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访问:wap.265xx.com如何看待电影《永恒族》导演赵婷力排众议,在片中保留了「黑人对广岛核爆痛哭反思」的
此前关于《永恒族》的回答很有缺陷,在此针对全片,谈谈个人看法,做出修正。
赵婷试图用《永恒族》复制她在《无依之地》里的表达主题和描述手法,去展现人类文明在貌似发达、高端背后的荒蛮与原始的本质,以及其必然的毁灭。相对而言,贯穿于两部作品中的表达方式,是对于场景环境的使用,而比较不同的点在于叙述过程——《无依之地》更集中于对社会系统终极形态之毁灭结局的展现,而《永恒族》则动用了各种手段,去还原社会从辉煌走到灭亡的过程。
然而,由于表述对象设置的过于庞大,以及对类型化框架的不适配,电影并没有拿出足够的思想深度、论证说服力,唯一做到的仅仅是:把能得罪的一切人类观众,都给弄毛了。
在这里,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是,虽然《永恒族》脱胎自漫威题材,以玄幻架空为背景,但它的内核却是比《无依之地》更加扎根于现实中人类世界的——不同于《无依之地》的独立封闭形态,《永恒族》展现的人类社会变迁具有更加完整的发展过程,形成了对人类文明一路走来的全景画卷呈现,并试图从中反映出根源性的悲观本质。
可以说,这一次的赵婷,在遇到了职业生涯中最受关注的创作机会后,拿出了自己最大的野心,试图站在漫威的受众平台上,向更广大的观众群体传达自己的思想,展现自己的天分。

从开场中那个类似于引子的段落中,赵婷就给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地球系统的最理想形态。首先,她展示了地球上原始环境的最初形态-----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强者成为“捕食者”,弱者成为“被捕食者”,在这样的循环之中,构成了内部平衡的大自然体系。在这里,她特意将特写给到了人类小孩剥开鱼腹的匕首,用以强调人类在这个生态体系中同属于“被捕食者”与“捕食者”的属性。随后,永恒族降临,给予了人类以“后天的干预”,将匕首变成了永恒族的魔法之物,交给了人类少年。
在电影里,永恒族的领袖强调着一个概念:任由人类发展,不进行干预。这便是一种对于大自然形成系统的尊重。而在瑟希于当代出场的第一幕中,电影也给到了达尔文塑像的特写,强化自然选择的概念。可见,不干预、不人为、尊重自然规律,才是电影里真正的“理想社会形态”。而在引子中,远古世界的人类,与他们周围的一切生物一道,事实上已经实现了这种理想形态。
此时,永恒族的降临,就形成了一种对原始理想形态的“入侵”与“改造”。他们救下了被变异者攻击的人类,并给予人类以匕首变化特写所代表的科技力量。由此,自然规律被破坏了,人为的干预出现了,人类成为了永恒族在事实上的后天选择,被引导着获得力量,成为地球的主宰,建立起了自己的社会,足以被称为“文明”的东西。在表面上,这似乎是一种进步,但电影的正片部分,其实就是对其的推翻,并展示其悲剧性的结果。

作为手段,赵婷在引子的结尾采取了一个特别的手法:先是永恒族交给上古人类的匕首,象征着其对人类“后天给予力量”的干预,而后镜头一转,来到当代社会,瑟希站在一片象征着“匕首之力兴建之科技文明”的高楼大厦之间,看到大屏幕上的那把匕首。
在作品从引子进入正片的节点上,导演创造出了一种类似于《2001太空漫游》里“骨头到飞船”跳接的表达方式:转瞬之间,人类文明从原始部落来到了当代社会,已然呈现出飞速发展的结果。然而,这样一秒之间“起点到当代”的飞跃,无疑暗示着其过程中的巨大缺失。在库布里克手下,缺失的内容是人类对神的信仰,而赵婷则将它变成了永恒族愿望的沦丧、对人类获得力量后日积月累之进步的否定——人类文明在推进,但内里的质变其实并不存在,外在赋予“凌驾于自然之力”的取得,并不能改变本质,只带来了原本理想形态的破坏。
而影片在各个历史时代与当代的不断切换,则进一步地说明了这一点。在远古的巴比伦,永恒族用自己的力量为人类提供了耕犁,以此帮助了生产力的重要进步,推动文明走向更大的辉煌。但其实质,却是对原有系统的又一次干预,就像他们在上古干预了人类的原始演进一样。面对着吉尔伽美什的耕犁,其他永恒族直言“这对他们来说太快了”。而另一个非常象征意义的画面则是:瑟希用魔法力量将沙子变成了水,为巴比伦人的农耕创造便利,这无疑又是一次对人类“给予本不应具备之力量”的文明引导行为。

