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假子风：安禄山八千曳落河，李克用十三太保，石敬瑭的儿皇帝

　　一、曳落河

　　安禄山出身挺坎坷，《新唐书》记载，安禄山是营州（今辽宁朝阳）出生的胡人，原本姓康。他的母亲是一名巫师，出生时给他起名“轧荦山”，而这个名字原本是胡族中斗战神。安禄山自幼丧父，母亲改嫁，他跟随养父改名改姓为安禄山。

　　

　　安禄山长大后因通晓蕃汉语言，就专门从事蕃汉货物交易从中牟利。在一次交易中，安禄山偷了一只羊被抓，当时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就打算把这个胡人给杀了。安禄山突然大叫道：“张公莫非不想消灭两蕃吗？”

　　张守珪觉得此人言语豪壮、长相魁梧，就放了他，还委任他作了侦察兵。谁知安禄山如鱼得水，帮助唐兵多次擒获契丹人，张守珪对安禄山刮目相看，安禄山趁机认张守珪为义父。

　　安禄山因此一路升迁，先后任平卢兵马使、幽州节度副使。

　　

　　天宝年，安禄山继续升迁，担任平卢、范阳节度使，河北采访使，押两蕃、渤海、黑水四府经略使。李林甫、杨国忠相继担任宰相之时，安禄山就开始谋划起兵，他在打击东北游牧民族期间，挑选同罗、奚、契丹八千个曳落河为义子（曳落河为突厥语壮士之意），另外还筹备兵马器械，牛羊物资。

　　曳落河忠心如何，举一例。当时，皇帝派安禄山讨伐契丹，安禄山则指派奚族人派兵二千人作为向导。安禄山昼夜行军三百里，驻扎在天门岭，恰巧天降大雨，前锋将军何思德不愿进兵，安禄山大怒威胁不进兵要将其军士全部斩杀，何思德被迫进军。

　　结果何思德一战大败。巧了，这何思德长得还与安禄山有几分相似，何思德被生擒后，前线就传言安禄山已经被抓。两千奚兵听到后果断叛变，与契丹人一并夹击安禄山。安禄山大败，本人也被流矢射中。安禄山身形巨胖，行动不便，这时，他身边数十个曳落河拼死护送他冲了出来，连夜逃往平卢。

　　

　　杨贵妃得宠时，唐玄宗册封她的父亲为太尉、齐国公，封她叔父为光禄卿，封他几个族兄高官，还封了贵妃三个姐姐为国夫人，整个杨家恩宠声势震动天下。安禄山熟知官场运作，他开始极力巴结杨国忠。当初，安禄山有战功，唐玄宗为了笼络安禄山，让她与杨家诸姨（杨贵妃的姐妹）结为兄妹。

　　这安禄山会来事，当时杨贵妃比安禄山小17岁，但他直接拜杨贵妃为母，把贵妃当亲娘供养，这可得杨贵妃欢心。安禄山每次入朝时，杨贵妃还一定给他饯行。

　　

　　安禄山叛乱之时原来的义父张守珪已早离世，史书中也找不到两人后来的交集。安禄山起兵檄文目标是诛杀杨国忠，这给唐朝文武落下诛杀杨家的口实。唐玄宗出逃至马嵬坡时，陈玄礼兵变的目的也是诛杀杨家，最终杨国忠、杨贵妃丧命马嵬坡。

　　安史之乱中，曳落河成为安禄山的马前卒，史书中寥寥数笔，安史之乱后再不见其遗迹。

　　《新唐书》房琯传：初，琯用春秋时战法，以车二千乘缭营，骑步夹之。既战，贼乘风噪，牛悉髀栗，贼投刍而火之，人畜焚烧，杀卒四万，血丹野，残众才数千，不能军。琯还走行在，见帝，肉袒请罪，帝宥之，使裒夷散，复图进取。琯雅自负，以天下为己任，然用兵本非所长。其佐李揖、刘秩等皆儒生，未尝更军旅，琯每诧曰：“彼曳落河虽多，能当我刘秩乎？”帝虽恨琯丧师，而眷任未衰。

　　《新唐书》崔光远传：俄而同罗背贼，以厩马二千出奔，贼将孙孝哲、安神威招之不得，神威忧死，官吏惊走，狱囚皆逸。光远以为贼且走，命人守神威、孝哲等第，斩曳落河二人。

　　安禄山这暴走的一生中，又是认义父、又是认义母，还豢养义子，本质上不需多解释都了为了自己荣华一生在铺路，但这背后的逻辑却是整个唐朝时期空前盛行的假子制、养子风，而且玩这个圈的还都是“高端人士”。

