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究竟可以悲惨到什么程度？

　　如题

　　医生们决定不用药，看着抗击埃博拉的英雄，慢慢死去。

　　救命药离他只有 30 米。

　　这一切，他都毫不知情，多次错过活命机会。

　　他还没咽气，药就被拿走，救活了两位美国医生。

　　2014 年，史上最大一次埃博拉疫情，在西非爆发。

　　对人类来说，埃博拉病毒，可能是最危险的病毒。

　　它通过体液传播，具备高传染性，而且，更可怕的是，西非疫情过去数年之后，医生还在已经痊愈的幸存者的精液里，发现过病毒，它还是具备传播力。

　　世卫组织的数据说，埃博拉致死率最高可达 90%，平均死亡率 50%。

　　这个病毒 1976 年第一次在非洲被观察到，距今已经 47 年，但仍然没有疫苗。

　　人类已知的病毒中，病毒最高等级是 4 级。

　　4 级病毒中，名气最大、杀人最狠的，是埃博拉病毒。

　　这次西非埃博拉疫情，最终没有变成全球疫情，是因为人类运气不错。

　　加上很多非洲的医护人员，为狙击疫情，在第一线献出了生命。

　　本文主角就是其中一位。

　　他就是当时奋战在抗疫一线的，一位塞内加尔医生，胡玛尔·汗。

　　胡玛尔·汗

　　他在非洲，在全世界的病毒学者圈子里，都很受人尊重。

　　因为奋不顾身地工作，塞内加尔政府宣布他是国民英雄。

　　要知道，面对 4 级病毒埃博拉时，需要最高防护标准，医护人员必须严格佩戴全套防护设备，进入病区前后要严格消杀。

　　但 2014 年，在疫情突然暴发的非洲，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胡玛尔·汗所在的塞内加尔凯内马政府医院，是塞拉利昂境内唯一的高度生物防护医疗设施。

　　也是整个西非为数不多的有经验处理四级病毒的区域。

　　也是当时，全世界狙击埃博拉最重要的防线。

　　同时，还是个简陋的框架房。

　　2014 年 7 月，胡玛尔·汗每天从天亮工作到深夜，他要应付的，不光是这里还活着的，接近 100 位埃博拉病人。

　　还有倒塌的病房墙壁，严格不足的防护物资，根本来不及收拾，堆成一堆的尸体。

　　以及严重不足的医护人员。

　　这些医护人员，每天冒死工作超过 14 小时，单日工资是五美元。

　　除了救治病人，胡玛尔·汗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四处求人。

　　求国际组织多送点物资、药物和人员。

　　求塞拉利昂卫生部给医护人员，加一点工资。

　　他要求不高，每天每人补 3.5 美元。

　　他的求助，全部没有得到满足。

　　医院的病房，比地狱还可怕。

　　因为床位紧张，一张病床上，可能挤着两三个病人。

　　还有没得病的孩子，也被带进来。

　　因为在外面，没有人照顾他们。

　　墙角堆着尸体，来不及运走，没有人力，也没有裹尸袋。

　　埃博拉病人眼部会充血。

　　所以大部分病人，会用血红的眼睛，绝望地看着走进来的每一个人。

　　他们还会随时发生喷射呕吐，最远可以喷出 6 米。

　　晚期病人，还会发生严重腹泻，所以病床中间会开个洞，让病人直接拉。

　　再加上大量的出血。

　　因为人手严重不足，这一切根本没人收拾。

　　胡玛尔·汗每天都巡视病房，对埃博拉病人来说，医生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或者说只有两件事，隔离病人，然后给病人补液。

　　余下的，只有关心安抚他们，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没有被整个人类抛弃。

　　做这些事时，汗需要注意躲开地上的大便、血液，突然喷射的呕吐物。

　　还要及时握住垂死的病人，伸过来的绝望的手。

　　胡玛尔·汗本来是个开朗外向的人，性格温和，爱笑，擅长社交。

　　但就是这样的人，也因为巨大的压力，变得易怒、暴躁，偶尔爆发多疑妄想。

　　更别说其他人。

　　7 月 4 日，日落后，凯内马医院的 50 名护士，点燃蜡烛，在医院内走动，用三部和声唱福音歌曲。

　　越来越多的医护人员加入人群，每个人都拿着一支点燃的蜡烛。

　　他们祈求神能保住他们的平安，医院里能少死几个人。

　　汗无力地看着这一切，那个景象震撼人心，很绝望，很凄凉，很美。

　　那是一种末日将至的美。

　　7 月 22 日，因为奋不顾身地抗击疫情，塞拉利昂政府宣布，胡玛尔·汗是国民英雄。

　　抗击病毒的医生

　　汗对此完全没有感觉。

　　他有太多别的事要关心。

　　病人越来越多，这意味着失控，汗一直在建议国家封闭整个地区，以免疫情完全失控。

　　封闭管理是要钱的，塞内加尔政府没有这个力量。

　　他还关心援助什么时候能来，医护人员一天 3.5 美元的补助，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再过两天，胡玛尔·汗被确诊，他也感染了埃博拉病毒。

