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传坤 | 雪芹原笔费思量——从甲戌本《石头记》“秋流到冬尽”说起
原标题:陈传坤 | 雪芹原笔费思量——从甲戌本《石头记》“秋流到冬尽”说起
雪芹原笔费思量——从甲戌本《石头记》“秋流到冬尽”说起
陈传坤
( 阜阳日报社)
要
论
在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第五回《枉凝眉》一曲中,早期各抄本存在“秋流到冬尽”和“秋流到冬”之歧。由此入手,考察了现存诸多早期抄本《红楼梦》之异文呈现,辨析曹雪芹的原稿究竟是“秋流到冬尽”还是“秋流到冬”。并以此类推,考辨各本其他典型异文致讹之由。比如,原稿是“怀金”还是“悲金”、是“父兄”还是“父母”、是“庄子因”还是“庄子文”、是“团圆”还是“团圞”、是“云堆翠髻”还是“云髻堆翠”等,论证曹雪芹原笔应该是后者而非前者,试图说明程本的价值,并纠正学术界“脂优程劣”之习见。
在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第五回中有一首《枉凝眉》曲子,早期各抄本存在“秋流到冬尽”和“秋流到冬”之歧。由此入手,考察了现存诸多早期抄本《红楼梦》或《石头记》之异文呈现,辨析曹雪芹的原稿究竟是“秋流到冬尽”还是“秋流到冬”。并以此类推,考辨各本其他典型异文致讹之由。比如,原稿是“怀金”还是“悲金”、是“父兄”还是“父母”、是“庄子因”还是“庄子文”、是“团圆”还是“团圞”、是“云堆翠髻”还是“云髻堆翠”等,论证曹雪芹原笔应是后者而非前者,试图说明程本的价值并纠正学术界“脂优程劣”之习见。
由王立平作曲、陈力演唱的歌曲《枉凝眉》,是1987年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的主题曲,其依据曹雪芹著《石头记》(或曰《红楼梦》)第五回中第三支曲子《枉凝眉·一个是阆苑仙葩》而作,主要表现小说主角贾宝玉与林黛玉爱情破灭的故事,格调高雅,意境非凡,一唱三叹,深得亿万观众和读者的喜爱。特别是在演艺界,三十多年来在各种传统器乐里都有演绎,已成为民族经典乐器入门的必选曲谱。
但是,如此一首经典歌曲,其中“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这一句中的“尽”字,在各种《红楼梦》版本中呈现不一;雪芹原笔究竟是“秋流到冬尽”还是“秋流到冬”,红学界迄今尚无定论。类似的“返祖”异文,在《红楼梦》前八十回中还有不少例证。
2021年5月,适逢新红学百年诞辰,红学界掀起一股纪念新红学的热潮。有鉴于此,兹举数例《红楼梦》或《石头记》抄本“返祖”之异文并予以诠释。抛砖引玉,敬请方家教正。
一、是“秋流到冬尽”,还是“秋流到冬”
细究起来,现存十几种《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古抄本”中,惟独列藏本缺少第五回文本,甲辰本和程甲、乙、丙本并无“尽”字,其他诸如己卯本、庚辰本、戚序本、舒序本等俱有“尽”字。而此“尽”字的抄写法,各抄本又分为俗体和正体两种。
更为特殊的是甲戌本,其原文墨抄作“盡”字,后又墨笔圈去,与程本一样作“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关于此曲异文问题,红学家陈毓罴先生较早关注。他认为,“尽”字应如杨藏本所改,作“又”字:
抄本中常把“盡”字简写为“尽”,下面两点若写得小,和“又”字形似易混。
并注解云:
按此句有“尽”字,殊费解。若属上,则“冬尽”难以成词,且易使人误解为眼泪从秋到冬业已流尽。若属下,“尽春流到夏”也不成话。1
那么,《红楼梦》或《石头记》原本中,有没有这个“尽”字?笔者认为,可以从甲戌本的墨笔点改上发现蛛丝马迹。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系新红学祖师胡适于1927年夏季在上海从胡星垣手中重金购得。三十年后的1961年5月,胡适才正式撰文称:
直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出现一部抄本比甲戌本更古的……所以到今天为止,这个甲戌本还是世间最古又最可宝贵的《红楼梦》写本。2
对于胡氏的这一断语,早有人指出其中之谬。反证之一是,现存甲戌本并非曹雪芹或脂砚斋的原稿、原批,而是错字连篇的后人之过录本。再则,甲戌本上尚有最晚在乾隆丁亥年的批语,此时距离乾隆甲戌近二十年,也在曹雪芹逝世后若干年,故此不能遽判其缮写时代究竟是在乾隆中期还是在乾隆末期,甚至是否为乾隆年间的过录本,亦难定谳。
最早是俞平伯先生对甲戌本的文献价值持存疑态度。他曾于1931年6月在甲戌本书末题写“阅后记”,其中称“然此书价值亦有可商榷者”,“又凡硃笔所录是否出于一人之手,抑有后人附益,亦属难定”。此外,在主流红学界中,唯有时任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的冯其庸先生不随俗流,力排众议,撰文揭櫫甲戌本某些文本呈现出书商伪造之特征。譬如,冯先生论称:甲戌本卷首之“凡例”是牟利书商伪造的,“凡例”中的前四条是后人加的,“其第五条是就第一回的回前评改窜的。‘凡例’伪造的时代,最早大致不能早于乾隆四十九年前后……”3
三十余年后冯先生撰写《三论庚辰本》,继续指认,甲戌本版口所标“脂砚斋”三字、脂砚斋专用稿纸、第一回“丰神迥异”下多出400余字、个别批语经过重编再抄等都是抄写时作伪的结果,“(甲戌本)绝不可能是脂砚斋的批稿,相反,这是书商借以牟利的一种冒牌手段”4。
冯先生上述两文前后跨越数十年,应该是其多年深思熟虑、慎重思考后的创新成果,值得学界重视并继续拓展。5
按照冯先生所论,“(甲戌本)这个本子是经书商作为商品抄卖的,它抄成的时代比庚辰本晚得多”6,那么从庚辰本“冬尽”到甲戌本(己卯本)“冬盡”之误的问题,就可以理解为此“尽”字与上一字“冬”形似,极有可能是庚辰本抄手写到“秋流到冬”句后,出现了衍误字“尽”,结果就抄成了“秋流到冬尽”这样不通的句子。加之甲戌本抄手有着将俗体字转为繁写正体字的习性,便顺手过录成了“秋流到冬盡”字样。后来抄手发现句子不通,便圈掉衍字“盡”,最后就成了现存甲戌本所呈现的面貌。有鉴于此,甲戌本比庚辰本的抄写时代要晚一些。
反过来说,庚辰本抄胥在传抄时,不可能将底本上的“冬”字误识、误抄为“盡”字(且该叶内前后文并无“盡”字的形似字或音近字),却易将底本上的“冬”字误抄作形似的“尽”字。因此,抄作“冬尽”字的本子在前,而抄作“冬盡”的本子在后——与庚辰本(或其底本)同源的己卯本,正是抄作“冬盡”;而甲戌本依样画葫芦,抄成了“秋流到冬盡”之误。
总之,“秋流到冬尽”一句的致讹之由,在于“尽”字与其前的“冬”字属于形近字,而“盡”字在前后文中却不见形似或音近字,抄胥不可能凭空臆造而来。7
二、是“怀金悼玉”,还是“悲金悼玉”
所谓孤证不立,有没有其他类似异文佐证甲戌本《石头记》抄写时代很晚,其并非“海内最古的写本”?答案是肯定的。
比如第五回第一支曲子《红楼梦引子》末句,程甲、乙、丙本和甲辰本均作“因此上,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红楼梦》”,而甲戌本、庚辰本、戚序本、舒序本、杨藏本等脂批本却作“怀金悼玉”。8
雪芹原笔是“怀金悼玉”,还是“悲金悼玉”?此两字字形不类,可以排除是抄胥看走眼而误抄,应是故意修订的结果。怀者,思念也,“怀金”暗含着宝玉至少对宝钗还怀有一丝留恋。可是,假如宝玉对宝钗果真念念不忘,而结局却是“悬崖撒手”,如此一来,脂砚斋批宝玉“情极之毒”殊不可解。而“悲金”则寄托着雪芹对宝钗这一人物形象的冷淡和憎恶,暗示宝玉最终抛弃宝钗,“逃大造、出尘网”。
对此,不少红学家认为,除了甲辰本和程本,各抄本俱作“怀金”字样,从大概率而言,可见这是雪芹的原笔。但此说过于臆测,值得商榷。最早是红学家梅节先生提出此问题,几年前笔者也曾撰文论及,在此不妨继续论之。9
首先,在诸种脂批本中,甲戌本此行上端有眉批云:“‘怀金悼玉’大有深意!”而戚序本此处双行夹批作“‘怀金悼玉’四字有深意”,两者措辞有一定差异,其中必有后人妄改。
那么,脂批本是否因这条眉批而将正文中的“悲金悼玉”改作“怀金悼玉”?
