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上母书》原文及翻译译文

栏目:科技资讯  时间:2023-08-12
手机版

  《《狱中上母书》原文及翻译译文》这是优秀的文言文翻译译文文章,希望可以对您的学习工作中带来帮助!

  《狱中上母书》原文及翻译译文

  《狱中上母书》原文及翻译夏完淳

  原文:

  不孝完淳今日死矣!以身殉父,不得以身报母矣!痛自严君见背,两易春秋,冤酷日深,艰辛历尽。本图复见天日,以报大仇,恤死荣生,告成黄土;奈天不佑我,钟虐先朝,一旅才兴,便成齑粉。去年之举,淳已自分必死,谁知不死,死于今日也。斤斤延此二年之命,菽水之养无一日焉。致慈君②托迹于空门,生母寄生于别姓,一门漂泊,生不得相依,死不得相问;淳今日又溘然先从九京:不孝之罪,上通于天!

  呜呼!双慈在堂,下有妹女,门祚(zuò)衰薄,终鲜兄弟。淳一死不足惜,哀哀八口,何以为生?虽然,已矣!淳之身,父之所遗;淳之身,君之所用。为父为君,死亦何负于双慈!但慈君推干就湿③,教礼习诗,十五年如一日。嫡母慈惠,千古所难,大恩未酬,令人痛绝。——慈君托之义融女兄,生母托之昭南女弟。

  淳死之后,新妇遗腹得雄,便以为家门之幸。如其不然,万勿置后④!会稽大望,至今而零极矣!节义文章,如我父子者几人哉?立一不肖后如西铭⑤先生,为人所诟笑,何如不立之为愈耶!呜呼!大造茫茫,总归无后。有一日中兴再造,则庙食千秋,岂止麦饭豚蹄,不为馁鬼而已哉!若有妄言立后者,淳且与先文忠在冥冥诛殛顽嚚,决不肯舍!

  兵戈天地,淳死后,乱且未有定期。双慈善保玉体,无以淳为念。二十年后,淳且与先文忠为北塞之举矣!勿悲勿悲!相托之言,慎勿相负!武功甥将来大器,家事尽以委之。寒食盂兰,一杯清酒,一盏寒灯,不至作若敖⑥之鬼,则吾愿毕矣!新妇结褵二年,贤孝素著。武功甥好为我善待之亦武功渭阳情也语无伦次将死言善痛哉痛哉!

  人生孰无死?贵得死所耳!父得为忠臣,子得为孝子。含笑归太虚,了我分内事。大道本无生,视身若敝屣。但为气所激,缘悟天人理。恶梦十七年,报仇于来世。神游天地间,可以无愧矣!(《中国古代诗歌散文欣赏》语文选修读本)

  『注解』①夏完淳:原名复,明末松江华亭县人,少年抗清英雄,中国五千年历史上年纪最轻的华夏先烈。②慈君:作者的嫡母盛氏。③推干就湿:把床上干处让给幼儿,自己睡在湿处,形容母亲抚育子女的辛劳。④置后:抱养别人的孩子为后嗣。⑤西铭:张溥,明末复社的领袖。张溥死后,次年立钱谦益等被立为后嗣。钱谦益后来投降了清朝。人们认为这有损张溥的名节。⑥若敖氏,春秋时楚国公族名,因为越椒背叛楚而被灭族绝后。

  译文:

  不孝完淳如今就要死了,用身体奉献给父亲,不能再以身体来报答母亲了。悲痛自从父亲离我而去,已有两个年头。怨恨惨痛日益加深,历尽了艰难辛苦。本来指望重见天日,来报大仇,使死者得到慰恤,生者获得荣封,向九泉之下的父亲告慰我们的成功。无奈上天不保佑我们,聚集灾祸到先朝,一支军队刚兴起,就被击得粉碎。去年的义举,完淳已自料非死不可,谁知当时不死,却死于今天,短短地延续了两年的生命,却没有尽一天孝养之责。以致尊贵的嫡母托身于佛门之所,亲生的母亲寄生在异姓之家。家门漂泊,活着不能相互依靠,死了不能相互安慰;完淳今日又溘然先赴九泉:不孝之罪孽,连上天都已知晓了。

  唉呀,两位母亲还健在,下面又有妹妹、女儿,家运衰败,并无兄弟。我死了并不值得可惜,只是哀痛不已的八位亲人,凭什么维持生计?即使这样,还是算了吧!完淳的身子,是父亲留给的,但完淳的生命,是为国君所用的。为了先父为国君,死对两位母亲又哪里是辜负!只是尊贵的嫡母对我爱护备至,教我学礼习诗,十五年来从未改变,嫡母如此慈爱恩惠,千百年来所少有。大恩未曾报答,使我悲痛到了极点,——现在我只得把尊贵的嫡母托付给姐姐义融,把亲生的母亲托付给妹妹昭南了。

  完淳死后,妻子的遗腹能得到一男孩,那就是家门的幸运。如果不然,千万不要抱养他人为后嗣。会稽夏家望族,到如此已零落到了极点。铭记气节,彰显道义,象我父子这样的有几个呢?象西铭先生立一个不肖后嗣,被世人诟骂讥笑,还不如不立是好啊!唉呀!天地是无穷无尽的,家族终究会归于不能再繁衍的。有一日朝廷中兴重建,那么,我们就能在庙中接受千百年的祭祀,那岂能只是享受麦饭豚蹄,不成为饿鬼而已的呀!如果有妄言另立后嗣的人,我与父亲在冥冥中一定要诛杀这个顽固愚蠢之人,决不饶恕他!

  兵戈遍布天地,完淳死后,战乱不会有停止之日。两位母亲请好好保重身体,不要把我挂念在心里。(再生)二十年之后,完淳跟父亲又要做扫平塞北的义举了!不要悲伤,不要悲伤!嘱托的话,千万不要违背。外甥武功是未来成大器的人物,家里的事都交托他。清明前夕寒食时节,七月十五盂兰盆会,供完淳一杯清酒,一盏寒灯,不要让完淳成为无人祭祀的饿鬼,那么我的心愿就了结了。妻子与我成婚二年,贤孝素来为人所深知,外甥武功替我好好地看待她,这也是外甥武功渭阳家族之情脉啊!语无伦次,这都是将死之人的肺腑之言。悲痛啊,悲痛啊!

  人哪有不死的呢?贵在死得其所罢了!父亲能成为忠臣,儿子能成为孝子。含笑归天,完成我分内的事。佛门本无所谓生存,把自己的身体看作破旧的鞋子吧。完淳只是被刚正气节所激愤,懂得了天人之理。十七年来只是一场恶梦,报仇留给来世吧。完淳的神魂将遨游天地之间,可以无怨无悔了!

  《狱中上母书》

  苏轼《上韩枢密书》原文及翻译苏轼

  原文:

  唐太宗既平海内,破灭突厥、高昌、吐谷浑等,且犹未厌,亲驾征辽东。当时大臣房、魏辈皆力争,不从,使无辜之民,身膏草野于万里之外。其后太子承乾、齐王佑、吴王恪,皆相继诛死。其余遭武氏之祸,残杀殆尽。武帝好古崇儒,求贤如不及,号称世宗。太宗克己求治,几致刑措,而其子孙遭罹如此。岂为善之报也哉?由此言之,好兵始祸者,既足以为后嗣之累,则凡忍耻含垢以全人命,其为子孙之福,审矣。

  轼既无状窃谓人主宜闻此言而明公宜言此此言一闻岂惟朝廷无疆之福将明公子孙实世享其报。轼怀此欲陈久矣,恐未信而谏,则以为谤。不胜区区之忠,故移致之明公。虽以此获罪,不愧不悔。皇天后土,实闻此言。

  (注)①韩枢密:韩缜,曾以龙图阁直学士同知枢密院事,故称韩枢密。

  译文:

  唐太宗平定四海,攻破剿灭突厥、高昌、吐谷浑等,还不满足,御驾亲征辽东。当时的大臣房玄龄、魏征等一类人都力争,可是皇帝不听从他们的意见,使无辜百姓死于万里之外的野草中。后来太子李承乾、齐王佑、吴王恪,都相继被杀。其余的人遭遇武氏之祸,几乎被残杀干净。武帝好古尊崇儒生,求贤若渴,号称世宗。唐太宗克制自己,想要天下太平,几乎到了刑罚置不用的地步,可是他们的子孙却有这样的遭遇。这难道是行善的报应吗?由此看来,喜好打仗,招来祸患的都成了后世子孙的罪孽。那么,凡是能够忍受耻辱来保全百姓性命的,能成为子孙的福报,是明白的了。

