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小楷｜美到极致的《灵飞经》

　　（《灵飞经》43行墨迹本）

　　宋玉《登徒子好色赋》里描绘东家之子有这样的话：

　　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这东家之子，美得恰到好处，又到了极致。小楷书法，美到极致，又恰到好处，能“惑阳城，迷下蔡”者，只有《灵飞经》。

　　（《灵飞经》渤海本）

　　灵飞经是道教经名，主要阐述存思之法。今道藏有《上清琼宫灵飞六甲左右上符》，一卷。《汉武内传》谓此经用于请命延算、长生久视、驱策众灵、役使鬼神。《灵飞经》是唐代著名小楷之一，无名款。元袁桷，明董其昌皆以为唐钟绍京书，但启功先生认为只是无名经生所书。钟绍京，字可大，虔州赣人。官至中书令，越国公。书学二王、褚、薛，在当时是享有盛名的书家，时号“小钟”，也是收藏家，个人收藏名家真迹数百卷。《灵飞经》笔势圆劲，字体精妙。后人初习小楷多以此为范本。

　　（《灵飞经》滋蕙堂本）

　　《灵飞经》传世刻本不少，其中以《渤海藏真本》《滋蕙堂本》为最精。《灵飞经》太美了。那美，像美人翩翩起舞一样轻盈，像鲜花那样婀娜，那风致，足以让人陶醉，让人联想，给人无限回味。那书法，整篇欣赏，乍看行云流水，涓涓细流；再看婀娜多姿，柔美出于字里行间；细观骨力就在其中，含而不露。更有一点：《灵飞经》也是骨力十足，只是那骨力不似颜真卿柳公权，那是看似柔弱，实则强大的精神风韵。有了这样的骨力，那分间布白，那用笔，才活灵活现，才精美，才雅致。《灵飞经》的用笔，放得开，收得紧。放得开，舒展而又精神；收得紧，那就是骨力的显现和外露。风骨，颜真卿楷书表现为大气豪迈，苍劲质朴。柳公权楷书表现在斩钉截铁，赵孟楷书的骨力内涵在遒劲的用笔之中。灵飞经，骨力隐藏在风韵，在收放，在结体，在分间布白的严密和紧凑。这里，用笔哪怕一点点的轻率，结体哪怕一丁点儿错位，那都会破坏这婀娜多姿里的骨力支撑！事情到这份上，《灵飞经》的用笔结体，谋篇布局，哪一笔，哪一个字，哪一行都恰到好处，恰似东家之子！

　　（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作画，有说法，叫“计白当黑，密不透风，疏可走马”。这事情，《灵飞经》也有。作画的计白当黑，一般用于像水，像云，像天空那些特殊的表达。书法，做到这功夫，当然更困难，更需要功夫。《灵飞经》书法的一收一放，收，团团而紧；放，长画洒脱。团团而收，当然就有空白，长画奔放，当然衬托了收紧留下来的空间。一收一放，不仅是用笔的变化，更有空白处的空灵。空白，在这里有着艺术效果，带着无限灵气，这效果当然是计白当黑。当然，那团团而收，这里更见得密不透风，那留出来的空白，当然与疏可走马异曲同工。欣赏这样的书法，就像品味精美的上乘菜肴，虽然没有浓郁的香辣，却有着乍尝难以捉摸，细品却余香悠长美妙味觉。

　　还有，《灵飞经》的用笔结体乃至布局，功夫到了极致。那功夫,最值得欣赏玩味的是工整和端庄。那一笔一划，自然而妥帖，没有特别的倾斜和险峻；那分间布白，匀称而和谐，没有过分的夸张；那布局谋篇，有行无列，又错落而整齐。这些年，人们说书法，一说到平稳，很多人很不待见。其实，详细揣摩《灵飞经》，平稳端庄，就是用笔结体乃至布局谋篇的最大特征。当然，那平稳端庄，就寓含在秀丽婀娜里，平时很容易被人忽略。这更像美人，文静端庄，贤淑典雅，举止大方得体。周敦颐《爱莲说》写莲：“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灵飞经》美到了这地步，已经不是偷窥宋玉的东家之子，而是一个端庄大方文雅的大家闺秀。当然，欣赏书法到这地步，咱也难免好色的嫌疑。

　　举报/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