然而,永恒族推动之下的人类文明,并没有走向辉煌的终点,走向永恒族那个自以为被赋予的“使命”——解决敌人派到地球、干扰文明发展的吞噬者,维护系统的独立发展。反而,人类文明得到的不是独立,而恰恰正是来自永恒族的干扰和“引导”。而这种引导与永恒族认为的“正确”背道而驰,也就必然会带来糟糕的结局:在一次又一次的历史回溯中,永恒族引导下的文明经历着一种由盛而衰的轮回,先是拥有力量、走向辉煌,而后因为性格中关于私欲的部分,沦为争斗、厮杀,最终文明毁灭。
巴比伦的段落里,人民对偷东西的渴望、争夺宝贝的厮打,已经初步暗示了这一点。而到了第二次回溯的特诺奇蒂特兰,便干脆地来到了冷兵器的战争。而与之结合地,则是每一次回溯结束后的当代段落:变异族再现,且变得更加强大,永恒族的任务并未完成,而人类文明也走向了我们观众熟知的当代形态之中,高度分裂、阵营林立。
显然,赵婷建立了一个对人类文明的渐进式表达过程,一方面对其状态由辉煌逐步切换到萧条,从表面走向内在,另一方面对其缘由,则由暗示过渡到明示,从铺垫发展到明确,并在最后落到结局:当代世界。而对应这种文本表达的,则是《无依之地》里也作为重要手段的环境设置,历史初期的阳光普照、金碧辉煌,末尾留下太阳落山的些许灰色,过渡到特诺奇蒂特兰时期从日光变成黑色天空的夜间,并在每一次回归当代时给出结局性的定调:在当代文明的高楼城市中,染上长久的黑暗、阴郁。

由此可见,不受外力干预的自然世界,那个永恒族到来前的物竞天择环境,反而才是永恒族的理想最终形态。只有引子里的上古,保持了始终如一的纯净、光明、碧海蓝天。同时,当瑟希找到接触天神组的圆球的用法时,她触摸了大地,也暗示着“自然”的重要性。
赵婷反复强化着人类性格中的劣根性,种种的阴暗面,以此强调自己的思想:人类并不足以成神,只是地球中的物种之一,并不会因为掌握了高于自然的力量,并升格为神明,并引导出正确光明的理想世界形态,反而只会因为对超越自己承受范围之力的获得,激发出物种阴暗面的更多破坏效果。因力量而产生的进化,是绝对不存在的。
这也就是赵婷对于现实世界观点的影射。当人类获取了火焰,掌握了工具,拥有了哲学,创造了经济,建立了超越自然的社会化文明,其先进程度似乎远远高出了大自然本身。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人类作为自然中一物种的原始本质,他们“物竞天择”的斗欲、物欲、私欲,是永远不可进化而抹除的。因此,当人类背靠了超越自然系统的文明力量时,他们带来的也将不再是“融入自然状态后,正常的捕食与被捕食”,而是彻底的毁灭——毁灭彼此,毁灭文明,甚至毁灭自然。
对于“超越自然之文明,于表面辉煌后的破灭”的表现,也正是《无依之地》的主题,以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系为对象,以人类当代史中构成循环往复节奏的经济危机为背景。而这一次,赵婷则将视点从某一局部环节,放大到了人类文明本身。

有趣的是,在赵婷的设计中,永恒族本身便成为了对人类的映射,对应了人类文明的建立属性、内在原动、最终结局。在引子中,永恒族从天外降临地球,作为一个“地球系统之外的高阶存在”,消灭了变异族,拯救了人类。
这样一来,永恒族对人类的“帮助扶持”关系,就此确立。人类在“科技”力量的作用下,成为对单纯“自然”环境体系的跳脱者,站到更高阶的位置,建立了可称之为“文明”的社会化体系,而帮助人类完成这一飞跃的,便是永恒族。通过引子中的”拯救人类“,人类成为了永恒族在地球上选择的代言人,被指引着走向与永恒族类似的份位之上。
换句话说,当代人类文明,正是永恒族从上古引导至今的、对永恒族自身文明的二次建造。永恒族引导着人类,成为了自己的化身。另外,永恒族自身的成员样貌、人员构成,也高度吻合了人类的体态,以及现代人类世界里的人种组成状态,同样是对其“人类对等性”的表现。因此,永恒族相对于人类的“神明”属性,也就成为了人类相对于其他地球物种的属性——开篇中,永恒族以神之姿态,天降于世,而背后则浮现出象征科技力量的宇宙飞船,面对着属于自然一份子的远古人类,展现出了其文明的最终阶段、理想形态。
或许也正是为了强调“集中于地球人类文明“的主题,对于永恒族自身的背景,导演做了尽可能的简化交代,用开场短字幕的方式一带而过,甚至在永恒族在宇宙之上的部分,也始终让他们讨论着地球的“美丽”,并将画面集中在蓝色地球的大特写上。借此,她将永恒族背后的文明剥离存在感,强化对地球文明的集中,而永恒族也就此成为了地球文明的一个表达层面。