按说,嘉道间的《红楼梦》翻印本,基本上都是源自程甲本或东观阁本及其杂交本。10此处,东观阁初刻本和重刻本均作“怀金悼玉”,而藤花榭本、王希廉评本、妙复轩评本等俱作“悲金悼玉”。可见,“怀金悼玉”字样应是东观阁本系统的独特异文。
据东观阁刊本卷首东观主人《序》,其翻印所据的底本是程本,具体而言,主要以程甲本为底本,或又参照程乙、丙本而校改,但并无涉及有无参校脂本。反过来说,作为程本之后第一个带有评点的翻印本,设若东观阁本系统所参校的本子中亦有某种脂批本,则其刻意不迻录脂批本上的大量批语,甚至于连那些重要的脂批一条也不过录,则完全不合情理。故此,东观阁本系统将“悲金悼玉”修改为“怀金悼玉”,则纯属东观主人之臆改、妄改。
但令人不解的是,东观主人臆改后的独特异文,竟见于甲戌本等脂批本,且此类“返祖”异文现象并非孤证。仅就《红楼梦》第五回而言,至少还有两例:
其一,第五回秦可卿的判词首句,程甲本作“情天情海幻情身”,其中“身”字,程乙、丙本俱改作“深”。东观阁初刻、重刻本和善因楼本、王希廉评本均作“身”,而藤花榭本、妙复轩评本却改作“深”。值得注意的是甲戌本,原抄墨笔亦作“身”,但又墨笔旁改作“深”,审其笔迹,应属同一抄手所改。从此处异文可见,甲戌本近于程乙、丙本和妙复轩评本,而远于程甲本和东观阁本、王希廉评本。
其二,第五回“开辟鸿蒙”一句后,警幻仙姑道:
此曲不比尘世中所填传奇之曲,必有生旦净末之则,又有南北九宫之调……
其中,“则”与“调”字各本有异文。
关于“则”字,程本系统、藤花榭本和己卯、庚辰、甲辰本等十余种脂批本均作“则”字,惟有甲戌本作“别”。至于“调”字,程甲、乙、丙本均如此,而诸脂批本均作“限”字。
东观阁初刻本仍作“则”字,但重刻本却改作“别”字;此外,王希廉评本、妙复轩评本等此处亦作“别”字,同于甲戌本。对此,红学家刘世德先生认为,“则”字乃“别”字的形讹:
见到甲戌本此处的“别”字,不禁拍案叫绝。
“调”字倒和“则”字构成了对应。但是程甲本、程乙本显然是晚出的本子。它们的整理者恐怕是觉察出“限”字和“则”字不对应,因此才把“限”字更换为“调”字。这个“调”字应当是出于程伟元或高鹗等人的手笔。11
刘氏此说值得商榷。既然东观阁重刻本、王希廉评本等均已改作“生旦净末之别”了,与其对应的是“南北九宫之调”,那就是说东观主人和王希廉等人均认为“别”与“调”对举更妙,否则不会擅改的。但吊诡的是,东观阁初刻本作“则”字,东观阁重刻本却校订作“别”。可见,甲戌本上所谓的独特异文“别”字,未必就是雪芹原笔、原稿,极可能是东观主人的臆改。12
如果排除“闭门造车,出门合辙”的可能,则东观阁本上这类“返祖”异文,要么是因东观主人参照曹雪芹原本而校改,要么是因甲戌本的形成时间晚于东观阁本,别无二选,即现存甲戌本的缮写时间在东观阁本梓印之后。
三、是“父兄”,还是“父母”
《红楼梦》第一回开篇有“作者自云”一段话。其中,程本、东观阁本系列和甲辰本、庚辰本、戚序本、舒序本、列藏本等均作“背父兄(或作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或作谏、训)之德”。
有红学家据“父兄”一词否定“曹雪芹乃曹颙遗腹子”说,因为遗腹子不存在父亲教育的问题。按照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初七日曹頫《代母陈情折》,曹頫的嫂子马氏三个月后“幸而生男”13,于是有红学家推测,曹颙这个“遗腹子”就是曹天佑(号雪芹)。可是,曹雪芹从未见过父亲,何来教育之恩?故此,不应有“背父兄教育之恩”一说,也不应出现脂批所说的“其弟棠村”云云。14
此说也有可商之处,因各本存在异文。比如脂批本中,仅有甲戌本作“背父母教育之恩”,其中“背”字,舒序本、庚辰本均误作“皆”字;而嘉庆二十五年梓印之藤花榭本、道光十二年雕版之王希廉评本、光绪七年镌刻之妙复轩评本等亦作“背父母教育之恩”。如此而言,与雪芹系曹颙“遗腹子”之说,依然存在矛盾。
