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篇连载:科普译著《变性现象》(94)
一名女性变性欲者自传1
作者:乔
编者按:乔是一位女性变性欲者,继接受了手术及激素治疗之后,已在法律上获得男性身份,并已有数年快乐的婚姻生活。这位病人从很早的童年起就感觉自己是个男孩,这导致她在三十岁那年企图自杀,之后两年接受精神病治疗,但那丝毫未能缓解她想要改变性别的欲望。然后病人开始接受激素治疗(雄激素),此举极大地改善了她的精神及情绪状况。随后她又做了乳房切除术,几年之后做了全子宫切除术。法律上的性别改变也获得了,乔可以自由地结婚了。这桩婚姻,包括性关系对两位伴侣来说都很满足,他们的结合看起来很稳定。下述文字便是一份相当浓缩的关于这位病人的生活的描述,以她对自己目前状态的自我评估开始。
从法律上以及一切可能的角度上来说,我现在是个男人。我已与海伦结婚七年,并且在法律上能够缔结婚约之前,我俩已共同生活三年。在1965年的此刻,我写下这些文字之时,我觉得自己已经“变性”了足够长的时间,可以很自信地说我无丝毫悔意,没有任何愿望要返回那个我现在已抛诸脑后的不幸的人生。
正如在我那本篇幅更长、大约写于十年前的自传中所述,以后还会提及,我不相信自己想成为一个男人的愿望,源自我父母所做的任何事情,不论在襁褓里,还是在孩提时。那种种的渴望——穿男孩的衣服、玩男孩子的玩具、当个假小子——凡此种种,全属我自己所为。
我父母从未表示过他们想要个男孩,而非一个女孩。我的家庭环境没有任何不寻常之处,我在家里以及学校的生活也很平常,跟那些社交圈里相似条件的差不多。我被送到私立女子学校,接受过精神科医生帮助,并且作为女性结过两次婚。但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我个人的确信无疑——我就不是生而为女人;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改变我想成为一名男性的想往和欲望。没有任何已知的治疗能消除我的欲望或是令我改变心意,从我还是很小的孩子时第一次有意识地产生那个欲望直至今日!
八年多以前,一位善解人意的医生给我打了激素针剂,其结果是我的声音降到一个更低沉沙哑的男性的声线。这个过程在打了激素针剂的几天之后开始,而在最初几针之后我再也没来过月经。之前我的月经周期非常不规律。再后来,我通过手术来削减乳房的大小,好使它们与男性的更相像,虽然我的乳房一直就很小。再再后来,我感觉很有必要,又做了全子宫切除术。尽管有身体结构上的限制,我现在的性生活还是令人满足的。
在激素注射之前,我身上除了那些女性正常的体毛之外并无别的体毛,脸上也没有。但这种状况很快发生变化,快速长出的浓密体毛很方便地遮掩、藏匿住了乳房手术留下的那些小伤疤。脸上的毛发长到我必须每天剃须的程度。激素注射的另一个结果是,在臀部和大腿及别的那些女性身上通常是肉嘟嘟的部位,我的脂肪组织的分布也在变化,换言之就是说,我的身体曲线正在向男性身材转变。
一边接受激素治疗并任其影响着这个变性过程,我一边继续居住在德克萨斯州一个相当小的、半似乡村的社区里。在海伦来此与我共同生活之后,整个变性过程我们一直居住在这同一个社区。等我的出生证明改过之后,海伦和我结了婚,所有一切都是通过完全合法的途径解决,在我们的家乡或出生的城市都没有引发任何关注。
我们两个家庭的所有成员,都知道我之前和之后的状态,都显示并表达出一种理解的接受,同时还承认对我的变化感到相当惊奇。我们现在居住在别处,但还是不断回去探访从前那个社区,并且发现我们仍然被那些朋友、熟人、以及生意伙伴们接受,“没有探问”,没有“皱起的眉毛”,或是别的诸如此类的事,尽管我在外表及变穿男装上所体现的变化。
如今在那些“知道的”老朋友之中,海伦和我像任何一对正常的夫妻一样被热情接受。我们参与社交生活的各个层面,包括体育运动。我对只穿游泳短裤、裸露着上半身感到完全自在,正如在舞场上与我自己妻子或别的哪位男性的妻子跳舞时那样的自在。