对上述有所提及的永恒族用法,有很多可以具体展开的地方。各个肤色、性别、民族、年龄,乃至于“状态”(健全与不健全)聚齐的永恒族团队,本身便可以作为人类文明社会的缩影,拥有它当中的所有局部个体。由此,永恒族在片中的表现,一方面对人类的“脱离自然系统”有所期待与引导,另一方面,也在实际上成为了与它类似、且“继承了它”的人类的某种前导与预示。
同样地,人类文明的结局,诱发结局的原因,也体现在了永恒族的身上。他们原本——至少自认为——的任务,是消除变异族对地球独立运转的降维干预,然而在实际执行中,他们自己却恰恰成为了干预最多的高阶外力,甚至直接主导了人类文明的每一步发展。让他们这样做了的,便是他们身上的人性特质。
在每一个历史时代的回溯段落里,我们都能看到永恒族与人类的交织。有时候,它表现为偏向积极的情感,是瑟希等人对人类的交流、接触、群体融入,形成了友情。而在另一些时候,它也会变成倾侧到负面的愤怒、失望,成为成员看到人类自相残杀、自己引导失败后的心控能力启动,从而以剥夺人类自我意识权的极端方式强行干预,对“保护其独立”的初衷完全抹杀。而在另一方面,永恒族与人类之间,也发生着情感表达上的高度对应。成员之间分为三组的爱情是其正面内容,而在巴比伦段落里平行于人类“偷盗、抢夺”的“控制、隐瞒”,以及古帝国段落里对应上人类战争欲的“强行威压“,则是硬币的反面。

由此,电影便完成了对于永恒族的“去神化”,让他们成为了普通人类一样的存在。永恒族在人类面前的“降格”,对于自己“神之使命”一般任务的执行失败,也就同步于人类在其他物种面前的“先进进化之神性”的消除,以及看似更高的当代文明的运转失败。在当代的段落里,这一切都构成了最明确的表述。伴随着阵营森严、文明分裂的人类系统的,是永恒族自身团队的分裂——金戈成为了迷恋名气、纵情名利的演艺明星,而伊卡洛斯与瑟希则因为爱情的破碎而分道扬镳,目睹了古代文明失败的领导人陷入失望而隐居,放弃了对人类的引导,吉尔伽美什则沉湎于私人情爱,变成了一个厨房大叔。
就像当代下人类文明的不佳结局一样,永恒族团队也展现出了自身的去神化后结局:或互不见面,或关系破裂,或陷入失望。每个成员都因为自身发自于人性本质的个体情感化因素,而或抛弃了自己作为神明的职责,或打破了初始团队的和谐状态。
结合引子,这便构成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表达方式:恰恰是在什么都没开始的第一段时空中,不干预的永恒族才保持了“天下大同”般的终极和谐,而此时作为永恒族代言人的人类,则只是大自然中不被干预的普通一份子。人类在最初与终极这两个阶段的样貌,借由自身与其象征永恒族,在引子中形成了并立——原始而初级的,恰恰也就是理想而终极的,永恒族不做什么,反而实现了他们的目标,而干预后发展出的先进文明,则只能是与初衷背道而驰后的残破之当代结局。变异族的出现于当代,形成了对“以神之身执行任务的失败”的典型表现。
高于自然的神是不存在的,永恒族成为了人类“非自然力量”——经济、科技、政治——文明的象征,由自身引导人类的失败,影射了人类驾驭自然的失败,由自身的去神化而对应了人类“先进进步”之神化的破坏结局。他们在人类中成为了神话存在,在成员的宣讲中成为了飞向太阳的伊卡洛斯、上古太阳神吉尔伽美什。但是,二者却都因为私人情欲而破坏了任务,毁灭了自己的神性。反过来,在特诺奇蒂特兰,诸克一步步走下台阶、心控人类的神性身影,背后也反而是他愤怒的“人性”情感。

