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社科与法学学院研究生考研导师简介-唐魁玉

栏目:科技资讯  时间:2023-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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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本信息科学研究教育教学素心斋文集荷戈诗选论文专著

  工作经历

  时间工作经历

  1984.7-1986.3任黑龙江省教育行政干部学院助教;

  1986.3-1995.7任哈尔滨工业大学社会科学部(系)助教、讲师;

  1995.7-2002.7任哈尔滨工业大学社会科学系、人文学院社会学教研室副主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2002.7-任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教授,社会学教研室主任、社会学系主任(2006-2009),院长助理(2009至今)、博士生导师(2011至今),并兼任《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科版》副主编(2011至今)。

  荣誉称号

  1994年 获哈尔滨工业大学优秀教师称号。

  基本信息

  唐魁玉,男,汉族,1962年生。教授,博士生导师;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学院院长助理,《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副主编。

  先后承担国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子课题三项和一般项目子课题两项、主持国务院学位办教育基金项目一项、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一项,以及多项其他基金项目等。 作为第一获奖人:获得黑龙江省优秀社会科学成果三等奖三项等。

  研究领域

  网络社会研究;虚拟社会人类学研究。 主要研究方向:网络社会与人类社会生活方式研究。

  团队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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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授课程

  主要讲授的课程有(含曾经上过的课程):

  1.社会学本科生课程

  中国社会思想史、大众传播学(当代传播理论)、文化人类学、社会学学位论文写作等。

  2.全校本科生选修课程

  中西方文化比较、工业社会学、影视艺术与文化、社会问题选讲、性别研究等。

  3..公共关系专业课程(1993-2001)

  舆论学、大众传播学(含哈工大传媒与环境艺术专业)、广告学、公关实务、旅游学概论等。

  4.硕士研究生课程

  中国社会学史、社会问题研究、中国社会史、中国社会生活史、传媒与文化研究、社会学名著选读、社会科学研究概论(社会学及全院研究生平台课)等。

  5.社会学博士生课程

  虚拟社会人类学、高级社会学理论(拟合作)。

  论文期刊

  近五年部分论文成果(2007-2011):

  (1) 唐魁玉 “全国城市生活方式转型与文化产业发展”研讨会综述,《社会学研究》2007(1);

  (2) 唐魁玉 社会工程与管理国际会议综述,《国外社会科学》,2007(3);

  (3) 唐魁玉 虚拟空间中的心身问题,《哲学动态》,2007(4);

  (4) 唐魁玉 心、身体与互联网,自然辩证法研究,2007(10);

  (5) 唐魁玉 从互联网技术的社会属性上看互联网社会工程,《科学学研究》,2008(3);

  (6) 唐魁玉 工业遗产的社会记忆价值与生活历史意义,中国社会科学文摘,2011(3);

  (7) 唐魁玉,解保军 论生产与生活和谐互动的社会理论基础, 《马克思主义研究》2008(12),人大复印资料全文转载;

  (8)TANG kui –yu, The Resear of Interaction Behavior of Langless Peasants During The Cocial Adaptation . Woral Rural Observations.New York,The United States.2010,2(7);

  (9) 唐魁玉,曲鹏 论虚拟企业与在线消费者之间的互动关系,《哈工大学报社科版》,2006.5;人民大学报刊复印资料,《财贸经济》2007(2);

  (10)唐魁玉 近十年哈工大网络与社会研究述评:1997---2006,《社会工程研究》(第三辑), 西安交通大学出报社,2007.1;

  (11)唐魁玉,曲鹏 基于复杂性的虚拟企业伙伴间的互动关系,《生产力研究》,2007(3);

  (12)唐魁玉,郑毅 瘟疫环境下个体生活条件模式与行为的理性化----以20世纪初哈尔滨的瘟疫事件为例,《医学与哲学》,2007(4):52—54;

  (13)唐魁玉、徐华 污名化理论视野下的人类日常生活,《黑龙江社会科学》,2007(5);

  (14)唐魁玉 作为“意识形态”化的生活方式,《理论界》,2008(3);

  (15)唐魁玉,何明升 虚拟和谐:网络社会的一种理想状态,《黑龙江社会科学》,2009.(3);

  (16)唐魁玉,张妍 社会变迁理论视野下的人民生活,《黑龙江社会科学》,2008(5);

  (17)TANG Kui-yu, LIU Li-ming.The Affection to Chinese Judicial Justice by Govermment of IPO---Taking the BMW Case as an Example,2008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Public Administration(ICPA4 th),September 24-26, 2008 ,Minnesota,USA.;

  (18)唐魁玉,郑毅 基于哈贝马斯生活世界理论的瘟疫社会学分析,《中国医学伦理学杂志》(国家科技部核心期刊,西安交大医学院主办),2008(5);

