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有妖气︱一只小妖的悲惨寻爱路，肆无忌惮不过是有恃无恐

　　01

　　我从乱葬岗爬出来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我一只妖，居然会混得这样惨。一醒来身上就赫然插满了各种刀枪剑戟，说是被扎成了筛子也不为过。

　　不过好在经过长达几月的修复，身上的伤也自愈的七七八八。我一边面无表情地从身上拔下各种武器，一边悲哀地发现，我居然失忆了？

　　是的，这么老套的烂梗，就这么神奇地被我撞上了。

　　但出乎意料的，我记得我是一只妖，记得我为何要下山，但却不记得我为何会被这么凄惨地扔在了乱葬岗。

　　忍着周围尸体腐烂的腥臭味，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从尸堆里面爬出来，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我的手攀上了尸坑的边缘，我满心欢喜的探出脑袋，出乎意料的对上了一双眸子。

　　寂静，令人头秃，心底发寒的寂静。

　　眼见着那双秋水翦瞳从惊讶变成震惊，再转变为惊恐，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为何会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夜从满是腐烂尸体的尸坑里爬出来，但奈何我一张嘴，脑门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

　　是的，我被眼前的男人又一脚踹回了尸坑。

　　“我丢你.大爷！”

　　尸坑里，是我凌乱而又不甘的问候语。

　　不过好在，我凭借我惊人的毅力第二次爬出了尸坑，彼时已天光大亮，曙光破晓，我耗尽全身力气，满身血污地躺在了尸坑边的土地上。

　　“你居然没死？”一个男人俊秀的脸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视线里，话音里满是玩味。我看着这个害我爬了半夜尸坑的男人，不知为何，竟然心如擂鼓。

　　难道我之前曾经见过他吗？

　　但紧接着，脖间就是一凉。

　　男人三尺宝剑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剑上散发出的丝丝寒气，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大侠，有话好说，误伤了可不好。”

　　男人扬了扬眉，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怎么，不认识我了？”

　　“我该认识你吗？”我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随手就了结了我的性命。

　　男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辨别我话中的真伪。

　　我正欲说些好话，讨好一下眼前的男人，一把药粉就洒在了我的脸上，我立刻昏死过去，等我再醒的时候，已是在一处床榻之上。

　　彼时，我已换上一套干净的裙衫。

　　我腾的一下坐起来，还未来得及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面前就是一个人影闪过，紧接着，我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我闻着鼻端萦绕的淡淡梅花冷香，愣在了当场。

　　02

　　男人名叫苏祁，是天下堡堡主的第九子，也是堡主选定的继承人。

　　据苏祁所说，他半年前受命往燕州城查看生意，谁知人刚抵达燕州地界就遭到了追杀，彼时他才知，他二哥苏越竟然弑父夺位，并诬陷他偷盗堡主信物，叛逃出了天下堡，自此他遭遇重重截杀，在一次重伤之时遇见了我。

　　苏祁说着看向我，眼里是快要溢出的温柔深情。

　　说实话，对于他说的这些，我其实半点印象也没有，但是看着他温柔的眉眼，我突然觉得如果这就是我的过往，似乎也不错。

　　在我拥有的所有记忆里，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漫长岁月的修炼，初入凡尘后一个人走南闯北，那些美食，那些美景始终无人同赏，我一直渴望着，能够找到一个愿意与我江湖岁月同过，闲时共话桑麻的人。

　　苏祁说，自从我知道他的遭遇后，便答应要帮他一起夺回天下堡，他也许诺会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与我有一个家。

　　我看着面前男人温柔浅笑的脸，虽然在记忆里找寻不到半点关于这些的记忆，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记得我入凡尘的初衷就可以了，至于为什么会在乱葬岗醒来，为什么会失忆，没有人能解释。苏祁只说，我是在一次掩护他离开时与他走散了，直至今日才将我寻回。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不出一个结果，也就听之任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随着苏祁四处游走，找寻之前与天下堡有过交情的门派相帮，经过数月辗转，好不容易才拉来了几个门派相帮。

　　这中间，经常会遭遇苏越派来截杀的人，其中不乏绝顶高手，好几次我都身受重伤，堪堪护着苏祁离开。

　　但在我受伤医治的时候，苏祁总会不眠不休地照顾我，他握着我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我觉得很温暖，很满足了。

　　我一直急切地盼望着，能够早些解决这些争端，早日帮苏祁夺回天下堡，这样我们就能早日成婚。

　　很快，四月时间匆匆而过，天气突然冷了下来，毫无预兆的，一场大雪悄然降临，天地之间一派银装素裹，就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冷冽肃杀之气。

