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利润率做到100%”，一个专注类型文学的图书品牌也能月月加印？

　　文/徐永倩

　　一盏茶时间，认识一个爆款频出的图书品牌

　　商务君按：成立7年，这个初始阵容不超过5人的小团队，拿下了BBC《神秘博士》在国内的首次大规模授权；长篇原创《火星孤儿》上市当月不仅加印，还售出了影视版权；《三体》漫画上线3天人气破千万，《星之继承者》出版当年加印10余次；刚推出的《格雷格·伊根经典科幻三重奏》月月加印。八光分是怎么做到本本爆款的？

　　你理想的工作是怎样的？有人说，钱多事少离家近。但现实是，基础需求被满足了，大家的精神需求又会开始骚动。

　　一个允许自由发挥的领导，一家能为员工失误兜底的公司，付出后能收获尊重和赏识，再加上可观的工资，这样一份工作，似乎能让每个打工人忽视酷暑寒冬，带着期盼去放手干。这便是八光分成立时的底色。

　　

　　“八光分”一词，意指阳光到达地球的距离，“也是孕育生命的距离”

　　7年过去，当初的营销编辑已经成为手握多部原创科幻图书的产品总监；离开圈子多年的版权经理在这里啃下一个又一个“硬骨头”；当年写影评的科幻迷也在这里化身为IP影视化的幕后推手……

　　人们看到的是八光分拿下了BBC《神秘博士》在国内的首次大规模授权；长篇原创《火星孤儿》上市当月不仅喜提加印，还售出了影视版权；运营的《三体》漫画上线3天人气破千万，《星之继承者》出版当年实现了10余次加印，就连刚推出的《格雷格·伊根经典科幻三重奏》也做到了月月加印（）……

　　

　　却忘了问，为什么他们做到了？为什么他们做得越来越多？为什么他们能在科幻文学城墙上，撕开一道口子，让外面的人进来，里面的书出去？

　　从被叫错名的新公司到科幻版权的风向标

　　八光分的故事像极了一部热血爽文，一位不走寻常路的创始人，在江湖上招募了有梦想的“普通人”，这个加上兼职也不超过5个人的小团队，一路过关斩将，在一部部科幻爆品中升级练功，每个人都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侠，“小作坊”也终于威震一方。

　　姚雪是“普通人”里的第一人。当收到八光分创始人杨枫的邀请时，她离开版权圈已经三年了。

　　“杨老师直接我问要不要一起继续做科幻，我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身为科幻迷，姚雪刚毕业就来到成都，一心想着要进《科幻世界》，“那时就是杨老师把我招进来的。”离开杂志社三年后，收到一份能再做科幻的邀约，惊讶之余姚雪也有些期待，全新的公司意味着风险未知，但同时，这也是个能尽情发挥的机会。

　　“因为之前在杂志社我负责的是外文版权，所以在确定八光分的核心业务还是出版以后，就由我来负责开启新公司的引进版权业务。”当时，对于这个初创公司，好多人还“八光分”“八分光”傻傻分不清楚，姚雪自己也刚回到版权圈。但能让公司最快运转起来的，只有引进版权这一条路。

　　刚联系上以前合作过的版权伙伴的姚雪，遇到了自己要过的第一关，拿下BBC《神秘博士》在国内首次大规模的出版物授权。

　　作为英国经典科幻IP，《神秘博士》在科幻圈中的地位如泰山北斗，“他们在2016年已经有1000本官方小说和设定集”，如果能拿下这个IP，不仅能满足国内“博士”粉丝们的一切期待，对八光分来说也是一次闪亮登场的机会。

　　

　　做了大半个月功课的姚雪，最后将《神秘博士》所有产品的时间线、世界上的粉丝数和口碑情况，以及各路影评人和书评人的反馈等各方面的调研报告铺在了团队面前。

　　“其实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手有多少，也不清楚BBC到底看重什么。”只能假想，充分地假想。当团队决定要做时，一个星期内，姚雪和团队又整理了海量的资料，结合国内的博士粉丝生态做了用户画像，制订了未来五年的出版计划，最后在比拇指还厚的出版计划报表里，还加上了一份长信。“我们在信里反复强调，八光分既是专业的编辑团队，也是《神秘博士》的忠实粉丝。”