  (19)唐魁玉,韦薇 论博客休闲的生活的双重模式,《黑龙江社会科学》,2010(4);

  (20)唐魁玉,虚拟企业和谐互动的企业家认知、理性选择与管理沟通,《经济师》,2010(11);

  (21)唐魁玉,虚拟企业和谐互动的伦理规制,《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科版)》,2011(5);

  (22)唐魁玉,交叉学科研究的认识论基础,《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科版)》,2011(5):

  等等。

  唐魁玉的科研项目

  近五年来共参加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两项(子课题负责人),哈工大基金项目(985:二期)一项。现主持教育部人文社科一般基金项目一项。

  1 参与的国家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情况

  1)中国特色网络文化建设和管理发展战略-——基于实证调查的综合治理方案(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招标项目,07ASH007),参与者,网络文化价值子课题负责人;

  2)社会范畴重释与中国社会发展战略模式研究(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10ASH001,2010.7-2013.6,参与者,网络社会子课题负责人。

  2 省(部)社科基金及省社科项目研究情况

  1)同妻社群生活适应问题的虚拟社会人类学研究,教育部一般项目,2012.2-2014.6,9万,主持人。

  2)理工科大学英才教育中人文素质理念及课程体系研究 ,黑龙江省教育厅教学改革方法项目,2012-2014, 0.5万,主持人。

  3 其他社科科研项目研究情况

  1) 数字化时代的生活方式与社会发展研究,哈工大文科创新基金,2003-2007, 4万。主持者。

  2) 虚拟和谐互动的社会学研究,哈工大基金,2009-2013,4万,主持人。

  招生信息

  硕士招生:

  1)从1998年开始招收并指导社会学专业的硕士研究生,目前已培养硕士研究生40余名:

  2)主要研究方向为:网络社会学、生活方式研究等;

  3)2013年拟招收并指导2名社会学硕士研究生。

  博士招生:

  1)从2012年起开始在社会学一级学科范围内招收社会学博士研究生;

  2)2013年拟招生一名网络社会学或虚拟人类学方向上的博士研究生。

  教育经历

  1980年-1984年:就读于北京师范大学哲学系,获哲学学士学位;1991年-1995年:哈工大社科部在职硕士研究生,获法学硕士学位;2003年-2009年:哈工大在职博士研究生,获管理学博士学位。

  主要任职

  1)1998.7至今:任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社会学系硕士生导师;

  2)2002.7至今:任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社会学系教授;

  3)2006.3-2009.3:曾任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社会学系系主任;

  4)2009.3至今:任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院长助理;

  5)2003.7至今:任中国社会学学会理事,生活方式研究会副秘书长;

  6)2011.4至今:任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社会学系博士生导师;

  7)2011.3至今:任《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副主编。

  唐魁玉讲授的课程

  1.社会学本科生课程

  中国社会思想史、大众传播学(当代传播理论)、文化人类学、社会学学位论文写作等。

  2.全校本科生选修课程

  中西方文化比较、工业社会学、影视艺术与文化、社会问题选讲、性别研究等。

  3..公共关系专业课程(1993-2001)

  舆论学、大众传播学(含哈工大传媒与环境艺术专业)、广告学、公关实务、旅游学概论等。

  4.硕士研究生课程

  中国社会学史、社会问题研究、中国社会史、中国社会生活史、传媒与文化研究、社会学名著选读、社会科学研究概论(社会学及全院研究生平台课)等。

  5.社会学博士生课程

  虚拟社会人类学、高级社会学理论(拟合作)。

  才女汤慧敏十三年祭

  才女汤慧敏十三年祭

  唐魁玉

  近来校园里人人争说要办“英才班”的事。作为这所著名的理工科大学最边缘学院之一——人文学院的一名普通教师,老实说我很郁闷。当然,为了学校的未来也着实颇感振奋。但振奋之余,窃以为我们人文学院在其短短的院史上就曾经得遇过至少一位英才。那就是英年早逝的汤慧敏——唐老师记忆里永远的女生。就我的英才标准而言,她理应被列入,并成为哈工大90年校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她的母校的师弟、师妹们有所不知,由于天妒英才,她已经离开我们这个每年夏天都要开上一遍丁香花的美丽学府十一年了!24岁的青春韶华就定格于工大(本来她是要在金色的秋天赴燕园读研的),就这样伴随着夏花的生、夏花的死,作天女般的飘零。

