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茶馆 045：《红楼梦》中的封建痕迹

　　既然说《红楼梦》是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那么《红楼梦》中有哪些封建礼教的实例。《红楼梦》中：君主专制、土地制度、科举制度、婚姻制度、奴婢制度、等级制度，以及与此相适应的社会统治思想即孔孟之道和程朱理学、社会道德观念等等。几乎凡是封建痕迹，无一遗漏。下面，我们不妨举例说明，一一对照落实。

　　1.君主专制

　　看古戏、看古文，凡有晋级、赏赐、惩罚、册封等时，都有太监或大臣宣读皇帝圣旨的桥段。圣旨几乎是千篇一律的格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钦此。”。 意思是：“遵从天意，皇帝命令：”。而“钦此”一词则象征皇帝亲临此地，亲自颁布诏书。简言之，就是封建皇帝以此来宣示：君权神授，不得侵犯！

　　还有一句，也经常在古文中出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溥pǔ：古文从“普”音）这句话出自《诗经》，原意是：“以天下之大，都是王需要为之负责的”。潜台词是：不要把自己的责任推卸给别人！后来由于统治阶级的需要，演变为：“王者就该拥有天下所有的土地，是王者的权利。而天下四海之内的人士，都是王的臣子”。把天下成为皇帝的私人财产！以致皇帝大权独揽，皇权至上，为所欲为，甚至有任意生杀之大权。

　　因此，皇帝可私授官职，《红楼梦》第二回：“遂额外赐了这政老爷一个主事之衔。”亦可指定“世袭”，《红楼梦》第二回：“长子贾赦袭着官”。说到贾珍，“因他父亲一心想做仙，把官让他袭了。”

　　《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天子听了，随下格外恩旨曰：‘贾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功，追赐五品之职’。”

　　皇帝既可以私授官职，又可以指定“世袭”祖辈官职，还可以一旦“龙颜大怒，即批革职！（第二回）”乃至充军、斩首！

　　2.选秀制度

　　皇帝只为满足个人的私欲，不顾百姓分离之苦，每隔几年就要全国范围选秀。《红楼梦》中的薛宝钗，来到京城暂居贾宝玉家，就是来参加选秀的。

　　清代规定：每三年，由户部主选八旗秀女；每年由内务府选内务府所属上三旗秀女。凡属选秀范围的姑娘，未经选秀，不得出嫁，违者重责。秀女入宫后，妃、嫔、贵人由皇帝自选。

　　3.封建等级

　　封建官僚、命妇都是明确分级。一品到九品不同级别，胸前“补子”的图案不同，俸银禄米不同，甚至死后出殡礼节也不同，不可逾越，否则轻则处罚、重则掉脑袋！

　　《红楼梦》第十四回。秦可卿出殡，北静王路祭。贾珍得知，“贾珍急命前面驻扎，同贾赦、贾政三人连忙迎来，以国礼相见。”

　　《红楼梦》第十八回，王妃省亲，王妃父母亲，甚至祖母等，都要先行“国礼”进行跪拜。而且要称臣道名。

　　《红楼梦》第一百另五回，“西平王慢慢的说道：‘小王奉旨，带领锦衣府赵全来查看贾赦家产。’贾赦等听见，俱俯伏在地。”

　　封建丧葬等级制度也十分严格。秦可卿只是五品恭人地位，却擅用皇族使用的樯木棺木，为宁国府惨遭抄家，落下了把柄。不要说葬具有品级限制，就是丧葬服饰也是有品级限制的，不可逾越。

　　甚至在颜色使用上，也是有规定的。如明黄色，就是皇家专用颜色，除皇帝亲赐外，外人如擅用就可能大祸临头，重则可能丧命！

　　4.封建族权

　　宗族祠堂，以血缘关系为主导的宗族组织，是族权与皇权的结合体，按宗法对族人有管理，惩罚乃至有生杀之权。

　　《红楼梦》第八十八回“正家法贾珍鞭悍仆”。族长贾珍处理家仆闹事，下令把当事者捆上，还命人把他们各打了五十鞭子，还将他们撵出了宁国府。五十鞭子的刑罚，不可谓不严，即使不死也必重伤！

