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女儿给爹做了5年人体模特，面对非议她指着画册说：我们比谁都干净!

　　▲给爹当人体模特的李勤。

　　也因为对绘画有了更多的了解，李勤才明白爹这些年不容易，又是国画又是油画，不仅很刻苦爱钻研，而且在圈子里，也很受大家尊重，因为他的绘画水平，在同龄人中少有人能达到，尤其国画油画都有所造诣。尽管如此，在当地是创出了些名气，但是一直没成大气候。

　　▲李勤。

　　李勤也知道爹对于现状是不甘心的，也是为了有所突破，为了在中国画坛上搞出点名气来，谋划了几年，才研究出了一个很特别的创作题材，无论从中国绘画史还是中国神话和传说来看，这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突破和创新，以致于给她这个还是高三的学生听了，都觉得超级棒！

　　▲李壮平笔下的女儿李勤（国画）局部。

　　但是李勤想不明白，爹为什么向她提出那个“过分”的要求——给他当人体模特。既然创作题材这么独特，又有这么好的思路，随便找个人体模特创作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这个人体模特非要让她来做？除了这一点，她当时想不明白的还有一点，让女儿给爹做人体模特，这成何体统？她不仅无法接受，而且因此让她很长一段时间不理这个爹。李勤内心之所以这么抗拒，那是因为她拍写真照也不敢，做人体模特这不是最要她的命吗？

　　▲李壮平笔下的女儿李勤（国画）。

　　那么，作为爹为什么要让女儿当人体模特，他又是怎么想的？李勤的爹叫李壮平，是重庆的一位画家，经过四五十年的苦练，国画和油画都成了他的拿手好戏。他这次让女儿亲自出马但任人体模特，创作中国神话中的山鬼形象，他当然是考虑再三而定的。首先这一次创作对他来说，是他一辈子最重要的创作，关乎他后半生的功名利禄。也就是一句话，这辈子成不成功，就看他这次创作了。

　　▲李壮平笔下的女儿李勤（油画）。

　　其次，这是一次很特别的创新，可以改变了历代名家所塑造的山鬼形象，他要用人体版山鬼，来体现屈原诗中的“驾乘赤豹，后跟花狸，身披石兰，腰束杜衡”的窈窕少女形象，同时，要让以前的山鬼文化为今所用，与时俱进，不再停留在民间传说中被情人放了鸽子却不死心而一直在山林里转悠的痴情怨女，他要把山鬼打造成一个美丽善良，自强自立的东方神女形象，美国有自由女神，中国也应该有东方神女。

　　▲李壮平早期的油画作品。

　　正因为如此，按照东方神女的形象设计，其形象和气质都对人体模特要求很高，但是凭爹的实力，无论是影响力还是财力，都无法找到这样的人体模特，这也是爹找她当人体模特的主要原因。另外，她的体形和整体形象都比较符合东方神女的形象和气质，用爹的话说，只有她最适合。当时李勤并不理解，一个模特有这么重要吗？

　　▲李勤。

　　等她听了老师的课，看了这方面的书，她才明白，一个模特对创作真的很重要。模特和画家之间既是相互合作，又是相互影响的。这也难怪有人说，如果油画家潘鸿海在创作江南水乡的油画时，没有找到俊俏玲珑的江南女孩周迅做模特，他的作品也可以获得和国画一样如梦境一般的画面，但是会失色很多，至少不会有那种独特的韵味。

　　▲周迅。

　　因为描绘江南小桥的画面容易，要找到能让这种景致活起来的江南女子难，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同样，周迅通过做潘鸿海的户外模特和室内的人体模特，学到了很多在艺校课堂里无法学到的东西，并凭借它扶摇直上，成为国际巨星。这正好说明潘鸿海还是很有眼光的，他画周迅的那些画作也一路见涨。

　　▲潘鸿海笔下的周迅。

　　模特和画家可以说是一荣俱荣的关系。画技对画家来说，并不是最重要，谁都有自己的绝招，相反好的模特难找。李勤想明白了这一点，从内心来说，理解了爹的心愿，也愿意为爹做模特。但是对这样做的担心还是有的，毕竟社会还没有开放到乐于接受人体模特的这种程度，更何况是女儿给爹当人体模特。

　　▲潘鸿海笔下的周迅（局部）。

　　在中国绘画史上，关于人体绘画最著名的两件事，一件是发生在一九一七年，刘海粟与朋友一起创办的上海图画美术院，因为上人体课和展出人体画，而遭到社会谴责，连身为校长的刘海粟也被五省联军司令孙传芳追捕，不得不逃到法租界避难。在当年那种当局腐败没落，又是军阀割据的时代，发生这样耸人听闻的事并不是特别意外。

　　▲刘海粟。

　　但是时隔七十年后，发生的第二件事，闻之就让人百味杂陈了。那是在一九八七年，南京市六合县19岁的农村姑娘陈素华，因到南京美术学院当了人体模特，回家后被村人知道了，竟然被“不要脸”“当模特儿就是卖身”等流言蜚语活活逼疯。最可怕的是村里人不仅把她当成一个怪物，哄笑她讽刺她，羞辱她指责她，就连她的父母都没办法原谅她，也成为指责的一方。