　　攻回天下堡的日子定在了四日之后，也是大衍的长至节。

　　我看着漫天大雪出神，忽然瞧见不远处竟站了一个人，长身玉立，白衣华服，站在皑皑白雪之中，差点融入这漫天遍地的白。

　　我下意识就握住了腰间匕.首，连着四个多月的逃亡，早让我变得警觉多疑。

　　但下一瞬，男人的脸近在咫尺，是我爬出乱葬岗时第一个遇见的男人。

　　“叶寒，你难道真要替那小子卖命？”

　　“叶寒？”我退后一步，与他之间拉开了距离，“我不叫叶寒，我叫苏卿。”

　　男人看着我的动作，皱了皱眉，神色竟有些不悦，“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蠢的女人，你究竟要替天下堡卖多少次命才长记性？”

　　我摇摇头，表示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卿卿!”苏祁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匆忙应了一声，正打算离开，就听见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是带着一丝叹息，“你会后悔的。”

　　03

　　男人说得对，我确实后悔了。

　　长至节一战，双方损失惨重，我为了护住苏祁，一剑当胸而过，鲜血染红了衣衫，我额上冷汗淋漓，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护在苏祁身前。

　　苏越紫衣玉冠，看着我们的眼里满是愤恨，他手持长剑，眼见着败势已成定局，狂笑道，“九弟，论心狠手辣，二哥终究还是比不过你，好啊！好啊！”

　　苏祁闻言，也只是冷冷一笑，“堡主之位本就是我的，我如今也不过是夺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成王败寇，二哥认命吧。”

　　“认命？哈哈哈……”苏越哈哈大笑，笑声里是说不尽的凄凉，狂笑过后，苏越却将目光放到了我身上，“叶寒，想当初，还是我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今日，居然是你亲自率人攻破了天下堡。九弟说得没错，你确实是最锋利的一把利刃。”

　　我听见这些话，只觉得浑身血液像是忽然凝固一般，我怔怔的看向苏祁，颤声问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祁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他紧紧抓住我的肩膀，迫切地解释道，“卿卿，这不过是他的离间之计！”说完，目光凶狠地下令，让手下人给他一个痛快。

　　我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看着紫衣缓袍的少年笑着闭上眼，我忽然有些急切，身体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只不过须臾之间，我便挡在了苏越面前。

　　长剑没过身体，鲜血涌出，有些遗忘已久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

　　04

　　我是一只妖，从开了灵识开始，我便是一个人，修炼千年化为人形，我还是一个人。

　　大概是过久了一个人的日子，我开始渴望能有人陪伴着我，让我不再那么孤单。

　　我初入红尘，遇见的第一个人，是景涧，他确实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个十分贱的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因为我弄脏了他的袍子，他就扬言要剁了我的爪子。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都是他潇洒骑马，我在后面拼命狂追，饿了他吃佳肴美食，我吃野果野物。

　　但因为我一无盘缠银两，二无路引，也就只能跟在他身边苟延残喘。

　　直到有一天，我们路过燕州城，遇见了被围杀的苏越。

　　他浑身都是伤口，鲜血早已染透了衣袍，脸上满是血污，但执剑的背影犹如青松，自有一番傲人风骨。

　　我想救他，但景涧却不肯，理由是怕那些血污了他的衣袍。于是我就一个人冲了出去，我是妖，但我并不想暴露我的身份。因为我知道，想要在凡尘一直生活下去，就要融入他们，而不是成为一个异类。

　　但无法动用妖力的我，除了一腔孤勇，就是一些皮毛功夫，很快，我就沦落到了和苏越一样的地步，白送人头一只。

　　关键时刻，还是景涧出手，救了我和苏越一命。

　　但因为血真的溅了他一身，脏了他月光般的长袍，他气的半月没有跟我说话。

　　但苏越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不会嫌弃我，也不会用鄙夷的语气跟我说话，他教我功夫，陪我说话。

　　他说他感恩我的救命之恩，他能想到的，就是娶我，用余生陪伴我，但首先，他要先夺回天下堡，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给我一个安稳富足的生活。

　　故事又回到了开始，我东奔西走，奔波卖命，为了保护他，我受了数不尽的伤，但我从来不后悔。

　　那日，我暗杀了天下堡一个武功极高的门主，拖着一身疲惫和血污回到了客栈。我刚洗去血污，换好衣服，景涧就推门走了进来，看见我身上的伤口，他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冲我扬了扬手上的酒壶。

　　皓月当空，月光如练，我们坐在屋顶饮酒，一壶酒下肚，我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连身上遍布的伤口都没有那么疼了。

　　恍惚中，我听见景涧用一种叹息的语气问我，“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喜欢？我抬起头，盯着月亮，什么是喜欢呢？我不太明白，但我知道，我想拥有一个家，我不想一个人了。