  我无能,但私下里认为君王应该听到这些话,而您应该在皇上面前说说这些道理。这些道理一旦让皇上听闻,哪里只是朝廷无边的福祉,将来您的子孙,实际上是世代享受这份福报。我苏轼怀有这样的想法,想陈述给朝廷很久了,担心不被信任而进谏,那么就会被当作诽谤,可我克制不住这么微末的一点点忠心,所以写了这封信给明公您。即使因为这封信获罪,我也不愧不悔。皇天后土,都能听到这番话。

  苏轼《上韩枢密书》

  苏轼《上王兵部书》原文及翻译苏轼

  原文:

  ①荆州南北之交,而士大夫往来之冲也。执事②以高才盛名,作牧于此,盖亦尝有以相马之说告于左右者乎?闻之曰:“骐骥之马,一日行千里而不殆,其脊如不动,其足如无所著,升高而不轾,走下而不轩③。其技艺卓绝,而效见明著,至于如此;而天下莫有识者,何也?不知其相而责其技也。

  ②夫马者,有昂目而丰臆,方蹄而密睫;捷乎若深山之虎,旷乎若秋后之兔;远望目若视日,而志不存乎刍粟;若是者飘忽腾踔,去而不知所止。是故古之善相者立于五达之衢,一目而眄之,闻其一鸣,顾而循其色,马之技尽矣。何者?其相溢于外而不可蔽也。士之贤不肖,见于面颜,而发泄于辞气,卓然其有以存乎耳目之间,而必曰久居而后察,则亦名相士者之过矣。

  ③夫轼,西州之鄙人,而荆之过客也。其足迹偶然而至于执事之门,其平生之所治以求闻于后世者,又无所挟持以至于左右,盖亦易疏而难合也。然自蜀至于楚,舟行六十日,过郡十一,县三十有六,取所见郡县之吏数十百人,莫不孜孜论执事之贤,而教之以求通于下吏。且执事何修而得此称也?轼非敢以求知,而望其所以先后于仕进之门者,亦徒以为执事立于五达之衢,而庶几乎一目之眄,或有以信其平生尔。

  ④夫今之世,岂惟王公择士,士亦有所择。轼将自楚游魏,自魏无所不游,恐他日以不见执事为恨也,是以不敢不进。不宣。轼再拜。

  【注】①苏轼中进士后不久,听说王兵部以伯乐自许,为了广交权贵,早进仕途,苏轼写了这封干谒(为某种目的而求见地位高的人)信。②执事:书信中对对方的敬称,后文“左右”意同。③轩轾:高低。此句意思是拉车上坡,车不后仰;下坡,车不前倾。

  译文:

  荆州处南北通衢之地,是士大夫往来的大路。您因高才大名,在此地做州官,大概也曾经有人把观察品评马的优劣的言论告诉给您吧?听他们说:骐骥这种良马,一天行走千里而不懈怠,它的脊背像没有动,它的足像没有奔跑过,拉车上坡,车不后仰;下坡,车不前倾。它的本领高超卓越而功效显著到了这种程度,然而天下没有认识的人,为什么呢?不了解它的形貌却责求它的本领。

  这种良马,有高昂的头,丰腴的胸脯,方正的蹄子,浓密的睫毛;像深山的老虎一样敏捷,像秋后的野兔一样放纵飞驰;举目远望,象远远地看着太阳,它的志向是不在乎草料的好坏;跑起路来轻快如飞,一会儿就跑得不见踪影了。因此古时善相马的人站立在通往五方的大路上,看它一眼,听它叫一声,回头而抚摸它的毛色,马的本领全部清楚了。为什么呢?是因为它的特征太明显了。士子的贤能与不才,从面容形貌显现出来,而且从言辞声调抒发出来,他有特异的样子存在于耳目之间,然而一定要说长久相处之后才明察,那么也是名为相士的人的过错了。

  我苏轼,蜀地西部的鄙陋之人,荆州的过客。足迹偶尔而到达您的门下,我平生努力学习,想留名于后世,但没有什么东西敬献给你,很不礼貌,这恐怕容易遭到冷淡吧。然而从蜀地到楚地,船行六十天,经过十一个郡,三十六个县,总共见到的郡县官吏上百人,没有哪个不详细地谈论您的贤能,都教我前来求教您,不知您怎样修养而获得这样的称赞。我不敢求得您的赏识希图迟早进入仕途,只是想让站立在通往五方的大路上的您看上我一眼,我这一生的志向就可能得到伸展了。

  当今的时代,哪里只有达官贵人选择士子,士子也有所选择。我将要从楚地游览到魏地,从魏地就没有哪里不游览,担心以后的日子因不能见到您而成为遗憾,因此不敢不奉上此信。心意不能尽说。

  苏轼《上王兵部书》

  韩愈《上张仆射书》原文及翻译韩愈

  原文:

  九月一日,愈再拜:受牒②之明日,在使院中,有小吏持院中故事节目十余事来示愈。其中不可者,有自九月至明年二月之终,皆晨入夜归,非有疾病事故,辄不许出。当时以初受命不敢言,古人有言曰:人各有能有不能。若此者,非愈之所能也。抑而行之,必发狂疾,上无以承事于公,忘其将所以报德者;下无以自立,丧失其所以为心。夫如是,则安得而不言?

  凡执事之择于愈者,非为其能晨入夜归也,必将有以取之。苟有以取之,虽不晨入而夜归,其所取者犹在也。下之事上,不一其事;上之使下,不一其事。量力而任之,度才而处之,其所不能,不强使为,是故为下者不获罪于上,为上者不得怨于下矣。盂子有云,今之诸侯无大相过者,以其皆“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今之时,与孟子之时又加远矣,皆好其闻命而奔走者,不好其直己而行道者。闻命而奔走者,好利者也;直己而行道者,好义者也。未有好利而爱其君者,未有好义而忘其君者。今之王公大人,惟执事可以闻此言,惟愈于执事也可以此言进。

  愈蒙幸于执事,其所从旧矣。若宽假之,使不失其性,加待之,使足以为名,寅③而入,尽辰而退;申而入,终酉而退,率以为常,亦不废事。天下之人闻执事之于愈如是也,必皆曰:执事之好士也如此,执事之待士以礼如此,执事之使人不枉其性而能有容如此,执事之欲成人之名如此,执事之厚于故旧如此。又将曰:韩愈之识其所依归也如此,韩愈之不谄屈于富贵之人如此,韩愈之贤能使其主待之以礼如此,则死于执事之门无悔也。若使随行而入,逐队而趋,言不敢尽其诚道有所屈于己天下之人闻执事之于愈如此皆曰执事之用韩愈哀其穷收之而已耳;韩愈之事执事,不以道,利之而已耳。苟如是,虽日受千金之赐,一岁九迁其官,感恩则有之矣,将以称于天下曰:知己知己!则未也。

  伏惟哀其所不足,矜其愚,不录其罪;察其辞,而垂仁采纳焉。愈恐惧再拜。

  (选自《韩昌黎文集校注》)

  【注释】①张仆射:张建封,字本立,兖州人。贞元酔为徐州刺史,徐、泗、、凌三州节度使;十二年加检校右仆射,其任命韩愈为徐州节度使推官。②牒:任命的文书。③寅:十二时辰之一,凌晨3点到5点。辰:早上7点到9点。申:下午3点到5点。酉:下午5点到7点。

  译文:

  九月一日,韩愈再拜:我接受任命书的第二天,在节度使官署内,有府中小吏拿着官署中原有的规章制度十多条来给我看。其中有一条我做不到,即自今年九月至来年二月末,都要早晨进来,到晚上回去,不是生病或其他变故就不许随便出去。当时因为刚刚受任命,不敢说。古人有过这样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也都有自己不能做到的事情。像这样的规定,就不是我韩愈所能做到的。如果强迫自己去执行它,那我—定会犯疯癫病的。(这样)对上我无法接受您委托办的事情,忘记我将用来报答您的恩德的方法;对下使我无法自立于世,丧失用来保持独立人格的心志。既然如此,那么我怎么能够有话不说呢?