　　▲刘海粟作品。

　　一九八七年十一月十四日，南京《周末》揭露了此事，发表长篇通讯《一个女模特儿的悲剧》，随后引起巨大的社会震动。正在香港访问的南京艺术学院名誉院长、92岁的刘海粟，得知消息后感慨万分，一方面他立即向南京汇寄1000元港币，为陈素华治病尽微薄之力。另一方面连夜写文章，在《人民日报》发表《缘何又起模特风波》一文，不遗余力地关注陈素华的命运，为人体艺术的美鼓与呼。

　　▲刘海粟关于人体美的题字。

　　刘海粟说：“关于模特儿的斗争，70年前就在中国大地上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70年后的今天，模特儿的处境仍是这么艰难，说明反封建的任务还十分艰巨。”

　　▲刘海粟作品。

　　随后，新华社连续发表了两篇关注陈素华事件的图片报道和长篇通讯，《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也跟进刊发了《七十年前模特风波重演 陈素华被愚昧人言逼疯 刘海粟激动地说：反封建任务还十分艰巨》。此次模特风波，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各大媒体对陈素华进行了声援，并从科学教育、艺术与道德的关系、人体艺术源流考等角度进行美育普及。

　　▲刘海粟作品。

　　南京陈素华的事情虽然过去了十六年，到二零零三年，人体模特也早已成为艺术院校教学的一部分，艺术创作的氛围和形式也更加自由和多元。但是在社会上，这种根深蒂固的旧观念旧思想，真的发生了变化了吗？李勤作为一位美院的大一学生，当然还是抱着乐观的态度。为此，李勤还专门去查了中外绘画史，尽管没有查到这类记载，但也有一件相类似的事情，就是给自己女儿拍人体摄影。

　　▲《英雄喋血》中潘达微的扮演者谢君豪。

　　这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叫潘达微，著名的实业家、慈善家，还是报界巨子、戏剧明星，又是中国摄影先驱，并且书画精绝，多才多艺，摄影艺术只是他众多爱好中的一种。从当年《天鹏》摄影杂志刊载他的摄影作品看，潘达微镜头里多是劳苦大众，心里对他们有着深切的同情。曾为一九一一年广州起义冒死收殓72名死难者遗骸，安葬于黄花岗，事后为逃避清廷追捕，流亡上海、香港等地。

　　▲《天鹏》摄影杂志。

　　在九十六年前，42岁的潘达微给自己的女儿拍了人体艺术照。后来，给女婿李崧医务馆的女护士也拍了一张人体摄影作品，取名《人体美》。这两件作品入选在日本举办的世界实真摄影展览，成为我国唯一入选的作品，受到国际好评。这也是目前有资料记载的我国拍人体艺术摄影第一人。这件事在当时的社会上并没有引起大的反响。

　　▲潘达微画作。

　　李勤经过再三考虑，重新审视了爹让她当人体模特的这件事。她愿意帮老爹完成心愿，给别人做模特她不愿意，给爹她愿意，她相信爹的为人。而且在创作中，她也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所以在大一第一个学期放寒假，回到家里，她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爹和妈。

　　▲李勤。

　　这下可把李壮平高兴坏了，他曾一度以为这件事已经黄了。女儿从9岁开始就跟他学画画，她的理想也是想当一位画家。为了避免社会上的不好习气对女儿的影响，他从小对她要求就很严格，除了读书，就跟他学琴棋书画，培养女儿当艺术家的气质。

　　▲李壮平。

　　在他眼中女儿一身冰清玉洁，是世上最漂亮纯洁的公主，他坚信只有女儿才符合东方神女的山鬼形象。平时，他和女儿的关系既是师徒，又是父女，还是朋友。就因为向她征求意见，让她做人体模特这件事，差点闹翻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理他。现在女儿大了一岁，上了一个学期的美院，没想到她自己想通了，乐意帮助他，一起来实现这个宏大的创作计划。他发现女儿长大了。当初李勤老妈曾为这件事当说客，也被李勤一口拒绝，现在自然也为女儿改变心意而高兴，她最看中女儿的这份孝心。

　　▲李壮平笔下的女儿。

　　说起来也真奇怪，李勤在学校第一次上人体素描课，都害羞的不敢看。当她真的开始做爹的人体模特，刚开始也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尴尬，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爹一直是个正直的人，为艺术，尤其是为爹的艺术创作献身是一件很纯洁的事”， 竟然就克服了心理障碍，没有一丝胆怯，反而很坦然。

　　而对于李壮平来说，面对眼前女儿的人体，就像小时候给她洗澡一样，一切都很自然。另外，在一个真正的画家眼里，眼前的人体模特，只是绘画的对象，旁无杂念，只会用心去捕获和发现美，通过色彩、光线和造型，让它转移到画布上来。