　　孤单了那么久，我不想在一个人了。

　　我点点头，嘟囔道，“喜欢。”说完，身体就向一旁倒去，眼见着，就要落到景涧怀里，我心想这下糟了，他一定会把我推下屋顶的，也不知道这么高摔下去，会不会很疼。

　　但是出乎意料，景涧抱住了我。我扬了扬嘴角，就听见景涧威胁道，“你要是敢把口水滴到本公子的衣袍上，本公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我：“……”

　　05

　　第二日醒来，就传来天下堡易主的消息。

　　一夜之间，天下堡所有苏祁旧部都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人都转而倒戈向苏越。只有苏祁出逃，至今下落不明。

　　我抓着脑袋一脸不可置信，苏越欢喜的跑进来，用力地拥住了我，有人说，是我昨夜召集人马突袭，才使局面一夜反转。

　　但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回抱住苏越，抬起头，却看见不远处的树上，景涧白衣而立，只是向来纤尘不染的袍角却浸染了血迹，我忽然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远远的看着我，嘴角扬起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后便消失在了翠绿之间，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之后两年，我和苏越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我没有等到梦寐以求的婚礼，反而听到了苏越求娶云霞宫少宫主的消息，我这才恍然发现，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白日做梦。

　　一日傍晚，天边云霞如火如荼，燃烧得热烈。我拿着酒壶去找了苏越，他要娶别人了，他就不再是我要等的那个良人。我想跟他做一个了断，然后天地广阔，重新寻一个爱我的人。

　　但苏越看着我递来的酒，却拼命解释，他娶云霞宫宫主只是迫不得已，苏祁整装待发，意欲重新夺回天下堡，他必须要在最快时间内坐稳天下堡堡主的位置。

　　但我并不想再理会那些纷争，我所想的，只是和我爱的人做一个了断。

　　看见我的坚持，苏越的脸开始变得扭曲，他说我是一个异类。

　　原来，即使我从来没有使用过妖力，没有暴露过我的身份，光是一夜攻破天下堡，就足以让他们将我视作异类。

　　最后，我被各种武器贯穿了身体，剩下一口气扔在了无人问津的乱葬岗。

　　苏越说得对，他放了我一条生路，只不过那条生路是自生自灭。

　　我想起了一切，自然也明白，自始至终，不管是苏越还是苏祁，他们都未曾认真爱过我。

　　我笑了，语气里满是悲凉，这悲凉被越放越大，清晰了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卿卿！”

　　苏祁冲过来握住了我的手，只是那双一贯温暖的手，此刻却是刺骨的冷。

　　“我会娶你，我真的会娶你！”

　　我仰起头，眼角泪珠滑落，一切都晚了，妖力在手中凝结，发出幽幽的绿光，随着我的眸子也变成森然的绿色，苏祁终究是放开我的手，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

　　在这世间，哪有什么一往情深，什么至死不渝。饶是我愿意为他们倾尽一切，也抵不过妖的身份来的让人害怕。

　　想到此，手中的绿光慢慢消散，随后，周围人一拥而上，各样武器没入身体，血在地上绽放成花朵。

　　最后的最后，我闭上眼的一瞬间，一抹洁白的身影占据了我所有的目光……

　　这次还是景涧救了我，他抱着已然被扎成刺猬的我回了他住的山谷，那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在那里，没有人知道我是妖，也没有勾心斗角和相互利用，有的，只是我和景涧。

　　他给我上了厚厚一层药，然后把我裹成了木乃伊，上哪儿都把我搬过去。

　　由于我浑身动弹不得，所以景涧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照顾我的重担，也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像景涧这样视洁净如生命的男子，有朝一日，居然也能忍受我把药汁撒的到处都是。

　　自从有了景涧，我再无一日觉得孤单，只觉得生活如此纯粹而又充实。

　　五个月后，我恢复如初，又是在一处屋顶上，月光如水，温柔盈满四野。

　　我拿着酒壶灌了一大口，“庆祝我叶寒，凤凰涅槃，重获新生！”景涧微微一笑，同样举起酒杯，遥遥对月，“庆祝我景涧……历经磨难，终于重获自由。”

　　我撇了撇嘴，有些不乐意，“难不成照顾我还委屈你了不成？”景涧哈哈大笑，笑容在月光下是那么清晰而又纯粹。我呆呆的看着，恍然发觉，我一直奔波寻找的，竟然一直在我身边。

　　景涧注意到我的目光，转过头来，却正好和我的目光撞在一起，我鼓起勇气道，“景涧，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吗？”

　　景涧愣了愣，目光变得柔和，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傻瓜，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自此，一只妖终于找到了愿意一直陪伴她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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