　　5.封建人权

　　就荣国府的奴仆，少说也有百十来人。荣国府奴仆的来源有家生子，即原来奴仆的子女，如鸳鸯、紫鹃等；还有外买子，即从外面买来或外人赠送的，如袭人、 晴雯等；还有陪嫁的，如周瑞家的、平儿等等。当然也有卖出、死亡、驱逐出门的奴仆。其中有打骂奴仆、甚至强纳丫鬟。如鸳鸯，因贾母不许，而未成功。但到贾母离世，鸳鸯因失去“保护伞”怕自己不保，便自尽了事。荣国府的女仆，受男主侵扰是常事，看贾宝玉就有不少这样的荒唐事。

　　6.封建父权

　　封建社会，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红楼梦》第三十三回。贾宝玉由于隐瞒忠顺王府戏子琪官和涉及金釧儿跳井自尽，贾政大怒，大动笞（chi）挞（ta）,大有要打死宝玉架势。宝玉被打，惊动了荣国府上下众人。

　　王夫人赶到，搂着宝玉的那顿哭泣，她哭贾珠，“若有你活着，若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引得李纨也大哭。王夫人的痛哭，加上闻讯赶来的贾母的痛斥，才让贾政住了手。

　　贾珠，贾政和王夫人的嫡长子。《红楼梦》第二回，用冷子兴的话说“十四岁进学，不到二十岁就娶了妻生了子，一病死了”。究竟怎么死的，无明说。

　　原来贾珠的死，一直是他们心里的隐痛。因为，贾珠可能由于类似宝玉的问题，于是死于贾政的殴打，重伤不治而亡。

　　正因为贾珠死于父之手，所以李纨母子才对贾政和王夫人的感情冷淡，独住稻香村，能不来往就不来往，即便在一处，也是一言不发。李纨藏着恨，但碍于礼法，又不能流露。

　　《红楼梦》第四十七回，贾赦求纳鸳鸯，贾母闻之大怒，贾琏劝说邢夫人，邢夫人道了句“人家还替老子死呢”，这句话尤其惊心，难道是暗指贾珠之死？《红楼梦》隐藏了贾府多少欲说还休的往事。

　　贾府里的公子哥儿，其实常被训斥。贾琏都二十几了，早娶妻生子单门独户地另过了，但因为没从石呆子那儿夺得扇子，让贾赦不满，“操起家伙，没头没脑地就混打了一顿”，“打破了两处，动弹不得”，以至平儿要向宝钗讨金疮药。

　　那贾蓉，因随贾母等在清虚观打醮偷了会懒，当着众人的面，贾珍就命家下小厮训他、啐他，贾蓉一动不敢动。贾环遭过王熙凤的打。贾芹、贾蔷等，都遭过打骂。可见，贾府里的公子哥儿，挨打是常事，贾府里就是这么个粗暴的家风。

　　7.封建夫权

　　常说，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康熙后，有明确规定：皇后一、皇贵妃一、贵妃二、妃四、嫔六、贵人、常在、答应无定数。《红楼梦》中的贾元春，曾任女史，后又晋封凤藻宫尚书，最后被加封贤德妃。

　　且不说皇帝，就是封建官僚和富豪们，也大多有三妻四妾，而且还可以随时休妻，即为逐妻出门！曹雪芹虽然只写了八十回，但他把红楼梦中的女性主角们的最后结局都作了预判！在《红楼梦》第五回，在太虚幻境《金陵十二册.正册》中，其中有对贾琏之妻王熙凤的判语：“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身才。 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曹雪芹在《红楼梦》刚开卷，就判了王熙凤注定被休的命运！因为“人木”合起来就是一个“休”字！

　　8.封建伦理

　　《红楼梦》第七回，老仆焦大，仗着酒劲大骂：“我要往词堂哭太爷去。哪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众小厮们听他说出这些没天日的话来，吓得魂飞魄丧......