  “但愿她去天堂的路途不要太凶险,那里的天是彩色的天,那里的云朵慢些行走,那里的秋雨不要越下越猛”。在她葬礼后民间“烧头七”时的墓地,我如是地为其祷告。记得那一天我是乘坐一辆面包车去她的故乡阿城的。因为她已在本历年——虎年的后半程魂断于斯长眠于斯。同行的还有几个人,好像有陈松书记、当时校报的王树生老师,以及她生前的其他同窗友好。车开得时快时慢,搅得大家的心情更加难过。到了该到的地方,我一眼便看见了她弟弟手中抱着的姐姐的遗像,那时的我还很健壮,我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她可怜的母亲奔去(她的父亲因重病在身被家人隐瞒了女儿罹难的真相)。我主动介绍自己,并将从公关专业老师那儿齐来的几百块钱递给了她,对她说;“我是慧敏的老师,她是你的骄傲,也是我们的骄傲!请大姐节哀顺变吧!”她妈妈已瘦得不成人形,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说一句话:“谢谢老师的培养!这孩子命不好,她把一辈子的事儿在五年里都干完了!”真是的,知女莫若母。从别人那里我零星地了解到,她不仅学业优异,还用打工挣来的钱贴补家用,买化肥、买农药,为弟弟妹妹交学费。对了,有一个细节我不能不说。我亲眼看到了她的一位初中女老师的举动:她跪在地上边哭边为自己的得意爱生烧纸的情景令我终生难忘(那一刻中学老师真的是比大学老师更纯真得伟大),同时也为自己只是悄然落泪而羞惭不已。孔夫子两千年前哀恸弟子颜渊之心痛也不过如此。我这样想着已然陷入了关于人性的沉思。惜哉,那些云上的日子!

  这个女生的形象,我敢说已成为了许多教过她课的老师终其教学生涯中最难以磨灭的记忆。这里我所以称她为才女而不呼之为“美女”,是因为在我看来是对死者的尊重。我想说,男生是可以相约酒吧的,而女生则是可以用来怀念的。差点忘记交代了,她是一个酷爱文学的女孩,一个天生的文科生,一个有内心世界的人。她是一位“静女”,同时更是一位辩才无碍的“纵横家”。她卷子上的字迹娟秀,文笔简约,一如其匆匆的为人。就连她素面窈窕的样子也很容易让人想起《诗经》里“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诗句,只是生如“蒹葭”,命似折断的苇叶。我为卿哀!我为卿恸!

  波兰诗人赫贝特在一首题为《胜利女神的踟蹰》的抒情诗里曾写到:“……那青年死期将至∕命运的天平∕已经急速地∕坠向地面……”。她的一生整个一个辉煌、惨烈,在匆忙中就像一场无果而终的约会,来过了,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各样的担当,各种的光辉,犹如美妙神秘的彗星充满了亮点,且倏忽之间悬于一线。

  至今还记得大约在一个飞雪的冬季。于哥特式的主楼三楼的拐角处的教室门口,她告诉我高中时她的理想是进北京广播学院。本来已经推荐上了,却给人家替换掉了。那一回聊天,他还对我谈到自己特别喜欢读无名氏的小说《契阔》,说其中的另一篇《塔里的女人》她也喜欢。至于张爱玲的《金锁记》和《倾城之恋》(其个人的少女心事至今已是无人知晓)更是她的最爱,已到了百读不厌的地步。我刚刚在线看到一个叫郑煦寒的人写了篇《青衫红颜,契阔千年》的故事。我无暇细读,也无意细读。此刻我的书房杂乱无章的桌面上还摆放着一本英国侦探小说大师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无人生还》。我的心极度纠结,暗自思忖:“此生的契阔,与子的永诀”,真真的就是一场不可告别的“流动的盛宴”。汤慧敏是位有信之人,我还记得她跟我借过一本樊志育的《广告学》。在即将毕业时,她找到我,说那本书在自习室里丢了,她执意要送还我另一本书。我扭不过,只好留下了。前不久,因搬家收拾东西又瞧见了它。睹物思人,不禁悲从中来。

  时过境迁,我发觉我已经老了。一个标志是,最近有不止三个女生在发短信息时叫我“先生”。我自知学问没见长,心依旧还算年轻。设若我们梦中还有机缘继续聊天的话,那么,我们就说:

  “呜呼,才女不死”!

  “(*^__^*) 嘻嘻……老师不老”!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学生汤慧敏君!

