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7年不说话，过年，三姨给舅妈捎去一只大公鸡，舅妈泣不成声

　　舅妈和三姨的仇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有个跋扈的舅妈，自从进我家门，我家就乱了套。因为她的嚣张，直接压制住了我三姨的气焰。

　　记忆中，舅妈进我家之前，我三姨在家说了算。

　　那时候我家族人口特别多，二十几口人都住在姥姥家。一趟房。家里所有的物资和花销，都是三姨负责统筹规划，统一发放使用。

　　舅妈有文化，自从进了家门，我家就开始乱了套。

　　80年代的北大荒粗犷，颠簸。不缺跋扈的女人，我舅妈应该算一种。

　　可我舅妈和别的东北女人不一样，通常东北女人跋扈的都是没文化的那种。

　　舅妈不一样，舅妈有文化。

　　三姨说，越是有文化越可怕。

　　

　　听我讲这个故事，你把孩子抱住了，我带你回到80年代……

　　舅妈是最后一个进我家族的外姓女人。舅妈是村子里派来的小学老师。

　　进门的时候，舅妈就自己抱了一床红被子，往炕上一放：娘，我去上课了，我就缺一对枕巾，我要带一对带鸳鸯的。

　　姥姥是家里的主心骨，也是整个村子里的老祖（我们村子山东人多），没人不尊敬她。

　　我有五个舅妈，两个在山东。也就说，在东北，三个舅妈同时围着我姥姥转悠。后进门的这个是我三舅妈。

　　三舅妈给姥姥下的指示，足以让整个家族震惊。

　　因为，除了大舅妈之外，没人敢和姥姥这么说话，一般都是商量。

　　家里忽然多了这么跋扈的女人，家里人不知怎样提醒她……因为，她不知道家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娘！你把鸡窝里的鸡蛋给我煮几个，我带到学校去，今天我中午不回来了。

　　三姨横着眼睛，看新进门的媳妇足够妖道，没来几天，居然吩咐起人来了……

　　那时候，我们一个大家族，十几口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

　　大锅饭，条件有限，做饭放精盐，三姨都要大家精确到二分之一勺子，或者三分之一勺子。麦乳精只能冲水喝，不能干吃。

　　鸡窝里的鸡蛋只能我们小孩和姥姥吃，大人只能吃碎了的鸡蛋，或者和我们小孩子蹭着吃。

　　忽然，进来这么一个不知道深浅的家伙，三姨气不打一处来。

　　三舅妈叫赵月娥，进门没几天，开始不知死活，不停地开始加码：

　　以后，家里的小孩子，放学不准出去玩。要在家里劳动，把所有的家务干完了，然后写作业，写完作业去学校的操场上拔草！

　　姥姥家有舅舅的孩子，姨的孩子，包括我哥俩啊，大大小小，孩子一共七八个，都是姥姥的心头肉。

　　姥姥向来不说话，舅妈这个决定给姥姥惹急了：

　　月娥啊，你进门半个月了，我一直没说你，这么小的孩子，你弄到学校参加劳动……

　　舅妈没等到姥姥说完，然后就把脸贴到姥姥的脸上：娘你放心，我带着她们。

　　走呀，马上去学校干活！舅妈忽然黑下脸，给我们这帮孩子屁股上，一人踢一脚！

　　踢的姥姥直心疼。

　　

　　更过分地开始了。

　　舅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好多学生的脏衣服，坐在院子里，卡卡的洗衣服。

　　然后，三姨大吼：你这个幺蛾子，我忍你好久了，我新买的洗衣粉和姨子，咱娘都没舍得使，你竟然拿来给学校的孩子洗衣服！

　　舅妈不以为然地笑了：我开工资，还你就是了。

　　娘！你看看她！这还要怎么作妖，她来了以后，咱家精盐，咱家鸡蛋，咱家洗衣粉……

　　有她们这么过日子的吗！

　　姥姥皱着眉头：三猴子（三姨小名）你吼什么吗！幺蛾子（舅妈的昵称），你看看，你能不能省着点！

　　总之，舅妈来了以后，天天和三姨对着干。

　　家里不得安生，家里的物资越紧张，舅妈就越浪费。

　　舅妈忽然发工资了，然后肥皂，精盐，买回来一大堆，终于堵住了三姨的嘴。

　　家里紧张的气氛才暂时缓解下来。

　　

