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大山

　　大山半夜醒来，又是一阵长吁短叹，白背心汗涔涔地贴在身上，夜光映照下，他似乎又苍老了几分。身旁的妻子拍了拍他的头，嗔怪道：“老头子， 肯定是又梦见考研了，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老做这个旧梦？”大山喃喃自语：“唉，就差几分！”

　　就差几分，大山他对考研这个事算是念叨了一辈子。想当年，他就差几分，考研落了榜，多日来的努力一眨眼就化为乌有。想起那么多个起早贪黑的日子，大山颓迷了一段时间，慢慢收拾了心情，一边准备毕设一边加入了招聘就业的大军。时间在那段纷芜繁杂的事情扎堆的日子里的确过得很快，大山他匆匆结束了毕设，最终也寻得了一份不上不下的好差事。大山能干又肯吃苦，能力业绩各个方面都很突出，不几年就被一家国企挖了去。

　　大山勤勤恳恳的工作和社交，按着他未曾规划却也别无选择的路走着。到了快结婚的年纪，家里安排了相亲，是把结婚为最终目的的相亲。大山和大姑安排的一个姑娘看对了眼，她是个温和良善且踏实的人，也在事业单位做着文员的工作。订婚娶妻，生儿育女。这些事都正常不过的进行着，就像那壁炉上的老式挂钟每个整点绝不会多敲一下，大山的生活从未逾矩。

　　考研一直是大山的一个心结。如今大山都到了退休的年纪，也没有忘记当初的考研经历。就差几分，他也越来越少向人说起。

　　午夜梦回，那刺骨寒风又凛冽地刮着，老天爷全然没了上年的温柔。大山把自己裹得像只粽子，六点多就在图书馆门口候着了，耳朵里听着英文的早间新闻，手上还拿着马思哲讲义，口里念念有词……考场上，大山端坐着等待分发试卷，他心里想着的莫不是相信自己，黑板上端的那块黑色石英钟记录着时间……考完了，大山心里松了口气，自己感觉发挥的还不错，给家里回了电话，晚上和多日没聚的朋友出去吃了顿饭，饭桌上，喝醉酒的大山说自己很累也很怕……

　　那个寒假，大山也记了一辈子。成绩出来后，差了几分，大山一时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一直认为付出了总会有回报的，可他付出了那么多。大山的父母每天都不敢说什么，一向沉默的母亲只是每天做了满桌的大山喜欢的菜，说着开导他的话。大山的父亲对他说，孩子，人生又不是只有考研一条路，你还年轻，你的路还长呢！付出了，总会有回报的，过去没有收到，因为它，在未来等。他该高兴的，他有这么好的爸妈，只是他们为他做得越多，他越觉得对不起他们。

　　大山最后也算混出了点名堂。做了一家名企业的高管董事，不几年就要光荣退休了。在一次聚会时，大山聊起了他的考研情结，竟然惹起了一屋子人的共鸣，大家纷纷诉说起了内容相同情节各异的这一梦境。这些人里，有应届初试牛刀就金榜题名的，有屡败屡战最终取得佳绩的，也有如大山这样结果不如意终与读研无缘选择他路的。

　　那时候的大山真的很看重考研了，他也很认真地去准备，在那个大学生遍地走，读研算一抹不可或缺的人生风景的时代，正因为如此，大山他们才把考研失利当成了一种久久的挂牵在心头的遗憾，尽管他的生活并不见得比那些“科班出身”的同学差。

　　也可能正是因为当时考研给大山的压力太大，也终让考研成了一个梦魇，一直困扰着他，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如今考研的政策正一年年变着，考研这回事也不再是当年的那回事。

　　大山在图书馆的桌上突然惊醒，耳机里还在放着范玮琪的那首最初的梦想，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才睡十分钟。恍然间，这个恍惚的梦就消散了。大山在努力备战考研，他很努力，他坚信着付出了，总会有回报的，过去没有收到，因为它，在未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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