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王大菊的“后妈”和亲妈

　　

　　大学马上毕业，寝室几个姐妹都直接喝喷了。大姐王春妮喝成烂泥，直接吐出来一整块锅包肉，吐到了二姐钱金花的脖子上了。

　　二姐钱金花满脸涨红，已经不省人事，感觉脖子上有个肉肉，拿起来直接吞了：谁呀，我都吃饱了，谁还给我夹一块肉！这肉怎么还酸了！

　　三姐刘彩霞蹲在宿舍的墙角，肠子都快吐出来了，拿着自己喜欢的金庸小说接着：可惜了，这要是在大三饿肚皮的时候，这樱桃肉，咱打死也不舍得吐出来！

　　老四和小六子已经喝成干尸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宿舍里只有老五王大菊很清醒，坐在床边上，瞅着手里的存款单直发呆。

　　

　　宿舍姐妹之所以喝得烂醉如泥，是因为，没毕业她们工作都找好了，甚至，像二姐钱金花家庭条件好一点的，还在哈尔滨贷款买了房子。

　　只有王大菊自己还前途迷茫。自己当年最烦的一个人，刚刚来看自己，刚刚走。

　　王大菊是个单身家庭，刚刚出生，爸爸出了一场车祸，妈妈就单飞了，另行组建了一个家庭。自己上初中的时候，爸爸就和自己单身班主任魏淑芬结婚了。

　　虽然魏淑芬对自己还不错，想吃饺子，后妈魏淑芬不敢做包子。在家里，可谓自己就是个宠儿，可王大菊从来没有正眼看一过魏淑芬一眼。

　　在她心里，她始终认为亲妈虽然人品上有瑕疵，毕竟是亲妈，这个魏淑芬永远无法和自己的亲妈相比。无论是从长相，挣钱方面，魏淑芬都和做生意的亲妈无法相提并论。

　　高考前，自己亲妈和爸爸复婚了，把后妈魏淑芬给赶出了家门。那时候，后妈魏淑芬还没有和爸爸正式领结婚证。

　　

　　王大菊虽然对魏淑芬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憎恨。毕竟，后妈这些年为自己付出了很多。

　　魏淑芬当年被亲妈赶出家门的时候，送给了王大菊一个大狗熊抱枕，说要是想她，就可以抱着狗熊。魏淑芬走出家庭以后，王大菊根本没有再碰一下大狗熊。

　　这次，王大菊感觉不一样。马上毕业了，虽然亲妈给自己打电话，说将来处个对象，妈妈在哈尔滨给你买个楼！

　　后妈知道自己快毕业了，而且自己假期准备留在哈尔滨打工，后妈连夜坐火车，给自己送来了2000块钱。

　　虽然钱不多，也不少，魏淑芬一个月当老师也挣不了几个钱。

　　后妈还给自己带了自己爱吃的蒜茄子，还给自己织了一条毛裤。虽然用旧毛线织的，但非常的合身，最重要的是，后妈为了凸显自己的手艺，还在毛裤的膝盖上，缝了两个毛茸茸的小白兔。

　　

　　说真的，这么多年，王大菊貌似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人动过真感情。家里这么多年的变故，爸爸妈妈离婚又复婚，让她看到了人间的各种冷血和沧桑。

　　比如，妈妈离婚成家后，自己遭受亲戚的冷眼，比如妈妈复婚后，妈妈对后妈魏淑芬的态度，就像在驱赶一只流浪狗。

　　

　　刚才，她在寝室的窗户旁，看着后妈魏淑芬孤独一个人走的背影，才感觉到，仿佛自己这些年和这个女人瓜葛很多，或者说，后妈貌似是唯一惦记自己的那个人。

　　刚才，后妈站在寝室门口，王大菊并没有让后妈进来，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魏淑芬弄得进退两难，十分尴尬，是大姐王春妮给让进来的。