其实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我们两个家族的成员或朋友里,没有哪一位我认识的不赞同我的变性,我没有因为变性而失去任何一位。至于我自己,是真地感觉终于找到我人生中合法的位置,那原本应该是与生俱来的,但是被大自然的什么奇诡的怪癖所拒,现在终于被我称之为奇迹的内分泌学重新找回。
我再也没有那种挥之不去的受挫感,那种感觉经常使我紧张而愤怒,并且倾向于让我变得幼稚又冲动。我之前害羞的毛病也大半没了,那显然只是一种防卫机制,在一个我全然迷惑、找不到自己定位的世界里,用于自我保护的掩饰。现在我终于已经在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对此我永远感激科学,是科学为我凿出的这个位置;我尤其感谢那些医师和外科医生们,他们“牵着我的手”,引领着我走出那个我人生的相当长时间都迷失其中的深渊。下述我的自传,写于1956年,诉说了那些我的迷失。
我出生于1920年新英格兰一个中等城市,是家中四个女儿之一。我的父亲是个推销员,成长的过程中他很多时间都出门在外,主要是我母亲带大的我们。从很早的童年时代起,我显示出两种一直伴随着我的特质:喜欢男性的东西,热爱动物。
很小的时候,我拒绝玩洋娃娃,而是要求布绒动物当玩具,后来是电动火车。(当可以骑自行车的年纪到来时,我要求并最终得到一辆男孩的而不是女孩的自行车。)我尤其喜欢狗狗和猫猫,但从未被允许养过宠物,因为父亲不喜欢动物。从三岁到大约十一岁,我会扮成狗狗玩——四肢着地爬,嚎叫,要求被“喂食”,诸如此类。
五、六岁时我经常跟一个叫乔治的同龄玩伴一起玩棒球及别的男孩子的游戏。一天出于好奇,我们“躲进灌木丛中”去对比我们的性器官。我的这个好奇心是由来已久,因为知道自己是个女孩,一直就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是个男孩,以及男孩和女孩究竟在身体上有什么区别。知道那个区别后我产生了这个印象,就是也许我仅仅是“长得短”而已,因此试图给自己造出一个像乔治那样的阴茎来——我在我的阴唇上系根细线,试着往下拉伸,希望着它能最终长成一根阴茎。我会经常哭泣,寻找着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孩的答案,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具有所有那些男孩子的性格特质,但没有对头的身体特质。不管怎样,什么事很不对劲,但作为一个孩子我没办法找到这个谜团的答案。
我五岁时开始上幼儿园。那时在家里我企图穿男孩衣服,但去学校时不得不穿女孩衣服,所以我选玩伴通常都不会从同学里选,而那些玩伴看见我打扮得像个男孩,都会问我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就会回答说:“男孩”,然后他们就如此接受了。玩“过家家”的游戏,我扮演丈夫的角色;玩“医生和护士”,我总是那个医生。当我父亲出门在外时,我就会拿他的衣服来穿,甚至穿上他的鞋,在房子里游行。
大约七岁时,母亲给我买的衣服就是男孩的而非女孩的了。平时我一般都是穿T恤衫和套头装,但星期天我被允许穿白衬衫、西装裤、系领带,在家里以及城里进进出出,甚至去童年朋友的生日聚会我都穿得跟男孩一样。穿着像男孩从来都是被我母亲和祖父准许的,父亲在他为时不多的待在家里的时候接受我穿男孩衣服,最大可能是因为别人也接受。我上学的日子不得不穿女孩衣服,就为这个原因我恨学校。
父亲离家在外的日子太多,对我的姐妹们和我都没什么太大兴趣,把我们的教养大部分都交给母亲了。即便如此,我们一向就是个紧密团结的家庭,生活在一种宁静友善的气氛中。母亲和祖父是我们(新教)教会的忠实支持者,我们这些孩子定时地去主日学校。节假日通常是合家团聚,充满节日气氛的时候。
