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诊王凤雅的医生 为什么不规劝家属配合治疗

　　在过去几天的王凤雅小朋友事件中，最令我难受的，要数诊断医生那句：“如果当时及时治疗，应该能‘救得活’。”

　　陈悦是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眼科中心主任医师，接触过很多和王凤雅类似病情的病人，很多家长都会听取医生的建议，但是王凤雅的家长没有。

　　陈悦事后回忆，在当时的阶段，如果尽快采取措施，应该能“救得活”。

　　此类虚拟的语气，隐藏着临床的无奈，逝去的却是一条生命。这让我不禁想起情节类似的美剧。

　　甲之蜜糖

　　有人记得《实习医生格雷》S02E07里小姑娘Nicole么？她主诉痉挛入院，因为瘫痪，控制不了膀胱，小姑娘戴着尿袋坐在轮椅上。

　　Derek在了解病情后，提出可以用一种特殊手术治疗此病，术后Nicole无需坐轮椅、戴尿袋。

　　但Nicole妈妈拒绝，她认为女儿只需要镇痛就好，不希望尝试手术，更何况成功率仅为20%。

　　Derek并未多言语，在结束查房之后，“牺牲”了跟随查房的实习生Crekv，因为Nicole喜欢他。Crekv也真的成了一天的保姆。

　　

　　Crekv当时不服反问Derek：“你就是想让我说服她接受手术？”

　　Derek笑着回：“我希望你说服她学会自己做主。但手术做与不做，由患者决定，不是我们说服其做手术。”

　　“不用说服、而是知情告知之类的中性词，因为患方才是医疗决策最终决策者。”这是协和医学院人文学院的张新庆教授与我聊天时提到的原话。

　　就医学伦理学看，处在不同生活环境、拥有不同道德理念的人，对同一件事情的看法会不同。即使积极治疗是医生、爱心人士和吃瓜群众都认为“正确无比”的事情，在行动前都需要征得患者同意。

　　1949年，美国就发生过一起震惊医疗界的经典案例（Murray v McMurchy，in 1949）：

　　医生在未获得患者知情同意情况下，结扎其输卵管。当时医生预感到，她身体承受不了怀孕带来的两次手术的危险，术后，患者以“医疗过失罪”将医生起诉并胜诉。

　　从临床角度评估，医生的决策是对的，但他忽视了患者自身立场在医疗决策中的角色，甲之蜜糖、彼之砒霜。

　　在临床上，医生必须做到充分告知，使患者和家属充分尊重你的意见，再结合其自身情况，再让患者作出最符合患者自己的决策。

　　尊重患者决定，尽管……

　　但现实生活中，就不如美剧美感了。

　　“我们的临床医生太忙了，而且缺少所需的伦理环境”，协和医学院人文学院教授的张新庆教授坦言。

　　这样的感受西安医学院医学伦理学教研室负责人温春峰真实了解过，曾以她患者的身份在一所三甲综合医院就诊，医生就表示：“我们门口一早上有120个患者在排队，看的慢了，后面患者和家属就会抱怨，我怎能做到认真聆听患者？”

　　若从理论上而言，积极治疗是当下最佳的办法，但患方的选择就是与医方相左，这时怎么办？

　　“医生做到详尽告知，给出各类可行性方案供其参考。有的医院还有类似慈善项目的绿色通道，可以帮忙。”

　　当家属做医疗决策时，会通盘考虑各种因素。就王凤雅小朋友的情况，如果家里富裕，我们可能相信父母会毫不犹豫让她住院治疗，毕竟没有人会不救自己的孩子。

　　不能规劝和强迫患者进行治疗，但充分告知会使患者和家属充分尊重医生的意见，结合自己的情况，作出最符合自己经济状况的决策。

　　如果医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没钱么，那也行”，会使得更多又这样情况的患者走不好的方向。

　　“在职责范围内尽力详尽告知，尊重患者决定”这是原则。无论患者的决定是为了符合经济状况，还是符合个人信仰，甚至是单纯为了符合愚昧的观念。

　　那假设医生如Nicole例子中一样陪其左右，详细反复告知，但患者及家属确实无法因各种原因不能完成治疗，那医学伦理学的这些原则意义在何处？

　　困境

　　医学是实证科学，如何向一群追求实事求是和确定结论的医生阐释“假设”和“价值”，并非易事。

　　正如我们对王凤雅事件的讨论。

　　学生们时不时的追问：“老师，这个问题有答案么？”

　　张教授都回答：面对临床上棘手的伦理难题，受到病情复杂多变、沟通不畅和信息不对称等因素的影响，医患双方通常很难在短时间内达成一致的道德共识。

　　那么，如果患者决策已定，医生还有必要反复知情告知吗？

　　在分析王凤雅小朋友例子时，张教授说了一段话：

　　患者决策过程是会考虑众多因素，医生通俗易懂的语言告知备选方案的风险和收益，是任何好的临床决策的前提。但患者对医生专业建议的理解和接受程度还受到自身选择偏好的影响。

　　但并不能只看个例。

　　若以王凤雅小朋友的情况为例子。假设有100个同样贫困的家庭，医生反复充分告知：治疗的好处、不治疗的坏处、常见的谣言小广告等错误信息，那肯定会有更大比例的患者选择留下来治疗。

　　再者，如果案例成功并被广泛报道，日后医生可以向更多这样的家庭进行告知举例，无形中就会影响更多医疗决策，或许能改变更多孩子的命运。

　　虽然不能量化，但谁说医生在这里没起到作用呢？

　　一切为了“人”

　　那句未说出来的话是，一切为了治病救人。

　　在这样一个不幸的故事之中，“是否接受，出院还是治疗，都是患方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无可指摘。”

　　在这样一个不幸的故事之外，是真实的人性、脆弱的生命。医生能轻松学会如何做心肺复苏，但如何尊重、如何安慰，我们每个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若说医生只是“技术工匠”，那特鲁多名言是最好的反驳。

　　原标题：如果你是接诊王凤雅的医生，家属想放弃手术治疗，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