要引起注意的是,己卯本原本第一回缺正文三页半,已被陶洙补抄齐全。己卯本卷前陶洙写于1949年的题识称:“第一回首残(三页半)、第十回(残一页半)均用庚辰本补抄”。确切地说,陶洙是据北大庚辰本之摄影本补抄而成。但吊诡的是,经与今存庚辰本比勘,可以发现己卯本此处补抄文字并不全同于庚辰本,即庚辰本作“皆(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而己卯本却抄作“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兄规训之德”。可见陶洙补抄时,并非如其所言来源于庚辰本,因为己卯本回前亦有陶洙据甲戌本补抄之“凡例”,此处作“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兄规训之德”,与甲戌本完全一致。此外,在诸抄本中,惟有甲戌本下一句还有异文“负师兄规训之德”,庚辰本、舒序本、甲辰本、杨藏本、列藏本、戚序本、程本等俱作“师友”字样。与前句的“父母”相对而言,甲戌本上的“师兄”一词当指平辈的人,即口语中的“师哥”,上下句意思贯通无碍。“师友”与“父兄”相对而言,亦可通。
但要注意的是,甲戌本之“父母”字样,亦见于嘉道年间刊印的藤花榭本、王希廉评本,乃至光绪年间翻印之妙复轩评本上,而这些印本并不在脂批本之列。由此推测,甲戌本的抄成时代应在嘉道年间或更晚,且过录时应参考了藤花榭本、王评本等后期翻印本。要之,这类独特异文,不存在形似而混或音近而讹的问题,所以不该是抄胥笔误所致,必有抄胥的臆改或他本之参校。
四、是“庄子因”,还是“庄子文”
《红楼梦》庚辰本第二十一回黛玉见宝玉续《庄子》文,“不觉又气又笑”,遂提笔作诗云:“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因》……”其中“庄子因”,戚序本、舒序本、列藏本等本均同庚辰本,而甲辰本和程甲、乙、丙本却作“庄子文”。
两者何者为是?数年前笔者曾撰文论析,认为“庄子因”系脂批本妄改。15在此,笔者不吝费辞再论之。
案,《庄子因》一书,系康熙时林云铭所作,是对《庄子》一书的解读。正因此,红学家蔡义江先生认为:
后人不知“庄子因”为何物,以为错字,遂提笔改为“庄子文”。16
对此,周汝昌先生曾论称:“此诗第一、第四两句重押人字,显有讹误。疑稿是‘……是何心’”,古写“人”与“心”字形相似,抄者不辨,遂将首句末“心”字讹作“人”字云云。17
案,“心”字属于下平声“十二侵”韵部,与属于上平声十一真韵部的“人”“因”字或属于上平声十二文韵部的“文”字均不叶韵,可证雪芹原笔首句韵脚并非“心”字。而张俊、沈治钧等也认为,《庄子因》曾多次增注刊刻,行世二百余年,并流传日本,“甲辰、程本整理者当知此书,‘文’字并非误改。”18
据文本叙述,宝玉当时所读乃“南华经”——《庄子》,并未涉及《庄子因》一书。且从宝玉续写之文来看,亦是对《胠箧》一文内容的发挥,与《庄子因》一书无涉,当以“庄子文”为雪芹原笔。
值得注意的是,脂批亦误。庚辰本此处下叶有眉批云:“为续《庄子因》数句,真是打破胭脂阵,坐透红粉关,别开生面之文,无可评处。”对此,蔡义江先生辩称:“续的应该是《庄子》,脂评弄错了”,并认为:“又‘因’与‘人’本同为上平声‘十一真’韵,改为‘文’便不是同一部韵了。”
其实,不论长律、律诗或绝句,均应一韵到底。但从唐至清,也不乏首句入韵而次句“出韵”的通押实例,且此类“破格”已成为常例,而非特例。19
曹雪芹亦多拟写首句入韵而次句通韵之作,如第二十一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制灯迷贾政悲谶语”,诸钗奉命作灯谜,各本均有迎春“算盘”谜诗,首句“穷”字、四句“同”字属于“一东”韵,次句韵脚“逢”字用的是“二冬”韵,次句出韵通押。其实,首句“空”字属于上平声“一东”韵,次句“逢”、四句“冬”字属于上平声“二冬”韵。两韵相邻,因此属于首句入韵而借用邻韵字通押。正如古文专家王力先生所论:
首句入韵时,诗人往往借用邻韵字来作为首句的韵脚;这种做法晚唐渐多,到了宋代,甚至成为风气。20
如宋代苏轼《题西林壁》绝句,首句入韵“峰”字,用“二冬”韵;二句、四句入韵“同”“中”字,用“一东”韵。此诗用韵与竹夫人诗谜类似。