  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学院社会学系唐魁玉

  2009年12月9日于嵩山路 自:Club.ChinaRen.com

  京师碎影(随笔)

  唐魁玉

  昨夜,实在是累,我居然怀抱着一本刚买来的毛姆的随笔集《随性而至》睡着了。在梦里,我又回到了坐落于北京新街口北大街的铁狮子坟和北太平庄一线上的北师大的校园里。因为就在不久前的一个下午,我真的又回到了我的起点——我的说不上魂牵梦绕却也难以轻易割舍开的母校。尽管我只是尝试着往校园的主要街道走了走,也算是重温了一下去年同学聚会时的“还乡”经验。

  ·······因为我必须在傍晚来临之前赶到位于京西的香山金世源酒店的全球化、网络化社会研讨会的会址报到。为了答谢人民大学刘少杰教授的盛情邀请,多少有些诚惶诚恐。所以,我没有径直地往母校的深处走。我甚至都没有从京师大厦的正门进去(我总是习惯性地像十八岁入学那年那样自东门进入校区),也没有走到我和我的同学以及苏童同楼共眠过的西南楼。那里还有个“三·一八”惨案纪念碑,碑上刻有故去的祖母级的大师姐刘和珍的名字。顺便说一句,我当年填报高考志愿时肯定是受到了鲁迅先生那篇著名课文——《纪念刘和珍君》和吉林省地理课本(介绍北京高校时只说了三所老大学,包括北师大)的潜在的影响,要不我到京城开会路过此地时连看也不会看这个地方一眼的。比如说旁边几百码远的北京邮电大学和中国政法大学的校墙,我就几乎没有想到要跨跃一步。

  且不提我在这所大学还另有一段难以言表的隐情。在加入京师序列之后,我知道一生差不多都将献身于一个属于人民的摇篮了。在此后的生涯里,我要对我的学生讲授许多所谓的知识,说很多废话,要对他们的命运瞎操一些心。

  由于时间所限,我没有拜访教过我又大半退休赋闲在家的老师。我还记得我的本科毕业论文的指导教师的名字——杨寿堪,一位个子跟我一样高的南方人。老实说,他没有给我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也没有跟我多说过几句话,但是他毕竟是我平生第一篇论文的读者和导师。这已足够了,我想。正是他宽容地接纳了我的大而无当的自选题目——《论黑格尔的悲剧观》,我才得以延续对德国哲学和黑格尔美学的崇敬及迷恋之情。我的论文虽然只经他改过两遍就草草毕业了,但我最大的收获是把黑格尔三卷本(四册)的《美学》啃了下来,而且终身受益于此书中的某些美学观念。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称呼杨老师为“恩师”,因为我自始至终没有深切地感受到爱。没有爱的教育无论如何都不是最好的教育,我以为。但愿我的这篇文章他老人家看不见,就是看见了也千万别生气。我不是个好学生,可我至少没有学会说假话,也没有逃课的不光彩记录。好在我对母校的感念是无边无际的,这里显然跟那所大学版图的大小和女生的好看或是不好看毫无关系。

  这是一个平静而又美好的下午。我拖着被女儿淘汰下来的红色行李箱,边走边看校街上的行人,有成群结队出来不知是上自习还是购物(适逢周末)的男生和女生在走动,也时不时地能够遇上三三两两老师模样的长者在游走。时光荏苒,我惊异于这里已无人能认出我,我也无须跟擦身而过的人打招呼。

  校园面积不大,可变化却不小。周遭的摆设和外貌,几乎面目全非。几回想要找到的我听过无数难忘讲座(包括叶文福、白桦、王蒙、顾城、普利高津和高锟在内的)的新二教室早已化为乌有,且平地起了高楼。幸好我听过两个学期《高等数学》和一个学期《天文学概论》的数学楼,以及距离东南门不远的我暗恋过的女孩和我常光顾的文史楼还依然矗立在那里,仿佛见证着什么大大小小的历史似的。

  当我行至一座复式女生楼时,天色已晚了。可我借着夕阳西下的光,定睛细看这座凉台晾衣架上四散亮出的里里外外的女儿装时,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惊艳。这是一种令人无法想象的女儿世界,很容易让人回忆起江南浣纱女的世界。但对于我来说,毕竟还是一个羞涩而又不无尴尬的青红世界。我跟中文系的小师妹张宏波交流过,她也表示有同感。

  冷眼移过这充满魅惑的第16号楼(我注意看了楼号),我往回走——往北门方向走。我顾不得瞻仰启功先生写的秀美雅丽的牌匾,也不曾多瞧几眼很有梯度感的敬文讲堂的格局。

  不过,当我路过一间两三层掩映在绿树藤蔓之间的灰白小楼时,心里竟然咯噔一下给定住了。原来我无意中竟来到了校医院门前,三十一年前我的春光的一部分就曾在这里乍泄。我忘不了这个第一次被体检的场景,以及当时给我一个外省少年带来的不适。我怀念那个啥毛病都没有的青春时代。

