玉与那双算计不覆的猎豹之眼,纤尘对其印象依旧未渐当年分毫,或是敌对太久这个男人多年逆时而存的习性始终是了如指掌,所以他所到之处要么春冬共存,要么全全覆灭,亦如他从不留之与其缓存的作战策略一般毒辣,所以直入正题,“孟某实在没想到襄国国君对东楚之事还是那般了如指掌!当然能得襄国国君亲见且赞许,孟某深感荣幸,但孟某实在难相信襄国国君冒着越界之险来我东楚只是为了赞妙孟某?”礼数上纤尘虽是恭维敬然,言语上却倒刺满集。
耶律溯如猎豹般的眼睛紧紧一眯,对于眼前之人能知他的身份,他悠然自得的脸上无丝毫怀疑,因为他知能让东楚那个持衡多年的寇音华绞尽脑汁之人,从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但‘还是那般’这四个字还是让他不得不加以思考,这年少小子此话何意?难道他还知道些什么?耶律溯手微微一抬做了个请坐姿势,嘴角慢动含笑探道,“哦?孟大人对本王似乎也是了解不少啊?但也不妨对本王有些敌意?”
“比起大王的手段,孟某只不过是雕虫小技,况且两国之争孟某作为东楚臣民,对于敌国之君岂是‘敌意’二字能言尽?”她优雅而坐,轻语淡言,摆正态度,不给耶律溯喘息机会。然,有些固执的问题,自那年那日城外被捕,断头台上刀起到落时,纤尘早已清晰透彻,若不是寇音华与耶律溯里应外合,任凭耶律溯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公然屡次挑衅东楚,更不会有如今的襄国。若要怪,也只怪自己当年年轻气盛,一心只想尽快铲除襄国,解除楚冶心中多年之忧患,所以才中了二人的反间计。更不该高估了自己与楚冶之间的情意,以为他会理解自己一番苦心,却没想到‘举世倾情换恩绝,挥袖泼墨灭吾足’。楚冶,楚冶!这个无时无刻都如巨石压入她心口的二字,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为之自豪的东楚消失殆尽、永不复存。
纤尘淡然自若的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耶律溯都一一看在眼中,‘好一个岂是‘敌意’二字能言尽。’他冷冷一笑却是胜券在握而道,“孟大人自知本王处境为难,万事须得谨慎,若是本王随从请孟大人来此之间有什么怠慢之处,还请孟大人谅解。”
“孟某不喜拐弯抹角,还请耶律大王明言。”她道。
耶律溯朗声而笑,“哈哈哈…孟大人果然豪爽,孟大人的个性不由让本王想起多年前的一位故人,无奈终无法达成共识,陌路而去。”他用意颇多、情愫复杂的眼中几分惋惜后,转眼即笑,“但本王相信孟大人一定不会让本王失望。”
纤尘眉头微微一皱,浅浅抬眸与他四目相对,拱手言道,“孟某不才,怕要有负耶律大王厚爱。”
耶律溯那一双紧紧盯着纤尘的猎豹般的眼闪烁着熊熊之火,却也故意压低心中怒火,“哦?孟大人这是要拒绝本王之盛情?”
纤尘依然不惊不扰一丝不苟的回答着,神色上反倒几分不知为何的模样,“孟某既不知耶律大王所指何事,又有什么盛请可言。”
“你……”被纤尘气得颤抖的耶律溯,平了平怒气,心中暗暗道‘好你个孟桀安想要装作什么不知与本王撇开不谈,本王偏不让你如意。’转眼阴霾消失淡去,面带几分若有若无的冷笑,“很好,有些硬朗之气,不愧是本王看重之人。但孟大人怕是还不知公然拒绝本王的人,终都不会有好的下场!”
纤尘淡淡一笑,些许轻狂道,“呵…是吗?孟某这一生,还真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倒是烦请耶律大王不吝赐教。告辞!”拱手桀骜而去,穿过适才入室的梅园,耶律溯的随从迅速摆阵而出将纤尘团团围住,她冷笑回头看去门前负手而立正看向自己的耶律溯,平心静气的问道,“耶律大王这是何意?”
