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终于，我成为了女帝”开头写一个故事？

　　《畸》

　　已完结，可放心食用。

　　终于，我成为了女帝。

　　老皇帝的尸首就在我的脚下，老皇帝，是我的父王。

　　身后，一直跟着我的少女给我披上红袍。

　　“臣，参见帝上”她跪在地上，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后面所有的人都跟着她一起跪下来，高呼我为帝上。

　　（一）

　　我是沈清池，南齐没有名字的公主。

　　五岁的时候，普觉和尚说西南角有星初萌，夺天权之光。

　　彼时，只有我母亲的宫殿偏居西南一隅，于是便有些风言风语，视我为不祥之物。

　　阁里的老先生们倒是无所谓，待我一如往常，倒是母亲看我百般碍眼。

　　我仍记得七岁时被兄弟推进池塘，而母亲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情景。

　　是阿姊华梁救了我。她扑进水里将我救了上来，求着母亲带着我去找太医正。

　　太医正素来是给宫里的贵人治病的，宫里的贵人多，今儿个这个娘娘梦魇睡不着，明儿那个娘娘心窝子慌都要劳烦他们，成日里忙得两脚不沾地，哪里会有空来看我这么个破烂公主呢。

　　所以母亲也只是冷眼，施舍给了我一床被子，叫我离远一些，不要把晦气带给她肚子里的孩子。

　　但阿姊却被软禁在自己宫里，后来我再没见过她。

　　晚上，我便着了风寒。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啊疼啊，但下一刻又仿佛每一处都在漏风像被卷起来的风筝，风将我抛下去再卷起来，抛下去再卷起来。

　　我几乎以为自己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二）

　　我醒来的时候不是在宫里，在一处山谷。

　　在我面前打坐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女人。

　　女人说她是在皇城西北角的乱坟堆捡到我的。

　　宫里的小太监偷懒 便经常将尸体拉到西北角一扔了之，那是皇城里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乱葬岗。

　　我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女人又说她为了给我治病当掉了自己的首饰，现如今我要赔给她，我说我没钱赔。

　　她说，那你就给我打下手吧。

　　我就留在了山谷给女人打下手，这个女人，就是阿灸。

　　阿灸全名怀灸，虽然名字里带着灸字，干的事却是不折不扣杀人越货的勾当。

　　当然，我并不嫌弃，不如说，跟着阿灸，我更加自在。

　　如此，到了十二岁，我跟着阿灸一起，干了几单大买卖，阿灸赚了不少。

　　阿灸说她当时把我捡回去是最不亏的买卖，我又机灵又识文断字，她简直是捡了个宝贝。

　　但是我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三）

　　这个人是梅家的公子梅竞，我是在帮阿灸杀人的时候认识的，那时我扮作一个富家小姐与梅竞结识，套取所在商会的情报。

　　可梅竞实在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出手又十分大方，还十分照顾人，我哪里能经得住这种诱惑，所以，我觉得自己动心了。

　　可是阿灸不让。

　　你以为你真是什么富家千金吗？你看看你的手，哪个富家千金的手上会长茧子？阿灸问。

　　那茧子是我常年握刀练成的茧子。

　　你以为他知道你是杀手后还会对你这样殷勤嘛？阿灸说，老娘喝过的酒比你小丫头喝过的水都多。

　　我说，那是因为你是个酒鬼。

　　阿灸做了个局，我无法逃脱，只能承认自己和阿灸一样，是个杀手。

　　然后，我看见梅竞眼里的惊惶，愤怒，以及恶心。

　　他说我骗了他。

　　可是我没得选，于是我给他讲我的身世，说我被兄弟欺负，母亲冷眼旁观，家里的下人趁着我风寒把我扔到乱葬岗，是阿灸她救了我，养了我。

　　他说，他很同情我的遭遇，但这不是我能够杀人的理由。我被欺负了，可以告诉父亲，可以去报官，唯独不能杀人，现在我杀人，违反了南齐的律法，他也要去报官。

　　可这是我活下去的途径。我在心里轻轻地说。

　　（四）

　　没有等阿灸出手，我杀了他。

　　阿灸她说我天生就是做这个的料，她要把我引荐给她的主子，七杀殿的当家掌门人。

　　我是在腊月二十八见到七杀殿的当家掌门人的，四周有寒梅的暗香，可以算得上是个美好的初遇。

　　假使他不是普觉和尚的话。

　　“是你”？

　　“是贫僧”

　　他含笑着坐在廊下煮茶，又递给我一盏。

　　“你恨我”普觉说。

　　“我不应该恨你吗”我问。

　　“贫僧所为，不过让帝星归位”