  沿着京师路再往北走,跟它垂直的方向横亘着一条辅仁路。这除了使人想起王光美、王光英、叶嘉莹和刘诗昆之外,没有给我留下特别的震动,只是感觉师大和辅仁一体化历史的本来面目生动地展示于马路上了。在临出门之前,还充满敬意地多望了一眼北师大的红楼地带(相当于哈工大的精英居住区的校外街),这里的楼群尽管残破不堪(和工大右岸的高楼大厦相反衬,表明人文精神的凋敝),但曾经和现在都住着许多风云人物(比如陈垣先生、黄药眠先生、陶大镛先生、陆宗达先生、白寿彝先生、王梓坤先生等)。以陈垣先生的书屋命名的“励耘”楼,就深藏于此,我忽然想起“大隐隐于形”这句话来。

  踏着京师路的片片碎叶,远望西南角那座名字起得极为雅致的兰惠楼(让人联想起楚辞的诗句)的顶尖儿余晖,不禁涌起一丝晚秋的不良胸臆。在不忍离开北门的一刻,我还光顾了一家二手书店。因为时候不早了,我只是胡乱地挑了几本我觉得有价值的、市面上买不到的老书,比如李劼的《论红楼梦》、伊利夫和彼得罗夫的《12把椅子》、董晓萍的《全球化与民俗保护》和柳无忌编的《柳亚子诗词选》。还有一套品相不错的高步灜先生的《唐宋词校释》因为太沉了,给我甩了出去。其中苏联作家合写的那本小说我所以买,是由于看见它就让我想起从前我常去的一家哈尔滨俄式西餐店的名字(在南岗奋斗路民贸市场附近)。这是一部讽刺小说,很便宜(仅仅9块钱),其价钱和那家同名西餐店恰成反比。

  不能忘怀于师大的北门还有一个隐秘的理由。那便是父亲在我读大二时想尽办法弄了一次出差的机会顺便去看我时,就在北太平庄旁边的一家包子铺请我吃了顿好吃的包子(那时吃啥都觉得好吃),末了还就近在照相馆照了一张合影(至今还珍藏在我的彩色影集里,我在后面题写了“父与子”三个字)。其实,入学后我曾一度怀疑自己的志愿是不是错了,也一度十分消沉和迷惘。正是父亲的一句话安定了我的心,他说“北京师范大学是个挺好的学校”。当时,我挺奇怪,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儿把我读的大学的全称说出来呢(不似我女儿总是埋汰我的母校),其中的弦外之音至今我方得以全面领会。

  访旧不为鬼,半生只为人。到了该写《五十自述》的光景了,前途一片渺茫,就连叛逃也是缺少勇气的。然而,惟有我原来上学的学校是可以给我一点精神慰藉的,还有我所爱的哲学系和那些一般人读不懂、也听不明白的哲学书。我坚信,在过往和日后的岁月里,不论在我的身体上还是心灵深处,都会有京师记忆的碎片形影相随。我想说,京师大学堂师范馆的余荫从未亏待过我。从文脉上说,庐隐、冯沅君、石评梅、苏雪林、谢冰莹等学长兼大师姐们作品里的流光婉歌也从未冷落过我。我大学毕业那年,在东餐厅吃的那顿令我回味无穷的散伙饭,总是连同炸馒头和炒西葫芦、炖鸡块的香味,以及被临时编入外语系几位美丽女孩队伍的失落后的惊喜及漫长回忆缠绕在一起。我过去曾以为它是一种我生命中的标志性的历史记忆,“表明我将永远住在我的大学里,直到死去”(纽曼语)。

  最后,让我再改造一句毛姆的话作为结语吧。母校是位值得钦佩的母亲而不是“情人”,不存在对不对你胃口的问题,对她只有无条件的爱!

  2011年11月15日初稿

  12月9日修改于嵩山路99号寓所

  (3000字)

  怀念嵩山路边上的那些树

  唐魁玉

  这几天,嵩山路拓宽改造工程就要竣工全线通车了。恢复正常后,附近的人们的出行也会方便些。可不知怎的,我老是高兴不起来。面对着太阳底下刚修好的板油马路,我却特别怀念嵩山路边上那些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被集体屠杀了的树。从我居住的小区望去,路那边原本是一簇簇的灌木丛,到了每年的四五月间还会忽然开出一片片丁香花来。当你从它们跟前走过时,不知不觉地就给这些花香着了,你似乎觉得生活挺美好。而在路这边,也就是靠近我家的同一侧,也有一棵棵半大不小的白杨树,立于东东包、翠花上酸菜、九转小磨等一排饭店的门前,虽无花可开,但毕竟保有一抹绿色,使人们在吃吃喝喝时感到窗外有活的生气。

  二零零八年八月的一天下午,我从复华小区搬了过来,每天都出出进进忙得不亦乐乎。三年来,我目击了一次又一次修路事件。在嵩山路上,不是春天挖开了,就是夏天埋上了;不是夏天挖开了个口子,便是秋天再花钱和着秋叶雇民工把它缝上。如此这般,缝来补去的,把一条好端端的街道上的树、人、店面的命运也给改变了。路宽是宽了,可那些树没了也就没了。