  大概您之所以选择我给您做幕僚,并不是因为我能“晨入夜归”,必定是我有其他可取之处。如果是我有其他可取之处,那么即使我不“晨入夜归”,我的可取之处依然存在。在下位的人事奉上司不—定采用同样的做法;在上位的人任用下属,也不一定采用同样的做法。应该衡量他的能力来任用他,衡量他的才干来安排他,他所不能做的事情,不要强迫让他去做,因此就可以使在下位的人不得罪在上位的人,在上位的人也不会被在下位的人所怨恨了。孟子曾经说过:如今的诸侯们之所以没有(在才,德方面)远选超过别人的原因,就在于他们都“只喜欢用听他们的话的人为臣,而不喜欢用能够教导他们的人为臣”。如今的当权者,和孟子时代的当权者相比,就相差更远了,他们都喜欢那些接受命令就赶快去做的人,而不喜欢那些自己守正不阿而努力实践自己主张的人。接受命令就赶快去做的人,都是好谋私利之徒;守正不阿而努力实践自己主张的人,都是好行信义的人。从来没有好谋私利的人真正忠爱其国君的,也从来没有好行信义的人而忘记为其国君效力的。如今的王公大人中,只有您可以听进去这些话,也只有我韩愈能够把这些话说给您听。

  我承蒙您对我的宠幸,是由来已久的了。假如能宽容我,使我不丧失本性;优待我,使我足以知名。我每天寅时进入宮署上班,辰时过完下班;申时我再进入官署上班,酉时过完下班,大抵经常如此,我也不因此耽误公事。天下的人知道您这样对待我,一定都会说:您是这样的爱士,您是这样的以礼待士,您能如此宽容使人不枉屈其本性,您能如此想成人之名,您能如此厚待老朋友。人们又将说:韩愈能如此识别自己所投靠的人,韩愈能如此不曲意逢迎有权势的人,韩愈的贤达竟能使主人如此待之以礼。如果这样,那么我就是死在您的门下也毫不怨悔。如果让我随众人的行列去上班,跟随众人而趋进,说话不敢竭尽自己的诚意,也不能行自己之直道,天下的人听说您这样对待我,都会说:您任用我韩愈,只是哀怜我的困窘,把我收容起来罢了;我韩愈事奉您,也不是因为志同道合,而是图一己之私利罢了。假如是送样,即使您每天给我千金的赏赐,一年九次升我的官职,让我对您感恩那是有的,如果将让我对天下人说:(您是我的)知己,知己!那是不可能的。

  韩愈《上张仆射书》

  《邹孟轲之母也》原文及翻译

  原文:

  邹孟轲之母也。号孟母。其舍近墓。孟子之少也,嬉游为墓间之事,踊跃筑埋。孟母曰:“此非吾所以居处子也。”乃去舍市傍。其嬉戏为贾人炫卖之事。孟母又曰:“此非吾所以居处子也。”复徙舍学宫之傍。其嬉游乃设俎豆揖让进退。孟母曰:“真可以居吾子矣。”遂居之。及孟子长,学六艺,卒成大儒之名。君子谓孟母善以渐化。诗云:“彼姝者子,何以予之?”此之谓也。

  孟子之少也,既学而归,孟母方绩,问曰:“学何所至矣?”孟子曰:“自若也。”孟母以刀断其织。孟子惧而问其故,孟母曰:“子之废学,若吾断斯织也。夫君子学以立名,问则广知,是以居则安宁,动则远害。今而废之,是不免于厮役,而无以离于祸患也。何以异于织绩而食,中道废而不为,宁能衣其夫子,而长不乏粮食哉!女则废其所食,男则堕于修德,不为窃盗,则为虏役矣。”孟子惧,旦夕勤学不息,师事子思,遂成天下之名儒。君子谓孟母知为人母之道矣。诗云:“彼姝者子,何以告之?”此之谓也。

  孟子既娶,将入私室,其妇袒而在内,孟子不悦,遂去不入。妇辞孟母而求去,曰:“妾闻夫妇之道,私室不与焉。今者妾窃堕在室,而夫子见妾,勃然不悦,是客妾也。妇人之义,盖不客宿。请归父母。于是孟母召孟子而谓之曰:“夫礼,将入门,问孰存,所以致敬也;将上堂,声必扬,所以戒人也;将入户,视必下,恐见人过也。今子不察于礼,而责礼于人,不亦远乎!”孟子谢,遂留其妇。君子谓孟母知礼,而明于姑母之道。

  译文:

  (鲁国)邹邑人孟轲的母亲,人称孟母。(当初)她的家靠近(一片)墓地。(因此)孟子小时候,游戏玩耍的都是下葬哭丧类的事,特爱(学)造墓埋坟。孟母(见了)说到:“这里不该是我带着孩子住的地方啊!”于是(带着孟子)离开了这里,迁住在了(一个)集市的旁边,孟子(又)学玩起了奸猾商人夸口买卖那一类的事。孟母又说:“这里(也)不是我应该带着孩子住的地方啊!”(于是)再次把家迁到了一个公学学校的旁边。(这时)小孟子所学玩的,才是祭祀礼仪、作揖逊让、进退法度(等仪礼方面的学问)了。孟母说:“(这里才)真正是可以让我(带着)儿子居住的地方啊!”于是,把家安在了这里。等孟子长大成人,(便很顺利地)学(精)了《易》、《书》、《诗》、(礼》、《乐》、《春秋》等六艺,最终成就了儒家大师的大名。(后来的)君子贤人都说孟母善于利用(环境)渐染教化(孩子)。诗经上说“那美丽的女子啊,我拿什么来赠送给你呢!”说的就是这件事。[来源:Zxxk.Com]

  孟子小的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他的母亲正在织布,(见他回来,)便问道:“学习怎么样了?”孟子回答说:“跟过去一样。”孟母(见他无所谓的样子,十分恼火,)就用剪刀把织好的布剪断。孟子见状害怕极了,就问他母亲:“为什么要发这样大的火?”孟母说:“你荒废学业,如同我剪断这布一样。有德行的入学习是为了树立名声,求问才能增长知识,因此,平时能平安无事,做起事来就可以避开祸害。如果现在荒废了学业,就不免于做下贱的劳役,而且难于避免祸患。这和依靠织布而生存有什么不一样的呢?假如中途废弃而不做,哪能使她的丈夫和儿子有衣服穿并且长期不缺乏粮食呢?女子若失去她赖以生存的的技艺,男子若对修养德行懈怠,那么不是去做小偷,就是被俘虏被奴役。”孟子听后吓了一跳,自此,从早到晚勤学不止,把子思当做老师,终于成为天下有名的大儒。有德行的人认为孟母懂得做母亲的法则。诗经上说“那美丽的女子啊,我拿什么来向你禀告呢!”说的就是这件事。

  孟子娶妻以后,有一次刚进入内室,他的妻子裸着身体在屋里。孟子不高兴,于是离开不再进去。他的妻子向孟母告别要求离去,说:“我听说夫妇之间的规矩,在洞房里可以不遵守。现在我在卧室偷懒,而丈夫见到我勃然大怒,这是把我当成客人了。做女人的规矩,不能住在别人家里,请让我回到父母家中。”孟母于是叫来孟子对他说:“‘礼’上说过,将要进入大门,要问一下谁在里边,这是表示尊敬;将要进入厅堂,声音一定要响亮,这是表示通知了人家;将要进入屋子,眼睛一定要向下看,表示担心撞上人有尴尬的时候。如今你不遵守礼节却责怪别人没有礼节,不是(和圣人)差得太远了吗!”孟子道歉,于是挽留了他的妻子。君子说孟母懂得礼节而且清楚如何处理婆媳之间的关系。

  柳宗元《王叔文母刘氏》原文及翻译柳宗元

  原文:

  夫人姓刘,其先汉河间王。王有明德,世绍显懿。至于唐,有文昭者,为绵州刺史,号良二千石。其嗣慎言,为仙居令、光州长史,克荷于前人。光州,夫人之父也。夫人既笄五年,从于北海王府君伟某。府君举明经,授任城尉左金吾卫兵曹。修经术,以求圣人之道;通古今,以推一王之典。会世多难,不克如志,卒以隐终。

  夫人生二子:长曰舁伦,早夭;少曰叔文,坚明直亮,有文武之用。贞元中,待诏禁中,以道合于储后,凡十有八载,献可替否,有匡弼调护之勤。先帝弃万姓,嗣皇承大位。公居禁中;讦谟定命,有扶翼经纬之绩。由苏州司功参军,为起居舍人、翰林学士。加户部侍郎,赐紫金鱼袋。内赞谟画,不废其位,凡执事十四旬有六日。利安之道,将施于人,而夫人卒卞堂,盖贞元之二十一年六月二十日也。知道之士,为苍生惜焉。天子使中谒者临问其家,赙以布帛。

  呜呼!夫人之在女氏也,贞顺以自处,孝谨以有奉;其在夫族也,祗敬以承上,严肃以莅下。事良人四十有九年,而勤劳不懈;生户部五十有三年,而教诫无阙。年七十有九,而户部之道闻于天下,为大僚,垂紫绶,以就奉养。公卿侯王,咸造于门。既寿而昌,世用羡慕。然而天子有诏,俾定封邑,有司稽于论次,终以不及,时有痛焉。是年八月某日,于兵曹府君之墓。