　　如此盛行的养子风从何而来？

　　二、突厥遗风

　　最早与唐王朝产生父子关系的，让人意想不到，竟是突厥，而且还是先从兄弟起，再到父子关系。

　　隋末唐初突厥实力非常强大，当时整个唐朝主要精力在整合中原内部，对突厥还处于防守阶段。此时突厥大可汗为颉利可汗，突厥迎来史上最强盛之时，《新唐书》这样描述：“（突厥）控弦且百万，戎狄炽强，古未有也。”

　　

　　当时突厥的小可汗突利可汗却有意向与中原王朝结好，于是私交秦王李世民，李世民考虑突厥强大，两人约定为兄弟。

　　公元626年，颉利可汗率突厥大军一举攻至泾阳（距离长安40里），引起唐室整个京师震动。李世民与颉利可汗在渭水边达成盟约，突厥方才退兵。但是李世民与突利可汗的兄弟关系还是不错的，其后，颉利可汗与突利爆发内讧，突利凭借与李世民的“兄弟关系”内附，得到了唐朝的庇护。

　　

　　自神将李靖攻破颉利可汗后，突厥内部分裂消停了一段时间，直到默啜可汗出现。当时镇守边关的将领是朔方道行军总管王孝杰，默啜可汗自觉实力还远远不足，采取与武则天求和为主的政策。当时，契丹李尽忠反叛，默啜可汗抓住机会主动向武则天请求攻打契丹，武则天许可。

　　默啜可汗打败契丹，武则天赞许默啜，并册封他为特进、大单于、报国可汗。默啜可汗请求认武则天为义母，并提出要将女儿嫁给唐朝各王。但默啜可汗强大后，开始不把这个义母放心上了，开始肆意发动边患，实在让武则天头疼。

　　

　　默啜可汗死后，是毗伽可汗。毗伽可汗采取乞和政策，请求认唐玄宗为义父，然后连年派使者进献特产、通婚。毗伽可汗在位期间还是不错的，没有与唐发生冲突。

　　毗伽可汗在位期间，突厥内部再次发生剧烈斗争，毗伽可汗被毒害，其夫人率领部众南逃太中原避难，唐玄宗还特地在花萼楼召开宴会欢迎，并册封其为宝国夫人，其后突厥内部四分五裂，对大唐的边患基本消除。

　　突厥与大唐的关系从兄弟到父子，本质上是实力的转变。但这种认父认子之风，从突厥内附后开始不断盛行中原。

　　在安史之乱后，藩镇有样学样，纷纷物色壮士豢养为义子，宦官也参与其中，顶峰之人当属唐末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他还创建了一支“义儿军”。

　　三、沙陀义儿军

　　从边镇开始，各地方节度使纷纷效仿胡人，挑选年轻勇士豢养为义子，这种风气陡然风行，遍布各个节镇。

　　《新唐书》列传第六十六：希烈疑，以养子六百戍之。贼急攻宁陵，邀澄至石柱，澄密令焚营为惊遁者，养子辈果乘以剽掠，澄尽斩之，以告，希烈不能诘。

　　《新唐书》列传第九十九：河南尹诬杀诸生尹太阶；飞龙使诱亡命奴为养子；田季安盗取洛阳衣冠女；汴州没入死贾钱千万。

　　《新唐书》列传第一百一十一：凤翔李茂贞养子继臻据金州，行袭攻拔之，昭宗即授金州防御使。

　　《新唐书》列传第一百三十三：复恭以诸子为州刺史，号“外宅郎君”；又养子六百人，监诸道军。天下威势，举归其门。

　　《新唐书》列传第一百四十九：安禄山反，从朔方节度使郭子仪讨贼云中，破之；败薛忠义于背度山，杀七千骑，禽忠义子，下马邑。

　　唐末至五代，社会秩序彻底崩溃，从朱温篡唐后，更换了五个朝代（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而实际上却有八个姓氏，其中三个是来自这种养子关系。将这种关系发挥到极致的就是沙陀人。

　　沙陀原本附属突厥，长期在突厥的影响下生存（笔者另有一文《一个神秘民族“沙陀”在五代时期建立了三个王朝》中有对沙陀的专门论述），在黄巢起义中，沙陀人得到空前的发展机遇，先后成为振武军、河东节度使，牢牢割据一方。