　　“我是帝星”？

　　“现在还不是”

　　“现在就想着卸磨杀驴可不太行”普觉看着我拧紧的眉头，伸手抚弄着。

　　“华梁是贫僧让人通知的，阿灸是贫僧送去给你的，可小公主只知道她二人的好，唯独忘了贫僧，可真是让人扫兴”

　　普觉的手从我的眉头滑到下巴，然后停在脖颈处，我有些怀疑，假使我的回答他不满意的话，是否就会这样掐死我。

　　“喜欢梅竞”？他问。

　　“没有，梅竞这个人可真没劲”我看着普觉的眼睛，乖巧回答。

　　平心而论，普觉比梅竞好看，大约是沾了血腥背叛了佛祖的缘故，那一双桃花眼总带着凛冽的杀气。

　　“真是小乖巧”

　　普觉满意松手放开了我，又丢给我一个卷轴，阿灸说，那是我的任务，现在我可以独自出任务了。

　　（五）

　　承元五十五年秋，西鲁与南齐开战，夺十七城，王惊，遣华梁公主和亲。承元六十七年，北戎再犯南齐，悬公主头颅于武安城门。

　　我接到的任务是刺杀西鲁国将军，那是我阿姊华梁的丈夫，也是将她的头颅挂起来的人。

　　此仇不报，我枉为人。

　　告别了普觉，我孤身上了路。

　　临行前，阿灸来送我，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紧了我，我感觉我的胸骨要被她勒断。

　　普觉站在小楼上看我，慢慢地朝我挥手。

　　我看见他嘴唇微动，说的是，一路平安。

　　西鲁国将军在武安城，一直往北走，路程大约两个月，牛车大约一个半月。

　　我扮作男子，混入了讨伐西鲁的江湖人中，为首的，是一个叫六书堂的门派，我看着他们一路上也烧杀，也抢夺，时刻战战兢兢着，不知自己的路是对是错。

　　不久，我看见他们奸杀了一位女子，将这位女子腹中的孩儿剖出来，他们肆意地打量着这具女尸，在她的身上肆意妄为，而起因，不过是因为她是从西鲁逃难来的，向我们讨要一口吃的。

　　我不敢做什么，害怕做了什么的话，被人看出不是男子，只敢偷偷地埋了那女子的尸骨，只是，只是无数次深夜，我闭上眼，总能看见那个女人惊惧的神情。

　　这样的我，真的能替阿姊报仇吗？

　　越往北，我也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暴戾，因私下斗殴被我打伤至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死在我刀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终于，六书堂的当家人见了我。他说他叫翟路，很看好我的武功，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夫人，吃香的喝辣的，不用每天和那群臭男人挤在一起。

　　（六）

　　他挑起我的下巴，说我行事软弱，总因为女人而心软。世上唯有女人才会如此心软。

　　我只是斜睨着他，思考从哪里下手，能更干脆利落的割掉这个人的喉咙。

　　破空的利刃穿帐而来，将男人的手钉在木头上，我趁着机会，从袖中抽出短刀，了结了他。

　　出帐篷时，普觉正坐在树上把玩着一把飞刀，月光洒在他的袈裟上，泛出点点荧光。

　　“走了”见我来了，他说。

　　“去哪儿”我问。

　　“当年，你和阿灸也是这般情形？”普觉笑。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普觉后面，不知他为何说出这番话。

　　“若贫僧不来，你会跟那个人走吗？”普觉又问。

　　“不会”

　　普觉没有停下来，但我分明从他的背影中感受到了愉悦的情绪。

　　最终我还是没有跟着普觉走，因为我要给阿姊报仇，阿姊和怀灸，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二的温情所在。

　　普觉说我对他不公平，有偏见，他摩挲着我的脸，像是在摩挲一件精美的玩物。

　　是的，玩物，这眼神我总能在我母亲眼里见到。

　　我恍然想起初见他的时候，他说，华梁是他派人告知的，阿灸是他送到我身边的……

　　我正是普觉豢养的一头小兽，他擅自改变了我安稳的一生，又擅自关心。就像宫里的人，擅自把鸟儿关进笼子里，又同情心泛滥的每天对着它念酸诗教它学人说话，高兴了就给点儿吃的，不高兴就晾着。