又如,第十八回元春归省,诸钗作应制诗,其中七绝《万象争辉》云:
名园筑出势巍巍,奉命何惭学浅微。
精妙一时言不尽,果然万物生光辉。
首句“巍”字属于下平声“十灰”韵(一作上声“十贿”韵),而二句、四句“微”“辉”字用上平声“五微”韵。可见,即便雪芹拟写要求更严的应制诗中,亦有首句连邻韵都不用之例,更遑论“连韵部都要借押”了。反过来看,蔡先生赞不绝口的“更香”谜诗,反倒存在借押问题:“烟”“缘”“年”“迁”等字,属于下平声“一先”韵;而第四句“添”字,属于“十四盐”韵,出韵通押。
细究“庄子文”问题,正如张、沈二先生所疑问的:“然则,为何改易书名,个中原由,尚待寻绎。”其实,蔡先生的思路正好明示了后人为何将“文”校改成“因”。盖如此一改,则韵脚属于“同一部韵”。但是,由此却带来了前后叙述的矛盾。私见认为,因为第一句和第四句韵脚均为“人”,前后犯了重字,必有传抄之讹。故第二句“庄子文”无需更改,仅将首句韵脚改作“因”,即“无端弄笔是何因”,全诗便无押韵上的瑕疵了。另,妙复轩评本和图注金玉缘本均有修订,首句改作“无端弄笔欲何云”,亦妥。
五、是“团圆”,还是“团圞”
东观主人翻印时的妄改之处,还有一个比较典型的异文,表现在诗句韵脚“团圞”一词上。
《红楼梦》第一回贾雨村对月寓怀,口占一绝。其中,程甲、乙本和上图藏程丙本等均作“时逢三五便团圞”。其中,“圞”字属于十四寒韵部;第二、四句韵脚字分别是“栏”“看”,亦属于十四寒韵部。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戚序本、列藏本等脂批本俱作“團圓”,而“圓”字,属于下平声一先韵部,不合全诗的用韵。
那么,原本是叶韵的“圞”字,为何成了出韵的“圓”字?鉴于曹雪芹在《红楼梦》中表现出来的深厚诗词创作功底,出韵的“圓”字,应非雪芹原笔,当系后人因无知而妄改。
经核对,嘉庆年间刊印之东观阁初刻本仍作“圞”字,但东观阁重刻本却改作了“園”字。其后的道光壬辰王评本亦作“圞”字,同于程甲、乙、丙本。由此可见,应是东观主人在重梓东观阁评点本时进行了擅改,并由此引起甲戌本、庚辰本等沿袭其错误的“圓”字。
巧合的是,“圞”字之妄改,还见于第四十九回香菱所作七言律诗《咏月》,其用韵也是十四寒韵部,韵脚分别为:难、寒、残、栏、圞。全诗的末句是“何缘不使永團圞”,现存各本差异分两类:一类是程甲、乙、丙本和东观阁初刻本、重刻本,均作“圞”字,全诗叶韵;而另一类,庚辰本、戚序本、列藏本以及甲辰本却作出韵的“圓”字。
鉴于甲辰本和程本之间的嬗递关系更直接,都属于《红》系本,而甲辰本虽然没有在第一回改动“圞”字,却在第四十九回改为“圓”字,可见从甲辰本开始出现错误的变文,当系抄手妄改,而非曹雪芹手笔或脂砚斋所为。正如张俊、沈治钧等先生所言:“前文已写,香菱用韵不从苟且,则此处当循规蹈矩。程本文字,有其道理。”21
六、是“云堆翠髻”,还是“云髻堆翠”
上面举例,均为程本不误而翻印本或脂批本因妄改而误,乃至不通。其实,还有个别例子佐证,程甲本活字摆印错误而程乙本有所更正,其后翻印本或抄本亦有同样的失误。
譬如,在后四十回中,程甲本第八十一回王夫人复述马道婆事情败露,“把他家中一抄,抄出好些泥塑的煞神,几匣子闹香”,其中“闹”字应为“闷”字之形讹,程乙、丙本都改正了。东观阁本翻印自程甲本,仍沿袭讹误的“闹香”。
按,闷香,一种燃烧起来使人闻了昏迷的麻醉药香。康熙年间的蒲松龄著《聊斋志异·卷八·老龙船户》云:
盖寇以舟渡为名赚客登舟,或投蒙药,或烧闷香,使诸客沉迷不醒,而后剖腹纳石以沉于水,冤惨极矣!22
对此,民国人王伯沆在批王评本时,亦将底本上的“闹香”径改为“闷香”,为是。而在现存有后四十回的抄本中,蒙古王府本作“闹香”,应为沿袭程甲本或东观阁本之误。杨藏本抄写混乱,此处原文成行地勾乙,并附另纸抄写,但前后两处均墨笔作“闷香”,为是,应系抄自程乙本。
再如,第五回有一则骈体的“警幻仙姑赋”,其中有一句“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东观阁初刻本、重刻本和程甲本均作“云堆翠髻”,而程乙、丙本校改为“云髻堆翠”,即字序有所勾乙。