　　到了晋王李克用，他善于挖掘底层豪杰并收其为养子，并将这些人组建为“义儿军”，主要将帅被人称道为“十三太保”，争夺天下之时，利用他们来成就霸业，却不曾想到，养子与亲子之间的矛盾又覆灭了王朝。

　　

　　李嗣源是夷狄人出身，没有姓氏，父亲就是雁门的部将；李嗣源从小质朴敦厚，话很少，做事谦恭，李克用看中了他，将他收养为义子，改名李嗣源。在后唐与后梁的争霸中，李嗣源屡立战功，并率先领兵攻破汴梁，助力唐庄宗李存勖夺得天下。

　　李存勖在位后期，疑心重重铲除异己，大臣郭崇韬、朱友谦因谗言被杀，重臣开始人人自危，为此埋下隐患。天成元年，降将赵在礼反叛，他委派李嗣源平叛，但李嗣源最终选择了与叛军合流转攻京城。

　　李存勖与李嗣源两人在大决战中，李存勖军中爆发叛乱，李存勖被杀，作为养子的李嗣源成功夺得帝位，是为后唐第二位皇帝唐明宗。

　　

　　历史就是榜样，天道一直在轮回。

　　唐明宗李嗣源在征战时，路过镇州平山，见一个十几岁少年，觉得很像当年的自己，于是收为养子，改名为李从珂。李从珂长大后彪悍英勇，谨慎诚实，话很少，与李嗣源作风非常相似，唐明宗非常喜欢他。

　　唐明宗死后，他第五个儿子李从厚继位，李从厚的大臣担心当年的事情重演，要杀李从珂。这样直接逼迫了李从珂造反，果然还是亲儿子干不过养子，李从珂一路打到京城，最终夺得帝位是为后唐第四位皇帝唐废帝。

　　

　　后唐历经李存勖、李嗣源、李从厚、李从珂四任君王，但是每个君王的继位都是腥风血雨，唐愍帝李从珂抢夺王位后，面前还有一个最大的障碍，就是跟随过四代君王、手握重兵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李从珂年轻气盛，他誓要剿灭石敬瑭。

　　

　　李从珂派大军北上，石敬瑭此时不是李从珂的对手，于是投靠契丹，同意割让：幽、涿、蓟、檀、顺、瀛、鄚、蔚、朔、云、应、新、妫、儒、武、寰十六州纳入契丹版图。

　　九月，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亲征自雁门关进入，契丹旌旗前后相连五十多里。耶律德光大败李从珂军队，石敬瑭当晚出太原北门与耶律德光相见，约为父子皇帝。十一月丁酉，石敬瑭即皇帝位，国号为晋。这就是史上著名的“儿皇帝”。

　　

　　上文论述过，突厥人打不过唐朝就认了爹，为什么石敬瑭效仿儿皇帝就被骂了几千年？笔者分析是，中原王朝经过千年沉淀，建立了一套完善了“天、地、君、亲、师”、“忠、孝、仁、爱、礼、智、信”等社会伦理秩序，在中原，你头可断气节不可断！

　　所以，石敬瑭还是文化程度不够。

　　其实，石敬瑭并不是汉人，他本出自西夷，祖辈跟随沙陀人东迁而来，晋王李克用兴起的时候，他的父亲“臬捩鷄”因为善于骑马射箭，跟随李克用征战积累战功、官至刺史。“臬捩鷄”生石敬瑭，至于“石”姓的来源，欧阳修五代史中都说“不知得其姓之始也”。

　　五代里，最后一位依靠养子身份登上帝位的是后周周世宗柴荣。郭威在起兵时，后汉将其全部家室杀了干净，郭威从此再没了嫡系子嗣。

　　柴荣是郭威正妻柴皇后哥哥的儿子，柴荣自幼跟随柴皇后，被郭威收为养子。郭威反叛前、任天雄军节度使，柴荣则跟随郭威任天雄军牙内都指挥使，因此得以活了下来，后来成功继位。

　　

　　最后，用欧阳修修《新五代史》中描述唐末五代养子关系的一段话结束：

　　唉！世道衰落，人伦败坏，因而亲疏之间的伦理违反了常规，骨肉之间大动干戈，异姓之人成为了父子。开平、显德五十年之间，更换了五个朝代，而实际上却有八个姓氏，其中三个出于收养的义子。义子之中最得势的，夺得天下，其次的也建功立业、位居将相，难道不是借助时代的空隙，因利益相同而相互依赖利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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