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你，与你何干？”这部关于“正义”的电影现在看也不过时

　　文 | 王重阳lp

　　以前我说过，韩国电影无论哪种类型最后都多少会涉及到政治，就像日本电影多少带点末世的自我放纵一样。这可能和他们的小国寡民朝不保夕的心态有关。

　　要知道，连首都都在北方火力的覆盖之下，而国民经济必然会受到影响，有此等得天独厚的条件，就给了很多韩国电影人一些“历史随时会重演”的创作灵感。

　　　　这些年来无论《生死谍变》、《欢迎来到东莫村》、《铁雨》还是《国际市场》等，都以民族分裂后带来的阵痛为大时代背景，而“累觉不爱”可能是部分冷静思考的创作者最爱表达的思想——

　　管你什么主义，什么口号，打仗，受伤最深的永远是老百姓。

　　这其实是理智的态度，相对于动辄高呼的“群众”，以及眉飞色舞地代入“千古一帝”角色并自我感动的热血青年而言，“人性”、“平安”和“回家”才是至真至纯的渴望。

　　不得不承认，韩国电影精品较多，反映时代下的小人物悲欢离合以及战争场景的作品当首推《太极旗飘扬》，因为有一年《集结号》推出的宣传噱头之一就是战争场景和特效请的是这部电影的团队……

　　　　你看，多少年过去了，无论电影还是综艺，挂别人家旗子卖自己家东西的心思依然热切。

　　当然这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中，也不要对号入座。

　　本来想讲的是《猖獗》，因为反派一号是我难得喜欢的张东健，又是我比较钟意的恐怖丧尸题材，不过说起这位演员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并不是电影里“兵判”对着大清来使硬气地回答：“你回去告诉你们的皇上，朝鲜以后要雄起了，不再跟你们称臣了。”

　　而是这部《太极旗飘扬》。

　　　　原因有二：

　　在这部电影中韩国人难得、罕见地表达了对志愿军力量的畏惧和无奈，全然不似后来各类YY中“大明皇帝向我表达歉意”或是“我们拥有世界上最早的火箭和导弹但我们生性和平所以才没有侵略别人”。尽管电影中把对志愿军的恐惧用具象化的表现便是铺天盖地的人海战术以及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红旗飘扬，至少……我们看着舒服不是？

　　　　另外，时隔十几年，再看张东健，觉得虽然不可避免地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依然叹服他的身材管理和演技的醇厚。

　　因此，我们可以把故事追溯到1950年，首尔（当时叫“汉城”）的一家贫苦兄弟，大哥振泰（张东健 饰）和弟弟振硕（元斌 饰）相依为命，当年的汉城刚从日本殖民时代脱离出来，属于南方掌权，有一天北方的一声炮响打破了宁静，也打乱了兄弟俩对未来的规划。

　　　　他们被宪兵抓了壮丁，匆匆穿上军服当了兵。接着就是打来打去的场面，这段拍得十分残酷：

　　新兵蛋子上了战场后成批地送人头，那种伴随着枪炮声的惨叫和残肢断臂至今记忆犹新。可北方的攻势太强，他们拼死抵抗也遭不住天兵下凡，一路打一路退，这时美国人介入，兄弟两个跟着大军依然在这乱世中左冲右撞，等他们打回了首都后发现一切都变了，昔日相识的朋友成了“助纣为虐的北方奸贼”，连哥哥的爱人也因为帮北方人做事成了“韩奸”。

　　　　以观众的上帝视觉看待自然会说：

　　“大时代下每个人都是为了生存，哪有一定的对错是非呢？”

　　这没错，所以电影中很多被定义为“奸贼”的人在南军回来要枪毙他们时也在苦苦哀求：

　　“我要吃饭啊，我要活啊，我一家人都指着我活下去的……”

　　那会儿年轻，我对“大义”和“气节”的理解就是“不为瓦全”，所以看着镜头里灰头土脸的人时总带着不屑，眼光全聚焦在了男主身上。

　　　　几年后看《叶问》里的林家栋对着一身正气的甄子丹忍无可忍吼道“你那么厉害你去打死他们啊，打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时我似乎也明白了“大义”在小人物身上施展起来有多么高尚，同时就有多么不容易——