　　尽管通过第一轮报价，姚雪心里还是没底。但做完所有出版计划以后，姚雪相信八光分一定是最懂《神秘博士》如何在国内落地的出版机构。竞标了大半年，又出了不知多少套针对性的数据分析和市场说明，八光分终于拿下了《神秘博士》。

　　“还是要自信”，能拿下《神秘博士》，姚雪觉得还是成功将那份自信传达给了BBC。“对IP的提前调研，竞标时做的各种各样的评估，不仅体现了我们自身的专业度，也是能够真正地打动国内代理方和国外版权方的关键。”

　　这种自信，也让八光分拿到了第二个重磅版权——美国作家罗伯特·谢克里的《世界杂货店》，“成功拿下这本书，其实也证明了，我们不止能做流行畅销类的科幻文学，还能做像《世界杂货店》这样的科幻大师的经典之作。”

　　

　　《世界杂货店》

　　姚雪坦言，在内部立项做评估和调研时，八光分也在辨别哪些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哪些是八光分能做好的。因为了解自己和选题，所以自信；也因为了解市场和前景，所以八光分也有自己的策略。

　　“我们只拿精品。”当其他机构在争夺俄国作家谢尔盖·卢基扬年科的大热作品“守夜人”系列时，姚雪也很纠结，想着要不要把他的作品“一锅端”。也考虑了很多报价方案，“最终我们决定，不去争抢热门大作，而是铆足劲去竞标他创作生涯里呼声最高、评价最好的10部作品。”另辟蹊径的他们，这次也是稳稳拿下。

　　刚从BIBF回来的姚雪也很感慨，7年前，她在书展上重新联系上了之前合作过的伙伴们，为八光分寻找“生机”。7年后，她身边已经有一个强有力的团队做支撑。姚雪现在非常清楚，对于很多在国内还没有市场基础的大IP和大作家来说，版权方和代理商希望找的是专业性强，能集中资源重点打造的出版机构。

　　虽然八光分的经济实力还远不能和大社们相提并论，“但版权方想看到的是你们有多少概率能把这个作家、作品做出来。”而对于在中国打造海外作家的科幻作品，八光分用52部图书、12个海外IP和作家说明了一切。

　　“你相信我能把利润率做到100%吗？”

　　姚雪进入八光分还算是重操旧业，戴浩然来八光分则完全是为了一个从未接触过的领域：“我要做原创。”这是戴浩然进公司时向杨枫提的唯一要求。

　　后来，戴浩然发现，杨枫好像总能同意自己那些“离谱”的要求。

　　和姚雪一样，戴浩然也是在《科幻世界》认识的杨枫。

　　当年，还是杂志副总编的杨枫看着桌子上满分150分，只得了30多分的笔试卷子，凝视了一会儿手边的简历，蹙了蹙眉，还是出去叫住了拎起包要走的戴浩然。“虽然是面一份实习工作，但还是有挺多人竞争的。”

　　知道自己笔试成绩垫底的戴浩然，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被留下了。“过了很久以后，杨老师才告诉我，其实是简历里附上的几百本书单让她选择留下我的。”“爱看书的小孩，基本功不至于太差”。

　　实习开始的第一天，戴浩然被安排一份执行工作：做银河奖的宣传落地。看完分配内容，他拿着方案就找到杨枫，“这份方案不行，按这样宣传不会有什么效果。”杨枫脸色不变，接着他的话尾就问，“你觉得怎么做可行？”回过头，戴浩然写了一份需要执行6个月的宣传计划。看完计划的杨枫对他说：“这个案子就按你拟的去推吧。”

　　“我在杂志社的第一份工作就变成这样了，先做营销，再做推广，慢慢地也学着做编辑。”可戴浩然不仅在杂志社没做几篇原创稿件的责编，之后跳到其他公司更是没机会做了。即便如此，当杨枫听到戴浩然想来八光分做原创图书时，她二话没说也答应了。

