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门子：再狡猾的狐狸也难逃宿命

　　文/王崇菊

　　【作者简介】王崇菊，一名乡村语文老师，喜欢读书，喜欢写写，喜欢将日子记录，喜欢把每一个值得铭记。工作之余，将散乱的思想整理成文。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作为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红楼梦》，里面的人物各样各色，都有各自举足轻重的作用。人们通常关注与贾宝玉息息相关的人，因为那些似乎代表了贾家的命运，代表整个社会的主流，其实不然，有些小人物，他的价值和影响一样深远，一样给人深思，一样叫人唏嘘叹惋，一样反映了社会以及时代的特点。

　　（一）何为门子？

　　《葫芦僧判葫芦案》这个情节就有一位有个色，形象鲜明的小人物，他就是贾雨村贾老爷身边的门子。

　　何为门子？

　　“门子”指的是古代在官署中侍候官员的差役。赵翼在《郂余丛考》中介绍门子说：“今世所谓门子，乃牙（衙）署中侍茶捧衣之贱役也。”从中可见，门子地位不高，他并不是专门为官员出谋划策的师爷，而仅仅是一个办事的差役。

　　正是这个门子，改写了英莲命运，让一位善良柔弱的女子在道德和法律中走进魔窟，无法幸福度过自己的余生。

　　英莲是谁？甄士隐的女儿，那个曾经资助自己，并推荐自己的恩人之家。原是富贵之家，遭到人贩子拐卖，被薛宝钗的哥哥，混世魔王薛蟠相中，要纳为妻妾。由此引起一场争端，原来相约终身的好小伙子被薛蟠手下打死，天理，公理，明明白白。

　　（二）门子居然能阻止贾雨村正秉公办案？

　　刚刚入职的贾雨村正要秉公办事，做包青天似的人，这个门子却阻拦，并说出一番令贾雨村汗颜的话。

　　门子第一句话是：“老爷一向加官进禄，八九年来就忘了我了？”这句话叫人惊心，只是小小差役，不想尽千方百计讨好上司，说这话，好像两个人之前多大的交情，语气中透着轻视，还冷笑一声。

　　在自己上司面前，用那样语气，那样神情，本身就是犯忌，还一点不自知，一步步按照自己设计的思路来，全不顾及上司的心思和颜面。

　　门子又说：“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把出身之地竟忘了，不记当年葫芦庙里之事？”这话一出，贾雨村心里有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人常说：“苟富贵，勿相忘。”那都是没有发迹时，当人模六样风生水起时，大多都特别讨厌曾经知根知底的人，特别那些尴尬心酸尊严失去的往事。

　　（贾雨村和门子）门子本来是胡芦庙一小沙弥，当时毫不起眼，在庙中也可能为生活所迫，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否则小小年纪，父母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在庙里当小沙弥呢？从小耳濡目染社会风气，人情来往，小小门子，精通人情世故，用什么方法从小沙弥一跃而成为应天府的门子，不得而知。但对人情往来的把我绝对有一手，护官符随身带着便是明证。

　　贾雨村心中翻江倒海，究竟是老江湖，老狐狸，迅速调整好，恢复常态，镇定自若地问：”为什么不让发签？“

　　门子说：“老爷既荣任到这一省，难道就没抄一张本省‘护官符’来不成？”

　　既有反问，诘责，不屑，还有轻蔑，冷笑，暗自得意。

　　（新旧版香菱）贾雨村听了，心中寒意颤颤。一方面在于一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一家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不救，愧对良心，救了，前途可能不保。心思百转千回，计谋已经在心中了。可是门子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接着说：“这还了得！连这个不知，怎能作得长远！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所以绰号叫作‘护官符’。”然后，火急火燎给贾雨村出谋划策，指明道路。

　　作为手下，可以有才能，不能故意用才能欺压主子；可以给主子指点迷津，不能把自己的判断当作决断要主子采用；可以八面玲珑伶牙俐齿，不能把所有话都说了，让主子无话可说陷入难堪；可以畅所欲言表达意见，不能不知轻重说话不避讳。

　　（三）门子的套路

　　门子这样的人，不足为奇，古代现代处处可遇见。他聪明的以为凭借自己的小滑头换来时机的益处好处。护官符在他身上时时刻刻带着，连贾雨村入仕的来龙去脉都一清二楚，官与官之间，案件与案件之间，他都了如指掌。“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有干大事的眼光和谋略，懂得虚以委蛇，趋炎附势，变化多端。所以，即便不是贾雨村来应天府，门子照旧会给新任府台上一番护官符的课。

　　如果照门子的套路，他应该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再过几年，甚至超越贾雨村，当上更高的官。实际呢？那个官员喜欢身边放着个定时炸弹，对领导的动向清清楚楚，还想让领导对他言听计从。孙悟空为什么没有沙僧和猪八戒受唐僧优待？就在孙悟空太聪明，什么事情都难逃悟空的眼睛，爱出风头，爱管师傅的闲事，又不服管教，因此，几次三番被唐僧赶回花果山。门子也是：“后来到底寻了个不是，远远的充发了他才罢。”

　　说门子聪明，的确聪明，察言观色，见机行事的能耐不小，不过，真有点聪明过头，聪明反被聪明误。有点像三国时的杨修，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愿说，杨修自作聪明，反误了自己的性命。

　　对于曾经的自己，贾雨村是不愿意回顾的。那时自己落魄不堪，甚至连性命难保，尊严何在。倘若没有甄士隐好心相助，他的功名利禄都是虚无。心里尽管感激甄士隐危难时雪中送炭，但不及现如今贾府势大雄赳赳傲然屹立，有利于自己官位上升更叫自己心驰神往。

　　好不容易换来的荣华富贵，怎可能因自己一时闪念化为乌有。权衡之下，早在心中有了决断，而门子还自作聪明，一步步教给贾雨村如何处理？领导的心难测，记得不要把领导当棋子，摆设，当自己垫脚石。

　　（四）门子的下场

　　门子知道太多，有时，知道多了是好事，很多时候，知道多了是灾难。《水浒传》高俅发迹之前是流氓，他的流氓兄弟，没有跟他过上荣华富贵，被他残忍害死。历史上，这样的事例比比皆是。由此，门子的聪明就不聪明了。聪明之人，就该在此事之后，远离，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天来祸情可原，自作孽不可活。

　　新版《红楼梦》电视剧设置不同的结局。门子当了官，贾雨村反而成为阶下囚，世事无常，旦夕之间。剧情最后，茫茫大雪中，宝玉见到戴枷的贾雨村，坐轿的就是门子。这恰好验证了开头甄士隐解的《好了歌》“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祸福不可预知，翻云覆手，人生使人嗟叹。

　　一个小人物命运的沉浮，是人生，人性，社会的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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