　　这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接下来当大家都以为自此一帆风顺时，志愿军来了，漫山遍野的红旗吓得南军一边鬼吼一边退，说着“我们一定要战斗下去”然后身体很诚实地收拾行李……我不知道导演这样算不算在黑“自己人”，不过以我的了解，确实形象又生动。

　　本片最大的主线是振泰对振硕的爱护，打仗时哥哥一直想保护弟弟，于是他问长官是不是自己攒满了军功就可以换弟弟退伍？长官点头了，这个如果不打仗时绝对是一个好丈夫、好街坊的男人变成了恶魔——杀人不眨眼，哪怕面对的是以前的爱人。

　　可弟弟受不了，他不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什么会变得这般冷血，在无数次战斗中他眼见哥哥的残忍暴虐，又看到战友一个个死在身边，他几近崩溃。

　　所以韩国人拍电影善煽情，观众们可以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两个男人之间对情义的不同理解，然后看着哥哥为了弟弟冒死在战火中奋勇向前，眼泪就会流下来，然后不自觉地思考一个问题：

　　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好的“为了人民”呢？两边都在高喊，可受苦受难的恰恰是他们最“关心”的“人民”。

　　所以千言万语到最后，都不敌哥哥为了掩护弟弟离开时两个人抱头痛哭，然后哥哥说“你先走，我答应你我会回来找你的”……接着在枪林弹雨中死去。

　　几十年后，韩国军方在清理战争遗迹时挖到了哥哥的遗骸，还从遗骸身上找到了当时弟弟塞给哥哥的刻有自己名字的钢笔，当已是垂暮老人的弟弟站在哥哥面前时，他俯身吻了白骨，然后问他：

　　“你答应过回来找我的……”

　　泪点此刻到了顶峰。

　　　　《太极旗飘扬》在韩国上映时突破了当年的观影人次记录，很多人看完都是哭着走出电影院的。可惜因为角度和立场问题，一些人以为它“三观不正”——

　　为了兄弟连大义都不要了吗？

　　要不怎么说东亚国家的文化语境都差不多呢？就像有的人，比如我一直爱看关于人性方面的影视作品，有些人则一直喜欢站在一个高度和格局上审视世间苍生。

　　　　导演姜帝圭在此前还拍了一部《生死谍变》，这部作品同样也在上映时打破了当年《泰坦尼克号》的观影记录，有兴趣的可以找来看看，手法细腻，很多情绪和惆怅都藏在细节中，对于小人物的立场和大时代下的无奈，姜导演都很擅长。

　　他不会用“我很强”的方式叙述不着边际的故事，也没有轻易斥责谁“你为什么要到我家里来”，而是用“我本来可以很安静，因为我只想活着”的态度讲述普通人，或是明白人对时代中的疯狂的不解和看穿。

　　　　尽管历史可以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可穿越历史活下来的人不可以。就像这部电影中的弟弟，他以一个老人的身份眼见了兄长的白骨，通过他的回忆让人回到那个时代，时代里没有后来宣传的热血和昂扬，只有杀戮和残忍，还有人变成“鬼”的过程。

　　所以尽管这是一部战争片，但主题很“温和”，只不过这种“温和”至今依然无法被人理解：

　　大家都在庆祝一场胜利，唯独你非要站在白骨上反思？你这不是“反思怪”是什么？

　　　　可“不爱太极旗，只爱我兄弟”才是一个活着的人该有的情感，也是正常的情感。

　　那年月里，两边的人都说“我们都是为了你”，结果留下尸山血海的依然是本可以安心工作、结婚、生子的普通人。

　　电影的结尾同样是回忆式的：

　　在那个万家灯火宁静平安的夜里，哥哥偷偷把一双做好的皮鞋放在柜子里想给弟弟一个惊喜。

　　可第二天一场“你对我错”的开始铸就了这部悲剧的追忆。

　　　　那天那火那夜色，那场纷乱那离别。

　　遗憾的是，对于一个时代，叹息的少，咏赞的多。

　　可能，仅仅是因为白骨之中没有你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