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贾平凹笔下三个男人的悲剧：如何由着性欲决定了伦理选择？

　　贾平凹曾问妻子郭梅，为何喜欢《废都》这种男人喜欢看的书？郭梅羞答答地说：“因为这本书比较真实”。

　　真实的《废都》因为大量性描写被禁16年，贾平凹被大量读者拒之门外，在复旦演讲时被问到：“您是大作家，难道只会写男欢女爱的事？”

　　读贾平凹的作品集建议一起读，推荐《秦岭南北》（文学里的中国·当代经典书系），把几部作品放在一起读，就会感受到文学大师季羡林曾做过的评判：

　　“我认为《废都》在二十年后一定会大放光彩，在那些看不懂的人眼里看到的才是情色，那些看得懂人眼里看到的却是人性！”

　　《五魁》从欲望压抑到匪性释放

　　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山里穷美姑娘，嫁到另一个村的富家人家，中间隔着山路，轿子抬不过去，五魁就是当地有名的“驮夫”，背着无数个新娘爬过无数座山。

　　这个姑娘美若天仙，五魁对背着的女人，从出嫁当天，就有着懵懂的爱恋，欲望之火熊熊燃烧，他有自己的方法一层层克制。

　　然而命运巧妙，路遇土匪，舍身相救，不料发现女人要嫁的刘公子已成废人，成了假男人。五魁矛盾不已。

　　五魁以为自己将女人背向了幸福生活，没想到却将女人送进了火坑。

　　五魁总共对女人的三次搭救，也造成三次后悔，期间充斥着贪恋、拖延、戏谑、 报复、邪念、自卑、朝圣、压抑、后悔、一次次陷入英雄救美式的“为 其好”却又“害了她”的矛盾冲突。

　　直至在柳家女人惨遭毒打以致瘫痪。后悔与憎恨让五魁放火烧了柳家的三座高大饲料谷草堆，趁乱之际五魁打晕柳少爷，用被子裹了女人背到很深很深的山林，五魁完成了对女人的第三次搭救。

　　而让女人忍饥挨饿的日子让他心酸羞愧，荒天野地里五魁一次次控制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因女人的寂寞五魁买回来一只狗给女人做伴安慰女人，自卑着自己比不上柳家的富贵，比不上唐景的名声和英俊，没想到却看到女人和狗交媾的一幕，狗被五魁吊死，女人自己坠入深涧。

　　五魁对女人的爱恋及压抑自身欲望的心理，他一次次设想并且践行自认为能让女人幸福的生活 ，安排着这种幸福生活背后的可供女人依靠的男人，唯独不是自己，自卑地爱着女人压抑着欲望。

　　他观察女人的一切，唯独自欺欺人的对女人对自己的渴望视而不见，女人因羞愧而自绝于深涧。他道德观念中介意着女人被毁了身子、贞洁和德行。

　　一年后五魁完成了驮夫到土匪的身份转变，抢来的压寨夫人有十一位之多。

　　成土匪的结局，贾平凹只用了简短的几句介绍，大多数笔墨用于细腻的表现五魁的心理变化，五魁的男性意识是扭曲的。

　　一个是人性的层面, 男性对女性的崇拜 , 这种崇拜具有宗教的力量 , 可以激发出男性沉睡的激情与道德情感。

　　第二个层面是社会文化性的 , 就是阶级意识 , 他压抑人的天性 , 使使得道德情感畸形发展 , 变得残酷而荒谬。 女人的自杀破灭了五魁心中的双重幻觉 , 首先是性崇拜的心理所造成的艺术幻觉 , 女人在五魁的心里显然已经神化了。 其次 , 文化约束所造成的道德幻觉, 这是由阶级意识、 自悲情结所导致的自我精神的幻觉。

　　这双重的幻灭 , 使五魁对异性对 自己都丧失了信心。 原始的情欲终于冲破了道德的约束, 五魁作了土匪 。 他以这种极端的反叛行为 , 完 成了对自卑心理的超越 , 实际上也是一种堕 落 , 堕入黑暗的本能中。 男性的原始本能 , 终于随着童真状态性崇拜幻觉的破灭而爆发出来, 且造成极大的破坏性。

　　《秦腔》中的“阉割情结”

　　“阉割情结”是从弗洛伊德提出的俄狄浦斯情结发展而来的，按照弗洛伊德的表述，男孩在意识尚未成熟的时候 候，对母亲产生了欲望，但是迫于父亲力量的威胁，使他处于焦虑之中，害怕因为某些过失而失去身体最重要的部位，也就是阴茎的失去，这便是所谓的“阉割情结”。