　　《红楼梦》第六十六回，当贾宝玉向柳湘莲介绍尤三姐时。湘莲听了，跌足道：“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了。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王八。”宝玉听说，红了脸。可见，封建伦理在贾府，已混乱不堪。

　　9. 轻视妇女

　　封建社会，一贯轻视妇女，认为“女儿无才便有德“（第四回），认为年轻女子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子无需读书等等。在《红楼梦》第三回，贾母因问黛玉念何书。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黛玉又问姐妹们读何书。贾母道：“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瞎子罢了。”这也就是从侧面揭示了王熙凤不识字的原因。

　　《红楼梦》第三回，“如海道：“天缘凑巧！因贱荆去世，......’”此处“贱荆”二字，指的是林黛玉之母-----贾敏。封建社会，对妻子的谦称，可称之为：贱荆、贱内、糟糠等。这同样有轻视的意思。

　　10.贫富差异

　　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种种描写，就是为了衬托出封建社会贫富不均的现象。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一心想要曹家资助，但一听凤姐的叹苦，以为已无望。后听说凤姐要送给她二十两银子时，“喜的又浑身发痒起来，说道：‘嗳，我也知道艰难的！但俗话说的，痩死的骆驼比马大，凭他怎么，你老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

　　刘姥姥再进荣国府，见荣府吃螃蟹，三大篓，约七、八十斤。刘姥姥道：“这样的螃

　　蟹......再搭上酒菜，一共倒有二十多两银子。阿弥陀佛！这一顿的钱，够我们庄家人过

　　一年的了。”富人一桌菜，能顶穷人一年的粮！

　　刘姥姥一听到用繁复、考究、豪华的烹饪方法，来用茄子制作加工的“茄胙（zuo肉）”

　　时，大呼“我的佛祖！”

　　曹家请吃鸽子蛋，刘姥姥因未见过，说道：“这里的鸡儿也俊，下的蛋也小巧，怪俊的”。凤姐儿笑道：“一两银子一个呢”。刘姥姥叹道：“一两银子，也没听见个响声儿就没了。”

　　11.封建婚姻

　　(一)择妻的方式：父母之命；(二)择妻的标准：门当户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封建社会婚姻制度的铁律。宝黛即使是朝夕相处的伙伴都无婚姻自由，何况包办婚姻是宝、黛、钗婚姻破灭和死亡的罪魁祸首。而红楼男主子们，几乎都是三妻四妾，丫鬟成群。

　　一部《红楼梦》，“无非痛陈夫妇制度之不良，故其书绝未提出一对美满夫妇，而所言者俱是婚姻苦事。（摘自《红楼梦资料汇编.中华书局》第642页）”。

　　全篇《红楼梦》。除了“绝未提出一对美满夫妇，而所言者俱是婚姻苦事”外，全篇多是妇女种种的悲惨故事如：“可卿之死也使人思；金釧之死也使人惜；晴雯之死也使人惨；尤三姐之死也使人愤；二姐之死也使人恨；司琪之死也使人骇；黛玉之死也使人伤；金桂之死也使人爽；迎春之死也使人恼；鸳鸯之死也使人敬；赵姨娘之死也使人快；凤姐之死也使人叹；妙玉之死也使人疑；竟无一同者。”（摘自《红楼梦资料汇编.中华书局》第119页）

　　12.封建法制

　　《红楼梦》第四回。原来香菱被拐，后又被卖。拐子竟把香菱暗暗卖给了冯渊和薛蟠二人。冯渊是个小乡宦的儿子，薛蟠为了争买一个丫头，将冯渊活活打死，竟然没事人一般进京走了。把人命官司视为儿戏，“自以为花上几个臭钱，没有不了的”。果然，冯家的仆人告了一年状，竞没有一个为官的为其做主。老谋深算的贾雨村摄于“护官符”的厉害，知道个中利害，连欺带压，草菅人命，胡乱判决了此案，保全了薛蟠，向贾家送了个“整人情”，写了封“令甥之事已完，不必多虑”的信，就算完事。

　　《红楼梦》第四十八回。贾赦看中了石呆子收藏的二十把古扇，贾赦让贾琏前去谈价。石呆子死活不肯卖，此后贾雨村为讨好权贵，反诬以拖欠官银之罪，将石呆子家产罚没，扇子也抄了来，做了官价，送给了贾赦。贾赦骂贾琏没用，贾琏不以为然，则被贾赦重打，脸上打破两处。

　　毛主席提出了“第四回总纲说”，是理解整部小说的“一把根本的钥匙”。而那张“护官符”则从另一个侧面揭示了封建统治阶级维护其统治秩序和地位的牢固形式和法宝，反映了他们利用这法宝对财产的剥夺和占有，对平民百姓的肆意欺压。

　　13.科举制度

　　《红楼梦》第一回，就有穷儒贾雨村，受甄士隐资助，赴京考功名的桥段。贾雨村，后又“会了进士，选了外班，今已升了本府知府。”

