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聊斋之朱尔旦为妻换头看百味人生：当慧心败给欲望时，百味皆苦

　　无意再看05版《新聊斋志异》的时候，《陆判》这个小故事中朱尔旦的遭遇让我深有感触。原本痴傻的朱尔旦几乎被所有人看不起，但是却被妻子父亲真心呵护着，这个时候的朱尔旦虽傻，可生活很甜。后来的朱尔旦拥有了一颗慧心，他虽然被外人钦羡，但是他却与娘子离心，与父亲反目，此时的朱尔旦虽然聪明，但是生活很苦。

　　很多人将朱尔旦的苦归结到朱尔旦那颗慧心上，认为是智慧激发了他的贪欲，让他本来甜蜜的生活变得比莲子还要苦。但是，我却觉得，让朱尔旦体味这人生之苦的，并不是智慧，而是他那被欲望奴役的智慧。

　　一、聊斋志异之陆判：为妻子换头的朱尔旦

　　看过2005年版《新聊斋志异》的朋友应该会对电视剧开头的《陆判》这个故事印象深刻吧。故事中，陆判和司徒判官打赌。陆判认为，一个痴傻的人拥有了慧心以后会利国利民，成为一个大好人。而司徒判官则认为，人性本恶，当痴傻的人拥有智慧，就会被名利蒙了心智，变成恶人。

　　二人为了让赌局得出结果，便以有些痴傻的朱尔旦为实验对象。

　　故事中，朱尔旦获得了陆判给的慧心以后，他的人生开始大变。他不再如从前那般痴傻，甚至还有些许风度翩翩的样子，这让他的妻子和父亲兴奋不已。

　　按理来说，拥有一颗慧心是好事，陆判也认为自己给朱尔旦换上慧心以后，他一定能向善，他的人生一定会过得很甜。可是，陆判算准了开头，没算准结尾。

　　陆判不问自取从已死的秀才身上取走了慧心给朱尔旦换上，害得之前与秀才有过节且家道中落的白杨被人冤枉说他杀了秀才，以至于他蒙冤入狱。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陆判让已经变得聪明的朱尔旦去为白杨伸冤，朱尔旦在替白杨伸冤的时候撞见了探望白杨的美女曼儿。朱尔旦便在那时打起了白杨未婚妻曼儿的主意，朱尔旦凭借着自己的那颗慧心很快为白杨脱了罪。曼儿和白杨是情侣，自然得感谢朱尔旦，一来二去，朱尔旦对曼儿的美貌更加痴迷，于是，朱尔旦开始嫌弃家里做臭豆腐的妻子俗不可耐。

　　后来，白杨因为家道中落，曼儿的父母不看好他，一心想拆散他和曼儿，并且喝令曼儿与白杨退婚。曼儿不愿意，便约白杨在城外商量应对父母的法子，结果却被坏人盯上。宁死不屈的曼儿死在了坏人的手上，而这一切都被尾随的朱尔旦看到了。

　　朱尔旦发现心上人曼儿受辱，第一件反应不是去救她，而是跑回会去找陆判帮忙。等到陆判赶到的时候，曼儿已经凉了。后来，朱尔旦便央求陆判将曼儿的头颅移到自己娘子脖子上，陆判捱不住朱尔旦的软磨硬泡，便答应了。

　　自己变聪明了，娘子变漂亮了，朱尔旦一度认为自己的日子过得很甜。他开始疯狂追求名利，从一开始为有冤情的百姓有偿打官司，到最后，他居然为了几箱黄金，帮助弑父夺财的人打赢了官司，这让他的父亲不齿。

　　面对善良的妻子父亲质疑，朱尔旦没有一丝悔意，认为这一切都是合理的，是靠自己才智得来的。他驳斥父亲和妻子，若不是他变得聪明，他们哪里来的好生活，这让他的父亲与妻子伤透了心。

　　后来陆判换头的事情东窗事发，陆判受到了惩罚，朱尔旦娘子的头也换了回来。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可以老天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朱尔旦的娘子在生产的时候出现难产，面临保大保小的抉择之时，朱尔旦选择了保小。但是让朱尔旦想不到的是，他的儿子是陆判转世，这也是元武大帝对他以及陆判的惩罚。

　　陆判转世对朱尔旦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真心实意对他好的妻子死去了，朱尔旦的儿子长大以后变成了一个烂赌的人，朱尔旦纵使有一颗慧心，也耐不住儿子的豪赌。年过花甲的他只能拖着衰老的身躯在集市上卖他当年最讨厌的臭豆腐。

　　故事的结尾颇有些讽刺。年逾花甲的朱尔旦颤巍巍地叫卖着臭豆腐，一边叫卖，一边发愁，喃喃道：“今天怎么没有人来买我的臭豆腐呀。”话还没说完，他的儿子便过来对他一顿好打，拿走了他身上最后一两银子接着去赌。

　　这时的朱尔旦，纵使有一颗慧心，但是却没了全心对他好的媳妇，父亲也早已死去，所有关心他的人都走了，还多了一个烂赌的儿子，想必他心中一定是苦透了。

　　二、朱尔旦的甜与苦：将甜变成苦的，不是智，而是欲

　　《聊斋志异》中《陆判》这个故事有很强的讽刺意味，也难怪这本书在古代曾一度成为禁书，这不就是在讽刺一个纯洁的人因为后天教化获得了才智变得邪恶吗。故事中明着在讲陆判和司徒判官的打赌，实则是在讽刺古代封建社会中追名逐利之“儒者”的假仁假义。

　　拥有才智是好事，但是有的人才智多了，便开始区分好坏，区分好坏，便有了高低之分。为了获得更好的，利益权衡，名利争斗便接踵而来。朱尔旦在名利争斗中渐渐丧失自己，于是，明明身处人间的他，却早已活着下了地狱。

