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头后,我是谁?

栏目:科技资讯  时间:2023-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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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尔滨医科大学的任晓平教授

  任何研究都有相应的规范、程序和制度设计。如果换头术属于器官移植的范畴,就应当按照《世界卫生组织人体细胞、组织和器官移植指导原则(草案)》和中国的《人体器官移植条例》来规范和实施。

  不过,中国的《人体器官移植条例》似乎并没有把头颅移植包括在器官移植中。

  该条例称,“人体器官移植,是指摘取人体器官捐献人具有特定功能的心脏、肺脏、肝脏、肾脏或者胰腺等器官的全部或者部分,将其植入接受人身体以代替其病损器官的过程。”

  尽管该条例有“等器官”的表述,意味着也可以把头颅当作器官来看待,但是,“异体头身重建”概念或术语的提出,其实就是在否定换头术属于器官移植。

  原因很明显。

  除了头颅的全身各器官,如果移植到受(患)者的身上,无论从功能上还是属性上,都是属于受者的,即便移植了多个器官,它们也都融入到受者的机体中,并完全成为受者全部生理功能的有机组成部分。

  但是,如果换头,则意味着大部分和全部置换人的所有功能。

  表面上看,头颅是一个器官,但它却是一个综合性的大器官,包含眼、耳、鼻、嘴、舌、脸和大小脑,不仅是容貌、颜值和个体识别的重要部位,也是各种感觉认知功能器官和综合体。

  此外,头颅还是一个全局器官,因为大脑是人的思维、言语、性格、人格和所有行为的发动者、组织者、启动者、指挥者、协调者和统率者。

  

  ▲意大利神经学家塞尔焦·卡纳韦罗

  如果头颅移植成功,也意味着会完全彻底改变一个人。

  张三的头移植到李四的躯体上,就让李四在言行上改变成了张三,反之则是张三变成了李四。

  与其说换头术属于器官移植,不如说换头术是“换人”,与无论哪一种器官移植相比,都是局部与全体、树木与森林、个别与一般的关系,已经突破了器官移植的“奇点”,因此难以归属到传统的器官移植中。

  从外形上看,如果允许换头并成功,则新产生的人是一种嵌合体。

  迄今,这样的嵌合体只是存在于神话故事里,现实中并不存在。例如,在中国神话中,人兽嵌合体就很多,如伏羲、女娲、祝融、共工和蚩尤等。

  蒲松龄在《聊斋志异》卷二《陆判》中,也讲了一个恐怖的“换头术”故事:陆判官给书生朱尔旦换了一个心脏后,令其文思大进,科举高中。而后,书生提到妻子不够漂亮,陆判官又为朱妻换上了一颗美人头。

  

  ▲科幻电影中的换头术

  由于换头其实就是换人,在技术上要达到成功涉及很多因素,如神经连接和功能、血供、免疫排异。仅以神经连接而言,迄今世界上都没有任何人能在脊髓断离后成功接通同一人的脊髓。

  所以,世界神经外科联合会(WFNS)称:“目前,脊髓横断后,头与身体不能建立神经联系。在实现脊髓离断后的神经再生之前,头颅移植在伦理上不可接受,也在科学上没有意义。”

  换头需要给出充分的理由

  换头需要给出充分的理由

  但是,如果科学研究证实可以成功地实现脊髓断离后的神经接通和再生,是不是就可以进行换头术了呢?

  正在进行换头术试验的医生给出的理由是,这是科学探索,也是挽救病人的生命,而且医学的发展就是在不断争议中前进,例如最初的肾移植、心脏移植都受到批评,但后来还是成功了。

  也许,坚持换头术的医生们给出的理由是充分的,但细究起来,似乎还是缺少足够的说服力。至少要获得伦理委员会的采信,才有可能批准这样的手术。

  国际医学科学组织理事会与世界卫生组织制定的《涉及人的生物医学研究国际伦理准则》提出了涉及人的生物医学研究需要遵守的多项准则,其中有几条准则至关重要:

  人体试验绝对需要受试者的知情同意;

  试验应当对社会有利,又是非做不可的;

  人体试验前要先经动物实验;

  要避免给受试者带来精神和肉体的痛苦及创伤;

  估计受试者有可能死亡或残废的,不准进行试验;

  试验的危险性不超过人道主义的重要性等。

  “估计受试者有可能死亡或残废的,不准进行试验”应当是黄金标准,换句话说,不能保证患者存活的试验就不应当进行。

  

  ▲肾移植、心脏移植等也曾颇受争议

  第一例心脏移植就遵循了次优原则,或者说是非做不可的原则。

  1967年12月21日,以克里斯蒂安·N·巴纳德为首的5名外科医生小组,在南非开普敦的格鲁特·舒尔(Groote Schuur)医院,对53岁的杂货商路易·华什坎斯基进行世界上首次心脏移植,采用的是一名在车祸中丧生的25岁妇女的供体心脏。