在当代为主的后半部分中,我们可以较为清晰地看到从失败神性到崛起人性的过程。首先,永恒族找到诸克,进入了诸克用心灵控制营造的一个人人齐心、个个懂礼的村落中。这个村落即是诸克用高阶神化力量强行引导人类而形成的,基于外力支撑、缺少人类自主性的“理想社会”的缩影。然而,当变异族来袭,村落的人类在控制下动用了人类文明中重要的“工具”(猎枪),但却毫无效果。村落人类抵抗的徒劳与永恒族的失利形成对应,让后者去神化,也否定了神力引导出的前者。村落被变异族彻底破坏,也象征着“高阶文明“的证伪。
在圣娜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种对去神化的具象:她饱受所谓“声音”的困扰,迸发出战斗、厮杀的嗜血欲望,然而,这并不是永恒族认为的“入魔症”,而恰恰是对永恒族任务的“去神化”,揭露了杀戮的实质(“我们都会死”):并非以清除变异族而引领地球,最终只会带来地球全部生命的毁灭,是无差别、无敌我的杀戮,对永恒族的杀伤,更带来了永恒族团队对应“人类高阶文明”的破灭。而圣娜在患病后失去战士力量,也正暗示了她对力量基于“神性”认知的动摇。最终再次获得力量,则顺势带出了力量从虚假神性到真实人性的转变。
更有力的是,赵婷甚至大胆地动用了天神组,对永恒族相关主题的表达做了第二阶段的加强递进。天神组作为漫威宇宙的神明存在,同样展现出了“伪神“的属性:它交给永恒族的任务不过是个幌子,地球人类在内的所有物种也都不重要,变异族都是他们放出的生物,一切都为了天神组自己的成员扩充,为了“私欲”。此时,相对高阶存在的神化与去神化,无疑又得到了升级——在人类之于动物,永恒族之于人类的基础上,又多了一个“天神组之于永恒族”。同时,借助天神组的加入,永恒族的去神化,也更进了一步:他们不过是天神组制造的工具,阶段性地被回炉重置、归零启动,谈不上所谓“进化后的理想形态”,甚至反而是干脆不能进化的。

最大胆的,当然是争议巨大的原子弹片段。在这样的结构中,“菲斯托斯被原子弹爆炸而打击”的出现,甚至可以看作是作品的主题表达高潮点。核武器这种反人类、反文明的存在,以及一国、一民族对另一国与民族的使用,构成了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本质暴露,是这个文明无法消除弱肉强食之自然法则的典型标志,也是人类“和谐统一、摒弃竞争”之非自然高阶文明崩塌的高潮点。
进一步地,以“全人种”永恒族作为“人类对等”的属性出发,黑人、白人、黄种人,三大主流人种的存在感,在此瞬间得到交汇,而黑人目睹白人对黄种人投下原子弹后的绝望,暗示着黑人族群自身对白人“种族镇压”历史的浮现。由此,导演将三大人种交叉了起来,集合着构成了对人类文明本身原始性的体现、揭露。同样地,它也必然成为了菲斯托斯对人类引导失败的震动、绝望、脱离的动因,成为了他情感化的“去神”关键,同时也成为了永恒族引导人类文明“神化”失败的代表性历史瞬间。
而电影后半段,赵婷对于表剧情层面“永恒族崛起”标配与主题表达的结合,也就源自于“人性不受引导的自然性”。永恒族摆脱了自己作为神的高阶引导,而是以自身情感为纽带,以内心本愿为动力,也更深入地融入了人类,与他们站在一起,而非“时而不小心掺合进人类”的居高临下。瑟希等人寻找到吉尔伽美什和善娜,一群人其乐融融吃饭,少年戏弄了吉尔伽美什,风景与引子里的“神性和谐”截然不同地轻松欢快,便是对团队“去神化”、“归人化“的开端引导。而赵婷加入到永恒族主线中的人类印度大叔,贯穿全片的伊卡洛斯与瑟希、瑟希和人类的关系、暗示性的斯普利特对伊卡洛斯、吉尔伽美什与善娜找到出路的爱情线索,重建了永恒族团队的关系,也增添了他们的人性色彩。