  译文:

  夫人姓刘,她的祖先是汉代的河间王。河间王具有美德,他的子孙继承了这种明显的美德。到了唐代,有个刘文昭,担任过绵州刺史,被称为好郡守。刘文昭的儿子刘慎言,担任过仙居县令、光州长史,能继承先辈的传统。光州长史刘慎言是夫人的父亲,夫人成年后又过了五年,嫁给北海郡王先生。王先生考中了明经科,被授予任城县尉左金吾兵曹的官职。他研究经学儒术,以推求圣人的理论;又研究了古今历史,以探讨一代王朝的治国之法。(可是,)恰逢社会上兵荒马乱,不能实现自己的志向,最后隐居终老。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彝伦,年少就夭折了;小儿子叫叔文,意志坚定,光明磊落,正直无私,通达事理,有文武之才。在唐德宗贞元年间,(王叔文)待诏禁中,因为与皇太子志同道合,(辅佐太子)共计十八年,在太子面前劝善规过,有辅助护卫的功劳。德宗死后,皇太子即位做皇帝。王叔文在皇宫里,帮助皇帝决定大计,发布命令,对皇帝有扶持辅位的功绩。他从原来苏州司功参军的职衔,升任为起居舍人、翰林学士。后担任户部侍郎,皇帝赐他紫袍、金鱼袋。与此同时,他仍在内廷帮助皇帝谋划改革措施,在自己的职位上从不懈怠,共掌管政事一百四十六天。正当利国安民的措施即将在百姓中广泛实行的时候,夫人在家中去世了,时间是贞元二十一年六月二十日。懂得治国之道的人,都替百姓感到惋惜。皇帝派官员到王叔文家中慰问,并赐给(他)布匹绸缎。

  唉!夫人在娘家时,为人端庄和顺,奉养父母孝敬谨慎;到婆家后,侍奉长辈恭敬有礼,教养晚辈严肃认真。侍奉丈夫四十九年,一直勤劳不懈怠;从生下王叔文到去世共五十三年,对他的教育告诫始终没有什么欠缺。夫人七十九岁的时候,王叔文的治国之道闻达于天下,他做了大官,悬挂紫绶,用厚禄奉养母亲。朝廷里的大官,都来登门拜访。夫人寿龄已经很高,家业又很兴旺,世人因此十分羡慕。皇帝虽然下令议定夫人的封邑,由于主管官吏耽误了时间,最终没来得及给她加封,当时许多人为这件事感到痛惜。这年的八月某日,夫人的遗体被合葬在兵曹王府君的坟墓里。

  柳宗元《王叔文母刘氏》

  《胡母班传》原文及翻译搜神记

  原文:

  胡母班,字季友,泰山人也。曾至泰山之侧,忽于树间逢一绛衣驺(穿红衣服的骑士),呼班云:“泰山府君(招收魂魄的神)召。”班惊楞,逡巡未答。复有一驺出呼之,遂随行。数十步,驺请班暂瞑,少顷,便见宫室,威仪甚严。班乃入阁拜谒,主为设食,语班曰:“欲见君,无他,欲附书与女婿耳。”班问:“女郎何在?”曰:“女为河伯妇。”班曰:“辄当奉书,不知缘何得达?”答曰:“今适河中流,便扣舟呼青衣,当自有取书者。”班乃辞出。昔驺复令闭目,有顷,忽如故道。

  遂西行,如神言而呼青衣。须臾,果有一女仆出,取书而没。少顷复出。云:“河伯欲暂见君。”婢亦请瞑目。遂拜谒河伯。河伯乃大设酒食,词旨殷勤。临去,谓班曰:“感君远为致书,无物相奉。”于是命左右:“取吾青丝履来!”以贻班。班出,瞑然,忽得还舟。

  遂于长安经年而还。至泰山侧,不敢潜过。遂扣树,自称姓名:“从长安还,欲启消息。”须臾,昔驺出,引班如向法而进。因致书焉。府君请曰:“当别再报。”班语讫,如厕,忽见其父着械徒作,此辈数百人。班进拜流涕,问:“大人何因及此?”父云:“吾死不幸,见遣三年,今已二年矣,困苦不可处。知汝今为明府所识,可为吾陈之。乞免此役。便欲得社公(土地神)耳。”班乃依教,叩头陈乞。府君曰:“生死异路,不可相近,身无所惜。”班苦请,方许之。于是辞出,还家。

  岁余,儿死亡略尽。班惶惧,复诣泰山,扣树求见。昔驺遂迎之而见。班乃自说:“昔辞旷拙,及还家,儿死亡至尽。今恐祸故未已,辄来启白,幸蒙哀救。”府君拊掌大笑曰:“昔语君:‘死生异路,不可相近’故也。”即敕外召班父。须臾至,庭中问之:“昔求还里社,当为门户作福,而孙息死亡至尽,何也?”答云:“久别乡里,自欣得还,又遇酒食充足,实念诸孙,召之。”于是代之。父涕泣而出。班遂还。后有儿皆无恙。

  (选自干宝《搜神记》)

  译文:

  胡母班,字季友,是泰山郡人。有一次他走过泰山的旁边,忽然在树林里碰上一个穿红衣的骑士,招呼胡母班说:“泰山府君(召收魂魄的神)召见你。”胡母班惊呆了,正在犹豫不决还没回答的时候,又有一个骑士出来,呼唤他。于是胡母班就跟着他们走了几十步,骑士就请胡母班暂时闭上眼睛。一会儿,他看见宫殿房屋,仪仗非常威严。胡母班就进府拜见了泰山府君,泰山府君让人给他端上饭菜,对胡母班说:“我想见您,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想请您捎封信给我女婿罢了。”胡母班问:“您女儿在哪里?”泰山府君说:“我女儿是河伯的妻子。”胡母班说:“我立即就拿信送去,不知道沿着什么路走才能到她那里?”泰山府君回答说:“您一到黄河的中央,就敲打着船呼唤奴婢,自会有取信的人出来。”胡母班就告辞了出来,刚才那骑士又让他闭上眼睛,一会儿,他忽然又来到了原来的路上。

  胡母班就向西去了,象泰山府君所说的那样呼唤奴婢。一会儿,果然有一个婢女出来,拿了信就又潜到水中去了。过了一会儿,这婢女又冒出水面,说:“河伯想立即见您。”这婢女也请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胡母班便拜见了河伯。河伯则大摆酒宴,说话也十分热情。临走时,他对胡母班说:“感激您老远给我送来信,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奉送给您。”于是就命令身边的侍从:“把我的青丝鞋拿来。”于是就把这鞋子赠送给了胡母班。胡母班出来时,也闭上眼睛,忽然又回到了船上。

  胡母班于是在长安过了一年就回家去了。他走到泰山旁边,不敢偷偷地经过,就敲着树干,自报姓名:“我胡母班从长安回来,想报告一下消息。”一会儿,从前的那骑士出来,带着胡母班按照过去的方法进了泰山。于是胡母班就向泰山府君报告了送信的经过。泰山府君请求说:“我会在其他方面再报答您。”胡母班说罢,上厕所去。忽然看见他父亲带着刑具在干犯人所服的劳役,这种人有几百个。胡母班上前拜见父亲,流着泪问:“大人为什么落到这个地步?”他父亲说:“我死了后很不幸,被惩罚三年,现在已经二年了,苦得不能再呆下去了。知道您现在被府君所赏识,你可以给我向他诉说一下,求他免除这劳役,我只是想当一个土地神罢了。”胡母班就依照父亲教给他的话,向府君磕头求情。府君说:“活人和死人属于不同的世界,不可以互相接近。我自己倒没有什么吝惜的。”胡母班苦苦哀求,府君才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胡母班告辞出来,回家去了。

  过了一年多,胡母班的儿子几乎死光了。胡母班很恐惧,又来到泰山,敲树求见。过去的骑士就迎接他去见府君。胡母班就自己先说道:“我过去说话粗疏,等到我回家后,我的儿子都快死光了,现在恐怕祸事还没完,所以马上来禀告给您,希望得到您的怜悯和拯救。”府君拍手大笑说:“这就是我过去对你所说的‘活人和死人属于不同的世界,不可以互相接近’的缘故啊。”就传令外边召见胡母班的父亲。一会儿,胡母班的父亲来到厅堂上,府君就问他:“过去你请求回到家乡当个土地神,本当为家族造福,可是你的孙儿快死光了,这是为什么呢?”胡母班的父亲回答说:“我离开家乡很久了,十分高兴能回家,又碰上吃的喝的十分丰盛,实在想念孙儿们,所以就召见了他们。”于是府君便撤换了胡母班的父亲。他父亲痛哭流涕地出去了。胡母班就回家去了,后来又有了儿子,都平安无事。

  《胡母班传》

  《治狱》原文及翻译龚自珍

  原文:

  客问龚自珍曰:“子之南也,奚所睹?”