　　后妈魏淑芬穿着带补丁的呢子大衣，挎着一个布兜子，给王大菊把咸菜和毛裤放下：大菊，我和你说两句话，我就走。你也知道，我也成家了，我也有自己的孩子，我一个老师工资也不高，这些年也没攒下几个钱。

　　这点钱可能帮不到你什么，但你一个人留在哈尔滨打工，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我要是没孩子，我会给你多拿点！

　　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多注意，千万别着凉，别穿超短裤，容易得风湿病！我就和你说这么多，还有一点，就是走向社会也不要忘了学习。

　　大菊，我作为你的……，现在虽然咱俩什么关系也没有了，我还是想，你能留在哈尔滨，留在大城市，听我的，回去没什么发展，不是我自私，不是说家乡不好，目前的氛围你自己最清楚，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靠自己打拼。

　　这世界上，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大姐王春妮酒醒了，看见王大菊一个人含着眼泪，坐在床上发呆：刚才喝多了，老五啊！刚才你后妈拿的蒜茄子真的不错，就是咸了点。说实话，你这个后妈人真的不错！大菊，你大姐我生下来就没叫过妈妈，真的，有个妈妈真的挺好，我感觉，这个后妈比亲妈……

　　二姐钱金花从床铺上爬起来：老五啊，二姐也说你两句，你也不对劲啊！人家大老远来看你，你怎么也得去送送人家！再说，2000块钱也不少，人家一个月挣多少钱，人家还有自己的家庭！

　　三姐刘彩霞堆在墙角睡醒了，两腿直发麻：大菊啊！人不能丧良心！我亲妈都没说给我织条毛裤！我的毛裤都该进博物馆了！

　　都别说了！王大菊撕扯着嗓子，喷溅着眼泪，哗哗流。

　　大姐王春妮赶紧上去把大菊搂在自己的怀里：老五啊，想哭就哭吧！谁让你家里那么复杂！

　　王大菊扑在大姐的怀里，丝毫不顾及大姐衣服上还摊着锅包肉的汁液：人家谁说不想她了！

　　我爸爸那时候瘫痪在床，是我后妈一个人端屎端尿伺候，我奶奶走时，是我后妈给发的丧！我半夜感冒，是我后妈背着我去医院。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才发现，我后妈坐在我床边睡了一宿。我能不惦记她吗！可是我总是……

　　大菊！这就对了！咱们去火车站送送人家，人家虽然和你没啥关系了，大老远的来看你。

　　

　　半夜火车站，几乎没几个人，魏淑芬坐在一个角落里，孤独地抖着脚。

　　几个姐妹远远地看着，大菊一个人走向前去，仿佛和对方说了什么。魏淑芬抚摸着王大菊的头发，说了一句话，王大菊突然失控，扑在后妈的怀里，哭得瑟瑟发抖。

　　空旷的火车站候车大厅的上空，飘着王大菊撕心裂肺的哭吼声。

　　晚上，寝室静悄悄。二姐钱金花终于开口了：大菊啊，刚才你后妈给你说了啥，你哭得嗷嗷的！

　　半天，王大菊才张口：我和她说，等我在哈尔滨挣钱了，大姑娘养你的老！

　　我后妈说：傻孩子！还指望你！到时候你结婚，我给你拿3万块钱，你在你家给我留一张床就行了。我想你的时候，我来偶尔住一宿。

　　这句话，让王大菊真的控制不住了。

　　因为，王大菊她亲妈曾经打电话和她说，等结婚，妈妈给你拿30万块，在哈尔滨给你买个小楼。你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就行，我和你爸爸不去住。

　　王大菊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对亲妈的关爱，感觉就是一些客套话。自己麻木了，没感觉。后妈魏淑芬虽然这几年活得比较凉薄，但，后妈的那句话，真的让自己有了家一样的感觉。

　　王大菊搂着床上的那个守候自己多年的大狗熊，被窝里哭得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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