在后半部中,我们可以明显看到人性情感形成的主线推动作用。圣娜的入魔症需要吉尔伽美什的抚慰,并因为对方死亡的痛心而治愈;瑟希、伊卡洛斯与人类男构成了三角恋;斯普利特因为自己被创造成儿童之身,无法直抒爱意,十分困扰;诸克和马卡里之间的轻快关系。爱情互动成为了几组人物之间的粘合剂、关系的发展主线。而金戈与人类助理的幽默相处,菲斯托斯先是作为“神”失败而抛弃责任,再被同性爱恋人说服、因“守护家庭”而拯救人类,则丰富了永恒族人化感情的侧面。
因勉力的神性而破坏的团队,因为人性的连接而再次弥合。诸克放弃自己成神而控制的村落,放走人类,成为了后半部演进的起始。而在同一段落中,永恒族也开始与变异族对话,意识到对方是自己“觉醒意识更晚“的同类,为自己剥离了神性的自我认知。同时,“高阶外力”相对于原始自然的退位,也在两个细节里呈现出来——诸克放弃了控制村落的神明地位,同时圣娜怀着对吉尔伽美什的爱意,站在湖泊中,将骨灰撒入河中,弃神成人的决定与回归自然对等起来;瑟希在村落之战爆发出的奇迹力量,也源于她置身河流,将敌人变成树木的招数。
人性内心,而不是神性光辉,才是一切的解法答案。电影竭力地构建与引子的对比,弱化引子里的神性,突出新浮现的人性。例如,永恒族再次召唤飞船,不再是引子里的战斗服,而是墨镜、夹克衫、T恤的人类打扮。而全篇贯穿的“dv摄影视角”,也让永恒族的战斗似乎变成了一场电影,神力都由——在提到漫画英雄克拉克肯特和蝙蝠侠的映衬下——特效表演而出。永恒族团队、人类文明来说,将自己当成进化上去的高阶神明,都是必然引发毁灭结局的“德不配位”,必须认清的是自己的“非神”与“不高阶”。

由电影语境延伸,我们看到的,无疑是赵婷对当今世界的隐喻:所谓的世界一体化进程,在疫情、难民、肤色、人种、经济危机、意识形态的面前,变得四分五裂,立场壁垒高耸入云,人类文明的“进化”并不存在,有的只是驱动一切表面辉煌走向灭亡的人性本质。在电影里,赵婷给出了同样基于人性出发的相对积极预测,给出了希望——人性中的情感积极面,支撑了人类变好的破题可能性。然而,以其影射的现实世界,赵婷却显然没有给出任何哪怕空中楼阁的解法。
赵婷的野心非常大,但是这种野心也恰恰成为了电影完成度不足的根本原因。同样以情感为核心、以人类文明的揭露与走向为对象,《无依之地》显得非常具体,言之有物,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必然毁灭,让人们以对他人的朴素情感为驱动力,重返原始的荒野,彻底抒发情感,在回归单纯的人际关系中获得人与人之间的温暖,赢得出路,得到面向远方沙漠深处之理想乡的生活期盼。
然而,《永恒族》里,赵婷却没能给出合格的答卷。很明显的是,人物自身的人格形象、人物之间的互动关系,成为了相对的“概念化”存在,他们拯救、引导、离开、重返人类世界,更多地带有直指主题的表述功能,更多地成为了对“背后寓意”的启示和解释、却唯独少了自身独立的逻辑合理性与角色完整性——性格、动机、情绪,失之于机械,缺少了丰富足够的铺垫和递进,没有了砸实每一事件行为细节才能给出的内心色彩、动机推动。它的人物仿佛行尸走肉,只为了对主题的某一局部、阶段之表达而存在、行走、说话、动作,却并没鲜活地存在于电影世界中。