  曰:“异哉!睹书狱者①。”

  “狱如何?”

  曰:“古之书狱也以狱,今之书狱也不以狱。微独南,邸抄②之狱,狱之衅皆同也,始狡不服皆同也,比其服皆同也,东西南北,男女之口吻神态皆同也。吾睹一。

  “或释褐而得令,视狱自书狱,则府必驳之,府从则司必驳之,司从则部必驳之。视狱不自书狱,府虽驳,司将从,司虽驳,部将从。吾睹二。

  “视狱自书狱,书狱者之言将不同,曰:‘臣所学之不同。’曰:‘臣所聪之不同。’曰:‘臣所思虑之不同。’学异术,心异脏也或亢或逊或简或缛或成文章语中律令或不成文章语不中律令,曰:‘臣所业于父兄之弗同。’今十八行省之挂仕籍者,语言文字毕同。吾睹三。

  曰:“是有书之者,其人语科目京官来者曰:‘京秩官未知外省事宜,宜听我书。’则唯唯。语入赀来者曰:‘汝未知仕宦,宜听我书。’又唯唯。语门荫来者曰:‘汝父兄且慑我。’又唯唯。尤力持以文学名之官曰:‘汝之学术文义,懵不中当世用,尤宜听我书。’又唯唯。今天下官之种类,尽此数者,既尽驱而师之矣。强之乎?曰:否。既甘之矣。吾睹四。

  “佐杂书小狱者,必交于州县,佐杂畏此人矣。州县之书狱者,必交于府,州县畏此人矣。府之书狱者,必交于司道,府畏此人矣。司道之书狱者,必交于督抚,司道畏此人矣。督抚之上客,必纳交于部之吏,督抚畏此人矣。吾睹五。

  “其乡之籍同,亦有师,其教同,亦有弟子,其尊师同,其约齐号令同。十八行省皆有之,豺踞而鸮视,蔓引而蝇孳,亦有爱憎恩仇,其相朋相攻,声音状貌同。官去弗与迁也,吏满弗与徙也,各行省又大抵同。吾睹六。

  “狎富久,亦自富也。狎贵久,亦自贵也。农夫织女之出,于是乎共之,宫室、车马、衣服、仆妾备。吾睹七。

  “七者之睹,非优、非剧,非酲、非疟,非鞭、非箠,非符、非约③,析四民而五,附九流而十,挟百执事而颠倒下上。哀哉,谁为之而壹至此极哉!”

  (取材于《龚自珍全集》)

  注:①书狱者:明清时期,写刑事判决文书的人,指刑名师爷。②邸抄:朝廷定期发布公文、案例的报纸。③优、剧:指艺人演唱、做戏。酲、疟:指喝醉酒、患疟疾。鞭、箠:指受鞭笞、棍打。符、约:指订合同、立契约。

  译文:

  有位客人问我龚自珍说:“你到南方去,看到了些什么呢?”

  我说:“奇怪呀!我看到一些办理刑事案件的人。”

  “是怎样办案的呢?”

  我说:“古代纪录办理案件是根据案情来写的,现在纪录办理案件却不是根据案情来写。不仅南方是这样,朝廷专门发布案例的报纸上登载的也是这样,所有案件双方争执的情况都相同,当事人开始时狡赖不认罪的情况相同,后来服罪的情况也相同。不论东西南北,不论男女,当事人的口吻、神态都相同。这是我看到的第一种情况。

  “有的人刚脱去粗布衣服得到一个县令的职位,如果根据案情亲自拟稿判案(交上去),那必定受到知府的驳回;如果知府同意了,那省按察司一定又驳回;如果按察司同意了,那京师刑部也一定驳回。如果不是根据案情亲自拟稿判案(交上去),那么,即使给知府驳回了,省按察司会同意原判;如果给省按察司驳回了,那京师刑部也会同意原判。这是我看到的第二种情况。

  “根据案情亲自拟稿判案,办案人写的判词就会不相同。(为什么呢?)有的说,‘这是由于我所学习研究的不同’;有的说,‘这是由于我所听来的不同’;也有的说,‘这是由于我所考虑的不同’。(这又是为什么呢?)学不同的内容,考虑问题自然就不一样了。写的判词有的偏重,有的偏轻;有的简单,有的详细;有的条理分明,合乎法令;有的条理凌乱,违反法令。(他们)说:‘我从父兄那里学的,本来就不相同啊。’然而,现在十八省当官的,语言和文字却完全相同。这是我看到的第三种情况。

  “(所以这样),是因为有了专门办案件的幕僚,这些幕僚对科举出身的京官到地方任职的人说:‘你们京官不懂外省的事情,应该听我的话办案。’这些官只好连声答应:是是。幕僚对用钱买来官职的人说:‘你们不懂当官这一套,应该听我的话办案。’这些官同样连声回答:是是。幕僚对凭借祖宗功劳当上官的人说:‘你们的父兄还怕我三分,(你们更得听我的)。’这些官员同样连声回答:是是。(幕僚)尤其极力挟持以文学知名而当官的人,说:‘你们的学问和文章昧于事理,不合当世所用,尤其要听我的话办案。’这些官员也连声答应:是是。现在天下的官吏,就是这几种了,他们都赶着去拜幕僚为师了。是强迫这样做的吗?不。是心甘情愿这样做的。这是我看到的第四种情况。

  “佐杂一级办案的小幕僚,必定勾结州县一级的官员,佐杂一级的官员便害怕他们了。州县一级办案的幕僚,必定勾结知府一级的官员,州县一级的官员便害怕他们了。知府一级办案的幕僚必定勾结司道一级的官员,知府一级的官员便害怕他们了。司道一级办案的幕僚,必定勾结督抚一级的官员,司道一级的官员便害怕他们了。督抚一级办案的幕僚,必定勾结刑部一级的官员,督抚一级的官员便害怕他们了。这是我看到的第五种情况。

  “幕僚们的籍贯相同,也有教师,教育内容相同;也有学生,尊重教师的态度相同,他们的规则和号令也相同。十八行省都有这种幕僚,他们象豺狼那样盘踞各地,象猫头鹰那样虎视眈眈,象毒藤那样到处伸展,象苍蝇那样遍地繁殖。(他们)也有自己的爱、憎、恩、仇,互相勾结或互相攻击,语言和态度都一样。地方官离职时,他们并不跟着走,地方官任期满(要调离)时,他们也不跟着走。这种情况,各行省又大概相同。这是我看到的第六种情况。

  “这些幕僚,亲近巴结富人的时间长了,自己也就富起来。亲近巴结权贵的时间长了,自己也就有了权势。农民种的粮,织女织的布,都被他们分占去了,他们的楼房、车马、衣服、奴仆和小妾都齐备了。这是我看到的第七种情况。

  “我看到的这七种情况,不是唱歌作戏临时表演,不是醉酒患病神志不清,不是鞭揍棍打不得不做,也不是束束缚于契约身不由己。这些人是从士、农、工、商四种人中间分出来的第五种人,是附在九流后面的第十流,他们挟持操纵各级官吏而颠倒了上下级的关系。可悲啊,是谁造成这样极端腐败的局面呢!”