  或许今晚一觉醒来,早上走上街头,就再也看不见那些可爱的树了。等到九月来临时,我们已无法见着树和片片秋叶,甚至连冬季里的雪花也不能落在枝干上,而只能直接落于地面了。来年春天刮风天里,行人再也听不见那些树发出的沙沙声了。

  可惜,我的生活不在别处。我注定得走在这条通往二学区的街道上,去谛听别的声音,去冥想那溶溶的夏日里开满丁香花的丛丛灌木。这正是:

  初秋嵩山路,灌木遭荼毒;

  阳光罩大地,沥青油乎乎。

  “多年之木,华尽一朝”的伤感,死死地纠缠着我,令我难以自拔。我多想在路边,再整整齐齐地种上两排树,每天早晚都走在树的两旁。其实,我的愿望只是走在路上可以正常地呼吸,免得每一步都踩在没有生命的板结的路上,以减轻灵魂在临死前的重量而已。这样说来,我没有理由不深切地怀念那些树——那些嵩山路上曾几何时和我们朝夕相处,并快乐地生长过的树。

  是的,那是倒霉的树,是因为人类牺牲而变得命运多舛的树,是悲催透顶的树。

  唐魁玉 于哈工大二学区嵩山路寓所

  除夕夜的梦,或梦见龙(文体实验之一)

  唐魁玉

  我在辉南,在这座小县城的一条溜光大道上。我一边低头行走,一边打听着五味子哪里有卖。我走过一个圆形的小火车站,在它周遭我逗留了许久。直到我被一位围着花头巾的女子叫住了,我这才勉强停下了脚步。借着微弱不堪的铁路灯光,我依稀看清了来人。原来她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样子大约在我二十年前的女朋友和二十年后的女儿之间。对不起,我无法准确判断。在朝阳大街上,她显得异常局促,怀里抱着的那包我刚买回来的殷红的野果颗粒正摇摇欲坠。随后我穿越辉发河上游长白山北麓的一座大石桥,河水早已凝结成了大小不一的冰块,然而河的右岸却是一片银光素裹的雪世界。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鸭绿江畔的朝鲜族姑娘成群结队地走来走去(思密达)。渤海国故地热闹非常。我侧过身子,这才发觉自己跟七、八个家人在一起,其中七十五岁的老爸和六十八岁的老妈是我家过年的龙头人物。大家正忙得不亦乐乎,只有我和十二岁的小侄子没事人一样——呆呆地看别人包饺子。我是个笨人,我只会吃瓜子、喝果汁、睡懒觉和做傻梦。恍惚间,我梦见一条龙在我的手机屏幕里腾空而起。我渴望从巨大的苍龙的身躯中来回穿梭。于是,我接收到的那些短信也蹦蹦跳跳地往外冲,上百个学生和朋友也相继复活了人形。我急忙躲进一家大商场,被人流裹挟着涌至一个柜台前,本来是想买五斤哈尔滨肉联精华肠的,却被里边的齐刘海的美少妇卖给了两斤北京酒糖。我和一群陌生人经过一家通古斯文化博物馆,那里陈列着大量本地区过往年代的人类古化石和动植物标本。我忽而对着橱窗忽而好为人师地瞎白话道:“看哪,这是第N纪恐龙的化石”。但见一个快散了架子的恐龙卧于一个比地面高出半尺多的斜坡上。猛然,我想起了《易经》里的那句有名的“神龙在田”的话,还有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民间俚语。紧接着,我们移步到了曼哈顿大街边缘的拱形购物场的中央。我们无意中走进一家卖汽车坐垫的摊位,但是我们其实是坐马车来的,我们显然不需要任何汽车零配件。我想买一些水果,但我以为是比普通地方水果更不常见的东西,究竟是非洲的猴面包树上结的果子,还是欧洲葡萄园里长的紫葡萄,反正我一样都没有看清。就在这会儿,安琪对我的背影(他父亲的背影)说:“你今后别再上人人网了,你的那些堂堂怪话会得罪人的!”顺着她的话音儿,我立马发现自己就在人人网的主页上了:可惜,那天虽说日志、状态语、照片和分享的帖子满网都是,可我却认不出一个我熟悉的弟子的名字。此刻远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暗夜里烟花一闪一闪地冲天而去。我瞧见胆小的笙琪在点火,我才知道自己已不是炮兵了。所有属龙、外带属蛇(俗称小龙)的家人在喊:“响亮,响亮,人财两旺!”然而,我那时已看不见一个拿灯笼的人影。我试图穿过一条用象牙制成的麻将牌勾连起来的儿时常玩耍的街道,但双脚不听使唤;一个只有妈妈才有的温柔的久病而又喑哑的声音对我说:“太阳都照着腚了,该起床了!”情急之下,我摸到了我的手机,竟然还是没有找到那条我等候多时的拜年短信。当我再三细看时,才发现一条信息迟滞到达了一个钟头,横跨了一整年的光景。我如获至宝,却又黯然神伤。心想造化何以如此弄人,直叫苍穹厚土两茫茫。是时,除了男扮女装嘤嘤而唱的那个节目而外啥乐子也木有的春晚已近尾声。在一把长沙发上,我同刚从京城里归来的二十四岁的侄女背向而卧;我面对着一幅云外飞来的《清明上河图》的壁画正颇有艺术感地打着龙年的第一串呼噜。另外,我顺手塞进嘴里的那块酒糖在化为乌有的一刹那使我陶醉了。