　　姥姥家有个物资仓库，就是院子里的仓房。

　　里面存放着家里人的口粮，大米白面，冬天会有猪肉，白菜土豆子，还有一些干活的农具。几乎，姥姥所有家当，都放在仓房里。

　　一天，三姨突然吼道，说仓房里少了一条猪肉！她昨天开工分，刚买的！

　　然后，三姨拽着三舅妈和姥姥评理：娘，一定是这个幺蛾子干的好事，不知道，她把猪肉倒腾哪里去了！

　　舅妈死活不承认！

　　要知道，那个年代少块肥皂，少个鸡蛋是小事，要是谁家仓房里少一块猪肉，那可了不得……

　　于是，没等姥姥发话，家里就迅速成立了以三姨为首的“”家庭物资监督和使用临时小组”。

　　该小组成员为：四舅妈，五舅妈，我三姨，和我妈……开始审查三舅妈！

　　成立这个小组的提议 ，还是三舅妈提的。

　　三舅妈怎么也没想到，三姨，四舅妈，五舅妈，这几个没文化的妇女，既然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三姨耸了耸棉裤腰，擤了一把清澈的大鼻涕，抬起脚来，抿在后鞋帮子：娘，你回避一下！（三姨知道姥姥向着三舅妈）

　　姥姥刚要说话，就被那两个舅妈强行抬到了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幺蛾子，你说，猪肉倒腾哪里去了，咱家就你最爱倒腾！

　　娘，我冤枉啊，家里用一块肥皂，我都和家里打招呼！

　　咱娘听不见，你少废话，今天必须交代，否则从你的伙食费里扣除。

　　当年，我家里的每个人都要上交伙食费。伙食费是由三姨保管，三姨有个小本本。

　　凭啥呀，我没偷！

　　正是这个偷字，将这个事情继续夸大化……

　　你没偷，你没偷！那会是谁！

　　三猴子，别吵吵了，不就一块猪肉吗！姥姥在院子里吼着：我吃了，还不行啊！

　　娘！猪肉肯定是让这个幺蛾子倒腾走了！娘，咱们下个月吃什么，我还要靠荤油呢！

　　三姨眼泪飞溅：不行，这个必须从伙食费中扣除，充公！

　　监督小组没等舅妈解释，就马上下了定论。从此三舅妈就被扣上了一个偷猪肉的名号。

　　三姨开始处处防着她。为此，三姨还特意给仓房换了一把锁头。那个年代没有监控，如果有监控，我坚信三姨会自己掏钱，安一个监控。

　　三姨看住了仓房，却忽略了鸡窝，看住了鸡窝，却忽略了锅台上的荤油罐子……

　　中秋前夕，家里鸡窝少了四个鸡蛋，锅台上的荤油罐子里少了一层荤油。

　　在三姨召开“家族物资监督和使用小组”之批斗大会之前，四舅妈和五舅妈抄着袖子：三姐，你再确认一下，不会是你记错了吧。

　　没错！我上班（三姨在村子麦台上班）之前，特意去鸡窝里数的。

　　那荤油你也……四舅妈持怀疑的态度，被三姨瞪了一眼：我过日子仔细，这还能有错！

　　没有和姥姥报备，会议就火速地召开了。因为姥姥去邻村给人家针灸去了，还没回来。

　　三舅妈坐在地上，接受几个舅妈，我三姨和我妈的批斗。通常这种会议，男人是不参加的，我们小孩在一旁看笑话。

　　三姐，我没……

　　闭嘴！前几次我没证据，这次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

　　你之前从家拿过鸡蛋给学校。

　　那我也是打了个招呼的。

　　打什么招呼，现在你可以不打招呼，直接偷啊！

　　我是咱家的一个成员，我为什么要偷，再说我是老师……

　　老师怎么的！三姨拍桌子，把舅妈的气质活活的碾压！从这个月伙食费扣除！

　　凭啥扣除！

　　凭啥！举手表决！三姨使眼色，四舅妈，五舅妈，我妈，犹犹豫豫地举起了手。

　　会议没给三舅妈反驳和解释的机会，就草草结束。

　　舅妈气得眼泪飞溅：你们还讲不讲理！

　　

　　之后，我就去镇子念书了，家里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我再回来的时候，舅妈已经搬到学校去住了，和三姨彻底划清了界限。舅妈说，怕家里再少啥……