　　确定感染之后，汗不想在自己的医院里治疗。

　　他要去附近的一个无国界医生的营地，接受治疗。

　　虽然没什么治疗可言，但起码，那里的环境好一点。

　　最少不会在一个死人身边，躺上几天几夜。

　　而且如果他在这里死掉，已经低落的士气，会更加低落。

　　最后的原因是，作为一个天天走在生死线上的医生，汗其实非常怕死。

　　这是他自己在一次采访中说的。

　　一个骨子里是非常怕死的人，面对埃博拉时，如此不顾及自己的生死。

　　这份英雄气，格外震撼。

　　胡玛尔·汗感染埃博拉的消息传出后，在世界各地，都开始了救援汗医生的行动。

　　塞拉利昂政府当然不愿意失去自己的英雄。

　　所以，政府向世界卫生组织求助。

　　世卫组织总干事陈冯富珍说，世卫组织愿意联系各方，看能不能把汗从塞拉利昂接走。

　　如果能把他送到欧洲某个国家，那里有最好的医院，也有最新的试验药物可以用。

　　那么汗有机会活下来。

　　于是，世卫组织寻找专业的航空公司。

　　而塞拉利昂政府，则开始挨个联系欧洲国家政府，希望有人愿意接收胡玛尔·汗。

　　汗知道这些，所以他觉得自己不会死。

　　埃博拉的致死率又不是百分百，他计划先转入无国界医生组织的营地。

　　然后等着飞机来接他去欧洲。

　　在欧洲，他可以用一种叫 ZMapp 的抗体药。

　　这种药目前只在小鼠身上做过试验。

　　如果人吃了，也许会过敏性休克，五分钟内死去。

　　但汗非常看好这种药。

　　只要给他选择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吃下这药。

　　不过，汗不知道，就在同一天深夜，网络上，另一个营救他的电话会议正在进行。

　　参会者，是来自十几个不同国家的顶级病毒学者，埃博拉专家和著名医生。

　　他们也全部是汗的好朋友。

　　会议第一个议题，是确定哪种药物最有希望帮助到汗。

　　所有参会者，都一致认定，那肯定是 ZMapp。

　　ZMapp 有三个共同发明人，这种药品生产工艺极为复杂。

　　也许能救命的实验性药物

　　当汗感染的时候，全世界一共也就 7 份高纯度药品。

　　而且，规定用途，是用于动物实验，而不是给人使用。

　　每个疗程由三剂药物组成，从 1 到 6 编号，每一份生产成本高达 10 万美元。

　　其中 1 号药物被送到了世界卫生组织总部。

　　汗，还有他的专家好友，以及世卫组织，所说的试验药物就是指这一份 1 号 ZMapp

　　不过，在线开会的专家，选择 ZMapp 的理由，比汗更充分。

　　因为他们都看过一份报告，这个报告只有极小的圈子里的人看过。

　　埃博拉疫情暴发后，发明者完成了小鼠实验，下一步，是在猴子身上测试 ZMapp。

　　也就是把超过致死剂量的埃博拉病毒，注射进 18 只猴子体内。

　　等猴子快死的时候，给它们用 ZMapp。

　　实验进行的同时，发明人之一科本杰飞往非洲，与无国界医生组织合作开展项目。

　　科本杰随身带着 2 号 ZMapp，以防他自己被感染埃博拉。

　　这种药物还没进入过人类的身体，无法确定是否安全。

　　科本杰清楚，这种药物有相当大的可能，在五分钟内杀死他。

　　不过，他宁愿成为第一例人体试验，总比死在埃博拉手上强。

　　一个月后，远在非洲的科本杰收到了实验结果 。

　　ZMapp 治好了所有 18 只垂死的猴子。

　　在几只垂死的猴子身上，ZMapp 在九十分钟内就逆转了埃博拉的症状。

　　试验是非公开的，科本杰转发邮件给很小一部分研究者。

　　每个人都在回复邮件里说：哇噢（Wow）。

　　因为，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所以在小圈子里，这次实验称为哇噢实验。

　　汗没有资格收到这个报告，但他的朋友们，几乎全部看过。

　　所以，他们一致认为，ZMapp 是最佳选择。

　　药物选择好了，那么，下一个问题是，汗是不是合适的实验对象。

　　这药毕竟没有进行过人体实验，人类不是猴子。

　　这种药物在人身上，也许能制造奇迹，也许效果轻微，也许会杀死用药的人。

　　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不用任何药，感染者也有大概一半的机会，自己痊愈。

　　这些人是汗的朋友，他们知道汗会选择药物治疗。

　　埃博拉病人的死亡痛苦而煎熬，而且完全没有尊严。

　　几乎所有的埃博拉专家们感染后，都会选择有风险的实验性药物。

　　而汗当然也有这个资格。

　　汗对国际病毒学界的贡献，可不是只有几个月地抗击埃博拉病毒。

　　之前十年，汗一直在对抗另一种非洲常见病毒，拉沙病毒的最前线。

　　沙拉病毒的生物安全等级，同样是 4 级。不过致死率，比埃博拉低一些。

　　但一样是，行走在生死线上。

　　4 级病毒的意思就是，病毒具备高度传染性，会致命，没有疫苗、治疗药物和治疗方式。

　　汗的前任，上一任主任医师，是在给病人输液后，被沾血的针头扎破了外科手套，十天后离世。

　　在十年时间里，汗克服了各种困难，冒着巨大的风险，救治帮助了很多感染病人。