与此相反,甲戌本、庚辰本、戚序本、舒序本、杨藏本等脂批本,俱抄作“云堆翠髻”;与程甲本嬗递关系较直接的甲辰本,亦抄作“云堆翠髻”,即同于程甲本之误。
按,“翠髻”是指乌黑的发髻,见于唐代王建《宫词·六二》:“玉蝉金雀三层插,翠髻高丛绿鬓虚。”虽然“云堆翠髻”这几个字似可成词,但从警幻仙子赋的骈体格式来说,上句“云堆翠髻”需与下句“榴齿含香”对仗。
正如石问之所论,“云髻堆翠”的词序是对的,即高耸的云髻上装饰着很多珠宝翡翠,与下句的“榴齿含香”,在结构上对仗更工整。关于“翠”字,曹植《洛神赋》中有“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说法,其中“翠”字也是翠玉的意思。23
列藏本此回缺文,无从比对。卞藏抄本此处有异文,修订为“雲環翠髻”。单独看,它几可成词,但上下句不对仗,定非雪芹原笔。
不过,石先生所论也有可商之处。其推测“应该是最初的手抄本将这几个字的顺序抄写反了,直到程乙本上才纠正过来”,则可能颠倒了嬗递关系。按说,雪芹底稿应是“云髻堆翠”,程甲本误排作“云堆翠髻”,而程乙本对词序予以更正。鉴于程甲本是木活字摆印本,手民排版时极易产生活字倒插现象24,故此,从大概率上看,字序颠倒的句法当是活字本肇始的。其他各抄本或翻印本,比如甲辰本、东观阁本、藤花榭本等俱沿误而未改,而非雪芹底稿原笔本就错,更不可能诸抄本的抄手不约而同地“看走眼”而致一样的词序颠倒现象。
因此之故,各脂批本讹误之源头在于程甲本,即都沿袭了程甲本之误,而非相反。从此例亦可佐证,甲戌本等脂批本的个别文本的抄写时间应晚于程甲本的刊印时代,其底本应非雪芹原笔、原本。
小结
鉴于各种《红楼梦》或《石头记》抄本均系过录本,而不是曹雪芹的稿本,那么探究曹雪芹的原笔或原稿为何的问题,就成为版本研究中的重要课题。综上六例所论,雪芹原稿应是“秋流到冬”,而非“秋流到冬尽”;应是“悲金悼玉”,而非“怀金悼玉”;应是“父母教育之恩”,而非“父兄教育之恩”;应是“庄子文”,而非“庄子因”;应是“团圞”,而非“团圆”;应是“云髻堆翠”,而非“云堆翠髻”。这些例证,颠覆了红学家长期以来所论“脂优程劣”之习见。
总之,作为中国古典文学的巅峰之作,《红楼梦》是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的精心结撰之作,其得益于“十年辛苦不寻常,字字看来皆是血”的艺术磨练,可谓一句得风流,一字寓褒贬。
庚子芒种初稿
辛丑处暑前三日四改于颍州雪窗
注释
1[1]参见陈毓罴《〈枉凝眉〉曲末句之校读》,《红楼梦研究集刊》第一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第370页。
2[1]胡适:《影印乾隆甲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缘起》,原载1961年5月10日胡适自印本《乾隆甲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卷首,参见宋广波编注《胡适红学研究资料全编》,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5年,第415页。
3[2]冯其庸:《论〈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本“凡例”》,《石头记脂本研究》,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第238页。就笔者所见,红学界对此鲜有人参与争论,早年曾有郑庆山先生以甲戌本第五回有一条眉批“按此书‘凡例’,本无赞赋闲文……”而认为它可证明曹雪芹原本就有“凡例”。按,此批仅见于甲戌本和戚序本(略异),而不见于己卯本、庚辰本等其他抄本,况且,郑氏并没有注意到一个辩论逻辑:既然甲戌本被冯其庸先生指认涉嫌局部造假,岂可再以其自说自话作证言?
