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光：文化的常识

　　

　　周有光（1906年1月13日－2017年1月14日），原名周耀平，出生于江苏常州，中国著名语言学家。早年研读经济学，1955年进入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专职从事语言文字研究。他是汉语拼音方案的主要制订者，并主持制订了《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被誉为“汉语拼音之父”。周有光先生85岁以后开始研究文化学问题。在语言文字学和文化学领域发表专著30多部，论文300多篇，在国内外产生了广泛影响。在他111岁时，周有光先生说过一句带有总结意味的话：

　　“我是认真思考了这个世界的”。

　　关于国学，周有光先生说过，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学”，学问都是世界性的，是不分国家的。复兴华夏文化，重要的不是文化复古，而是文化更新；不是以传统替代现代文化，而是以传统辅助现代文化。本文从周有光先生文化学著作中汲取精华，并精心搭配历史地图20余副，带领大家一起领略百岁老人眼中的世界文化和中国文化，梳理文化脉络，同周先生一起认真思考这个世界。

　　黑猩猩没有而人类能有的事物和知识都是人类文化。黑猩猩能直立行走，能折断树枝、做成棒槌、打破坚果、吃其中的果仁。黑猩猩跟人类的区别不在直立行走和制造工具，而在于黑猩猩不能像人类那样说话。人类婴儿周岁以前，发育跟不上黑猩猩；周岁以后，人类婴儿开始学习语言。黑猩猩不会学习语言，黑猩猩的智力发育从此落后于人类婴儿，黑猩猩和人类婴儿于是分为两种动物。语言使人类别于禽兽，文字使文明别于野蛮，教育使先进別于落后。 有文字记载的人类历史只有五千五百多年。两河流域的苏美尔楔形文字文化尼罗河的埃及圣书字文化克里特岛的米诺斯文化小亚细亚的赫梯文化阿拉伯半岛的米那文化印度河流域的早期文化黄河流域的中国汉字文化多数传统文化分布在从地中海东部到波斯湾以东，汉字文化处在遥远的东亚。公元前1400年左右的近东

　　西亚两河流域的楔形文字，成熟于前3500年前（中国黄帝传说时代），现存最晚的一块楔形文字的泥板是75年（中国东汉初年）的遗物，楔形文字的使用时期超过3500年。 楔形文字楔形文字

　　北非尼罗河流域的圣书字，也成熟于前3500年前，可能比楔形文字略晚，结束于5世纪之末（中国东晋末年），使用时期长达四千年。圣书字圣书字

　　最古的两个区域文化楔形文字文化和圣书字文化已经完成了文化周期而消亡了。到了汉代时，已经演变成为四大文化：以两河流域为中心的西亚文化以罗马为中心的西欧文化以印度为中心的南亚文化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文化