所有的运动都让我高兴,我很小就学会了游泳和滑冰。我叔叔曾两次帮助我获得过宠物。第一次是只豚鼠,我把它藏在叔叔的谷仓里,但它后来被老鼠们弄死了。之后又有一条狗狗,但父亲迫使我抛弃了。然后又是非常非常后来了,我有过两条狗,但一条跑掉了,另外一条被车碾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过别的宠物,至到我“独立生活”。
九岁时父母送我去一间男女同校的私立学校,在那我可以受一些手工训练,代替那些专门给女孩子开的烹饪之类的课程。因为听力问题,我的功课通常都很不好,拿回家的成绩单都很糟。父亲就会惩罚我,叫我“笨蛋”,告诉我自己是怎样的一个“没用的东西”。我的糟糕表现以及来自父亲的责骂一直持续到我转入一所公立学校。最快乐的时间是与我的叔叔共渡的,我们去钓鱼、打猎、野营、在森林里漫游。在野外活动是我最大的快乐,我也穿着短裤或牛仔裤玩球,或是去钓鱼。另外一些我喜欢的活动包括制作木偶、骑我的男式自行车、在地窖里一个我自己造的笼子里养几只老鼠。
十四岁时,因为功课是如此之差,我被送到一间私立的女子学校,同时暑假期间还要接受特殊补习。我很喜欢骑马,除此之外一切都一如既往的糟糕。正是在这所学校,十六岁的我第一次“迷恋上”一个女孩,我们有过一些拥吻和轻抚,但没有任何行为我认为与性有关。我仅仅是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以及被同性所吸引,因怕被拒绝而不敢有任何性方面的举动。
十七岁时我注册进了另外一间女子寄宿学校,与两个女孩同寝室。一如既往地,我逃避集体活动,只有为数极少的几个亲近的朋友,主要因为害羞和自卑。我与住在宿舍另一楼层的一个女孩建立起非常亲密的、形影不离的友谊。在此期间这个叫凯西的女孩与我沉溺于很多的“抚摸”和“拥吻”,但并无性关系。第二年凯西和我被允许住进同一间寝室,这令我很吃惊,因为我确定校长知道我的同性恋倾向,那些一小时又一小时的校长就凯西与我的关系向我所做的说教就是明证。那些说教只是令我更加沉默寡言,坚信自己是个变态,这种自我感觉极大地困扰着我,我因此不断地与自己较劲,想要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另外还有让我悲伤的是,学校有一种制服,这使得我想穿男孩的衣服成为不可能。
十八岁那年,虽然凯西和我仍然同寝室,还是好朋友,但我对她的欲望已极大地消减。同时因学校有这么一个传统,那就是分派高年级女孩去帮助新生,好让她们适应学校的日常生活,我因此被指派去照顾卡伦。起初我并不喜欢她,然后就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她感情极其丰富,完全不像我那样安静害羞,而是活泼又淘气,我盲目地跟随着她,违反了各种各样的规定。正是与卡伦我才第一次经历了充满激情的性行为,导致了之后长达一年的恶梦般的惩罚和威胁。这对我们俩都是第一次,我们在性行为上差不多能做的都做了,在先前完全没有经验或阅读知识的情况下,自己发现了各种方法。
那年暑假卡伦邀请我去她家渡了两周的假,我在那儿的时候我俩之间爱和性关系的本质在她父母看来昭然若揭。结果就是卡伦没再返回学校,我们本来还计划着同寝室的,而我一当回家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尽管我不断写信给她。然后卡伦的母亲给我的母亲写信,说要是我再试图去看、打电话、或是写信给卡伦,她就会让我被送进精神病院。十足的恐惧、迷乱、以及知晓再也见不到卡伦了,将我的情绪撕裂成碎片。
高中最后一年我独处一室,逃避每一个人,充满绝望地试图搞清楚自己的状况以及所有的事情。我以将将及格的成绩毕了业,然后在母亲的坚持下注册了一些特殊的关于作曲的音乐课程,因为对作曲我似乎有些天份。我很犹豫地接受了这个,虽然更加愿意学习动物保护和训练——这是我的家庭拒绝听到的。