对此表现最明显的,其实就是情感的内在主线。人物之间的行为是片段割裂的,更多依靠“拥抱、接吻、诉衷肠“的局部瞬间与口头台词,或者一些无关痛痒的日常幽默小互动细节动作,构成了对爱情、友情的主要表现部分,而没有形成丰富而完整的延续线。而相对配角的完成度则更低。圣娜与吉尔伽美什的爱情,早早退出叙述系统,丝毫没有引人共情的时间积累。菲斯托斯的同性爱人,突兀出现,突兀地劝说一句,就此完成了对菲斯托斯的助推。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情感表达细节缺失是,人类角色甚至没有对永恒族身份与世界末日,表现出太多的担忧和震惊。情感本身的单薄、功能化,可见一斑。
对于情感的表现,本片不是尽量让它打动人心,而是用独立且封闭的碎片给概念、供信息、引意图,表达思路显得非常“主题指向的功利性”。这也发生在了对永恒族人类化的渲染之上:飞船里马卡里扔下的零食包,伊卡洛斯提到的dvd和kindle,赵婷太依赖这些最多只能算是“辅助”的东西,去加强概念了。
最典型的情感主线不足,便是瑟希、伊卡洛斯、人类男、斯普利特之间的多角纠葛,前三者间或出现在“找人、打斗”的剧情缝隙里,后者则只有几句谈心。以情感在本片的重要性而言,这无疑是让人难堪的,也是与落脚点类似的《无依之地》的大差距。不同于自然生发而出的后者,本片的一切都只为了永恒族对诸克一句直白的台词:“你不是神”。
同样的“主题指向性过度”,也发生在了对真相的披露之时:天神组几乎毫无铺垫地,将地球计划的秘密、永恒族存在的来由,直接告诉了瑟希,而观众却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做。这本应是一个核心的机密,是最大的包袱,却在第一个小时却跑了出来。赵婷急于用它强化自己的主题,但却忽略了更多——发自于表层叙事、基础剧情——文本层面的合理性,甚至破坏了影片的叙述节奏,让它的“高潮“过早地到来,于观众体验来说必然不佳。

这一切就引导出了那个质量不佳的高潮段落。赵婷试图在这里将去神化做到升级,并强调原始人性的重要性。伊卡洛斯的“跳反”,对于伊萨克的谋杀,让他成为了对后者“发现了人类的情感一面,不应该干预,应该让他们自行生活”的对抗,成为了对天神组计划的执行之神。然而,当他在瑟希面前露出“入魔症”,在其代表的“神的杀戮本质”与对瑟希的爱情之间挣扎时,他无法成神的人性又拖拽着他。而作为结尾,伊卡洛斯在选择人类后,飞向太阳而融化,反而成为了传说中的那个神明——人类真正的神明,是具有人性的人类自己,而非居高临下的指引、领导、控制者。
而对等的,则是圣娜与变异族的单挑。此前,当圣娜摆出人类先哲雕像的姿势、与后者并立时,她的人类化已经有了暗示。而到了决斗段落,她摆脱入魔症、击败“我们都是神的杀戮工具”观点的变异族,也让她的属性变化来到了明示的层面。反过来,斯普利特对伊卡洛斯的跟随,同样不是源于神的身份,而是私人化的爱情。在最后,永恒族众人的归于人类生活,特别是斯普利特从无法获得人类体验之困惑中的解脱,完全变成人类,成为了影片主题最后的落脚。他们真正地拯救了人类,但不是作为神明,而是有感情的人化存在。
但是,在这里,赵婷让众人的感情——特别是各组爱情线索——成为了高潮矛盾创造、激化、解决的核心,却受制于此前电影里相关线索积累的极度单薄。这让高潮段落的“解法”完全变成了苍白的喊叫、演讲,丝毫没有打动力与说服力。它看上去更像一个狗血的过家家,在闹着玩,所有人的激动、宣泄、眼泪、自白,都正如诸克打晕斯普利特时那样。“背后一石头”的方式像是开玩笑,那句“好感人的真情自白”则成为了对高潮段落、甚至影片整体,最恰当的自我嘲讽。

当自己的主题放到类型化——且是漫威这层类型化程度——的作品之中,赵婷显然很难平衡好二者的不同需求。她野心勃勃地试图全景式展现人类文明的全过程,并给予一份启示录一般的思考、反省,但却没有拿出足够对等的思想厚度,更无法将之与影片剧情和漫改电影需要的收尾落脚点做结合。
于漫改而言,永恒族必然要复合、组队、修复,获得胜利,而这构成了人性支撑下去神化后的远景。但是,于影片映射的现实世界,这无疑显得太苍白、无力了,只是不能说服任何人的浅薄宣讲,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大道理:人类固然有恶的一面,但如果激发人性本善之情,便会获得光明。这些谁都懂,但要具体怎么做呢,以什么社会层面作为执行切入点呢?这些都是未知的,也让赵婷的表达停留在了空话的层级之上,不具备她理想中的现实意义。一方面,这是由于漫改电影必然结局走向的限定。而更重要的是,面对一如此庞大的议题,赵婷自己显然也想得不是那么明白、透彻、细化。
最终,在语境视角与完成内容矛盾、自身思想难达的状态下,于成片信息而言,赵婷就只能拿出一个“不被任何观众群体接受(立场太过于超然)”、“也不被任何观众群体接收(说服力过于欠缺,核心证据严重苍白)”的表达系统了。从成片角度看,这部作品呈现给观众的,是一种导演的自说自话与虚伪不堪,任何群体都基于自身出发,且在无法被有力说服的情况下,大骂此片。