4[1]冯其庸:《三论庚辰本》,《红楼梦学刊》2014年第2辑。参见氏著《论庚辰本(增补本)》,商务印书馆,2014年,第238页。
5[2]当然,冯其庸先生文中又婉转地说:“我们指出来这个本子的‘凡例’的上述这些问题,只是作了去伪存真的工作,丝毫也不影响这个本子的珍贵价值。”此说令人疑惑不解。既然“凡例”和过录用纸、格式等都是书商刻意伪造的,即甲戌本的局部是伪造的,那么现存甲戌本就应是赝品,即便其他部分均原样过录自雪芹原稿或脂砚斋原本。其实道理很简单,并非全部造假才叫赝品,古籍界揭发的众多赝品,往往是局部造假,比如挖改牌记、修改版片后再嫁接部分真品以假乱真、混淆视听。
6[3]冯其庸:《三论庚辰本》,《论庚辰本(修订本)》,第252页。
7[1]此论曾由红友吴修安先生提示并告知,特此致谢。
8[2]本文所录上图藏程丙本《红楼梦》活字摆印本之文本,均由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中心(上海科学技术情报研究所)许伟先生协助提供,特此说明,谨致谢忱。
9[3]参见陈传坤《〈红楼梦〉版本“二元论”诠考--以第五回“悲金悼玉”与第二十二回宝黛钗谜诗为中心》,《文学与文化》2014年第3期。
10[1]参见陈传坤《上图藏吉晖堂本〈红楼梦〉底本考辨--兼与夏薇博士商榷》,《曹雪芹研究》2015年第1辑,中华书局,2015年,第102页-118页。
11[1]参见刘世德《红楼梦版本探微》,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251页。
12[2]参见陈传坤《读〈红楼梦版本探微〉拾遗》,《文化学刊》2011年第1期。收入氏著《〈红楼梦〉版本论稿》,齐鲁书社,2021年,第232页-238页。
13[1]参见故宫博物院编《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资料》,中华书局,1975年,第129页。
14[2]据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卷一眉批:“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乃其弟棠村序也。”可证雪芹有个弟弟。如果雪芹系遗腹子,除非其生母再醮,则不会有“其弟棠村”之说。
15[1]详见陈传坤《〈红楼梦〉版本“二元论”诠考--以第五回“悲金悼玉”与第二十二回宝黛钗谜诗为中心》,《文学与文化》2014年第3期。
16[2]蔡义江:《红楼梦诗词曲赋全解》,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86页。周汝昌论称,“此诗第一、第四两句重押人字,显有讹误。疑稿是‘……是何心’”,古写“人”与“心”字形相似,抄者不辨,遂将首句末“心”字讹作“人”字云云。参见(清)曹雪芹原著,脂砚斋重评,周祜昌、周汝昌、周伦玲校订:《石头记会真》第三册,海燕出版社,2004年版,第252页。案:“心”字属于下平声“十二侵”韵部,与属于上平声十一真韵部的“人”“因”字或属于上平声十二文韵部的“文”字均不叶韵,可证雪芹原笔首句韵脚并非“心”字。
17[1]参见(清)曹雪芹著,脂砚斋重评,周祜昌、周汝昌、周伦玲校订:《石头记会真》(第三册),海燕出版社,2004年,第252页。
18[2]参见(清)曹雪芹原著,高鹗、程伟元整理,张俊、沈治钧批评:《新批校注红楼梦》,第401页。
19[3]特别是在诗歌兴盛的唐代,因首句入韵而次句通押邻韵的,屡见不鲜。如晚唐诗人李商隐《少年》:“外戚平羌第一功,生年二十有重封。直登宣室螭头上,横过甘泉豹尾中。别馆觉来云雨梦,后门归去蕙兰丛。灞陵夜猎随田窦,不识寒郊自转蓬。”其中,“功”“中”“丛”“蓬”字均用上平声“一东”韵,而“封”字属于上平声“二冬”韵,次句属于邻韵通押。再如,盛唐诗人王维《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全诗“蝉”“烟”“前”字叶下平声“一先”韵,次句“湲”字属于上平声“十三元”韵,亦出韵。又如,王维《伊州歌》:“清风明月苦相思,荡子从戎十载馀。征人去日殷勤嘱,归雁来时数附书。”诗中“馀”“书”字叶“六鱼”韵,而首句“思”字则属于“四支”韵。清人袁枚在《随园诗话》中曾指出:“唐人律诗,通韵之例极多。刘长卿《登思禅寺》五律‘东’韵也,而用‘松’字。苏頲《出塞》五律‘微’韵也,而用‘麾’字;明皇之《饯王晙巡边》长律‘鱼’韵也,而用‘符’字。李义山属对最工,而押韵颇宽,如东冬、肖肴之类,律诗中竟时时通用,唐人不以为嫌也。”