　　父亲的身份在这里其实是一个暗喻，它是一个能指，代替“母 亲的欲求”。换句话说，对于男孩，父亲也是一个男人，一个母亲欲求的男人。“母亲的欲求”往往是男孩所不敌的， 因此“阉割情结”的存在说到底是因为害怕和恐惧而产生的一种反抗。当代作品出现了许多阉割现象，像贾 的《秦腔》、莫言的《生死疲劳》、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等。这些用男性趋势所呈现的作品是有着一定时代文化背景的，男性阳具的缺失也是权力和自信的缺失，导致文化、意识形态和社会机制的含义发生转变，阉割行 为到底在反抗什么，背后的文化隐喻又是什么，还需要具体作品具体分析。

　　平凹

　　《秦腔》开头不久，主人公张引生偷看爱慕已久的女人白雪洗衣服，趁其不备偷走了胸衣，胸衣使引生产生了强烈的欲望，他在手足无措之际，被人发现，暴打了一顿，回到家的引生羞愧难当，用剃头刀将自己的男性器官割 了下来。

　　“我掏出裤裆里的东西，它耷拉着，一言不发，我的心思，它给暴露了，一世的名声，它给毁了，我就拿巴掌 扇它，给猫说:‘你把它吃了去!’猫不吃。猫都不肯吃，我说:‘我杀了你!’拿了把剃头刀子去杀，一下子杀下来 了。”

　　这是引生自我阉割的过程，他斩断了自己作为男性最重要的器官。阉割行为的发生，一方面是来自周围人的指责，一方面是源于引生内心的谴责，还有一部分是忌惮前面所说的父亲的身份，那个能指，即“白雪的丈夫夏 风”。

　　自此他带着残缺的身体，盯着清风街上的日子，见证时代风云变幻。

　　阉割掉自己的男性器官，并没有阻断张引生对白雪的思念和欲望，甚至这种欲望自始至终都存在，阉割器官并不阉割欲望，

　　没有进行彻底的阉割， 是贾平凹对于《废都》流于肉体的一种反抗，相比《废都》因为男性器官到处风流造成的不良后果和引起的争议，《秦腔》直接去掉了欲望的根本，但欲望并没有被真正抹灭，它依然存在，只是成了一个无根的欲望，影响不了情 感的发生进行。

　　《废都》肉欲排解后的不堪后果

　　在情爱书写中，贾平凹对性爱的描写最多争议最大的小说就是《废都》，故事讲述庄之蝶与四位女性角色的感情发展时，进行了大量的性描写。

　　庄之蝶有温柔贤惠的妻子牛月清，有美貌惊艳，敢爱敢恨的唐宛儿，有聪明伶俐，勤劳肯干的柳月，有可以寻欢作乐的阿灿 ，有寂寞、空虚时可以陪伴的汪希眠老婆。

　　庄之蝶在这五个女人之间徘徊，寻找欢乐，排解孤寂、压抑的情绪。更是将庄之蝶排解肉体的欲望、病态的心理展现得淋漓尽致。

　　贾平凹直白而机械 展现了一场又一场不伦不德的性爱。通过裸露式表达的写实手法，对动作描写细致无遗，极尽渲染，使得情爱的神秘与审美意义荡然无存，丧失了情爱的朦胧美感。

　　地

　　在《废都》中，西京城的人们在现代都市文明的浸淫下，都追求着一种外在的光鲜。市长不整治内部腐败而致力于旅游开发打造城市的良好形象，四大名人外表风光私生活混乱，柳月作为一个农村来城市的务工者，也把辛苦挣来的钱全买作衣裳打扮自己。

　　不论是唐宛儿、柳月或是阿灿，庄之蝶对他们的爱不是从精神上、情感中、心灵里迸发出来的，而是单纯的性吸引。

　　爱情在《废都》中只是一具贴满各种名利标签的空壳，正因失去了精神上的丰裕，才妄图以欲望来拯救个体生命的荒芜。

　　小说中的性爱书写抽去了情爱意识里人的社会性与道德感，用袒露的话语， 暧昧的氛围来修饰原始的兽性的肉体欲望，使其产生强 烈的反差感，从而更深刻地体现出赤裸裸的狂欢式肉体宣泄，背后则是精神上的巨大空虚。

　　庄之蝶就是一个悲剧 ，在这样时代的变革中，他也 只是众多文人乃至有名望的人的代表 ，庄之蝶穿梭在官场圈、 文人圈、女人圈，各种生活的劳累难以诉说，只有女人圈能让他找到快乐，找到精神的慰藉。

　　自古以来，才子多情，但是庄之蝶的多情却是一种泛滥、放荡的形象。因此，游离于女人中间已经成了他获取精神食粮的必需道路。鱼水交欢 ，肉欲排解，精神释放 ，然而放纵的是情欲，生活本身并没有获得更多，反而证明一场空洞的盛欢。

　　最终庄之蝶名声败坏 ，决定离开西京城。 就在离开的火车站里 ，庄之蝶死在了候车室中。

　　写在最后：

　　娱乐圈男星爆料不断，微信聊天记录的色情程度不亚于被禁的《废都》，人们惊讶于现在的男人何以变得如此这般？恐怕又是一个时代的精神失控。

　　作者介绍：荣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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