但与此同时,如果我们抛开受众的接受度、表达的说服力,只考虑它的自身表达出发点,却又具有一点价值——无论是否言过其实,但它还是对人类的文明未来给出了自己的预判,且是以2009年经济危机后民粹化世界的现实为思考基础的。在一定程度上说,作品的争议点,反过来也正是其意义。
最典型的,依然是原子弹的片段。导演的视角里,她是站在“人类整体”的高度,用三族的交互悲剧去反映“人类成为整体文明的不可能”。这是她以现实世界的状态出发的思考,并非全无价值。然而,恰恰是由于导演看到的“无法成为整体”,让各种处于不同肤色的黑、白、黄种人,都必然达成互相之间难得的“统一意见”——对这部作品表达的排斥、反感、否定:白人认为自己扔原子弹是正义的,除了部分极端日本人的黄种人认为扔原子弹没有错,黑人不愿意自己被划成帝国主义时代日本的同类。
于是,无法整体化的所有局部人类,都会狂骂这部作品。反过来,这似乎也正是作品表达“好像有点道理“的论据。
当然,无论如何,拉下口碑的致命一击,依然来自于作品本身。类型化模版制约下的本作,甚至还没有给出一条具体的出路。因为我们看到的是:电影里的情感载体、开锁之钥是永恒族。而在现实里,却显而易见地没有永恒族。

作品口碑的好坏、注意接收的有无,一定程度上有着外部现实世界的影响因素。但对于导演来说,她在主观上相当大的欠考虑之处,不是完全对于受众的,而是对于漫威影业、“漫威作品”属性的。对于一部漫威作品来说,《永恒族》的问题非常大。导演的思路,无疑是过于胆大妄为了。
以一部漫改作品----尤其是即将成为下一阶段系列的重要世界观基础的作品----来说,首先,《永恒族》对一个新的阵营,没有做出必要的信息给予。它是一部类似于单人系列第一部的存在,对于新登场的人物、势力的内心世界、背后设定的交代,理应是最重要的剧情任务。然而,为了自己的主题表达,导演反而刻意地模糊了它,让永恒族更多地集中在人类文明“未来形态”缩影象征的位置上。
并且,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表层剧情的必要环节也被破坏了。剧情必然与宇宙世界高度相关,而导演的侧重点却放在了地球这一边。在流程上,相对“沉闷”主线,必然让熟悉了漫威风格、漫改氛围的观众,感到无所适从、了无趣味。

当然,导演也在试图将主题表达与漫改模版结合。英雄在个人系列中围绕“英雄身份”的自我认知迷茫与重塑,变成了永恒族在“引导人类”使命中从神性到人性、从放弃到重拾的过程,集中在了主角能力与地位的获得上。但是,以这部作品在漫威宇宙规划中的地位、作用来说,这点“漫改电影的基本工作”,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电影将表达的对象放得太大了,超出了赵婷思想的边际上限,而它又偏偏被放在了局限性最大、规矩样板最多、类型化程度最深、观众最有明确观影预期设定的漫威电影之中。这实在是过于拧巴,也让赵婷没有表达出任何预想的效果深度。《无依之地》,好在具体而这一次的《永恒族》,看上去则更接近于《现代启示录》,试图预言人类文明的整体。
当代的人类文明启示,即是所有当代性的本质都是原始,原始到当代的人类文明都以人的动物本性作为核心基础。导演科波拉,不拘泥于某一特定的历史阶段或时代背景,而是试图追寻人类在战争、冲突之中的深层本质、内在驱动力的人性本质。
开头的交叉剪辑和重合画面之中,主角的晕眩与直升飞机的轰炸交叉重叠,说明了战争对于主角心智逐步加深的影响。随后,主角开始深入森林、探寻叛徒上尉的踪迹,而随着小队从战争后方逐步前往一线阵地、进而深入到丛林之中,小队接触到的军人也逐渐变得不正常。