　　就如他妻子对他说的：“你不是我相公，我的相公已经死了。”

　　我想，朱尔旦身上的巨大反差，不在前面的痴傻与后面的精明之对比，而在于之前的善与后面的恶。

　　智慧，并不是善的象征，名利也不是甜的源头。

　　生活的苦与甜，常常在于人对甜的定义。

　　朱尔旦心智痴傻时，他每天都乐呵呵的。他对甜的定义，应当就是身体棒棒，家人无忧了。那时的他，天天对着卖臭豆腐的老婆，他也没有一丝嫌弃，对于自己不修边幅做得一手好臭豆腐的娘子，虽然比较反感臭豆腐的臭味，但是他对娘子还是十分依赖的，一旦有人欺负他，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娘子。

　　小两口虽然吵吵闹闹，但是一家人也其乐融融。

　　那个时候的朱尔旦，不富裕，没才智，老婆不漂亮还时常会放臭屁，父亲虽然读了些书，也相对平庸。但是朱尔旦脸上的笑容和心中的甜并不是装出来的。

　　即使他那样愚笨，他的父亲从未放弃过他，他的娘子更是坚信他的相公肯定能考取功名，天天炖猪心汤给他喝。猪心汤味道虽然不好，朱尔旦虽然也抗拒，但是每次都会听娘子的话喝下去。

　　猪心汤的味道可能有些怪，但是朱尔旦的心里，一定是甜的。

　　后来，朱尔旦获得了慧心，即使娘子换了容貌，娘子用来养家的臭豆腐依旧成了他再也无法忍受的东西。因为臭豆腐象征着他以前的贫穷与痴傻，还有他娘子的“不修边幅”。这个时候朱尔旦对甜的定义，恐怕就是心中浮动的耳目声色之欲了吧。

　　他开始收钱打官司，依靠自己的才智小赚了一笔。在众人钦羡的眼光中，他心神浮动，他想要更多，也想要美女曼儿。

　　他不再喝娘子爱心满满的猪心汤，十分厌恶曾经养活一家人的臭豆腐。他开始嫌弃自己的娘子，嫌弃这个家。

　　从那个时候起，朱尔旦的脸上再也没有当年痴傻之时那般出自真心的笑容了。有的只有算计得逞的狡黠之笑，让人不寒而栗。这个时候的朱尔旦欲望浮动，心神难安，真的难以看出他的生活哪里“甜”了。

　　后来，朱尔旦色欲攻心，让陆判给自己妻子换了头，并欺骗妻子是观音给她换的头。谎言被戳破以后，朱尔旦变得越来越坏，他不顾是非伦常，为了金钱帮恶人打官司，他似乎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出卖所有人。他威胁自己的娘子，辱骂自己的父亲。原本欢声笑语的家庭，争吵不断。痛苦，煎熬，在朱尔旦以及朱尔旦的娘子、父亲心中萦绕。

　　这样的日子，甜吗？

　　纵观朱尔旦的经历，他的生活变化由苦变甜，是因为有了慧心。可能有人觉得，是慧心让朱尔旦变成这样的。在我看来，不是，慧心只是充分条件，并不是毁了朱尔旦甜日子的罪魁祸首。毁掉朱尔旦幸福生活的，让他的人生由甜转苦的，是朱尔旦的欲。

　　智慧、知识本没有好坏，坏就坏在人的欲。智慧让人得到了获得名利的资本，名利激发人之欲，有的人可以压制住欲望，保全本心不被吞噬，有的人却不能。

　　三、当慧心被欲望奴役时，百味皆苦

　　其实，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智慧、知识这些东西，客观上看，它们只是一个一个印刷在纸上的文字。如何去理解它们，如何去运用它们，在我们人。

　　不同的文字按照不同的组合会形成不同的知识。将知识看成文字的时候，没有生命的文字怎么去站立场?这些文字，对我们来说，想烧毁便烧毁罢了，文字也不能从纸张中跳出来和我们打一架。有立场的是学习知识践行知识的人，文字不会和我们打架，把知识变成教条的人会。

　　慧心本无善恶好坏之分，将之分别的，是人内心的欲。

　　“倘若慧心被欲望奴役，让人陷入名利争斗的泥潭，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这颗慧心，痴傻一生也当‘甜’得逍遥。”这大概是古人面对贪欲中的恶最无奈的说辞了。

　　但是，我们不能这般悲观，至少我们知道“慧心被欲望奴役时将百味皆苦”这个道理。我们没有古人所求的那种天生“痴傻”的“福气”，但是却有古人留下来的“大智若愚”之慧。这里的“愚”是为了“甜”。要活出这样大智的“愚”靠的绝不是“一无所知的庸与痴傻”，某种程度来说，靠的是对名利的“迟钝”，是对物欲贪念的“无动于衷”。

　　聊斋志异中讲述的朱尔旦这个故事，可能从表面看更像是在批判多智则民乱的现象。颜小二却觉得，除此之外，作者可能也想告诉我们，霍乱人心，让人生之甜变成人生之苦的东西，正是人心内在浮动的贪婪之“欲”。

　　当智慧遇上名利且被名利所奴役的时候，这样的智就容易变成催化“苦”的催化剂。

　　当慧心败给欲望的时候，人生百味尽如一味，这一味便是苦了，充满贪欲的人生，即使足智多谋，也只得百味皆苦之哀罢了。

　　文中故事素材和部分图片来自电视剧2005年版《新聊斋志异》。

　　本文由颜小二述哲文原创。

　　我是颜小二，带你用不一样的视角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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