　　“我这个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刚加入八光分的戴浩然当然没“白目”到立刻就要开始做原创线。那时候，公司也就三四个人，八光分正在推进刚拿下的《神秘博士》IP。“我就把图书的产品形态、营销宣发这部分工作认领了。”

　　直到现在，戴浩然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做《神秘博士》的精装。“这么大的IP，国内‘博士粉’也有不少，总觉得我们出的第一本《神秘博士》就该做精装。”他回忆，当时和杨枫、姚雪说了以后，也没人反对，都支持他去“折腾”。结果精装版《神秘博士：人类唯一》上市不久就加印了。

　　

　　《神秘博士：人类唯一》

　　对于2017年国内的图书市场来说，除了《三体》，其他“科幻书能加印其实是一件特别特别难的事情”，甚至不少做科幻书的出版社在宣传和营销时都不会打“科幻”的标签。这次加印让八光分在科幻出版领域打响了第一枪，也让不少人看到戴浩然是可以做书的。“虽然还不是原创。”

　　“但当时还是面临一个解决不了的难题，我要做原创，去哪里才能找到愿意把稿子交给我的作者啊？”做完《神秘博士：人类唯一》后，戴浩然扫了一圈国内科幻文学领域的作家，“可以说没一个人会认我。”他只能全网搜稿子，找新秀。

　　在蝌蚪五线谱网，他看到了断更许久的《火星孤儿》。顺着网线找到作者的戴浩然说：“你把它写完吧，我们来出。”

　　在完稿还没拿到手时，戴浩然给自己做的第一本原创书定下了两个目标，加印和开发。这也是他给自己做的所有原创书定下的第一步要实现的目标。“加印，书就能挣钱；只有把文本开发成影视剧、游戏，才能让更多人看到。”

　　“纸书的盈利能力始终有限，要做到100%的利润率，就要做授权、做开发、做延伸。”

　　旁人说，戴浩然，你没必要把自己逼太紧。他说，“我不能浪费任何一次做原创的机会，我害怕一次做不成，以后就没机会再做了。”

　　“八光分本身非常宽松，只要是大家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价值，公司是可以为你的失败去买单的。”但如果一本、两本、三本都不挣钱，“以后再做原创，我还会有机会吗？”戴浩然做的第一本原创科幻不仅加印了，出版不到一个月还卖掉了电影改编权。这也创下了国内科幻小说版权转让的最快纪录。

　　不少人都说这次成功是他运气好，戴浩然想如果有第二次成功，总能证明一下自己了吧：在《群星》确认加印不久后，腾讯官宣了《群星》剧集的启动。随后的《七国银河：镐京魅影》和《小镇奇谈》是戴浩然的第三次、第四次成功。

　　

　　《群星》

　　

　　《七国银河：镐京魅影》

　　

　　《小镇奇谈》

　　现在，再去网上搜“八光分戴浩然”，除了这些原创科幻图书，名字旁边还多了《银河边缘》科幻MOOK执行主编和八光分产品总监。

　　

　　《银河边缘》

　　大boss：杨枫

　　在刚公布的雨果奖（世界科幻最高奖项）入围名单上，杨枫的名字赫然在列，入围了最佳短篇作品编辑，还带着《中国科幻口述史（第一卷）》入围了最佳相关作品。

　　《中国科幻口述史（第一卷）》

　　在姚雪、戴浩然以及八光分的其他元老充分去试错，把单本图书铺设成“《银河边缘》科幻MOOK系列”“光分科幻文库”“《神秘博士》官方小说系列”影视动漫等产品线时，这位“大boss”似乎比任何人都享受这份自由。

　　还在杂志社时，催稿、审文、编版、策划这些繁琐、多线程的工作从来不会让杨枫感到焦虑，但看着在《三体》效应的带动下，国内的科幻产业链重获生机，不少科幻作家被大公司签下、创业公司如雨后春笋、影视圈开始大量囤购科幻原创IP时，她开始慌了，“感觉外面已经走了好几步了，我们都还没开始爬台阶”。最后，她选择离开了稳定的杂志社。