　　这四种主要文化，可以用三种标志来区分：

　　①地理标志：西方（西欧和美洲）文化区、西亚文化区、南亚文化区、东亚文化区。

　　②文字标志：拉丁字母文化圈、阿拉伯字母文化圈、印度字母文化圈、汉字文化圈。

　　③信仰标志：基督教文化、伊斯兰教文化、印度教文化、佛教文化。

　　地中海东岸的腓尼基是古代楔形文字和圣书字两大文化之间的走廊

　　这里的人民善于经商，为了记账的需要，利用古典文字中的表音符号，经过简化和改进，创造出字母

　　字母文化的悄然兴起，使楔形文字和圣书字黯然失色

　　字母向东传播，代替了楔形文字；向西传播，代替了圣书字腓尼基文化的兴起

　　希腊是西欧文化的源头。

　　希腊人吸取远古文化的精华，培育成以哲学、数学、自然科学为重点的希腊文化。

　　古埃及的文艺，两河流域的科技（度量衡、历法、天文、音乐、律吕），里地亚的炼铁，腓尼基的字母，都是希腊文化的养料。

　　希腊开创逻辑学，这是后世开发科学的钥匙。古代希腊

　　希腊文化有三位奠基人：

　　第一位是苏格拉底（前469—前399，晚于孔子八十二年）。

　　他研究自然哲学，最早提出“定义”和“归纳”等逻辑概念。

　　他教人“认识自己”。他说，政治的任务是关心人民，政治腐败是由于无知者掌握了政权。

　　希腊贵族憎恨他的学说，以“腐蚀青年”和“藐视邦神”罪名判他死刑。友人劝他逃走，他说天下滔滔，何处可去，遂服毒自杀。

　　他的学说由学生记录成为《对话录》和《回忆录》（《论语》也是孔子学生的记录）。苏格拉底像，卢浮宫藏

　　第二位是柏拉图（前427—前347)。

　　他是苏格拉底的学生，运用“对话”探讨普遍真理和绝对真理。

　　他在雅典创办最早的高等学府“学园”，传授哲学、科学、数学、法学，影响深远，直至现代。在《理想国》《法律篇》等著作中，阐述道德、政治和教育的理论。

　　他说官吏应当学习辩证法，“在多中见一，在一中见多”。

　　他提倡不带神秘色彩的神学研究。柏拉图像，卢浮宫藏

　　第三位是亚里士多德（前384-前322，略早于孟子），

　　他是柏拉图的学生，在雅典的“柏拉图学园”学习了二十年，主要研究数学。前345-前343年，担任马其顿王子亚历山大（后来是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回到雅典之后，创办一所新的“学园”，教学注重生物学和历史。

　　他的著作很多，包括逻辑学（逻辑规律）、自然科学（宇宙由元素构成，静止的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心理学（感官和可感物、记忆和回忆）、形而上学（一切科学和知识的第一原理）、伦理学和政治学(什么是公民的最好国家）、艺术和修辞学（诗的美学特性，悲剧的净化感情作用）。

　　现代科学的基本概念大都源出于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头像，卢浮宫藏

　　前2世纪（相当于中国西汉时期），罗马在军事上征服希腊，希腊在文化上征服罗马，形成“希腊-罗马”文化。罗马认真学习希腊，学术用语都借自希腊，甚至罗马字母最后两个（Y，Z)也借自希腊。 希腊把腓尼基的辅音字母改成音素字母，罗马又采用希腊字母而加以改进，后来成为罗马帝国的精神武器：罗马字母，又名拉丁字母。 前117年的罗马帝国，统辖整个地中海四周的土地，在西亚文化之西建立“西欧文化区”。在近代，西欧文化传到美洲，西欧和美洲合称西方文化。罗马帝国极盛时期

　　耶稣基督，约前6年生于犹太伯利恒，父亲约瑟是木匠，母亲马利亚。耶稣是犹太人，他不满犹太教，另创基督教，宣传天国即将降临，劝人改悔，以求免罪。经典名《圣经》（原意“书本”），包括《旧约》和《新约》。《旧约》包含前1200年以来的神话和传说。《新约》主要是耶稣门徒传述耶稣的言行。犹太人憎恨耶稣，向当时统治巴勒斯坦的罗马官吏告发，约在30年，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1-2世纪，发源于东方的基督教传入西方的罗马帝国，很快得到下层社会的信仰。罗马统治者起初残酷地迫害基督徒，后来在313年颁布《米兰敕令》认可基督教，380年定为国教。“希腊-罗马”的世俗文化和巴勒斯坦的基督教天国文化，结合成“世俗和天国”的混合文化。这就是西欧传统文化。 395年，罗马帝国分裂成东西两半，西罗马信奉天主教(以及后来的新教），用拉丁字母；东罗马信奉希腊正教，又称东正教，用西里尔字母，又称斯拉夫字母。

　　“字母跟着宗教走”，这时候明显起来了。

　　斯拉夫民族一半信奉天主教，用拉丁字母，如波兰、捷克、斯洛伐克；一半信奉东正教，用斯拉夫字母，如保加利亚、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