耶律溯目光紧紧的锁在视线中这个没有丝毫害怕之人的身上,一步一步走下室前的五步台阶,停留在与她几步之遥处,嘴角一抹冷笑道,“本王一向喜爱征服那些不服从本王之人,所以愿意给孟大人考虑的机会,故不想外界干扰孟大人的决定,只好留孟大人在本王的常可居小住几日了。但孟大人你要记得本王的等待也是有限度的,要是太久了,保不齐不些时日云州百姓以至整个东楚都会知道此次瘟疫的主导者,正是楚皇身边的红人孟桀安孟大人,到那时东楚人都会知道,他们德高位重的孟大人是个细作,到那时孟大人认为会如何?本王就不信楚皇对你还会一如既往的信任,东楚还会有孟大人的容身之处?即便楚皇信得过孟大人,留孟大人一条生路,但他该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本王更不信一个能受制寇太后二十多年,且不动声色如此谋心之人,能为了孟大人舍弃繁华天下?”纤尘默默不语,耶律溯以为她心有悸动,于是又言,“当然孟大人要是想通了,自然是好事。相信有孟大人的帮助,拿下东楚指日可待。你们几个好好伺候孟大人。”转眼又道,“若是孟大人想明白了,有什么话要与本王讲,随时可吩咐他们通报。”
耶律溯那满是野心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纤尘的视线中,她举目看向下着梅花瓣的冷空,无人知晓她在想什么。
尹义翰与丘远取回了柴荀草,按照竹简医方所诉,百里迟锋很快配置出了解药,将熬制出来的药汁倒入水源,百姓饮之,续而渐渐好转,再将汤药炼制成药丸彻底根除百姓病根。
制药的三日中百里迟锋问起纤尘的去向,知情的尹义翰、丘远便骗他说‘孟大人怕柴旬草不够量,与其他侍从一同寻找更多的柴旬草。’但暗地则派人一直寻找纤尘的去处,却始终无果,今云州百姓病根已除,实难隐瞒下去,却不知如何开口。
次日清早,尹义翰便徘徊在百里迟锋门前,终还是将此事告知了百里迟锋,百里迟锋急的正要只身前去寻找,谁知离王不知从何得到纤尘失踪的消息,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二人眼前,紧跟其后的明决子虽是不悦,却又无力阻止。
楚天离脸颊上那百年不惊的儒雅全然换成了焦虑,挥手免去尹义翰鞠躬一礼,“这些虚礼都给本王免了,尹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大人好端端的为何会平白无故的不见?”
“回禀离王殿下,当日孟大人与卑职等人一同前去寻找柴旬草……”尹义翰毕恭毕敬的将那日情况讲与楚天离听。
“尹将军加强云州城内戒备,全力寻找孟大人下落。”楚天离细细思量后,怕是其中缘故并非表面如此简单,立刻又道,“且慢莫要惊动城内官府,还有孟大人失踪之事切勿宣扬。明先生吩咐下去,全力监视云州城内外的一举一动。”
“卑职这就去办!”尹义翰言道,随即安慰一旁一脸焦急的百利迟锋道,“百先生无需担忧,有离王在,孟大人一定不会有事。”
对于此事明决子虽不赞同楚天离的做法,也只要照办。
“如此草民便放心了。”百里迟锋拱了拱手,向楚天离、尹义翰行了个敬意之礼,言论上虽不惊不燥,但心中还是担忧不已。
“一路来明先生自不言论,可是有什么扰乱心迹之事?”跟随去纤尘失踪之地勘察线索的明决子却一直扶须苦思,楚天离浅言问道。
“老奴只是觉得先前那个百先生背影有些熟悉,却一时半会儿又不曾记忆。”明决子摇了摇后,头苦口婆心的对着前面认真勘察周围的楚天离道,“据探子来报,云州此间有大量乔装为东楚商人的襄国人,孟桀安此次怕是落入了襄国人之手,我们何不将孟桀安失踪一事透于远在楚阳的那人,王爷又何必亲自摊上此等混事,我们只需一旁静观其战即可。”
成大事者,坐收渔翁之利,故是明智之举,只是……真是如此,就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吗?楚天离温和的眸中泛出几丝浅伤,温文儒雅的脸上几丝冷笑,“明先生既然能猜想到她可能落入了襄国人之手,那便也自然能想到襄国人为何那要是她与耶律溯联手?明先生还会认为是好事吗?”