　　无聊透顶极了。

　　（七）

　　我留在了六书堂，代价是陪普觉呆了一晚上。

　　月华如水，我们坐在高树上，什么也没有做，临走的时候，普觉说，他会等着我变成鹰隼，翱翔天际的那天。

　　翟路一死，六书堂群龙无首，我混在其中，挑拨了不少人，也弄死了不少人，最后跟着我去武安城的，只有五个人，但我也很满足了。

　　在高高的城墙上，我见到了阿姊的头颅。武安城的风将阿姊的脸变得如同干巴巴的老柴。

　　我以为我会愤怒，会伤心欲绝，但我没有，只是干巴巴地坐在城门下喝茶，心里无悲无喜。

　　我们窝在一间客栈，老三和老五每天都乔装去打听西鲁将军的行踪。

　　我则窝在客栈里，每天听客人胡侃。他们说西鲁将军新得了一个美娇娘，说北地来了一个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书生，说隔壁的酒楼来了一对卖艺的瞎眼夫妻……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西鲁似乎并没有挥兵南下的打算。

　　我开始打听阿姊真正的死因，老四劝我，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谁是杀死我阿姊的凶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公主死在了异国他乡，还被悬首在城门之上，南齐有很好的开战借口。

　　我需要想一想。

　　（八）

　　“想什么想，不成功，就成贼，难道你真的乐意跟我们这一帮人混在一起？”老四说“时间不等人”老四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

　　时间不等人，我承认老四这句话打动了我。

　　大概我从来就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我要钱，要权力，但最重要的是，我要堂堂正正活下去，否则，我可以在那个笼子里做一个麻雀，我相信只要我愿意，可以在那座金笼子里过得很好。

　　但是我不想拉着死去的阿姊做幌子，这大约是我仅存的良心。

　　但是可惜，现在这点仅存的良心也被我丢掉了，在离武安城不远的地方，我开始占山为王，吃了两个山头之后，腰包也鼓了起来。

　　老四说，我没有钱也没有兵，黑吃黑是最好的办法。

　　而武安城，也在第二年春天被我拿下，西鲁国将军被老三斩于马下。

　　（九）

　　武安城里海棠花开的时候，普觉来看我，也带来了齐城的消息，说是西鲁和南齐要联合起来对付我。

　　我哂笑了一句“那么，国师大人是要将孤捉拿归案吗？”

　　老四的刀架在普觉的脖子上，那雪白的脖颈渗出一点点血珠子，我突然有些畅快，还有些口干舌燥。

　　“不饥”我冲着老四摆了摆手“放下刀吧，伤了南齐的国师大人可怎么办呢？”

　　然而普觉只是笑了笑，我顿时觉得无趣极了，让老三将西鲁国将军的人头交给普觉，自己仍低头干自己的事情。

　　“臣，恭送陛下”普觉看了眼已经腐烂的人头，突然笑起来“真是乖巧”他说。

　　“你他大爷的闭嘴”

　　老四和老三在下面瞠目结舌，他们大概想不到普觉会这样形容我。

　　我只是，不想食言而肥罢了，在心里，我轻轻说道。

　　普觉在武安城逗留了三天，陪着我看了武安城大大小小如梦如泡影的海棠花，然后，也在那个春夜里离我而去，他走的时候，留下了阿灸。

　　（十）

　　今日失一城，明日失五城，然后得一夕好眠。老皇帝的算盘打得不怎么样，西鲁和南齐结盟，也不想想使臣和信能不能到西鲁的地界。

　　等到秋天的时候，我已经占了南齐大半的江山，降兵告诉我，他们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发军饷了，哦，难怪，南齐的钱，一半变成了普觉的高楼，一半变成了宠妃的裙钗珍玩，剩下的，变成了某位大臣家里的某件古董，某位小妾，某个娈童。能漏下来给这些人发兵饷的，确是少之又少。

　　我按照不饥的法子，吩咐人带下去登记造册，然后清理周边战场。

　　虽然叫做清理战场，实际上不过是搜一搜大户人家或者府衙寺庙的私库，或者是清理周边的山寨罢了，这一场场仗打下来，非但没有穷，反倒富裕起来，我不得不感叹，王不饥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捡到了红绪，这时候的她，还是个小丫头，她躺在死人堆里，因为抠着门板而显得指节有些发白。