　　前南斯拉夫分裂后，塞尔维亚、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信奉东正教，用斯拉夫字母；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信奉天主教，用拉丁字母。 罗马帝国的分裂

　　基督教使广大贫苦人民得到精神安慰，同时从《圣经》得到知识。除拉丁文外，西欧各国的文字都是由于阅读《圣经》而创造的。

　　但是，统治者又利用基督教实行愚民政策。蛮族破坏再加上宗教麻醉，使西欧进入长达千年的社会停滞时期，称为中世纪。（中国到唐代，在反对佛教失败之后，儒学和佛教结成“现世和来生”的复合文化，宋明理学吸收佛教的出世思想，使孔、孟学说失去进取精神，文化停滞千年。）中世纪的欧洲文明

　　直到16世纪，由于发现新大陆(1492年)等变化，西欧掀起宗教改革(1517年)，结束基督教的神学统治。从意大利开始，西欧各国纷纷开创民族语言的白话文学，恢复希腊的自由探索精神，运用逻辑思维，研究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史称文艺复兴（renaissance，原意“再生”）。 欧洲文艺复兴

　　文艺复兴主导思想是反抗宗教神学和封建专制，提倡尊重人格尊严的人文主义。人文主义反对神权和神性，宣扬人权和人性；反对蒙昧和神秘，发展理性和科学；反对来世和禁欲，重视现世和幸福；反对封建等级特权，提倡自由平等友爱。 启蒙运动（enlightenment，原意“发光”）是17-18世纪西欧在文艺复兴之后的又一次推进民主和科学的思想解放和社会改革运动，开创于英国，蓬勃于法国，实践于美国，扩大到整个世界。康德在《什么是启蒙》中说：“启蒙就是使人们脱离未成熟状态。” 法国的启蒙运动导致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提出“自由、平等、博爱”口号，唤起沉睡的人民大众，进行科学革命、工业革命、民主革命。从政教合一到政教分离，从君主专制到民主选举，从天圆地方到移民美洲，从手工业到机械工业，这一系列前所未有的变化，结束了西欧的传统文化时期。（中国到1919年才有近似文艺复兴的五四运动，晚四五百年。） ----------------------伊比利亚文化是西欧传统文化的分支。

　　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居住在伊比利亚(Iberia)半岛，他们的传统文化称伊比利亚文化。

　　西、葡两国原来是半奴隶半封建的君主国家，曾被阿拉伯人征服，长期成为阿拉伯帝国的藩属。阿拉伯人以及从属于他们的非洲柏柏尔人(berber)和奴隶们，大批迁来伊比利亚。900-1180年的伊比利亚半岛

　　他们的语言属于拉丁语族，因此说西、葡语言的中南美洲称拉丁美洲。

　　哥伦布发现美洲之后，西班牙占领大部分中南美洲，葡萄牙占领巴西，两国统治大半个美洲大陆达三百年之久，到19世纪初期才结束。

　　伊比利亚文化含有伊斯兰教因素，虽说也是西欧文化的一支，跟保持英国工业革命精神的北美传统很不一样，所以拉美的发展状况跟北美大不相同。 东正教文化也是西欧传统文化的分支。

　　1054年，基督教分为东、西，西方称“公教”（罗马天主教），东方称“正教”，又称东正教。

　　东正教的信徒主要是东部斯拉夫民族，包括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保加利亚、塞尔维亚等。斯拉夫字母(Cyril)创造于9世纪，比拉丁字母晚一千六百年，也是来源于希腊，主要由东正教信徒使用。

　　蒙古人在1237年占领莫斯科等地，建立半游牧半奴隶的金帐汗国，直到16世纪初，莫斯科才摆脱蒙古人而独立。1721年（清康熙六十年），彼得一世称帝，建立俄罗斯帝国，革新图强，学习西欧文化。17-18世纪的沙皇俄国