  2012年正月初三 于吉林家中

  与月同在 ——白母葬礼追记

  唐魁玉

  从电话里知道小白的妈妈“走了”。这个噩耗是中秋节那天早些时候邵力告诉我的,我们相约次日一道去松北的万宝镇参加葬礼。开始约的是七点半集合,后来改成七点钟,估计是怕赶不及到哪里。晚上,我从岳母那儿回家给小白发去一条短信:“节哀!母亲是伟大的,愿她与月同在”!不一会儿,她便回了一句:“谢谢”!她是幺女,如何忍受得住失母之痛!?吁,可伤已。

  第二天早晨六点多一点,我就下楼乘82路公共汽车到一区去了。车开得非常顺利,不到半个小时就到工大老图书馆前面那一站了。瞧瞧手机里的时间还差十五分钟呢。于是,我在邮局左边的流动食品亭子买了一瓶豆浆、一个烧饼,背对着行人吃将起来。吃罢早点,又去了一趟行政楼,查看了一遍237信箱。等我再出来时,便望见小邵已经如约守候在校门喷水池边上了。往前再走几步,又瞥见尼大姐和献忠书记的身影打从不同的两个方向赶来。

  邵氏的红色轿车(她老公曾提醒过车的颜色问题,但只此一辆别无他法)把我们迅速地载出了城。在公路大桥这边兜了一圈后,就径直奔向了江北。是时,正值中秋节小假期,加之江下面如今铺设了一条简易的浮桥,所以桥上行驶的车辆并不多。遇有一条岔路,依照事先问好的路线拐了过去。结果是对的。约摸八点多钟,我们的车就到达了万宝。我以前去过这个小镇不下四、五次(一次是参加小白的婚礼,一次是她父亲去世,还有一次是给学生实习点挂牌,···),说来路还算认得。不过,我只记得去白家的一条土路,虽说能够直通她家院门,但毕竟不是正路——坡高难行。于是,邵力将车一点点地倒了回来,并走上另一条毗邻万宝镇农贸市场的通畅之路。

  在淑英的一位挺有风仪的女同学的引领下,我们一行四人到了白家院落。但见院里院外全是人,黑压压一片,估计能有一百多人。白母的遗体就停放在自家院内,拟于当日九时许在松北殡仪馆火化安葬。在显然是刚刚平整出来的园子的一隅,临时搭起了一个铁质的灵蓬。顺着“奠”字的方位还悬挂着“XXX千古”的白色挽联。旁边还依稀可见豆角瓜秧,以及地面上的黝黑垄台。靠近白家平房窗玻璃处,有一棵沙果树,郁郁葱葱的,充满着生命的迹象。这分明告诫着生者要坚强,不要再哭了。

  我自己在吉林老家也参加过几次乡村葬礼,比如我外祖母、外祖父和舅舅的。我深知农民对死人的事是极其上心的,尤其是老人的死常常会间接地引发出一场甚至超出本家的集群式的悲情事件。通常乡亲们的脸上挂着的哀容或是星星般的泪痕也都是质朴而又凄怆的,因为人们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在邻居的房前屋后看见某位老人的或是闲聊或是匆匆而过的影踪了,不像城里人对多一个人或是少一个人满不在乎。在等待出殡的一节课左右的光景里,我不时地能够看见已经哭肿了眼睛和脸的小白,也看见了包括她二哥、小赵和子博在内我所熟悉的她的家人。不知怎地,家辉还分派了我一个重要的任务,叫我念悼词。或许因为,我是讲过中国社会生活史的教授也未可知。我推让不过,便应承下来。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做这么庄重的、人命关天的大事,感觉多少有些紧张,好在文稿丧家已然备好。稿子是白母爱婿家辉起草的,文字简洁,朴实,一如老太太一生的为人,且不失为哀婉动人。我匆匆阅过,只在其间修改了两个地方,就是增加了“她的一生是善良的一生”(其女若母),以及末尾稍稍拔高了一句:“与月同在,与日同辉”!“与月同在”原本是我写给她女儿的短信中的词儿,因为白母(康老太太)是在九月二十一日(即阴历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天)午后驾鹤而去,离开她生活了一辈子的万宝小镇的。尽管她没能跟子女过上最后这个团圆节,但以其勤劳节俭、乐善好施的一生修为,是堪与日月永在的。至少要比北京八宝山上的有些人更有资格享用这个语词。