　　好多年过去了，我就记得，舅妈和三姨好多年不说话。

　　直到姥姥去世好多年，都不说话。

　　姥姥去世后，姥姥的家产被平分了。据说舅妈和三姨争一个大木头箱子，两人红了眼。

　　姥姥的大木头箱子当年是存衣服的……

　　因为一个大木头箱子，两人从此就互相拉黑，不来往了。

　　导致我们晚辈拜年很尴尬。去舅妈家不提三姨，去三姨家不提三舅妈。

　　那天，去舅妈家拜年，舅妈给姥姥准备烧纸，边摆弄边和我们唠嗑，才揭开了几十年前的惊天秘密。

　　原来，当年家里丢失的猪肉，是姥姥给了邻居，还没有等和三姨报备，三姨的监督小组就给舅妈批斗了！

　　舅妈笑了：你姥姥后来给你三姨一顿骂！

　　后来去上坟，舅妈碰到了三姨。

　　舅妈哭嚎着：娘！我就喜欢你的木头箱子，她就不给俺……三姨听见就当没听见。

　　晚上回来，舅妈说，当年姥姥在村子里没少给村子人好东西。

　　当年，邻居拐刘家的孩子没娘，拐刘家特别困难。拐刘领着孩子来给姥姥拜年，姥姥看孩子穿的破烂，问孩子吃没吃饺子。

　　拐刘吞吞吐吐地说，吃了。

　　吃啥了！姥姥就去仓房里，给人家拿了一块猪肉。

　　拐刘死活不肯要。

　　姥姥还是给了人家，说给孩子包一顿饺子吧，孩子的娘刚没了，吃顿饺子，让孩子暖暖心。

　　还有，拐刘有个老娘，那时候要咽气了。

　　姥姥给人家送去了几个鸡蛋，给人家蒯一勺子荤油，告诉拐刘，给老太太炒个鸡蛋。让老太太……

　　

　　舅妈说，姥姥去世时，拐刘已经搬家好多年了。

　　那天，拐刘还是赶着牛车来了。拐刘到的时候，已经是黑天了，拐刘给姥姥拿的煎饼，说老太太最爱吃煎饼。

　　然后，拐刘一个人蹲在门口的大石头上抹眼泪。拐刘说，姥姥平时就愿意坐他家门口的这个大石头。

　　

　　给三姨拜年，三姨给我们煮饺子，三姨问我们去舅妈家吃啥好吃的了。

　　我们说舅妈给吃……

　　三姨紧着鼻子：她那个幺蛾子！

　　三姨说，她其实挺嫉妒舅妈的：我结婚的时候，你姥姥都没舍得给我买枕巾，她一个儿媳妇，你姥姥居然答应给她买一对新枕巾！

　　还要带鸳鸯的！你姥姥就是向着她。不过，该说不说，你舅妈是孝敬。

　　我那时候去外面打工，你姥姥病在炕上，你舅妈当老师，有寒暑假啊，都是你舅妈接屎接尿，伺候的。

　　给你姥姥擦身子，那真是和亲姑娘一样。

　　她就是有点跋扈，和俺争一个木头箱子，这箱子可是你姥姥留下的。我能给她？

　　再后来，去给舅妈拜年，忽然在舅妈家发现了那个箱子。

　　舅妈说，那天三姨搬家（三姨平房搬到楼上），说家里没地方放，你要是喜欢，就搬过去。

　　舅妈眼泪霹雳啦：你三姨哪里是没地方啊，你三姨其实惦记我，让我留个念想！

　　一次过年，三姨给我们拿一只大公鸡，说给你舅妈送去。别人给的，这个公鸡也不怎么好。

　　舅妈收到大公鸡时，眼泪飞溅。舅妈说，她亲眼看见，年前，三姨去市场上和卖鸡的人商量，要人家给她留一只最肥的。

　　舅妈说，你三姨这辈子就是硬在嘴上，她其实最疼我。

　　舅妈说，当年我结婚，管你姥姥要一对枕巾。你姥姥要三姨去镇子买，一定要鸳鸯的，是你三姨花自己的工分买的。

　　你三姨曾经和村里人说：俺这个弟媳妇还行，没白瞎我那对枕巾。

　　后来，我们去三姨家求证。三姨横着眼睛说：她想得美，俺可从来没说过！

　　后来，三姨家妹妹结婚，三姨喝了点啤酒。

　　三姨说，你舅妈其实性格和你姥姥很像，好东西就想着给别人，自己不舍得吃一口。

　　当年咱家好东西，她没少往学校划拉，给那些家里吃不上的孩子，尤其是煮鸡蛋。

　　村里的人都和我学了，她以为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用哪一句话形容，舅妈和三姨的关系。

　　我就知道，我们给舅妈送去大公鸡的时候，舅妈给我们煮饺子。

　　舅妈说当年，她生气搬到学校去住，三姨后面去外地打工了，姥姥给舅妈送去一个鹅毛褥子。

　　姥姥说，三姨放假回来，一天啥也没干，用鹅毛给舅妈做的一个鹅毛褥子。

　　三姨一边絮鹅毛褥子，一边说，那个妖道住学校潮湿，别让她受了凉，将来她再赖上我。

　　最后和大家分享一个秘密：

　　后来，我在镇子里读中学，舅妈去看我，把鹅毛褥子送给了我。

　　舅妈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然后拷问我，说知道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我说知道。

　　舅妈说，你哪里做错了。

　　我说，我开会的时候举了手。

　　没错，当年三姨开批斗大会的时候，我也举了手。哈哈。

　　为此，舅妈那时候“报复”我好几年，那时候她教我语文。

　　一到我默写不上来，我就她罚站。

　　她问我，到底和谁一伙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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