楚天离如此一提,明决子断然不敢再妄下定论,如今东楚之主仍是楚天戟,而孟桀安又是他之心腹,若是孟桀安与耶律溯联手,再加上太后与耶律溯交集向来匪浅,拿下东楚大有可能,怎会是好事,只是……明决子稍有迟疑,续道,“即便如此。王爷!孟桀安不能留啊!我们何不借耶……”
“本王自有分寸。”楚天离直接拂去明决子之言,随刻又道,“明先生暗中调集云州所有兵力,明日本王便亲自去会一会耶律溯。”
调集兵力?这不就等于公然与东楚那人作对?明决子心头猛然一颤,万万没想到素来冷静的王爷会做如此决定,立刻劝阻,“王爷不可,万万不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孟桀安毁了王爷多年心血,何况王爷如今理应在锦州替那人体察民情,若是出现在云州且私自调动兵马,岂不是刚好给了那人一个致命把柄?”如此想来,整个事件更大的疑点渐渐突出,他须眉一动,随刻分析,“王爷有没有想过孟大人的失踪,极有可能是她与东楚那人设下的一个圈套,想要借此来削弱王爷您手中兵权。仔细想来,除了那人没有几人知道您在锦州,而恰好云州与锦州的距离不过二百里,更为奇怪的是向我们递来孟桀安失踪除了一箭传信,没留下任何痕迹,此事疑点重重,老奴恳求王爷三思啊!”
明决子所分析的种种均有可能发生的事,楚天离岂会不知,但若是她有个什么万一,或许他此生也不会好过了。
“明先生无需多言,一切按照本王所言而行,不得违背。”
落花千泻,情意绵长,几笔字墨,岂能书写。
“王爷……哎!老奴这就去安排。”明决子拱手转身与楚天离相反方向而去,心中则是有了对策,唤出暗中之人将袖中信件交予黑衣人,简单交涉后黑衣人随即消失。
他那留有岁月痕迹的眉头紧紧一拧,心头怒火不约而起,‘孟桀安这个人无论如何也留不得了,一定要找个机会除去,哪怕同归于尽,他也断然不会让一个娘娘腔的黄毛小子毁了王爷多年来的心血。’
黄昏最后的一缕光倒洒在某处院中,院中除了两位四十出头的一男一女再无他人,十分寂静。原本坐于石凳品茶的女子突然起身,在院中来回行走,时不时观望着院外动向,看其神色十分焦急。然,坐于石凳上看翻阅书籍的中年男子,看似安然平静,但也难隐眼中的急躁。
长夜降临,疾风拂去厚实的云层,破月高空而现,冷光扩洒而下落于墙头枯枝,更深古钟生生落下,破了残夜,院门咯吱而开,一身穿夜行衣的男子敏捷的出现在院中,原本安静看着书的男子目光也然投向他的身上,眸中沉寂的目光渐渐轻松。而女子焦急的面容添了几分喜悦的希望,立刻迎上问道,“长寂,怎么样?小姐现在究竟在何处?”
这个叫长寂的男子一脸自责,低头越过简玉,单膝跪于百里迟锋身前,语言越发沉重,“如先生所料,主子被耶律溯软禁在城外五百米一所名为雪苑的院子中,院中把守十分严密,属下无能,未能将主子带回,任凭先生处置!”
简玉听闻‘耶律溯’这个名字,身子在原地猛然一颤,霎时如巨石般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原本满含希望的眸光渐渐暗下,整个目光都投向未动声色的百利迟锋身上。
百里迟锋原本平静的眼神,也然增了些急切,稍作思量道,“雪苑可有什么其他动向?”
长寂回想当时情况,恍然明白喜道,“雪苑传出阵阵悦耳的琴音,属下猜测主子是在借琴音告诉我等她暂时无碍,让我等勿要担忧。”
百里迟锋听言,紧张的情愫豁然放下,吩咐道,“简玉你与长寂立刻召集云州所有兵力,随时待命!”
“什么叫随时待命?不行,我现在就去将小姐救出。”听百里迟锋如此一言,简玉大失所望,再也按耐不住。二十年前寇音华与耶律溯联手害了小姐,二十年后她可不能让同等事情发生。
“简玉,你何时也这般冲动了?”百里迟锋不慢不急言道,简玉倔强的眼神略有不满的与他对目而望,却也未作多言。
“简玉,先生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雪苑戒备森严,先生这样做自是不想打草惊蛇,你就听先生一言吧!”