　　1917年“十月革命”建立马克思主义的苏联。苏联解体(1991)之后的俄罗斯人依旧虔诚地信奉东正教。苏联曾尝试创造马克思主义科学抵制资本主义科学，例如以米丘林生物学抵制摩尔根遗传学，以马尔语言学抵制索绪尔结构语言学，不久都自行取消。

　　科学是世界性的，不以意识形态为转移。（马克思主义发源于西欧而昌盛于苏联，这跟基督教发源于西亚而昌盛于西欧，佛教发源于印度而昌盛于中国，都是异地昌盛而本土萎缩。）

　　楔形文字文化和圣书字文化延续三千年，直到公元开始前后才衰竭。

　　前671年继承楔形文字文化的亚述帝国，横跨地中海和波斯湾，包括埃及和塞浦路斯岛，统治着当时整个文明世界，形成“西亚文化区”。这里后来建立波斯帝国，亚历山大帝国，以及更晚的阿拉伯帝国。 古代巴比伦和亚述

　　前550年（中国东周），波斯帝国吞并两河流域，楔形文字文化趋于消亡。公元前500年左右的波斯帝国

　　波斯的先知琐罗亚斯德（Zoroaster，前628-前551，早于孔子七十七年）认为光明和黑暗是善与恶的象征，火是光明的体现，创“拜火教”。圣书名《阿维斯陀》（avesta)，波斯立为国教。南北朝时候传入中国，7世纪初在唐代长安建立寺院，称“祆（xiān）教”。祆神楼，位于山西省介休市，据考证为中国仅存的唯一一座祆教建筑

　　亚历山大大帝从希腊北面的马其顿出发，联络希腊，在前334年（中国东周末年）挥师东向，征服波斯帝国和两河流域，直至印度河流域，希腊文化开始影响西亚。马其顿东侵

　　阿拉伯的先知穆罕默德（约570-632,中国唐初），创立伊斯兰教（Islam，“顺从”），信徒称穆斯林（Muslim,“顺从者”），圣书名《古兰经》（qur’an 原意“背诵”）。穆罕默德组织武装，统一阿拉伯半岛。后来骑在骆驼背上游牧的贝都因人（Bedouin)冲出十年九旱的阿拉伯沙漠，建成了地上天国，横跨亚欧非三大洲。 642年，阿拉伯人征服波斯，吸收较高的波斯文化，同时使波斯伊斯兰化，形成“波斯-伊斯兰”文化。762年，阿拉伯阿拔斯（Abbasid)王朝迁都巴格达，西亚成为阿拉伯人的西亚，阿拉伯语和伊斯兰教成为西亚的传统文化。西亚的远古文化于是湮没于地下。7-9世纪的阿拉伯帝国

　　阿拉伯字母起源于古代叙利亚，现存最早刻碑属于512年。

　　它的流通范围非常广阔，仅次于拉丁字母。《古兰经》的文字有神圣性，“更改一个字母就要天崩地裂”。

　　阿拉伯字母不仅是许多阿拉伯同家的文字，也是不少信仰伊斯兰教的非阿拉伯国家和地区的文字。土耳其在1924年革命之后，废除阿拉伯字母，改用拉丁字母，这是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在伊斯兰教同家中引起巨大震动。

　　1258年，蒙古人占领波斯，建立伊儿汗国，迁移来的许多蒙古人都接受了伊斯兰教。1300年左右的亚洲和成吉思汗帝国

　　11-13世纪，西欧多次组织十字军东征，遭到惨败。

　　可是由此打开了基督徒的眼界，明白当时的西欧落后于西亚，天主教国家的生产和生活已经不如伊斯兰教，甚至学习古代希腊也是穆斯林领先。

　　这些事实的强烈刺激，使西欧后来发生文艺复兴，并在长期荒疏之后重新研究希腊古代文化。十字军东侵

　　在中世纪之前，阿拉伯文化超过西欧，曾经是东、西文化的桥梁。

　　今天科技术语中许多以“al”为词头的专名，都是阿拉伯人的创造，例如“algebra”（代数学）。阿拉伯数字起源于印度，由阿拉伯人传到西欧，西欧错误地叫它阿拉伯数字，后来又从西欧传来东亚，东亚也错误地叫它阿拉伯数字。