我的音乐学习只持续了几个月,不论在家里还是学校都很悲伤。爹地不断地挑我的刺,我开始逃课去远足。在家里我尽可能长时间地待在自己屋里,我尤其痛恨吃饭时间,因为爹地会在饭桌上贬低我。我哀求他们把我送去学校——任何法子只要能离开这个家就好。但相反的,当我所有逃课的行为曝光时,我被责骂得最后精神上和身体上都病倒。然后我被送去见一位精神病大夫,这让我觉得原本该是我的盟友的妈妈,也背叛了我并试图入侵我的欲望及麻烦。我怀疑那个精神病大夫把所有我告诉他的事都转告给她,那又使我更深地缩回自己的壳里。最后终于事情糟糕到一个地步,逼得我自己谋划出一个计策来,那就是跟一个一直喜欢我的男孩子结婚,而且这个男孩我确定他能够使我再搬回离我叔叔很近的地方。我一直就觉得至今仍然如此认为,我最亲爱的朋友皮特叔叔,从未被我蒙住过,而是一直就察觉到并且很包容我想要成为一个男孩而非女孩的欲望。也正是他开始要所有的人叫我Jo(女子名,Josephine 的昵称——译者注),对此我——而且我认为还有他——知道那个名字真正应该拼作Joe(男子名,发音与Jo同,Joseph 的昵称——译者注)。
我的计划成功了,我的儿时朋友杰克和我经过所有正常的仪式结了婚。所谓的蜜月开始之后至少过了十天,我才鼓足勇气让杰克完成圆房。与大多数女孩不一样的是,我从未让哪个男孩跟我滥交过,我厌恶与男孩子们有任何那种方面的接触。我以为也许等我结婚了,“自由了”,我就能怎么样地适应妻子的角色。所幸杰克是个有耐心的、不具进攻性的男孩,若非如此我一定已经出于自卫逃掉了。我发现性交无论怎么看都最令人厌恶,在我们的婚姻里我总共就履行了两次这个职责。第二次过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随后在第三个月时流产了,但不管流产还是怀孕我都对杰克只字未提。之后不久我离开了他,再之后不久杰克加入了海军。
随后几年我与女性有过好几段亲密关系,大部分都是柏拉图式的。然后就滑进了一伙人之中,我开始沉沦于喝酒和聚会,这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因为有一次我很显然是被下了药,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跟这伙人中一个叫乔尼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作为这次厄运的结果,我再一次发现自己怀孕了,为即将出世的孩子着想,正确的作法是乔尼和我结了婚。不到四个月之后我第二次流产,再几个月之后我又搞定了这桩仅仅是便宜行事的婚姻的解体。第二次怀孕的经历,是我终于在几年之后强烈地想做完全的子宫切除术的原因之一。
就我所知,我是至到差不多二十六岁时才第一次遇见和我一样的人,那之前我从未意识到还有成千上万的跟我一样的同性恋者。但是即便跟他们会面之后,我也从未感觉自己和他们属于同一类别,我觉得自己的“个性”不知怎么与他们的在一些重要方面不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结识了越来越多的他们,但并未特别地寻求他们的陪伴或是乞求他们的友谊,因为我自己忙着规划、建造、及工作。我已搬家,这次是搬到西南部,并且开始做养育纯种牛的生意。
在这个成功的生意里,我自己设计牛棚和设备,活跃在几个志趣相似的群体里。我遇见了一位叫芭芭拉的青年女子,不久后她就搬来与我同住,帮我打理这里。我们的性生活并不频繁,性行为只包括我对她用手指,而从未允许她回报我。即便如此,也有一些时候我冲动到最后达到性高潮的程度。但芭芭拉被证明是个酒瘾极大的酒鬼,会在一群朋友面前令我难堪。有时在很多次烂醉如泥的状态下,她会毫无怜惜地痛揍我,但我从来不曾还过手,不管出于报复还是自卫。假如不是因为一些非比寻常的环境条件,我打从头就绝不会挑选她为伴侣。
芭芭拉与我在一起待了好几年,然后在一同横穿全国旅行时,我遇上了芭芭拉的一位朋友海伦,她最终成为了我的妻子。回家后我与海伦开始了通信联系,与此同时我与芭芭拉因她的酗酒问题而产生越来越多的麻烦。我已完全放弃了喝酒,希望这能引导芭芭拉同行,但是毫无作用。结果就是我的身体完全被拖垮,不得不因情绪崩溃而住院治疗,芭芭拉返回她在东部的老家,这段给我的生活引起混乱的情事就此结束。