　　“还是希望能把自己的想法快速放到市场上，我也想试试，这些想法到底能走多远。同时也想找回一些生命的活力。”于是，杨枫创建了八光分。

　　虽然初期成员不多，但杨枫对团队的专业性足够自信。外界可能看到的是有的成员离开圈子一段时间了，也会不理解一个营销编辑为什么就想做原创，但“和他们共事过的我知道，做科幻书搞文字，他们很专业。”至于想尝试之前没做过的，杨枫说，“这里不只是我自由发挥的地方，对他们来说也是。”为什么要对可能性说不呢？

　　在八光分成立之初，策划制作《追梦人：四川科幻口述史》是杨枫第一次自由尝试，“没去想太多这本书能不能盈利，出发点也很简单，多位科幻界的老前辈都年事已高，有的甚至已经在医院的病房住了两年。有些事现在不谈，就永远带走了。”

　　此后，历经半年的访谈、拍摄与整理，60余万字的《追梦人：四川科幻口述史》得以问世，但这并不是终点。这个项目不仅不计回报，几乎也是不计成本，至今仍在推进，终于在2022年底推出了“中国科幻口述史”的第一卷，后续两卷的采访工作正在进行。

　　“所以我能理解小伙伴们的想法，有时候我们内部在报新选题、新项目的时候，看到他们在投影前滔滔不绝、眼里冒着光，我就觉得可以去试试。”有一份热爱，就会尽全力；眼里有光，就不至于半途而废。

　　杨枫说，其实能留在八光分的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都想为科幻做点什么。八光分在选择争取科幻MOOK《银河边缘》的版权时正是出于这样的动机。“当时国内没有几家可以发表中短篇原创科幻的平台，而很多大作家都是从创作中短篇开始成长的，作者出不了头，哪里来的希望呢？”

　　虽然在科幻产业中，阅读板块的总营收占比最少，但杨枫认为保证科幻文本的持续生产、保证内容的质量，“才是中国科幻未来壮大的根基”。所以，八光分还赞助了激励大学生创作的“星火杯”，参与发起了挖掘更多科幻新秀的“冷湖科幻文学奖”。

　　“就目前来看，可以理解成美国的科幻出版路径虽然适合我们，但我们的地基要打得更牢，才有可能把图书-影视-游戏-周边-影城和主题公园这条路拓宽拓深。”

　　事实也正如杨枫所说，基于对优质内容的坚持，八光分在图书领域，打造出了《星之继承者》《格雷格·伊根经典科幻三重奏》这样的“出圈”人气作品，经过改版的《银河边缘》也在残酷的纸书市场活了下来；出版的多部原创小说都进入不同阶段的影视开发，甚至“长篇基本上出来一部就能卖出一部版权”；打磨了5年多的《三体》漫画也隆重上市。

　　

　　《星之继承者》

　　

　　《格雷格·伊根经典科幻三重奏》

　　

　　《三体》漫画

　　杨枫说，“今年起，八光分还和蓝星球科幻电影周开展深度合作，每年推送10部科幻短篇作品，孵化成短片，投放国内外影展；冷湖奖的合作方去年年底成立了冷湖影业，专门开发冷湖奖的获奖作品，由付强荣获第三届冷湖奖的作品《闭环》改编的大电影项目《冷湖37°》刚确定了开拍日期。《三体》漫画今年出了第一部，希望第二部明年能出来，这可是个大部头，第一部有10本，第二部应该有15本左右。”

　　对于杨枫而言，现在远比在杂志社时要忙得多，但她也重新找回了生活的动力。对于中国科幻人那个宏大的梦想，她清楚，还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追梦成功“不只需要科幻人去勇敢尝试，科幻文学在发展中也需要得到更多的政策扶持，当各方形成一股合力的时候，中国科幻才有更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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