　　信奉伊斯兰教的帝国，起初有阿拉伯帝国，后来有突厥（土耳其）帝国。

　　自从1920年突厥人的奥斯曼帝国（曾包括欧亚非许多国家）瓦解之后，分裂出来的伊斯兰国家切望自强，这有两条出路：一条是弃旧更新、学习现代，以土耳其为代表；一条是恢复古代、坚持圣战，以伊朗为代表；南辕北辙，历史彷徨。

　　伊斯兰教的教义从北非传到漠南非洲，从印度传到东南亚，在基督教盛行的美国传播于黑人中间。

　　南亚次大陆的传统文化以印度文化为主轴，它覆盖南亚、中亚和东南亚。次大陆西部的印度河流域，出土于前2500年的两个城郭遗址和各种文物，还有未能释读的文字。 印度是一个多民族、多语言、多文字、多宗教的国家。

　　前1500年，雅利安人侵入次大陆，成为印度北部的统治民族。

　　前1400-前400年，雅利安人创立婆罗门教，有口传的“吠陀经”（Veda,四种知识传说），内容涉及全部人生，包含宗教、社会、经济、文学、艺术等方面。

　　印度的宗教想象力特别丰富，经典包含各种世俗知识和文艺。古代印度

　　婆罗门教后来演变成为广泛传播的印度教。

　　印度教中，一派崇拜毗湿奴（Vishnu)，重视恩爱生活；一派崇拜湿婆(Shiva)，重视瑜伽修炼；另一派崇拜女神萨克蒂(Shakti)，重视密宗气功。社会分四个“种姓”（Caste，阶级）：婆罗门（Brahmins,祭师）、刹帝利（Kshatriyas，武士）、吠舍（Vaishyas，农民和商人）、首陀罗（Shudras，奴仆），还有最下等的贱民。 印度教宣传因果说和轮回说。

　　因果说认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轮回说认为生物不是一成不变、各不相关的（多数宗教认为上帝造生物，一成不变），而是在“天、人、阿修罗、地狱、饿鬼、畜生”等六个范畴之内循环转化的。人做坏事来生变狗，狗做好事来生变人。

　　这种生物转变的思想，在古代是先进的思想，可以看作是生物进化论的先河。印度教的“阴间社会”设想，跟前2000年的古埃及十分相像。

　　前7-前6世纪（中国东周），印度雅利安人有了字母，从字母的元音不完备来看，可能是从西亚阿拉马辅音字母取得字母原理，自己创造字母形体。印度字母跟随印度教传播成为南亚和东南亚的六十多种古今文字。现在应用的印度系统字母，除印度国内十多种法定文字外，有孟加拉、缅甸、斯里兰卡、泰国、老挝、柬埔寨等国的文字，以及中国的藏文和云南的四种傣文。印度字母的系统相同而形体各异，不能在不同语言中彼此通用。 1000年，穆斯林开始侵入印度，1206年建立德里苏丹。13-14世纪的印度

　　1526年，蒙古后裔建立的莫卧儿(Mughal)穆斯林帝国，取代德里苏丹。莫卧儿帝国的扩张

　　1757年英国灭亡莫卧儿帝国，1858年英国政府直接统治印度，英国国王兼任印度皇帝。英国利用印度的宗教矛盾，实行“分而治之”政策。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原来有共同的语言印度斯坦语，可是不肯写成共同的拉丁字母，偏要按照宗教分别写成不同的文字。