首先,是活跃于前线阵地边缘,播放着《尼伯龙根的指环》选段对普通百姓狂轰滥炸的战争贩子军官,科波拉借用第三帝国精神象征的理查德.瓦格纳来加以影射这名军官对战争的内在本质----并非正义,也不是意识形态,而是与纳粹相类似的,仿佛被希特勒歇斯底里的演讲与德奥音乐之壮丽煽动起的,某种原始的狂热。随后,进一步深入丛林后,陆战的一线阵地之中,对于玛丽莲梦露报以毫不掩饰的欢呼和性动作、充满性渴望的兽性而毫不受到当代道德伦理约束的士兵。与此同时,小队自身的成员,也随着对森林的逐步深入,而从正常人变成了沉迷战争的疯子。
显然,科波拉将原始森林变成了一种“对于当代社会的远离、对于原始自然的接近”。越深入森林,越接近自然,越靠拢自然的丛林法则。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正是战争的本质,因此小队所做的,恰恰就是一步步对于“被美国政府包装的正义和专制国家解放之战的远离”、以及对于“丛林法则之战争的原始实质”的深入。因此,小队才逐渐变得回归了原始,远离了当代文明与秩序对表层行为的拘束,回到了天性的释放之中。
而在结尾,主角与上尉进行了一场奇妙的争斗----脸上抹着原始部落的油彩,手持冷兵器,一对一单挑。在这里,主角显然已经被彻底同化,与马龙白兰度饰演的上尉成为了“同伴”。他们的争斗是为了抢夺部落中精神图腾与领袖之位,这更接近于动物的首领决斗、雌性交配权争夺之时的厮杀。无疑,在逐渐地深入丛林、剥离当代属性后,主角已经完全退化到了人类最原始而本质的状态---动物的状态。这也恰恰就是人类从文明之始延伸至今的所有战争的本质:与任何的当代因素无关的,贯穿始终的征服欲与排他性。

然而,即使伟大如《现代启示录》,同样伟大的科波拉也是以越战为切入点,将之与原始部落的冷兵器战争结合对照,让马龙白兰度从美国军官变成部落图腾,让男主角与他的对抗从当代的军事命令变成原始的争位搏杀,通过士兵一步步步入原始森林、从当代回归自然的过程,作为对人类当代文明的“启示”。
而相比之下,《永恒族》的描述更宏观——看看马卡里在高潮段落跑过一堆人类文明景观的片段——其启示性寓言的味道也更淡。既然有了多个具体历史阶段性文明、事件的直接呈现,那么就要在现实化的语境里,给予同样现实化的思想说服力。但赵婷所做的,却只是“抛概念”、“给隐喻”。语境设置与操作信息,完全矛盾,无法调和。
《永恒族》是漫威宇宙下一阶段的重要作品,只有它,能够将舞台从第一阶段的地球,带上反派更强、格局更大、场面更宏、特效更炫的宇宙空间之中。《WHAT IF》系列中观察者的出场,已经宣示了漫威影业的这一计划。而永恒族作为宇宙背景的代言人,率先而全新的登场,理应成为第二阶段铺垫的重要环节,帮助漫威做好基本信息设定的传达。
然而,导演所做的,却是截然相反。她削弱了宇宙背景的存在感,反而将目光积聚到了地球身上。这种做法,让《永恒族》之于整体漫威宇宙,仿佛成为了片中人类文明的走势图-----看似前进,实则回滚。如果导演想要表达目前的内容,她大可以挑选一部更加文艺、小众的作品,让自己的倾诉对象更加少数化、“核心化”,面向一批更能够抛开自身主观思想、把握作品思想的群体。而漫威作品的受众更为广泛,社会关注、讨论热度也更大,作品便必然无法讨好他们。

进入新一阶段的漫威,或许希望给自己赋予更多的深度,讲述中西文化的冲突与结合,讲述人类文明的未来预言,摆脱曾经的“汉堡包快餐”定性。然而,他们或许是想得太多了,迈得也太快了。“黑人原子弹”一幕造成的“不讨好除了部分日本人之外的所有地球人类”结果,便是典型证据。
他们需要在乎这一点。但至少,艺术家风格十足的导演,可能真的不太在乎。

《永恒族》里的赵婷,事实上自身便成为了对电影主题的完美隐喻。
客观上,她拿捏的腔调,让自己站在了“超一切局限”的立场之上,以全人类为对象,抱有居高临下的悲悯审视,获得了神明一般的视角之上,对人类文明做出总结。
然而,从成片水平而言,她显然不是神明。从来也没有人,真的能够成为人类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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