  《治狱》

  叶适《母杜氏墓志》原文及翻译叶适

  原文:

  夫人姓杜氏,父某,祖某,温州瑞安县人也。杜氏世为县吏,外王父【1】不愿为吏也,去之,居田间,有耕渔之乐。其后业衰。而夫人生十余年,则能当其门户劳辱之事矣。孝敬仁善,异于他女子。

  始,叶氏自处州龙泉徙于瑞安,贫匮三世矣。当此时,夫人归叶氏也。夫人既归而岁大水,飘没数百里,室庐什器偕尽。自是连困厄,无常居,随僦【2】辄迁,凡迁二十一所。所至或出门无行路。或栋宇不完,夫人居之,未尝变色,曰:“此吾所以从其夫也”。于是家君聚数童子以自给,多不继。夫人无生事【3】可治,然犹营理其微细者,至乃拾滞麻遗纻缉之,仅成端匹【4】。人或笑夫人之如此。夫人曰:此吾职也,不可废,其所不得为者,命也。”穷居如是二十余年,皆人耳目所未尝见闻者。至如《国风》所称之妇人,不足道也。亲戚共劝夫人曰,“是不可忍矣,何不改业由他道,衣食幸易致。”夫人曰:“然。不可以羞吾舅姑【5】之世也。”夫人尝戒适等曰:“吾无师以教汝也,汝善为之,无累我也。”又曰:“废兴成败,天也,若义不能立,徒以积困之故受怜于人,此人为之缪耳。汝勉之,善不可失也。“故虽其穷如此,而犹得保为士人之家者,由夫人见之明而所守者笃也。

  乾道八年,夫人生之四十七年也,始得疾甚异,上满下虚,每作,骛眩辄死。某等不知所为,但相聚环旁耳泣耳。夫人稍定曰:“汝勿恐,吾未死也。”又曰:“吾疾非旦暮愈也,而汝所谋以养者在千里之外。汝去矣,徒守我亡益也。”间独叹曰:“吾虽忍死,无以见门户之成立矣。”

  淳熙五年春,夫人卧疾七年矣。一日,忽能自行履,洗面栉目,既而无苦如平人者。亲戚子侄交相庆,而某亦偶得进士第以归。人皆谓夫人及见某之有成而疾瘳,其可以偿畴昔【6】之不遇;而为某喜者,以为昔苦致养而不足,今庶几可以禄仕养也。居六月,疾复作,不可救。闰月二十三日,竟卒。天乎痛哉!

  先葬,某号泣而请于家君曰:“极天下之物以为养而不足以言报者,人之亲也;极庶人之勤瘁以终其身,而不及于一日之乐以致其养者,夫人之为亲也。夫人之德,可以为妇,可以为母,而无其家业,德不克施,天地不可诉;夫人不得寿而抱永疾以死,使幸而有可以施其德之势而卒不克遂也。若此者,皆某之不孝且不肖也。尚何言哉!”

  (取材于叶适《母杜氏墓志》)

  注释:【1】外王父:外祖父。【2】僦:租赁。【3】生事:生计。【3】墙匹:端、匹皆为古代布帛计量单位。【5】舅姑:公婆。【6】畴昔:从前。

  叶适《母杜氏墓志》

  《外大母赵太夫人行状》原文及翻译袁宗道

  原文:

  天乎,天乎!何乃遽以吾外大母逝耶!悲哉!不肖宗道,稚年丧母,外大母每见不肖,辄泪涔涔下,且泣且拊曰:“儿饥否?将无寒乎?”辄取衣食衣食之。故不肖即茕然弱子乎,无殊乎在母膝下也。今壮矣,而外大母何在耶?悲哉,悲哉!

  太夫人姓赵氏,其先江陵人,景泰间徙公安,遂占籍。四传为处士文深,赠中宪东谷公与处士同里闬,雅相欢也,因悉太夫人勤慎状,曰:“是真我家妇。”遂命方伯公委禽焉。赠中宪公性嗜饮,日偕诸酒人游,顾以生计萧疏,不无阻酣畅也。自有妇卜太夫人,而甘滑盈几,取办咄嗟。诸故酒人惊相语:“前从夫夫饮,且少鲑菜耳,今何突致此衎衎者?”遍视其囷箧而索然若故,然后乃知太夫人啬腹龟手适舅姑,心力竭矣。无何,姑钱恭人婴疾且亟,则尽斥鞶珥授方伯公,俾迎医,医无问遐近。恭人不食,外大母亦绝噉。恭人不起,而太夫人哀可知也。即逮今五十余年,而语及辄涕。居尝语子:“吾今裕,故能施耳,不若先姑贫而好施也。若所以有兹日,微先姑之德不及此,子孙无忘先姑哉!”

  乙卯,方伯公领乡书,丙辰成进士,己未官比部郎。太夫人相从京师,为置侧室高,礼训慈育,闺内穆如。居四年,不置一鲜丽服。丙寅,方伯公佥宪江西,时长宪者喜敲扑,公庭号楚声不绝。太夫人闻之,戚然曰:“彼盛怒易解耳,而生命难续,且若之何以人灼骨之痛,博己一快也?”方伯公为之改容曰:“请佩此言当韦。”戊寅,方伯公以大参备兵通、泰,寻由河工超迁河南右辖。未几,转左。日夜期会簿书间,力渐耗。太夫人时时风方伯公:“且休矣!即不能爇琴燔鹤以饱,夫岂其无双田之毛,东湖之水?”方伯公曰:“所谓拂衣者难妻孥也,汝若是又奚难!”而癸未需次调补,竟请告归,从太夫人意也。居尝语诸子曰:“尔父累俸,稍拓田庐,然不尽与尔曹,而推以赡族,亦惟是念祖父之余,不可专食也。尔当识此意附谱后,绝孙曾他肠,令吾族人得世世食此土,不亦美乎!”其平居语识大义类若此。

  不肖宗道,甥也,义不敢饰吾外大母之行,然亦不敢隐也。惟慨惠之铭,以肉百年骨,则家舅氏厚幸,宗道厚幸。(选自《白苏斋类集》,有删节)

  译文:

  天啊,天啊!为什么我的外祖母突然去世啊!悲啊!不肖子孙我,幼年丧母,外祖母每次见到我,就落泪,边哭边抚摸我:“孩子你饿吗?你冷吗?”就拿吃的穿的给我用。因为我虽然茕然一人,却跟在母亲膝下生活没有分别。现在我成年了,但外祖母在哪呢?悲啊,悲啊!

  太夫人姓赵,她祖先是江陵人,景泰年间搬到公安县,于是在此落户。传言(一位)未做过官的士人文深与赠中宪东谷公以及同乡另一位未做过官的士人闬,关系很好,于是获悉了太夫人为人勤劳谨慎的情形,就说“这正是我家的妇人。”就是命方伯公托人去提亲。赠中宪公性情爱酒,每天和众酒人同游,只是因为生计萧条,没法痛饮。有个妇人让太夫人(来备酒),于是甘滑鲜美的食物堆满了桌子,霎时置备。大家惊相道:“之前跟那人饮酒,经常没有下酒菜,现在为什么突然这么从容自得了?”把他的囷箧里外看了个遍,却索然如故,然后才知太夫人空着肚子裂着手来帮助舅姑,竭心尽力。不久,婆婆钱恭人患病且日趋严重,(太夫人)就拿出所有的首饰交给丈夫,让他去请医生,不管医生是远是近。婆婆吃不下东西,外祖母也绝食。恭人去世,太夫人无比哀伤。即便到今五十多年,嗖我说及这些时还会哭。平生曾告诉我:“我现在生活宽裕,所以能帮助人,比不上先姑虽然贫穷却喜欢帮助人。你之所以有今天,没有先姑之德就没你的现在,子孙不要忘了先姑啊!”

  乙卯,方伯公领乡书,丙辰考上进士,己未年升为比部郎。太夫人跟他到京师,为他添置侧室高氏,礼训慈育,家中和睦。生活了四年,没有为自己置办一件鲜丽的服装。丙寅年,方伯公担任江西佥宪,当时长宪者喜欢打犯人,公的庭院里惨叫声不绝。太夫人听到后,忧伤地说道:“他的盛怒容易消解,但生命难续,何必把人打成灼骨之痛,来博取自己一时之快呢?”方伯公听了这话后,正色说到:“请让此话作为我的警醒。”戊寅年,方伯公凭大参备兵的身份到通、泰,不久由河工超升为河南右辖。不久,转任左辖。日夜埋首于簿书间,体力渐渐损耗。太夫人时时劝方伯公道:“暂且停下吧!即不能吃香的喝辣的,难道还会没吃的没穿的?”方伯公说:“所谓拂衣者最的难是妻子和子女呀,你这样又为何事为难!”于是癸未年按次序调补身体,最后请求退休,这是听从了太夫人的心意。平时曾告诉诸子说:“你爹攒了些傣禄,慢慢会买些田庐,但是不会全都给你们,而是会分一些帮助族人,这只是因为顾念祖父的后代,不可以吃独食。你们要把这个意思记在家谱中,杜绝后世子孙的其他念想,让我们族人能世世代代依靠这些土地生活,不也很好嘛!”她平时生活所说的大义都像这样的。

  不肖子孙袁宗道,是外孙,不敢粉饰我外谊母的品行,然而也不敢有所隐瞒。只有大致记录,来敬奉先人,那么舅家厚幸,宗道厚幸。(译者:尹瑞文)

  《外大母赵太夫人行状》

  范晔《狱中与诸甥侄书》原文及翻译范晔

  原文:

  吾狂衅覆灭,岂复可言,汝等皆当以罪人弃之。然平生行已在怀,犹应可寻,至于能不,意中所解,汝等或不悉知。

  吾少懒学问,晚成人,年三十许,政始有向耳。自尔以来,转为心化,推老将至者,亦当未已也。往往有微解,言乃不能自尽。至于所通解处,皆自得之于胸怀耳。文章转进,但才少思难,所以每于操笔,其所成篇,殆无全称者。

  常耻作文士。文患其事尽于形,情急于藻,义牵其旨,韵移其意。常谓情志所托,故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以意为主,则其旨必见;以文传意,则其词不流。此中情性旨趣,千条百品,屈曲有成理①。自谓颇识其数,尝为人言,多不能赏,意或异故也。

  既造《后汉》,转得统绪②。详观古今著述及评论,殆少可意者。班氏最有高名,博赡不可及之,整理③未必愧也。吾杂传论,皆有精意深旨,故约其词句。至于《循史》以下及《六夷》诸序论,笔势纵放,实天下之奇作。尝共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欲遍作诸志,《前汉》所有者悉令备。虽事不必多,且使见文得尽;又欲因事就卷内发论,以正一代得失,意复未果。赞自是吾文之杰思,殆无一字空设,奇变不穷,乃自不知所以称之。此书行,故应有赏音者。

  吾于音乐,听功④不及自挥,但所精非雅声为可恨。然至于一绝处,亦复何异邪!其中体趣,言之不尽。弦外之意,虚响之音,不知所从而来。虽少许处,而旨态无极。亦尝以授人,士庶者中未有一豪似者。此永不传矣!

  吾书虽小小有意,笔势不快。余竟不成就。每愧此名。

  (有删改)

  注①屈曲:比喻参差不一。成理:规律,法度。②转:这里有进一步的意思。统绪:头绪。③整理:编纂《后汉书》时对史料的处理以及在编纂体例上的创新。④听功:对音乐的鉴赏识别。

  译文:

  我因为疏狂放肆而终遭杀身之祸,这还有甚么可说的呢,你们也都将被当作罪人而被判处死刑。但我一生的行状自己心里清楚,还是可以追忆回顾的。至于能不能这样,尤其是头脑中所想到的,你们或许不一定全部知晓。

  我小时候学习并不怎么勤奋,成熟得亦比较晚,一直到了三十岁左右才开始树立志向。从那以后,转而中心感化,自己估计就是到老,也不会停止这一行动的。常常有些精微深刻的见解,难以用言语表达完整。至于所获得的一些见解,一般都出于内心对事物的领悟。文章写得好些了,但缺少才气,思维钝涩,所以每每挥毫写作,写成的却几乎没有一篇能完全令人满意。

  我常以作一个文士为耻。一般的文章常耽心或只求形似而缺少内涵,或急于言情而忽略文彩,或辞不达意而影响主题的表达,或过份注重音律而妨碍了文意。我常以为,文章主要是用来表达情志的,因此应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若以意为主,文章的主旨必然会显现于读者面前;做到了以文传意,那么,就不会出现文不达意的现象。这当中各人的情性旨趣,虽然各种各样,名目繁多,但在这不同中有着一定的规律法度。我自己认为很懂得其中的方法奥妙,也曾经跟人谈起,但大多数人都不能理解赏识,我以为这或许是各人看法不同的缘故罢。

  我既完成了《后汉书》的编纂,便因此而掌握了其中的端绪。我仔细通观古往今来的有关著作及其评论文字,几乎很少有使人赞同的。班固最负盛名,我所著的《后汉书》,内容的广博宏富不一定比得上他;但史料的处理和编纂体例的创新,我不一定比之有愧。我所著的各种传论,都含有精深的意蕴,所以就写得简明扼要了。至于《循吏》以下及《六夷》诸篇序论,更是笔势纵横自如,实在是天下少有的奇妙文章。所以我曾经将《后汉书》与《汉书》作过比较,结果不仅是不感到惭愧而已。我曾想把诸志全部作成,凡是《汉书》中有的都撰写完备。虽然史实不一定面面俱到,但要使人看后有十分详尽的印象;又想就某些历史事实发些议论,以匡正一代的得失,这一设想未能成为现实。《后汉书》里的赞文,应当说特别体现了我的见解与思想,几乎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文字变幻无穷,以至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来称许它。这书刊行以后,一定会获得知音赞赏的。

  我对于音乐,鉴赏审别能力比不上自家弹奏的能力,而又以所精通的不是正声为憾事。不过真正达到了音乐的最高境界,雅与不雅又有甚么区别呢!这当中的意趣,确非言语能表达完尽。那弦外之响,意外之音,真令人不知其从何而来。虽说非雅之音很少有值得称许的地方,但其中的意蕴神韵却并无穷尽。我也曾以此授人,可惜一般从学的士子和百姓中,竟无一个酷似神肖的。这一技法恐怕将永远失传了!

  我的信虽然稍有深意,但行文毕竟不畅快。我到底没有成功。我常常感到痛恨羞愧。

  范晔《狱中与诸甥侄书》

  《狱中杂记》原文和翻译方苞

  原文:

  康熙五十一年三月,余在刑部狱,见死而由窦出者日四三人。有洪洞令社君者,作而言曰:“此疫作也。今天时顺正,死者尚稀,往岁多至日十数人。”余叩所以。杜君曰:“是疾易传染,遘者虽戚属,不敢同卧起。而狱中为老监者四,监五室。禁卒居中央,牗其前以通明,屋极有窗以达气。旁四室则无之,而系囚常二百余。每薄暮下管键,矢溺皆闭其中与饮食之气相薄。又隆冬,贫者席地而卧,春气动,鲜不疫矣。狱中成法,质明启钥,方夜中,生人与死者并踵顶而卧,无可旋避,此所以染者众也。又可怪者,大盗积贼,杀人重囚,气杰旺,染此者十不一二,或随有瘳;其骈死,皆轻系及牵连佐证法所不及者。”

  余曰:“京师有京兆狱,有五城御史司坊,何故刑部系囚之多至此?”杜君曰:“迩年狱讼,情稍重,京兆、五城即不敢专决;又九门提督所访缉纠诘,皆归刑部;而十四司正副郎好事者,及书吏、狱官、禁卒,皆利系者之多,少有连,必多方钩致。苟之狱,不问罪之有无,必械手足,置老监,俾困苦不可忍。然后导以取保,出居于外,量其家之所有以为剂,而官与吏剖分焉。中家以上,皆竭资取保。其次,求脱械居监外板屋,费亦数十金。惟极贫无依,则械系不稍宽,为标准以警其余。或同系,情罪重者反出在外,而轻者、无罪者罹其毒。积忧愤,寝食违节,及病,又无医药,故往往至死。”余同系朱翁、余生及在狱同官僧某,遘疫死,皆不应重罚。又某氏以不孝讼其子,左右邻械系入老监,号呼达旦。余感焉,以杜君言泛讯之,众言同,于是乎书。

  凡死刑狱上,行刑者先俟于门外,使其党入索财物,名曰“斯罗”。富者就其戚属,贫则面语之。其极刑,曰:“顺我,即先刺心;否则四肢解尽,心犹不死。”其绞缢,曰:“顺我,始缢即气绝;否则三缢加别械,然后得死。”惟大辟无可要,然犹质其首。用此,富其赂数十百金,贫亦罄衣装;绝无有者,则治之如所言。主缚者亦然,不如所欲,缚时即先折筋骨。每岁大决,勾者十三四,留者十六七,皆缚至西市待命。其伤于缚者,即幸留,病数月乃瘳,或竟成痼疾。

  余尝就老胥而问焉:“彼于刑者、缚者,非相仇也,期有得耳;果无有,终亦稍宽之,非仁术乎?”曰:“是立法以警其余,且惩后也;不如此,则人有幸心。”主梏扑者亦然。余同逮以木讯者三人:一人予二十金,骨微伤,病间月;一人倍之,伤肤,兼旬愈;一人六倍,即夕行步如平常。或叩之曰:“罪人有无不均,既各有得,何必更以多寡为差?”曰:“无差,谁为多与者?”孟子曰:“术不可不慎。”信夫!