　　印度教徒用印度字母，叫作印地文（Hindi)；穆斯林用阿拉伯字母，叫作乌尔都文（Urdu)。 1947年，印度分成印度和巴基斯坦。

　　巴基斯坦以乌尔都文为法定文字，实行政教合一，向伊朗看齐。

　　印度的穆斯林没有全部去巴基斯坦。留在印度的穆斯林，比去巴基斯坦的还多，因此印度把乌尔都文也作为法定文字之一。英国规定，印度教育用英语，不用本地语言。印度文化长期处于宗教和英国的限制之下，无法自由发展。

　　在文化初现曙光的古代，凑巧地在大致相同的时候，西亚创造了字母，东亚创造了汉字。

　　中国的甲骨文比楔形文字和圣书字晚两千年，跟腓尼基的“比拨罗”字母时代相同。文献开始于前11世纪的“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 汉字文化以中国传统文化为主轴，向南传到越南，向东传到朝鲜和日本，以“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为国际共同教科书，形成“东亚文化区”。 中国传统文化在三千年中经历了四次变革：先秦的百家争鸣，汉代的独尊儒术，隋唐的佛教兴盛，清末的西学东渐。

　　中国传统文化在历史上不断吸收不同的文化，发展成为包含哲学、科学和艺术的全景文化。 中国传统文化主要有以下的特点： (1) 世俗性强、宗教性弱。

　　“子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这里隐含着无神论思想。二千五百年前就能对鬼神迷信做出如此开明的表态，在人类思想史上是了不起的先知先觉。中国宪法写进信仰自由，一点也没有遇到困难，这在很多国家是难以想象的。 (2) 兼容性强、排他性弱。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这是学术兼容的伟大开端。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是，这时候的儒家大都熟读百家著作，形成融合百家而以儒学为中心的综合哲学。后来佛教传入中国，儒家在一度尝试抵制而失败之后，转过身来吸收印度的有用知识和先进技术，弥补儒学陈陈相因的缺点。于是，佛教中国化，变成中国佛教；而儒学宗教化，变成儒教。儒、释、道三圣和平共处，竟然供奉于同一个庙宇之中，这在其他国家是不可思议的。三教庙，北京市通州区

　　(3)保守性强、进取性弱。

　　“知足常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天下万物皆备于我”。这些是保守性的传统。“苟日新，曰日新，又日新”。“满招损，谦受益”。“孔子，圣之时者也”。这些是进取性的传统。可叹的是，保守性远远大于进取性。

　　----------------------------------日本传统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分支。

　　3世纪，中国学者王仁携带《论语》和《千字文》从百济（韩国）去日本，做皇太子的老师。此后五百年间，日本以汉语文言和汉字为正式语文。

　　到8世纪，日本用简化汉字为字母（片假名和平假名）给汉字注音，起初写在汉字旁边，后来进入文字，成为汉字和假名的混合体，一直沿用到今天。

　　1854年，日本被迫开放通商，改学西洋文化，起初学荷兰和德国，后来学英国和美国。日本全盘汉化一千年，全盘西化一百五十年，善于学习是日本的成功秘诀。

　　1868年日本“明治维新”，实行君主立宪。

　　战败投降，日本由美国强迫把封建专制改为议会民主，实行自由竞争，成为经济大国。 -----------------------------古代中国像是今天世界的缩影：

　　古代中国有战国七雄，今天世界有西方七国；

　　古代中国有合纵连横，20世纪世界有苏美冷战；

　　古代中国有秦并天下，今天世界有美国独霸；

　　古代中国有三家分晋，今天世界有三家分印；

　　联合国好比东周的周王室，联合国和周王室同样软弱无能，强国以联合国名义行事，很像春秋霸主挟天子以令诸侯。

　　全球化时代的世界观，跟过去不同，主要是：过去从国家看世界，现在从世界看国家。

　　过去的世界观没有看到整个世界，现在的世界观看到了整个世界。

　　在全球化时代，由于看到了整个世界，一切事物都要重新估价（transvaluation)。

　　地图资源：《世界历史地图集》 中国地图出版社 2002.04 《钱伯斯世界历史地图》 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 198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