　　《红楼梦》第二回，在介绍黛玉之父时云：“今岁盐政点的是林如海。这林如海姓林名海，字表如海，乃前科的探花，今已升至兰台寺大人”。

　　《红楼梦》第一百十九回，回目：“中乡魁宝玉却尘缘”中，就有宝玉和侄儿贾兰去参加科举乡试的桥段。结果，宝玉中了第七名举人，贾兰也中了一百三十名举人。中举人是为将来会试，中进士的重要途径。更是进士为参加殿试，冲击状元、探花、榜眼的基础。

　　从秀才、举人、进士、到状元，这是古代文人，毕生努力、梦寐以求、光宗耀祖的仕途。

　　红楼梦第九回中，贾政对宝玉说：“什么《诗经》古文，一概不用虚应故事，先把《四书》讲明背熟，是要紧的。” 因为“四书”“五经”已是科举考试的唯一、必读的教材！

　　14.封建迷信

　　《红楼梦》中，封建迷信，因果报应、来世求福、命运天定、比比皆是。

　　《红楼梦》中，十二回贾瑞正照“风月宝鉴”、十三回秦可卿托梦王熙凤、十六回鬼判持牌提索捉拿秦钟、二十五回凤姐宝玉逢五鬼、八十七回妙玉走火入邪魔、一百另一回大观园月夜警幽魂、一百二十回在常州毗陵驿，贾宝玉飘然而至向贾政拜别，后又飘然而去......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红楼梦》中，仙凡两界，随便穿越，贾宝玉、甄宝玉、甄士隐都进出过“太虚幻境”。托梦、鬼惑、遇仙、则更多。

　　封建迷信，一是，由于当时的科技还没能解释自然的原因所至；二是，有人借机发挥愚弄他人的手段。

　　“冤冤相报自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第五回）

　　“人生莫受老来贫，须要阴鸷积儿孙。”（第五回）

　　“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第二十五回）

　　15.封建土地制

　　土地私有化是封建社会的主要特征，因此在《红楼梦》中绝不会漏写。

　　《红楼梦》五十三回，乌进孝宁国府庄园庄头，走了一个多月，带来了大鹿、獐子......大对虾......胭脂米......杂粮干果等，共折银子二千五百两，前来交租。

　　乌进孝的弟弟乃是荣国府庄园庄头，由于庄园比宁国府庄园庄大，所以前来交租的，比宁国府庄园，多交二三千银子，共折合银子共约四、五千两之多。

　　现实生活中，光南京曹家庄园地就有八处，共十九顷零六十七亩约三百五十二亩；江南含山县田二百馀亩；芜湖县田一百馀亩。曹家在北京东郊外的通州有典地六百亩。曹家共有土地一千二百五十二亩。看来，《红楼梦》中“庄园”之说，应该基本符合事实。

　　宁国府、荣国府都是当时的大地主。而乌进孝和他的弟弟，只不过是宁国府、荣国府的二地主，就像是现在的包工头。

　　大多数的农户，只是在地主家打工的长工，靠地主微薄的薪水度日；或向地主、甚至二地主租地耕作，每年缴纳租金后，靠余下少量钱财度日。总之他们都是地主的附庸，勉强生存而已。

　　16.儒家思想

　　几千年的封建社会都是以儒家为核心的封建思想。

　　《红楼梦》中，直接应用、宣扬儒家观点的地方，比比皆是。

　　“箫韶九成，有凤来仪。” （第十七回 出自《尚书.益稷》）

　　“虽善无征。”（第五十回 出自《中庸》）

　　“浦芦”（第五十回 出自《中庸》）

　　“星辉辅弼”（第五十三回 出自《尚书.大传》）

　　“慎终追远”（第五十三回 出自《论语.学而》）

　　“吾不如老圃”（第六十二回 出自《论语.子路》）

　　综上所述，《红楼梦》被评为“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真是实至名归。凡封建社会的基本特征，在《红楼梦》书中，几乎面面俱到，“证据确属”。读《红楼梦》识封建社会，这真是一个绝佳途径。怪不得，在解放初期，毛主席要部队干部通读《红楼梦》，去了解封建社会了。

　　2019.12.10 发表于知乎网 hlcg 045

　　预告下篇题目： 《红楼梦》版本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