　　阿灸同我有些生分了，于是，我将小丫头梳洗好，送去了阿灸那里。

　　冬天，我的人攻进了齐城。我也割下了老皇帝的头，普觉站在香积寺上看着我，他雪白的袍子披着红袈裟，在日光的照耀下无比的圣洁。

　　然后，他点了一把火，我看着火舌，将普觉一点点舔舐干净，眼泪流了一脸。

　　我想起普觉前一天晚上来找我，那样的月夜，我只见过那一次。月色那样明净，普觉那样俊朗，他说，华梁阿姊是他杀的。

　　（十一）

　　我觉得我疯了，因为我咬下了普觉的一块肉。

　　因为她会挡你的路。普觉抱紧了我，他说。

　　“只是因为她会挡我的路”我靠在普觉的怀里疯了一般的笑，不知是笑我自己，还是在笑普觉。

　　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下来，要不是眼泪是烫的，我还以为自己都不会流眼泪了。

　　那天晚上，普觉说，他会给我一个惊喜。

　　我没想到惊喜是这样的——普觉自焚了。

　　眼前是冲天的火光，有金凤涅槃而出，我明白这大抵是普觉的把戏，只要他觉得好，一定要塞给我，也不管我要不要，好吧，我确实想要。

　　王不饥喜道：陛下，凤凰既出，大吉之兆啊，请陛下登基！

　　“准了”

　　（十二）

　　阿灸将剑横在我面前，然后被红绪一剑挑落，她说“你该死。”

　　我该死？我看着阿灸，我与她这么多年的情谊，她竟然说我该死？

　　“要不是为了你，他怎么会死”阿灸被人拿住，红着眼睛道。

　　原来，是为了普觉，我点点头，回首道“押入死牢吧”

　　我没想到这么久居然还有人看，那就再更一个番外好了。番外暂未完结。

　　怀灸番外。

　　这世道太苦了，但是他给了我一颗糖，于是我便欢喜的跟着他走了。

　　我没有名字，自打记事以来，别人都叫我小要饭的，从猫狗嘴里夺食是常有的事情。

　　遇见他是在一个冬天。

　　我在煮菜叶子汤，那是我昨晚在傅府捡的，老乞丐病了，他得吃点儿东西，于是我从傅府捡了几片菜叶子，回来用雪烧个热汤，老乞丐吃了也能暖暖身子，我是这样想的。

　　傅府是本地的大户，他们家有个女儿做了京城里宰相的第十二房夫人，于是一家便也跟着鸡犬升天，每天都有大把的吃食倒在外面，几个乞丐经常等着他家倒剩饭剩菜。

　　我跟他们不一样，从来不等剩饭剩菜，一则抢不过，二则是老乞丐经常同我说，傅府不是好东西，他们家的东西吃了要烂肚肠的，所以，只要我一去抢剩饭，老乞丐就拿着棍子打我，久而久之，我也就记住了。

　　但是现在老乞丐病了，他再不吃点东西就要熬不过寒冬了，更何况我只是去捡几片菜叶子而已，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我回去的时候老乞丐已经咽气了，他是被冻死的。

　　我有些难过，老乞丐是个很好的人，他讨到的饭都会分我一点，他说他有个儿子战死了，婆娘也病了一命呜呼，就剩下他一个孤鬼，家乡遭了旱灾，他便跟着流亡到了这里。

　　然后就遇见了我，他一个老要饭的，我一个小要饭的，不如搭个伙，凑合凑合一起要饭，万一哪天哪个人饿死了，还能帮忙埋一埋。

　　人情温暖不过如此，直到我遇见普觉。

　　他穿着僧衣在施粥，那修长的手指就像锅里的粥一样，看了让人莫名眼热。

　　十几岁的少年郎啊。

　　“小东西，过来”他端着粥碗向我走来，日光从树叶的间隙漏下来，又洒在他的身后，他笑起来，我甚至觉得他比漏下来的日光还要亮。

　　我像是着了魔一样，向着普觉走过去。

　　天呐，这个人可真好看。

　　“好吃吗？”他蹲在我面前，看着我还恋恋不舍地舔着粥碗，有些好笑。

　　“你是一个人吗？”他又问。

　　我点了点头，普觉伸出手来，要牵我的手，我看着他青色的僧衣，一时间有些自惭形秽，便在雪地里拿雪擦了手，才小心翼翼地牵着普觉的袖子。

　　普觉也不恼，只是很耐心的等我。

　　我就这样被普觉领了回去，做了七杀殿的杀手，凡是普觉不好出面料理的人，我都可以帮他料理。

　　草甸上开满翘摇花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了普觉，距离我上一次见他，已经是半年前了。

　　他说“怀灸，你去帮我照顾一下那个孩子”

　　怀灸，是普觉为我取得名字，我不识字，这个名字是个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普觉的新交给我的任务，我也以为是和往常一样，毕竟这么些年，普觉经常往七杀殿带孩子。

　　普觉让我照顾的孩子是个小公主，按照普觉的说话，这孩子是覆灭南齐的祸星，也是帝星。

　　我有些讶异，帝星竟然是个姑娘，但很快平静下来，帝星是男是女，跟我有个屁的关系，我该喝酒便喝酒，该吃肉便吃肉，这天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