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职学校数量十年间大减，但“这不是坏事”

　　2021年，中职学校数量较2020年减少了2602所，数据变化幅度存在明显异常。对此，教育部官网的注释显示，2021年、2022年的中职院校统计数据不包括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管理的技工学校。

　　安徽省的中职学校数量减幅最大，十年间减少了216所，降幅约为44%。河南省次之，减幅达到198所。

　　“这并不是坏事，就是要让办学质量差、招生少的学校被撤并，才能提升中职院校的办学质量和吸引力。”

　　一组关于中职教育的数据，一度引发关注。

　　有媒体报道称，过去十年内，中职学校数量累计减少3039所。南方周末记者结合教育部、人社部网站数据发现，2013年至2022年，中职学校数量持续减少，累计减少2911所。

　　根据两部委网站数据，2022年，中国中等职业学校的数量为9752所，不到1990年代高峰期的一半。

　　南方周末记者梳理发现，国家对职业教育政策的调整是中职学校数量减少的主要原因。此外中职学校发展过程中遇到的现实困境，也是各地主动撤并、调减学校的原因之一。不过近年来，随着职业教育布局的变化，中职学校也迎来了升学率大幅提高等新变化。

　　公开信息显示，结合学者预测，未来几年，中职学校规模的逐步减少、撤并优化仍将是一种趋势。

　　安徽省减幅最大

　　一个容易混淆的概念是，在中国，中等职业教育分为四类，包括普通中专、职业高中、成人中专和技工学校。按照职业教育法和国务院现行的“三定”（职能配置、内设机构和人员编制）方案，职业高中、普通中专和成人中专归教育部门管理，技工学校归人社部门管理。

　　需要指出的是，普通中专、职业高中、成人中专和技工学校毕业后的学历均为中等教育学历。

　　教育部网站数据显示，2013年，全国中职学校数量为1.23万所，到2022年，这一数字降低至7201所，这十年间中职学校数量总体减少了5100所。

　　而仔细观察教育部网站的逐年数据会发现，2013年至2020年，中职学校数量每年减少的数量为151所至676所之间。2021年，中职学校数量较2020年减少了2602所，数据变化幅度存在明显异常。

　　对此，教育部官网的注释显示，2021年、2022年的中职院校统计数据不包括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管理的技工学校。

　　南方周末记者查阅人社部官网则发现，将2021、2022两个年份数据统计在内，技工学校则分别增加69和59所。结合2013年至2022年历年相较上年减少数量，数据显示，2013年至2022年，十年间全国中职学校总计减少2911所。

　　不过，南方周末记者查询全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教育部门、统计部门于2012年至2022年发布的官方数据，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在数据采集方面是否计入技工学校，标准并不统一。

　　但从总体情况看，在全国范围内，除西藏自治区中职院校数量在原有基础上略有增长（增加7所）以外，其余诸省（自治区、直辖市）均为下降态势。安徽省的中职学校数量减幅最大，十年间减少了216所，降幅约为44%。河南省次之，减幅达到198所。

　　十年间数量减少超100所的省份有10个，除黑龙江、山东、广东、浙江外，其余均在中西部地区。

　　相较而言，青海、宁夏等地由于原先中职院校建设数量不足等因素，十年间的降幅均为个位数，变化幅度不显著。

　　政策调整是主因

　　中职学校曾在中国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扮演过重要角色，其数量在1980年代末迎来爆发性增长，从1978年的2760所增长至1990年的两万余所，扩增近八倍。

　　但到了20世纪末，随着产业结构调整、就业环境趋紧，高校扩招等多重因素的叠加作用，中职教育因难以适应市场与用人单位需要，发展渐显颓势。

　　官方数据显示，从1999年至今，中职学校的数量逐年走低，仅在2004-2008年间有小幅增加。

　　就在这期间的2007年，教育部发布《关于进一步做好高等学校各类招生管理工作的通知》，规定高校对口招收中职毕业生计划不超过当年应届中职毕业生的5%。这一比例限定，实际上明确了中职教育的就业导向。

　　中职学校数量的减少，主要原因也是国家政策的调整。

　　2014年和2019年，国务院分别出台了《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下称“《决定》”）和《关于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的通知》，提出“鼓励优质学校通过兼并、托管、合作办学等形式，整合办学资源，优化中等职业教育布局结构”。

　　《决定》出台后，北京市教委就公布了北京市相应的实施意见，要求将全市中等职业学校由116所调整到60所左右，减少近一半。

　　河南于2015年启动优化中职学校布局工作，采取撤销、合并、划转等形式，整合一批“弱、小、散”学校。江西也于2015年出台中职教育新政，提出3年内撤并两百余所中职学校。

　　同样在2015年，广西提出“到2020年，全区中等职业学校由目前的333所调整为240所左右”。

　　2020年9月，教育部等九部门联合印发《职业教育提质培优行动计划（2020—2023年）》（下称“《计划》”），在原有政策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全面核查中职学校基本办学条件，整合‘空、小、散、弱’学校，优化中职学校布局”。

　　除了国家政策的调整，中职学校自身发展中遇到的困境也是学校数量调减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在国家出台相关政策之前，各地调减中职院校数量的举措早已有之，直接指向中职教育发展过程中的现实问题。

　　早在21世纪初，为了应对北京城市功能调整、产业结构升级的需求，北京市教委撤并了一批规模小、效益低、专业特色不明显的学校。

　　“这并不是坏事，就是要让办学质量差、招生少的学校被撤并，才能提升中职院校的办学质量和吸引力。”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方晋曾公开表示。

　　中职转型更注重质量

　　“中职院校数量减少与中职教育的转型有一定关系，因为政府可能在教育政策中更加注重质量而非数量。”德国耶拿大学社会学博士候选人、中德技能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许辉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这种数量减少可能有助于集中资源，提高教育质量，以满足当今不断变化的职业需求。据许辉观察，转型之下，中职教育在课程多样性、技术升级、职业指导等方面均有较大提升。

　　而随之而来的吸引力提升，同样是政策变化的结果，其中一个重点在于升学率大幅提高。

　　华东师范大学国家教育宏观政策研究院博士研究生姜蓓佳、科研助理樊艺琳2021年9月发表于《职教论坛》的论文《职业教育升学的政策变迁：脉络、逻辑与镜鉴》，梳理了相关政策文件发现，自2010年出台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首次提出高职考试招生与普通高考分离，至2019年出台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首次明确提出要“建立职教高考制度”，以往受到限制的中职学校升学率彻底解放。

　　目前，中职学校毕业生获得本科学历的主要渠道有一贯制培养、职教高考、专升本等。

　　升学渠道的畅通带动中职学校升学率一路走高。多地教育部门公布的数据显示，中职学校近年来的升学率普遍超过80%。以中职教育发达的深圳为例，《深圳市2023年中等职业教育质量报告》显示，2022年，深圳市中职学校毕业生人数为12485人，升学人数为11173人，升学率达89.49%。

　　不过，许辉也指出，中职升学率高可以为学生提供更多的机会，但也需要谨慎平衡，以确保中职教育的质量和资源不会被忽视。

　　2022年2月，在教育部介绍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有关工作情况的发布会上，教育部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司司长陈子季进一步说明，优化中职教育的布局结构主要通过撤销、合并、转型、托管、土地置换、集团办学等措施来实现。

　　这意味着，未来一段时间，全国范围内中职学校数量继续减少或许仍然是一种趋势。

　　文：南方周末记者 翟星理

　　南方周末实习生 杨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