一向少言的长寂都已如此劝来,简玉冷静想来或是太过急切。她知道这个世间所有人都可能会伤害小姐,唯独百里先生是永远不可能让小姐陷入危险之中的。况且以小姐之智,定会安然无事。
孤风驱散长云,雪与白梅为伴,共舞与长天,透了整个残夜,梅树下好似不晓夜昼已降临的抚琴之人,倒是悠然至极,白袍轻纱迎风浅浅波动,飘雪压了琴弦,乱了的琴音越发别致动听,远远看去此情此景彷如一副绘不完的巨画,让人如痴如醉。
不知站在不远处梅树下多久的耶律溯,竟然也不忍心前来打搅,只是默默的吩咐仆人,为她添置了暖炉,直至她一曲终落,他才拍手鼓掌出现在她的视线。
掀袍坐于她对面的耶律溯脸上堆积了不少笑容,满是佩服,“本王一直以为孟大人只是智谋过人,却不想音律也是如此精湛。”
“与耶律大王相比孟某全乃雕虫小技。”她嘴角微微一动言道。
耶律溯手指轻轻扶额,余光审视着纤尘哪张极美的冰容,别有深意一笑,散漫的言语淡淡落下,“好一个抚琴传音的雕虫小技,孟大人想要说的话可都一一传递出去了?”
他知晓,纤尘倒也没有什么觉得惊奇,故而不言。
嘭……他随手波动了一下被冰雪覆盖变得剔透的琴弦,停留在琴弦上的梅花瓣儿又一次失去了归处,他眼眸慢抬看去四处飘零的花瓣儿,浅声言道,“孟大人这孤傲不屑的性子,不由让本王一次又一次想起一位故人。”他那双残虐的眼中竟有一丝沉迷的失落,素来狂傲的声色却在这一刻低沉。
那个他没有理由想起,却又一次一次想起的人。
那些本不应该属于他的悲伤,如今随着时间越发笼罩心头,如何也摆脱不了。他想,如果当初他知道自己会如此恋她,定然不会放她离开,定然不会是如今的结果。
他眼中浮现浅浅悲伤,纤尘虽然丝毫不认同,不过她却从未怨过他,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作为领兵征战数年的她比谁都清楚,那不带任何情感的言语如同阡陌飘零的冰雪,徐徐落下,“所谓故人。便是已故之人。我们东楚有句古话,叫作‘恋之于故,末之余年’不知耶律大王是否听过?”
“恋之于故,末之余年。孟大人这是在告诉本王,太过于思恋故人,是不久于世的预兆么?”对于一个命运还掌握在他人手中的如此定论,耶律溯感到十分可笑,随口再次反问,“孟大人如此通彻,可是已选好了自己的……”
耶律溯话还没全然落下,一穿着东楚行装的男子匆匆而来,行了个襄国礼节,在耶律溯耳旁窃语小许一会儿,耶律溯神色沉重的看了一眼纤尘,吩咐仆人好生看管,大步而去。
没想到蓄谋多年的楚天离,竟会为了救对手之人暴露自己暗中势力,看来本王倒是低估了这个孟桀安。不过,这局棋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屋中晕光随与同耶律溯狂傲的笑声徐徐而上,挥袖间,阁内纱帘挥舞,一副如同画壁却比笔画更为精湛的巨大棋局若隐若现,镶嵌在墙壁中的棋盒凸出墙面,他嘲然冷笑,将体中气力集聚手中,一指点出,盒中棋子腾空落于棋局中,一子落下棋局中宫,危机四伏,步步为营,将王相抵众我尔尔。
棋局皆握,天下尽在局中物,狂傲自负间,一阵暗风破窗而入,晕光霎时灭晓,黑暗永无止境,一股强力直至逼近耶律溯而去,他一个快速侧身躲开,那股他从未见过的力道砰然落在棋盘之上,乱了先前所有布局,转眼之间棋子重归,棋局已改。
被此等深厚内力,震惊在原处的耶律溯,片刻恢复王者一贯拥有的思绪与防备,侧步探路,拔出剑案上的剑,指着漆黑一片的房屋一阵怒吼,“有胆量就出来正面与本王会一会,何必在此装神弄鬼。”
“将王在营,孤子难执,一子得出,棋胜而开。”耶律溯话语已落下,崆峒而深渊的音息淡出淡入,彷如来自人间炼狱,彷如对这个世间已无留恋,或是恨透了世间所有生灵。
袭风渐收,背对他而立鬼面人,诡异的气息一点一点弥漫在整个屋中。
耶律溯猎豹般的眼紧紧一眯,透着月光自己端详了许可背对而立的黑影,眸子突然厉睁一声惊道“是…是你?”