  当时,华什坎斯基患终末期缺血性心脏病,而且心脏病持续发作,专业评估是,华什坎斯基只有几天的生存期。

  在这种病人马上就会死亡的情况下,进行心脏移植手术或许能救其一命,并且即便不能救命,也能让病人的生存期延长,心脏移植试验手术才被批准。

  心脏移植后,华什坎斯基活了18天,至少比其不移植心脏多活了些日子。这是遵循了次优原则。

  但更重要的是,这个首例心脏移植也遵循了黄金标准,也就是评估心脏移植可能救活华什坎斯基,反之“有可能死亡或残废的,不准进行试验”。

  心脏移植后,华什坎斯基是因为染上肺炎并发症,病情不断恶化最终不治而亡,直到死亡前一刻,那颗移植的心脏还在患者的体内强烈地跳动着。

  

  ▲“心脏移植之父”—— 克里斯蒂安·巴纳德

  今天,无论是哪种器官移植,以及无论是什么医疗手段和技术,都需要有适应症。也就是评估治疗手段和技术是否适用于患者的病症,核心便是是否安全和遵循黄金原则、次优原则。

  例如,现在的心脏移植的适应症是,终末期心力衰竭,经系统的内科治疗或常规外科手术均无法使其治愈。如果不进行心脏移植,预测寿命达到1年的可能性小于50%。

  但换头术的适应症是什么,却无法说清。

  很有可能是,没有适应症,也即没有适宜的病人和疾病做这样的手术,因为头颅移植完全不同于其他器官移植,断头之后就是死亡。

  这比起之前的任何疾病来,都是最次的选择,而非最优和次优选择。

  不进行换头术,病人还不会死亡,但是一切下头颅,就可能马上死亡。

  此前,俄罗斯的瓦列里?斯皮里多诺夫同意进行换头术,他患的是运动神经元和肌肉逐渐退化的先天性脊髓肌肉萎缩症,最终会因无法呼吸而死亡。

  

  ▲30岁的斯皮里多诺夫因罹患先天性肌肉萎缩症,曾希望成为第一个接受头部移植的人

  后来斯皮里多诺夫又变卦了,称将采取传统疗法改善自己的肌肉萎缩症状。

  显然,连斯皮里多诺夫也知道,自己的病不是换头术的适应症。不换头还可以多活几年,尽管是赖活,但一换头就可能马上死,尽管可能是好死。

  换头后,“我是谁?”

  换头后,“我是谁?”

  假如换头术获得批准,并且也获得成功,那么,在身首异处后,活下来的人是李四还是张三?

  这既涉及个体的身份认定,同样事关个体行为的伦理和准则。

  如果把李四的头颅换到张三的躯体上,首先意味着张三的死亡,因为张三的头没有了。

  这个李四张三的嵌合体会认定自己是李四,也即康德所谓的“统觉”认定为自我。我思故我在嘛!

  不过,这样的判断和认知很快会陷入现实、心理和深度意识(哲学)的混乱中。

  当李四在镜子或他人的眼光中看到自我后,其自我意识将首先发生混乱,无法辨认镜子中的自我。虽然镜子中的头颅和面貌还是李四,但从身材看,李四却难以认出自我,因为这不是李四所熟悉的自己的身材。

  这就可能造成李四自我认知的困惑,甚至退化。

  当李四从镜子中只认识自己的相貌而不认识自己的躯体时,以及通过他熟悉的人不敢辨认他的目光时,他一定会困惑:我是谁?

  

  ▲图示为1970年美国神经外科医生罗伯特·怀特博士将一只猴子的头移植到另一只猴子身上

  即便能认知到自己因实施换头术有了另一个躯体,李四也会产生认同的痛苦,甚至排斥自我,在潜意识里会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个躯体不是“我”,也就变得认不出“我”来。

  认不出自我当然会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从“本我”(原始欲望自然表现的自我)到“超我”(社会行为准则,包括伦理和法律的规定的自我)。

  如果李四是男性,过去的本来身材健壮,腹肌6块凸显无遗,但现在配置了张三肥胖的身体,甚至是大腹便便,李四的大脑和意识当然会对自己现有的身体反感甚至排斥。

  如果李四是女性,过去的身材原本苗条婀娜,但移植到肥胖富态的张三的躯体上,也会令李四反感和排斥(当然,如果好相反,李四的大脑和意识可能会接受)。

  不过,再到“超我”的阶段,就更不好玩了。

  

  ▲卡纳韦罗讲解他的头颅移植计划

  当李四张三的嵌合体与妻子或丈夫做爱,或者另找配偶时,很难确定张三躯体的愉悦能否传递到李四的大脑并产生欣快感;或者是李四的大脑本来就排斥,认为是他人的躯体在与配偶做爱,有违伦理和法律的意识也会由然产生。

  随之而来的是,如果有后代,这个后代是李四还是张三的?

  从自我意识来看,李四当然会认为孩子是自己的,但是从遗传的本质看,生殖细胞,无论是精子还是卵子都来自张三的躯体,也就是张三的后代,并且在相貌上肯定像张三,而不像李四。李四会不会认为自己被戴了绿帽?

  换头术当然可以试验,如果是真正造福于人的科学研究当然是谁也阻挡不了。

  但是,对于用换头来创造“异体头身重建人”,需要不同于器官移植的管理、规定和程序,更需要社会给予“异体头身重建人”以法律地位,并且得到社会的认同和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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