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夷王烹杀齐哀公：考古发现改写认知，史记又一记载被推翻？

　　公元前882年，周夷王在位第三年时，纪侯向周王谗言，于是周夷王烹杀了齐哀公，此后立其弟弟为齐君（即齐胡公），《史记》云：“哀公时，纪侯谮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静，是为胡公。”

　　所谓“烹杀”，即古代一种极其残忍的酷刑，施刑者将犯人衣服脱光，推入一个如成人般高的大锅中，放在柴火上烹煮，犯人大多因灼伤而死，有些甚至全身烧焦。

　　问题在于：齐国始于姜子牙，而姜子牙之女邑姜是周武王正妃、周成王之母，因此齐国与周王室关系非同一般，况且周朝鲜有处死诸侯国君之事，那么为何周夷王会用“烹杀”这种极其残忍的手段处死齐哀公？

　　如此残忍手段的背后，按理说应该有着非比寻常的原因，难道只是“纪侯谗言”？本世纪初，因为南水北调的原因，山东考古发现一座西周遗址，揭开了背后的真相。

　　

　　在周代历史上，周王烹杀大诸侯的国君，是一件极其反常的事情，但就有限的史料来看，齐哀公被烹杀至少存在以下四个疑问：

　　首先，所谓“纪侯谗言”，到底说了什么内容？既然周夷王烹杀齐哀公，说明“谗言”事关重大，否则周夷王反应不会如此激烈。

　　其次，周懿王（周夷王之父）时，在狄戎威逼之下，甚至一度迁都自保，当时西周已经衰落，不少诸侯都不觐见周天子，同时周懿王去世后继位的是周孝王（周懿王叔叔），但周孝王死后继位的是周夷王，两次王位更迭必然存在内斗，以及周王对诸侯的拉拢，齐哀公是不是站错队伍，兼之西周衰落后诸侯无礼，于是周夷王烹杀齐哀公是杀鸡儆猴？但似乎也不需要“烹杀”这种手段。

　　

　　第三，周夷王如何抓捕齐哀公？齐国是周代大诸侯，位于东方距离周王室较远，如果派兵抓捕的话，史书应当有所记载，但实际上没有丝毫相关记载；如果在齐哀公朝拜时趁机抓捕，那么必然会开恶例，让其他诸侯不敢轻易朝拜。

　　第四，齐哀公被烹杀后，周夷王改立他的异母弟公子静为君（齐胡公），随后齐胡公将都城从营丘迁到薄姑，但齐哀公的同母弟公子山怨恨齐胡公，不久后就发动政变，杀死了齐胡公，驱逐他的家人，然后自立为君（齐献公）。那么，周夷王为何任由公子山自立？

　　总之，齐哀公被烹杀一事充满了谜团，数千年来没有一个合理解释，直到本世纪初，考古发现揭开了背后的真相。

　　

　　2008年，为了配合南水北调工程，考古专家对山东淄博高青陈庄遗址进行了挖掘，其中有三个重大发现值得一提：

　　首先，陈庄城址或是齐国初都

　　在一个诸侯级墓葬中，考古发现一件刻有铭文的西周青铜觥（gōng），上书“丰啓厥作文祖甲齐公”。根据金文惯例，在描述第一代国君时，才会使用“国名+公”，因此“齐公”应该就是姜太公，说明该遗址可能是齐国初都。

　　

　　其次，“引簋”解释了部分疑问

　　除了青铜觥之外，考古还发现一件刻有铭文的青铜簋，由于由“引”铸造，故而称之为“引簋”，上书70余字，大概内容为：“正月壬申日，周王召见引，引到周太室，周王说：‘引，过去我已任命你继承你先祖的官职，管理齐国的军队。现在我再任命你，赐你彤弓一件，彤矢百枚，马四匹，望恪尽职守，不要打败仗。’引叩谢王恩，用同□(此字不详)追击敌军缴获的兵器，铸造了这件宝簋，子子孙孙永宝用之。”

　　夏商周断代工程专家组组长李学勤指出：“引”是周王朝派到诸侯国的一名将军，管理齐国的一支特殊部队，已经持续好几代。也就是说，“引”是周天子的人，掌管一部分军队，职责大概是监视齐国，因此齐哀公或许就是被“引”的先人“抓捕归案”的。

　　同时，周王对引说过“不要打败仗”，似乎表明之前打过败仗！史书记载公子山政变，为同母兄齐哀公报仇，不仅杀掉周夷王册封的齐胡公，而且还自立为君，犯下了滔天大罪，但史书上周夷王却没有什么反应，极为奇怪。那么，周夷王没有反应，默认公子山继位为齐献公，是不是因为“引”先人控制的部队战败，已经无法制约齐国了？

　　

　　第三，发现山东首个夯土祭坛

　　在遗址南部正中偏西部位，考古发现一座祭坛，南北残长34.5米，东西残宽19米，残存高度0.7—0.8米，中心为直径5.5—6米的圆台形，向外依次为不同土色的方形、长方形及圆形、椭圆形相套。

　　专家解释，该祭坛属于天坛，在山东地区尚属首次发现，国内十分罕见。上述李学勤指出：“周代礼制规定：祭天是周天子的特权，诸侯只能祭社稷。那齐国祭天就是僭越行为。这就牵出西周历史上一个重大历史事件：周王烹杀齐哀公。”

　　也就是说，周夷王烹杀齐哀公最直接的原因，在于齐哀公僭越祭天，“纪侯谗言”的内容应该与此有关。

　　

　　通过高青陈庄西周城址，周夷王烹杀齐哀公的前因后果就清楚了：周朝衰落与王位更迭的内斗，造成部分诸侯越发无礼，周夷王第三年时“纪侯告密”齐哀公僭越祭天，于是在多种因素综合作用下，周夷王被激怒，最终采用“烹杀”的极端手段杀了齐哀公，为的是“杀鸡儆猴”。

　　因此，《史记》说齐哀公被烹杀的原因在于“纪侯谗言”，将齐哀公之死的责任推到纪侯身上，推到周夷王轻信纪侯谗言身上，无疑不仅不准确，且也过于简单了，没有揭示出更深层次的原因。

　　然而考古显示，陈庄遗址的祭坛一直沿用到春秋战国，齐哀公被烹杀后并未被毁掉，说明周王室实力衰落，尽管杀了齐哀公，但此后对齐国已经无可奈何了，估计同样也无法控制其他大诸侯了。所以，孔子眼里的“礼崩乐坏”，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数百年来诸侯与周王室多次博弈，最终发现周王室真的变成了一头“纸老虎”，于是自然越来越没有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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