在恢复健康期间我遇见卡特夫妇,他们给了我许多帮助及道义上的支持。他们是同性恋者,多丽丝(即卡特夫人)陪伴我去夏威夷渡了趟非常需要的假期。她与她的丈夫纯粹是为了方便而结婚的,很快就清楚了多丽丝爱上了我——这份爱我没法全部回报给她。她想与我有性关系,而且是攻的那方。她坚持要我在她身上“往下去”,但我发现所有与她的做爱都令人厌恶,一有机会就会恳求不做。但是不管怎样,多丽丝是位好伴侣,对我非常好。
回到这个国家后我再次与海伦相会,仍然觉得她极其令我想往。但她那会儿有一个女友相伴,而且我猜测她们之间有“隶属关系”。由于我不愿试图侵犯别人的关系,那次与海伦的会面收获不大。
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安爱上了我,我是第一个她觉得被吸引的女人。一天晚上她要我与她做爱,我发现自己也很想,我们唯一的方式就是“女同性恋”的性行为,那使我们获得了共同的满足感。她搬来与我同住了一个月,但某个晚上她喝醉了,打了我,我就叫她离开了。我已受够了这种事。
另外一段短暂的情事也结束得很难看,我发现自己的心思越来越转到海伦身上,与她我们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终于我去探访她,发现她自由了且愿意回报我的挚爱,就把她带回来与我一起生活。我在她的老家待过一阵,见过她几乎所有的家人,发现他们都准备好了接受我们的关系,没有谁试图让她改变自己的决定——开启这段我们希望能白头偕老的伴侣关系。
海伦和我发现我们俩在共同生活的各个层面都完全匹配。我们没有骤然地进入这种关系,而是放缓脚步,在那漫长的分离岁月里,通过每天通信交往来尽可能地互相了解。我们现在须臾不可分离,在这持续的同志关系中体会到共同的愉悦。我们尊重各自的欲望和追求,谁也不会侵犯对方的独立性,我俩都没有任何愿望要改变对方。
我们觉得双方都足够成熟,知道自己想从对方得到什么,不是靠强求,而是靠共识以及一般而言对人生的期望。我们俩都非常清楚自己对我们的家庭及社会的责任,无意违抗社会风俗,只要可能我们会在自己的合法存在不被湮灭的前提下遵重它。同样的我们俩谁都没有只与同性恋者集聚而把正常人群排除在外的优先性考虑。恰恰相反的是,除了几位高品质的同性恋者算作我们的朋友外,我们更愿意有正常的生活,希望被正常的社交圈子接受,在不因这个事实——我们是正试图入侵正常人世界的“怪异的同性恋”——引起任何关注的情况下,享受同样的追求和快乐。我们现在的状况就是,过一个正常的生活并非总是易事,有时我们会处于一个自身即是人们扬眉惊奇目标的位置,也许还会听到关于我们是谁以及我们是“什么”的推测2。
我的情况是在公共场所非常尴尬地不知道该用哪个洗手间。当着男装时,假如用男士洗手间的话,我就把自己置于可能因“假冒男人”而被捕的境地;用女士洗手间的话,里面别的女人可能会把我当作侵犯她们隐私的男人。所以就此而言,我一直有这个难以解决的、有潜在危险的问题。别的一些麻烦也可能发生,比如在开车时被警察拦下来的话,我不得不出示一个女人名字的驾照,尽管我看起来是个男人。另外在极少的时候,我因为什么绝对的必要性而着女装,这时我内心里会觉得自己是戴着一张女人的假面具。当我着男装时从未有过这种假冒别人的感觉,相反我觉得很自在,感觉与我人生的一部分和整个外观合拍了,并且一直被我的家庭现在又被大多数的朋友和熟人所接受。
在我们的性关系中,海伦和我尝试过所有同性恋的性行为,并非是在实验各种花样的意义上如此,而是在表达我们对彼此的爱的意义上,因为我们能够而且愿意如此表达。我们既非性兴奋的寻求者,也不会为了性且只为了性而挑逗对方,它仅仅是我们共同生活的一部分,而且完全是爱的表达。我们共同的愿望是将来能够合法地结婚,不用再摆出这种骗人的、同性恋夫妻的架式,最终能像正常人一样平静生活,享受幸福的婚姻。