鬼面人栗然转身,崆峒的眼瞳与耶律溯四目而对,嘴角一抹嗜血般的冷笑,幽怨的声音渐渐而出,“二十多年不见,耶律大王别来无恙。”
“你来做什么?”耶律溯心中一阵忐忑,怒道。
“将王之争,坐观利得,这不是耶律大王一直的夙愿吗?”鬼面人面具下那双空洞无韵的眼神轻蔑的落在耶律溯的脸上,壁中棋局变幻莫测,乾坤推移,无人知其奥妙。
见棋局复杂变幻,耶律溯眉心紧拧,心中火焰难忍,冷哼不屑,“笑话!一个都不敢用真面目视人的东西,又有什么资格与本王谈条件?”
对于耶律溯不屑的言语,不但未曾触及到鬼面人,反倒是一阵狰狞大笑。耶律溯紧张眉头,这些年他曾无数次查过此人的身份,非但无果,彷如已经消失在这个世间,如今又突然出现,耶律溯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如他所料,鬼面人的手微抬,手心中一个晶莹剔透的锦盒安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耶律溯不知所意的看向鬼面人,一种不好的预感布满周身,还不待开口言语,鬼面人幽暗的声音已落下,“耶律大王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心中已有眉目的耶律溯,还是问了句,“你什么意思?”
鬼面人斜眼看了一眼满眼怒火,却要故之强忍的耶律溯,冷笑道,“这些年大王不是一直在寻找它吗?”
耶律溯身子猛然一震,双手紧紧握住剑柄,双目血丝满布,看向锦盒中蹿动的活物,强压愤怒抬目厉眼紧盯鬼面人,“是你?原来是你!本王体内的毒,原来是你所下。”
如同噩梦,悔不当初,亦是枉然。
自二十年前东楚那件事后,此人像是从世间消失了一般时,早知会如此本王就算掘地五尺也绝不会放过他。
“大王言之过甚了,本君只是在为今后与大王能更好的合作买了些保障。”
“你……”气急败坏的耶律溯,稍加捋了捋思绪,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
鬼面人看着满面怀疑的耶律溯,狰狞的笑容越发诡异,双臂展开,包裹严实的手慢慢握紧,黑暗中那双空洞深渊的眼,将人性的贪婪展现的淋漓尽致,“本君是一个能助大王完成惊世霸业,一统天下之人。”
狡猾如他的耶律溯怎会傻到相信此人是为了助他一统天下而来,不过眼下自己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中,暂且也只能将他稳住,待有机会下手也不迟。
耶律溯冷冷一笑,先前心中的忐忑一散而去,“好,只要你真能助本王一统天下,你要什么本王均可满足于你。”
协议达成,盘算步月而起,一切尽在掌握的鬼面人负手而立道,“据本君所闻东楚离王手中有一块可开启宝藏的玉石,不知大王可曾听闻过?”
自二十年多前与寇音华达成协议,财力对耶律溯便是轻而易举就可等到,并未将此等传言放在眼中,经鬼面人如此一提,细细想来倒是自己疏忽了,“是有此等传说,据说五年前楚天离巧然救下了一队鲜卑商贩,那队鲜卑商贩领头人为报救命之恩,将自己祖传玉石赠予楚天离,据说此玉石可开启商贩祖宗留下来的所有价值连城的宝贝。想必楚天离便是借助了这些财力,暗中势力才得以发展如此快速。”鬼面人目中不与苟同的神色,耶律溯不服道,“怎么,你有其他看法?”
“本君以为现下就是大王得到玉石的最佳时机。”鬼面人胸有成竹道。
“你的意思是……”实难让人信服,但楚天离亲自来云州,就不难解释孟桀安是他安排在楚天戟身边的人了,如此……
灯亮,屋中除他以外空无一人,要不是墙壁中棋局已改,耶律溯真当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归纳为梦境。
耶律溯回收停留在墙壁棋盘上的目光,大步走向书案执起画笔,描绘出鬼面人大概面目特征,“来人。”将其画像拿在手中观摩了片刻,递给来者,“就算掘地五尺也要将此人的底细给本王弄清楚。”随即又道,“慢着,千万不可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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