  译文:

  康熙五十一年三月间,我(关押)在刑部监狱里,看见犯人死去而从墙洞里拖出去的,每天有三四个人。(狱中)有个原洪洞县的知县杜君,站起来说道:“这是瘟疫发作了呵。现在气候正常,死的人还不多,往年(这时候)多到每天十多人。”我问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杜君说:“这种疾病很容易传染,传染上的人,即使是他的亲属,也不敢同他一起居住。而狱中有老监四座,每座老监有五间房子,看守们住在当中一间里,在房前的墙上开有窗户,用来通光,屋顶也开有天窗,用来透气。旁边的四间牢房却没有开窗,可是关在里面的犯人经常有二百多人。每到傍晚便落了锁,犯人的尿尿也都封闭在牢房里,同食物的气味混在一起。再加上严冬时节贫穷的犯人在地上睡觉,等到春天地气上升,很少有不生病的。监狱里有个老规矩,天亮了才开锁,当深更半夜的时候,活人跟死人脚靠脚头靠头地躺着,没有办法避开,这就是传染上的人多的原因。更值得奇怪的是,那些大强盗和犯案多次的贼,杀过人,案情重大的囚犯,精气特别旺盛,染上这种病症的十个当中没有一两个,有的即使染上了,随即也就好了。那些接连死去的,都是因为罪轻被押以及被牵连的,被当作人证而不该受法律制裁的人。”

  我说:“京城里有顺天府的监狱,有五城兵马御史衙门的监狱,为什么刑部衙门监狱里关押的犯人竟多到这种程度呢?”杜君说:“近年来的诉讼案件,(只要)案情稍微重一点,顺天府、五城兵马御史衙门就不敢专擅判决;再加上掌管京城九门守卫工作的步兵统领访查、缉捕、检举、盘查出来的犯人,统统归刑部监狱关押;而十四司的郎史、员外郎当中的那些喜欢多事的,以及官署内管文书的小史、典狱官、看守们,都以关押的人越多越有利可图,稍微有点牵连的,就一定用尽方法捉来。如果进了监狱,不管有罪无罪,一定给戴上脚镣手铐,关在老监里,使(他们)痛苦得无法忍受了,然后就劝导他们去找保人,放他们出狱住在老监的外边,估计他们家里拥有的财产作为勒索的标准,而得来的钱就由官和小吏瓜分了。中产以上的人家,都竭尽自己的资财来找保人,家产少一点的,要求去掉脚镣手铐住到老监外面的板屋里,费用也要好几十两银子。只有(那些)非常贫穷无依无靠的犯人,才戴上刑具关押,一点也不宽容,还把他们做为标本警告其余的犯人。有的同案被囚的人,犯罪情节严重的反而出来住在外面,而罪轻的、无罪的却遭受那披枷戴锁的痛苦。他们心里积聚着忧愁愤恨,睡眠饭食又违背常规,等到生了病,又没有药物治疗,所以常常造成死亡。”和我同案被关押的朱老先生、姓余的书生及早在狱中的同官县的僧某人,先后传染上瘟疫死去,他们都是不应该受到重罚的。又有个姓什么的用不孝的罪名控告他的儿子,(他)左右的邻居(受牵连)被戴上刑具关进老监,整夜大哭大叫直到天亮。我对这些事有感触,就拿杜君的话普遍询问狱中的人,大家说的都一样,于是便写了下来。

  凡是判了死罪的案件上奏(以后),刽子手就先等在牢房外面,支使他的同伙进去勒索财物,这叫做“斯罗”。家中富有的犯人,同伙就找他的亲属(谈),对贫穷的犯人就当面告诉他。(对)其中受凌迟碎剐的,就说:“要是顺从我,就先刺心脏;不然四肢砍完了,心还不会死。”(对)其中受绞刑的,就说:“要是顺从我,开始一绞就能断气;不然绞三次(还要)加用别的刑具,然后才能死去。”只有对那些砍头的,没有什么好要挟的,但是还要留下他的脑袋做抵押品。因此,有钱的贿赂往往要花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没有钱的也要把自己的衣服卖光;一点财物没有的,就按照说过的那样来惩处他。负责捆绑犯人的也是这样,(犯人)不能顺从他的心愿,捆绑时就先折断他的筋骨。每年秋天集中处决犯人时,勾着姓名立即执行的占判死罪囚犯的十分之三四,留着暂不执行的占十分之六七,都被捆绑到行刑的西市去等待命令。那些在捆绑时受了伤的,即使侥幸保留了性命,也要病上好几个月才能痊愈,有的竟然成为残废。

  我曾经找一个老年管文书的小官询问过这件事:“他们跟那些被处决、被捆绑的人,不是有什么仇恨,只不过希望得到一点财物而已;果真没有,最后也就宽容宽容他们,这难道不是一种善行吗?”回答说:“这是为了立下规矩以警告其余的犯人,而且也用来惩戒后来的人;不这样,那就人人都会有侥幸的心理。”专管给犯人戴手铐、打板子的人也是这样。跟我同案被捕用木制刑具拷打审问的有三个人:一个人给了二十两银子,(结果)骨头受了点轻伤,病了一个多月;一个人给的(比他)多了一倍的银子,(只)打伤了皮肤,二十天就伤愈了;一个人给(的是他)六倍的银子,当天晚上走起路来就跟平时一样。有人问他们道:“犯罪的人贫富不一样,你们已经从各个犯人身上都得了钱财,又何必还要按出钱多少来分别对待呢?”(他们回答)说:“没有差别,哪个肯多出钱呢?”孟子说过:“选择职业不可以不慎重。”(这句话)真对啊!

  谭嗣同《狱中题壁》原文和翻译

  狱中题壁  【年代】:清

  【原文】: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译文】:

  望门投宿想到了东汉时的张俭,希望你们能像东汉时的杜根那样,忍死求生,坚持斗争。即使屠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也要仰天大笑,出逃或留下来的同志们,都是像昆仑山一样的英雄好汉。

  谭诗第一句:“望门投止思张俭”。后汉书张俭传“室门投趾”作“望门投止”。仪礼士昏礼郑注:“止,足也。古文止作趾。”后汉书张俭传说,张俭“亡命遁走,望门投止重名行,破家相容。”“其所经历,伏重诛者以十数,宗亲并皆殄灭,郡县为之残破。”谭诗第一句用此典故,其意思是说,谭不愿亡命,贻累亲友。

  谭诗第二句:“忍死须臾待杜根”。接后汉书杜根传,东汉安帝时,“和熹邓后临朝”,杜根以安帝年长,宜亲政事,上书劝太后归政。太后执根,令盛以缣囊,扑杀之,幸而刑人不加力,根得诈死,逃窜为山中酒保。谭这句诗的意思是说,未能上书太后,请其归政光绪,有愧杜根。其用一“愧”字,系诗人忠厚之辞。因为照传统道德观念,谭氏处理此事,毕竟应先考虑如何调和光绪母子感情,而谭氏不如此作,此因谭氏认为上书向太后直谏,无济于事。

  谭诗第三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后汉书?虞诩传》:“宁伏欧刀,以示远近。”唐章怀太子注:“欧刀,刑人之刀。”任华《怀素上人草书歌》:“锋芒利如欧冶剑。”剑亦可称为刀。欧刀之欧,或应释为欧冶之欧。谭这一句诗的意思是:新党既不宜逃,又不宜谏,只有诉诸武力。今所谋既不成功,谭视死如归,亦甘之如饴。

  谭诗第四句:“去留肝胆两昆仑”。光绪赐杨锐密诏,本嘱咐新党不可违太后意旨。新党不顺从光绪意旨,而拟调军围颐和园,谭氏认为此系为了保种保教而采取的非常措施。……谭诗“公罪”二字绝非“功罪”二字之讹。谭这句诗的意思是,谋围颐和园系公罪,其是非得失,留待后人去讨论。

  【作者介绍】谭嗣同(1865-1898),字复生,号壮飞,浏阳(今湖南省浏阳县)人。曾为候补知府、军机章京。自幼随父宦游,足迹遍大半个中国,较熟悉当时的社会情况。中日甲午战争后,他愤中国积弱不振,积极从事变法维新活动,严厉批判君主专制和封建伦理道德,成为资产阶级改良派中的激进派。一八九八年参加戊戌变法运动,失败被捕,慷慨就义。著有《谭嗣同全集》。

  《狱中上母书》原文及翻译译文这篇文章共68140字。

  《《陈涉起义》原文和翻译译文》:1、《陈涉起义》原文和翻译译文  《陈涉起义》原文和翻译  原文:  陈胜者,阳城人也,字涉。吴广者,阳夏人也,字叔。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上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

  《《松风阁记》原文和翻译译文》:1、《松风阁记》原文和翻译译文  《松风阁记》原文和翻译  原文:  松风阁在金鸡峰下,活水源上。予今春始至,留再宿,皆值雨,但闻波涛声彻昼夜,未尽阅其妙也。至是,往来止阁上凡十余日,因得备悉其变态。  盖阁后之峰,独

上一篇:好家风的演讲稿
下一篇:炮灰美人他又睡着了[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