要探究我的人生、我的意识以及我强烈的欲望,我不得不实现男性化。我感觉自己打扮成男人从来不是为了夸耀与众不同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因为打扮成男人以及举止像男人对我来说最自然,但若试图以任何其它形式生活,都给我假冒别人的感觉。我充分意识到,假如达到可能的男性化程度我会面临许多的问题。但我对此考虑了很多,远超过一般水平的多,不仅考虑我自身的福祉,还有对我的家庭及我周围人的影响。我得保护这些人不要受到我变性带来的后果的影响,或者让自己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或者编造出什么别人能接受的理由。
当反思所有这些时,我回想起母亲在我童年那些年里,经常因为准许我打扮成男孩而遭受非议和质询,因为她公开地同意我穿男孩的衣服,只有偶尔被要求时才出尔反尔地突然把我塞进女孩衣服里。我现在不能假定她仅仅是在投我想扮成男孩的所好,而也许是在我还一无所知(很晚了才意识到)时,她就比我自己更知道我其实是个男孩,天生如此,尽管身体结构上不是。我也一直觉得,我的叔叔把我当作侄儿而非侄女,因为是他给了我“Joe”这个昵称,而且在我们那些打猎和钓鱼的旅行中他更多的是把我当作男孩伴侣,而非女孩伴侣。我相信皮特叔叔很清楚地看穿了我的第一次婚姻是个逃离的手段而非真正的婚姻,但还是祝愿——也许用一个“交叉的手指”(中指和食指交叉的手势,意指祈祷、祝愿——译者注)那种态度——它在一桩正常婚姻的伪装下能成功及永久。当回头去想那第一次婚姻时,我觉得即便是他知道会失败,但也许又期盼着怎么样不要失败。我感觉他应该是完全没有信心的,以一种最出人意料、最心胸开阔的方式。不管怎么解释吧,皮特叔叔一直都是最善解人意的。
终我一生,经历过那么些认识并在一起生活过的女人,我一直就想归属于被社会接受的那一类。我一直想追求那种生活中正常的方方面面,不必为入侵正常途径而感到耻辱。但是很自然的,我感觉自己必须追求的那种社交生活,一定程度上被我的同性恋倾向扭曲了。男人作为同伴或是生意场上交往,我都很喜欢,但是一旦他们把我当女人追求,不管是求婚还是示爱,我都只有厌恶。我一直觉得最自然不过的是,男人就该把我当作他们的同类接受,不管什么时候他们对我产生对女人那样的兴趣,都觉的不自然。
回望过去这些年,我现在想起来大约十岁那年,我的叔叔说过这样令我吃惊的话,“Joe,难道你不认为自己现在就刮胡须有点太早了么?”很显然他猜到我一直在用他的剃须工具,因此警告我小心其对我女孩子的皮肤的影响,意思就是我长得太好看,不该冒此风险。即便我那时还很小,但就我所记得起来的,他理智的话语渗入人心,我因此克制着自己好长一段时间没再剃须。之前约十年来,我又恢复了剃须,清理脸上长出的一层淡淡的绒毛。在此又是如此,意识到自己被迫扮演一种双面角色,我不时为了加强自己的男性外表及着男装时的自我保护而剃须;但同时又听从我叔叔的警告,假如继续经常剃须的话,我也许最后把自己搞成个丑八怪。
虽然母亲在我大约十四岁时就已经教给我全部的性知识,并解释了月经的秘密,我从那时起就不断祈祷,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来月经,不管是因为什么奇迹发生或是撞上好运。但当十八岁初潮来临时,我还是痛苦地大哭,至到因其在内心引发的情绪上的困扰而恶心欲吐。尽管母亲警告说月经期间不能去游泳或做其他运动,但所有那些我都干了,而且就是特别为了让人们不会怀疑我中了这个诅咒而干的,我估计也是一种对我有月经这个事实的否认。至于我母亲教我的关于性交的知识,仅仅是想着自己作为女人在性交时处于接受的那端,就令人厌恶。相反地从五岁时起到如今,我一直就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要有阴茎,并且嫉妒所有的男人,因为他们有而我没有。我一直就嫉妒男人的外表,强烈地希望自己也有那种宽肩窄臀,而不是现在这种宽厚得像水桶一样的女人臀部!
