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偷桃

　　那一年，我还年少，跟随父母去省城济南参加考试。当时正值春节，按照习俗，各行各业做生意的，都要抬着彩楼，吹吹打打地到省府衙门去祝贺春节。因此，十分热闹。

　　那天，省府衙门前的看台上，坐着四位高官，都穿着大红色的官袍，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乐呵呵地观看人们精心准备的精彩节目。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节目我都记不得了，却唯独有一个节目，我一直记忆犹新，那便是——偷桃。

　　节目一开始，一个中年男人领着一个小男孩儿来到了场地中央。小孩儿大概八九岁年纪，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头上扎着一根朝天辫，脸上涂得白白的，只有嘴唇中间有一抹朱红，看上去十分滑稽。

　　看台上的官员问道：“你们有什么绝活儿？”

　　中年男人说：“无论你们要什么东西，我都能手到擒来！”

　　看台上的几位官员将信将疑，彼此商量了一下，便传下令来，要中年男人取一颗桃子。

　　中年男人领了令，脱了上衣盖在自己的竹箱子上，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要什么不好，偏偏要桃子？现在正是冬天，天寒地冻的，让我到哪儿去取桃子？可是，不取吧，又恐怕大人们怪罪，自己脸上也无光。这可怎么办呢？”

　　这时，小男孩儿说话了：“父亲，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就想想办法吧。”

　　中年男人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突然，他一拍大腿，大声说：“有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园，四季都不凋谢，或许可以摘得桃子。”

　　小男孩儿哈哈大笑，说：“父亲在开玩笑吧，天那么高，我们怎么上得去呢？”

　　“我有办法。”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团绳子来。他握着绳子的一端，努力地往空中一扔，绳子竟然直直地挂在了半空，并且还在不断地上升，没一会儿，便升到了云端里。

　　

　　中年男人兴奋地对小男孩儿说：“我儿，快来！顺着这根绳子爬上去，就可以到达王母娘娘的蟠桃园了。”

　　小男孩儿面露难色，嘟着小嘴说：“爹爹，你莫不是在戏耍孩儿吧？这么细的绳子，怎么能爬得到天上去？再说，万一掉下来，孩儿可就粉身碎骨了。”

　　“那怎么办？我已经把大话说出去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那咱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中年男人黑着脸，严肃地对小男孩儿说。

　　见小男孩儿没有反应，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换了一副讨好的面孔，温和地说：“儿啊，为父老了，身体笨重，行动不便，否则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冒险呢？你就为爹爹走一遭，如果运气好，摘得一个大桃子，大人们一定会重地赏赐咱们。到时候，为父一定给你娶一个漂亮的好媳妇，好不好？”

　　小男孩儿听到可以娶媳妇，终于开心地笑了。他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抓着绳子就开始往上爬。只见他手脚并用，像猴子爬树一样，行动快速、敏捷，不一会儿，就爬到了云端之上，看不见了。

　　围观的人们都仰着头，注视着小男孩儿消失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过了一阵儿，半空中掉下一物。中年人高兴地将其捡起，并高高地举过头顶，给众人展示。

　　大家一看，果然是一个白里透红的、巨大的桃子。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阵惊呼，继而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与叫好声。

　　正在中年男人忘情地享受着大家的喝彩与赞扬时，突然，绳子掉在了地上。他大吃一惊，说：“完了！被天庭的人发现了。我儿休矣！”

　　中年人话音刚落，天上又掉下一物，众人一看，竟是小男孩儿的头颅。中年男人捧起小男孩儿的头，哭的泣不成声，“我的儿啊，是为父害了你呀！”

　　不一时，天上又纷纷掉下了小男孩儿的身体和四肢。中年男人悲痛欲绝，他将小男孩儿的身体一一捡起，放在竹箱子里，然后，对着看台上的官员说：“老夫只有这一个儿子，今天为了偷桃子，惨遭杀害。请各位大人可怜可怜小人，赏几个钱，好安葬他的尸骨。日后，我就是死了也要报答各位大人的恩情。”

　　看台上的官员都很惊骇，纷纷拿出许多银钱赏给他。中年男人拿到钱，把钱缠到腰上，走到箱子旁，拍了拍箱子，笑着说：“儿子，快出来吧，出来谢谢各位大人的赏赐吧。”

　　然后，就见一个头上扎着朝天辫的小男孩儿，顶开箱子盖儿，从箱子里走了出来。众人一看，竟然就是刚刚被四分五裂的那个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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