20[1]王力主编:《古代汉语(修订本)》,中华书局,1964年,第1513页。本文涉及平水韵规则及韵部归类字问题,均参考此书。
21[1](清)曹雪芹原著,程伟元、高鹗整理,张俊、沈治钧评批:《新批校注红楼梦》,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873页。
22[2](清)蒲松龄著,任笃行辑校:《全校会注集评聊斋志异(修订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第2219页。
23[1]石问之:《〈红楼梦〉诗词曲赋对联中的讹误》,《光明日报》2020年9月26日“国学”版。
24[2]现存萃文书屋活字印本《红楼梦》频见活字字位错位、串行之例。譬如,程甲本总目第一百二十回误排作“甄隐士详说太虚情”,程乙、丙本及东观阁本更正为“甄士隐详说太虚情”;程甲、乙本第三回第一叶第一行误作“红梦楼第三回”字样,而程丙本、东观阁本更正为“红楼梦第三回”;程甲本第七十四回第一叶第一行误作“红楼梦第七四十回”,程乙、丙本及东观阁本更正为“红楼梦第七十四回”。再如,程甲本第五回第十叶上作“壁上亦有一副对联书云”,不误;程乙本作“壁上也挂着一副对联书云”,亦通;而程丙本排作“璧也上挂着一副对联书云”,有误,其中“上”与“也”字模颠倒了,且“璧”字亦误。又如,程甲、乙本第六十二回第十六叶上“做一碗汤,盛半碗粳米饭”,不误;而程丙本排作“碗一做汤,盛半碗粳米饭”,不通,字模“碗”与“做”颠倒了。又如,活字字模串行之例,程甲、乙本第七十五回第二叶上第六行作“二人忙说快请时,宝钗已走进来”,第七行至第八行作“怎么一个人忽然走进来,别的姊妹都不见”,文从字顺,无误;而程丙本排版时,将第六行末的“来”字模与第七行末的“姊”字模混了,误排作“宝钗已走进姊……别的来妹都不见”,不知所云。
原载:《学衡》第三辑
作者简介
陈传坤(1978—),男,安徽阜阳人,硕士研究生,中国红楼梦学会会员,阜阳日报社编辑,研究方向:明清小说。二十余年来,在《红楼梦学刊》《文学与文化》《曹雪芹研究》《红楼梦研究辑刊》等期刊上发表有关红楼梦研究论文30余篇,著有专著《红楼清话》(中国戏剧出版社2009年9月版)、《〈红楼梦〉版本论稿》(齐鲁书社2021年5月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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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辑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2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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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船山体用思想研究》书评 杨莉;370-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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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正是读书天——谈谈读书与藏书 辛德勇;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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