至于说那种我作为女人不得不怀孩子的想法,我绝对是无比憎恶,那两段不幸婚姻里的两次流产,我都觉得自己是特别地被上苍保佑了。那对我来说似乎就是命运的安排,尤其是我并未做任何事来引发流产!当我知道自己怀孕时,曾认真地想过与其面对那样的未来,当个母亲而非父亲,还不如自杀呢。我不曾想过走打胎这条轻松的路,因为良知告诉我,自己应该对把自己搞到怀孕的愚蠢境地一事负责,且我并无权毁灭未出世婴儿的生命。
因前述那些我提及的事所产生的各种混合交错的情绪,贯穿我的整个人生,促使我去搜寻、去经历我内在的极大的矛盾,希望能找到原因并使自己与这个事实达成和解,而不应该让我的问题主宰我的人生,不能让挫折感使自己一事无成。随着年岁日长,我多少已经能够更好地应对内心的骚乱,而不像年幼时那么心烦意乱。但从根本上来说,我知道那些混杂交错的情绪仍然存在,而且会一直存在着,至到它们被这个或那个方式解开为止。我现在正在进行的写作,在一定意义上对我来说,就是提起并揭示出那些有时我几乎对自己都不肯承认的秘密。我那么做是寄希望于抵赖也许能使我更快乐,我从未真正感觉有任何人,即使是个医生能够理解如此混杂交错的情绪,因此从未泄露过它们,部分原因是害怕别人会认为那只是一种什么古怪的痴迷,甚至会因此把我归类为精神失常的人。
现在我已经找到一位善解人意的医生,能够说出来了。命运似乎再一次地对我出手相助,通过与June(一位男性变性欲者)相识将我引领到这样一给医生面前。是June第一次给了我提示,那就是对男性可能的变性也许对女性也有相对应的办法。
在关于变性的想法中,我很自然地希望所有手段都用到(甚至包括手术,假如必要的话),能给我所有那些男性的特质,包括性器官、胡须、更低沉的声音以及一切的一切。但是假如我不得不满足于不完美,那我还是希望能得到所有那些可能给予我的男性特质,即便其中并不包括男性性器官。在所谓的白日梦里,我经常都能形像地看到那种满足感——我拥有一支阴茎,并能以此与女性正常性交,而不是参与同性恋的性行为。即便是这样的白日梦也给予我些许快乐。
尽管如此,在那些同性恋的关系里,我从未退而求其次地使用过人造阴茎或是别的什么人造器具,作为我不能拥有的阴茎的替代品。对我而言那可能是种非常糟糕的替代品,涉及太多自个儿跟自个儿开玩笑。另一方面,我一直对一个事实心存感激,那就是所有那些与我有过关系的女人,都接受了这样的我,都对因自身条件所限我只能进行同性恋的性行为感到满足。
至于做子宫切除术的考虑,我一直就嫉妒那些因医学上的原因做这个手术的女人们,并且一定意义上来说希望自己能因什么小问题而做此手术。但同样地我在此自己与自己争执不休,完全清楚没有任何理由是我可以向别人表达的,同样的问题也会浮出,“什么样的医生会愿意施行这种手术,当他看不出任何明显的原因时?”然而它对于我的问题来说仍然是一个不完全的解决办法,虽然子宫切除术本身不能帮助我达成完全的男性化,但可以消除我的月经及怀孕的可能。我能理解一个因便利的原因而做的子宫切除术,对一些人们来说似乎是一种没有明智原因的自残行为,但我感觉这是我自己想要的,尤其是它能对我达到男性化有所助益。
最后我想再次强调,我一直以来想当一个正常人并为别人如此接受的愿望,是多么深切而强烈,这点能追溯到我有记忆始。这种不可抗拒的想打扮成男性并以男性面目示人的愿望,有时逼得我去同性恋酒吧或一些类似的场合,但这些对我并无什么吸引力,我将它们视为低层次的同性恋者:深受挫折、深陷迷茫,只具有在其他跟他们一样悲惨、放荡的人中寻找同伴的能力和倾向。我个人并不认同那些一般的同性恋者所过的放纵的生活,因为他们只是寻求肤浅的、无意义的生活的快感,或是迷失在一晚接一晚的酗酒、淫乱放荡的纵情酒色中,与无数的那些他们在游荡中遇到的其他人一道。并不是因为我对他们没有同情心,而是因为我感觉只有极少数的在为达到事业成功而努力工作,因而得到他们所处社区里其他人的尊重。我的感觉是不管是不是同性恋,一个人都应该力争有所作为,走一条更好的人生道路,而不是弯路。
现在我似乎正站在那个可能将我带去那期盼已久的变性的种种治疗的起点,我身后留下思绪万千以及别的对将要来临的结果的准备。我读过所有能找到的科学文献,以期尽可能全面地了解我的状况的可能性。我考虑过自己的行动可能造成的所有后果,不仅对我自己,也对别人尤其是我的家人。我完全相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愿意接受一位我信任的医生为我提供的诊断和治疗,各个细节都如是。
注释:
1 参见第92页本杰明关于此位病人的讨论。
2 这位病人当然是在她接受变性手术以及在法律上改为男性身份之前写作此文的。
【申明:本人( @San若梦 )对在知乎所发长篇科普译著《变性现象》的连载文章,保留一切权利,商业转载请与本人联系,非商业转载请注明出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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