　　▲李壮平笔下的女儿。

　　因为从这个题材的设想，到开始创作前的准备，爹女两不知道沟通了多少次，所以一进入创作，几乎没有经过所谓的磨合期，一切都是那么默契。每次休息的时候，李勤就会穿上衣服，到画前和爹谈论相关的看法，一到时间，李勤又马上成为了一位人体模特，摆好姿势。正因为在创作的过程有李勤的积极参与，这也是最后这个系列成为爹女两人合作的原因。

　　▲李壮平笔下的女儿。

　　在创作过程中，只有李勤她妈会出入画室，看到画中的女儿是那么美，竟然很羡慕女儿能够把青春最美的身体留在画布上。她甚至感叹，如果当初和你爹相识，也能给她画一幅人体，那不知该有多好。可惜错过了，成了一生的遗憾。

　　▲李勤的山鬼形象（局部）。

　　在紧奏的创作计划下，通过五年的寒暑假和双休日，断断续续终于在二零零八年完成了这个系列，共创作了30多幅人体巨幅作品。李壮平把这些画作拍了照片后，拿到四川美术出版社，出了一本画册——《中国写实派油画家李壮平李勤 东方神女·山鬼系列油画作品集》。就在这一年，李壮平带着女儿和一些画册参加了重庆黄桷坪首届艺术节，他们爹女的画册成为艺术节的一大焦点，并很快引起了媒体的关注和报道。

　　▲李勤的山鬼形象（局部）。

　　让李勤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们辛苦创作了五年的这个系列作品，塑造了一个新的山鬼形象——集美丽、善良、自强、自由、美好、幸福为一身的东方神女，通过与野兽和大自然的和谐相处，来表达只要心中有爱，人与自然、人与动物、人与人之间就能和睦相处，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但是几乎没有人关注画作本身，大家都围绕她们父女该不该画这种人体画展开讨论？最后的结局竟然是遭到巨大的非议，并把矛头指向了她爹，说什么怪话的都有。

　　▲李勤的山鬼形象（局部）。

　　有人觉得画人体已经与中国传统文化相冲突了，女儿做父亲的人体模特更是让人接受不了。伦理学者则表示，从伦理学角度看，李壮平的行为是不当的，引起的社会性伦理效应是相对负面的。面对一些网友的指责，李壮平回应道：“不管别人戴什么颜色的眼镜看我们，我们都很坦荡。”

　　▲李勤的山鬼形象（局部）。

　　著名美术批评家、四川大学教授林木在评价这件事时，用了“非常可敬”四个字。认为李家父女冲破了伦理、道德的重重藩篱，为艺术的发展作出了奉献。在艺术界，使用人体模特不稀罕，但用自己的亲人，比如妻子当人体模特就不多，让女儿当人体模特更是第一次，“还有一些人，老怂恿别人脱衣服，让自己来画，特别不真诚。”在他看来，比起那些人，李壮平父女很真诚，他们为人体模特这种艺术方式提供了一个新方向和思考。“让别人的女儿当人体模特可以，让自己女儿当人体模特就不行，这是什么逻辑？值得大家反思。

　　▲李壮平和女儿李勤在展览作品前。

　　著名社会学家李银河表示，人体模特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职业，它是一种艺术表现形式，那模特和画家是不是父女关系又有什么要紧。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不舒服，那是因为传统观念又作祟了。许多人一看到父亲、女儿、人体等，立即就联想到了“乱伦”，可实际上除了一组漂亮的画，什么都没发生。女儿愿意给父亲当人体模特就行了，何必想太多。

　　▲李勤在展览作品前。《东方神女 山鬼系列》局部。

　　面对非议，李勤不可能不在意，好在后来也想明白了。自己给父亲当模特是为了艺术创作，又不犯法，并且自己也是这些作品的创作者之一，有什么觉得不好意思的。为此，李勤特地站出来回应。她指着画册说：”女儿给爹做模特是圣洁的，爹深深爱着女儿。西方的圣母形象，维纳斯都是人体。我们爹女对艺术的追求，也是我们人生的追求。做正直的人，做正直的事，我相信会赢得世界的尊重。对那些想法龌龊的指责者毫无根据的贬低我们，我可以告诉他们，我们比你们谁都干净。”

　　▲李勤素描作品。

　　后来，原中央美院院长靳尚谊、鲁迅美术学院院长宋惠民等业内知名人士都像当年的刘海粟一样支持他们。李勤和父亲就更加坚定当初的做法并没有错。经过这次风波后，李勤和爹共同创作了《海上女神系列》，还有《南海观音》《海神妈祖》等作品。

　　▲李勤油画作品。

　　同时，李勤很热心社会公益活动。她先后通过作品拍卖给中华慈善基金捐款，还资助贫困学生等。另外，她和爹合作的一幅巨型油画《任何困难都难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专家评估市场价值1800万，无偿捐赠给了四川博物院。

　　▲李壮平和李勤油画《任何困难都难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局部）。

　　如今，李勤早已成为一位出色的青年职业画家，对为爹做了5年人体模特的这段经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相反为有这段经历而庆幸，这并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李勤在画室。

　　本文系【陈洪标写字说画】原创，由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传记作家、书画评论家陈洪标撰写，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