　　也为国际病毒研究，提供了很多数据和帮助。

　　他的奉献，加上他的微笑，就是他为什么有这么多朋友的原因。

　　而且，在医疗资源匮乏的非洲，汗还在普通门诊上班，他的病人，从划破手指到癌症晚期，无所不包。

　　这是非洲一个偏远小城，来看病的，大多是穷人。

　　汗会掏钱给他们买药。

　　但很多时候，处方是一点现金，医嘱是：「你必须吃东西。」

　　因为病人可能一个月没吃饱了。

　　所以，汗帮助过的病人，远远不止埃博拉病人。

　　他在这个贫穷的小城里，极受尊敬，是个货真价实的英雄。

　　与会者全部同意，假如说有谁应该得到这种药物，那就只能是汗医生了。

　　大家都知道，日内瓦的世卫总部，有一份 ZMapp。

　　但现在问题变成，塞内加尔政府遇到的同样问题，怎么把汗送去欧洲。

　　或者反过来，怎么把药搞到手，送给非洲的汗。

　　这两个方法都很困难。

　　线上电话会议正在召开的同时，胡玛尔·汗已经到达了无国界医生的营地，并且安顿了下来。

　　这个营地的管理者，和医生都不认识汗。

　　他也没有得到任何优待。

　　当然，就算认识，也不会有什么优待。

　　无国界医生是一个极度重视公平的组织，他们的理念是，不管病人是什么身份，罪犯也好，总统也罢，在他们眼里，都是病人。

　　都会得到平等的治疗和照护，任何人都不会有特殊待遇。

　　他们是这样想的，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在非洲的各种医疗援助中，无国界医生的行动往往是最快的，比世卫组织更快。

　　来自全世界的医生们，怀抱理想和信念，来到这里，冒着风险，狙击病毒，保护世界。

　　他们值得最大的尊重。

　　时间已经快到傍晚，汗躺在病床上，思虑重重。

　　营地里的柴油发电机一直在嗡嗡作响。

　　发电机的电力，用于营地的照片，和装着药物的冰柜制冷。

　　有一台冰柜，离汗的病床直线距离大概 30 米。

　　冰柜里有个白色泡沫盒。

　　盒子破破烂烂，用胶带封得严严实实。

　　而此时的电话会议上，也有人提起了这个白色盒子。

　　发言者是阿曼德医生，他属于无国界医生组织，是布鲁塞尔总部的一名管理人员。

　　阿曼德告诉大家：汗现在已经到了无国界医生的一个营地。

　　就在这个营地的冰柜里，有个盒子。

　　盒子里面有三个小塑料瓶，装着冷冻的抗体蛋白质溶液。

　　那是 ZMapp 的 2 号备品。

　　一份完整的 ZMapp。

　　因为，ZMapp 发明人之一的科本杰，在非洲进行项目时，来的就是这个营地。

　　他返回加拿大时，把药物留在了营地的冰柜里。

　　但他并不打算将这份药物用在任何人身上。

　　因为这是非法的。

　　人体试验尚需等待批准。

　　所以，科本杰也没有告诉别人这事。

　　营地的管理者也不知道，冰柜里有一份 ZMapp。

　　科本杰后来说，他只是想检验一下，ZMapp 在热带气候下的稳定性。

　　阿曼德的话，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问题解决了。

　　汗医生，最少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命运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第二天上午，汗的状况还不错，但他知道这是假象。

　　救治营地

　　救治了那么多埃博拉病人之后，他深知，发病初期，很可能没有太多不舒服。

　　反正胃口会变得不错。

　　他的活命机会，需要找到一架飞机，还要找到一个愿意接受他入境的欧洲国家。

　　然后，还需要一份 ZMapp。

　　同一时间，隔离区外，营地管理员沃尔茨，接到了阿曼德医生的电话。

　　阿曼德要说的事很简单，营地冰柜里有一份 ZMapp，很多专家，以及他本人，都建议，营地医生用这份药，对汗进行治疗。

　　在无国界医生组织里，没有传统组织的上下管理关系。

　　营地的事，基本上由营地自己独立决定，不受任何干涉。

　　所以，阿曼德只是提了一个建议。

　　而沃尔茨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但她没有自作主张，而是召集营地的医生和管理人员开会，讨论此事。

　　又有两位医生立刻表示了反对。

　　他们的理由是，这不公平。

　　胡玛尔·汗有很多大人物朋友，他有特权，所以他有可能因此得救。

　　但营地里还有很多穷人，孩子，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这不公平。

　　这就是无国界医生组织，坚守的伦理准则之一，分配正义。

　　所有人都应该平等地得到医疗服务。

　　不管这个人是英雄还是罪犯，是流浪汉还是高官。

　　随着讨论深入，更多的医生也表示了反对。

　　除了分配正义，还有另一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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