  在极度肃穆的告别厅里,面对着白母的灵柩、花圈和所有的亲属及来宾,我压低声音用麦克一字一顿地念诵悼词。主体部分很好念,只是最后念到来宾单位(如市委法制办等)时有些不顺,因为给我的名单上字迹潦草,实在是难以辨认,一两处干脆我越了过去。然后,大家就顺着人流在哀乐声中与死者家人握手慰安,并向这位生前只见过两面的可敬的慈眉善目的老妈妈辞别。身后听小白边哭边说“谢谢唐老师了”,我鱼贯而出,无语。她的生命是异常坚韧的,这一点每每从她女儿说起的她与病魔抗争七、八年的经历中可以了解到。同时,她也是一个教子育女有方之人,从她女儿、儿子和儿媳身上约略可以看出。她可能识字不多,永远也掂量不出女儿所得的博士学位和在《社会学研究》、《哲学研究》等杂志上发表文章的价值何在,但是她肯定明白孩子们所做之事都是正事、好事,都是无须问寻叮咛之事。因此,她就选择了这样一种悄悄离去的方式。据说她是在月光将圆的一天的中午或是午后,在上厕所时突发心疾猝然朝着月神昭示的方向疾驰而去的。事发时,女儿淑英在正心楼刚下课或是准备与学生聚餐。

  九月二十三日送殡归来之夜,荷戈附记。

  从江北回到江南嵩山路寓所后,连日来总是忘不掉哭老了不少的白妹妹的样貌,又恰好自己独处时在读周作人先生的悼亡名文《若子的死》,几次冲动后便写下此文,以一女儿同事的身份纪念一下这位白妈妈。因不知其确切生辰年月,又忘记了她的卒日时辰,更不晓得她老人家离开时的遗言细节,但毕竟聊胜于无,唯以略记几页汉字为纪念云尔。

  返程时,尼姐曾说白色孝带的扎系是有说道的,好像是跟双亲在与不在,以及在世几个不无关系。如此推来,想必那日我们走后白家子女已按当地风俗将自己的至亲父母合葬一处了。两张生前有着慈容的老人的遗照,也可以镌刻于青青的墓碑之上了。又记。

  是为祭。

  2010年9月28日修改稿

  读《无赖》 ——兼说德里达、“9·11”、利比亚及其他

  唐魁玉

  法国有位哲学家,叫德里达。他在2004年的辞世被法国媒体视为自1980年让·保尔·萨特逝世以来法国学术界最大的损失。他的书我几乎是见一本买一本。昨天下午,我在教化附近的席殊书屋里又瞧见了一本名为《无赖》的绿皮书,我二话没说,只翻了几下就毫不犹豫地将它买了下来。

  回到家里,我把这书放在我的床头,准备过几天慢慢地享用。不想今晨失眠了,四点多钟就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我便拿起它,从头至尾地读起来。读着读着,就感到一股冷血之气向我袭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这是以往所没有的阅读经验,跟不久前读他的《好客》和《声音与现象》时的感觉也不一样。这是他告别学术界之前写的最后一部结构主义风格的重要政治哲学著作。在书中,他论及“9·11”后世界面临的新的政治前景,以及全球化进程下正在到来的世界未来民主。仔细看过他的简历后发现,当2011年9月11日那场对美国人来说是一场灭顶之灾的被攻击事件发生时,他刚好71岁,距离他离世还只有不到三年的时间。作为一个老人,他还在为我们这个世界思考,为人类遇见的大麻烦而倾心写作。他的书写行动,从符号学的角度说,是具有极其特殊的“所指”和“能指”意义的。可以说,他是在临终前拼尽全力为我们这个地球上的芸芸众生散播着智慧的光芒。他以惊人的洞察力死死地咬住西方政要、政治学家、教授和主流媒体使用的一个时髦词汇——“无赖国家”。他的话语分析是层层递进的,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每每直逼美国人的要害。

  我在读书读累了的时候,常常会胡乱翻页,反反复复地看作者照片。此刻我看见的当代思想大师德里达的双眼正注视着我,其实我也在凝视着他。但最终我感觉还是他牢牢地盯死了我,以至于我的眼睛没有丝毫回旋之地。不消说,他在扫视着我们周围的一草一木,包括这个“无赖”充斥其间的乱象世界。

  开宗明义,他认为无赖(voyou)这个词在法语中已有一段历史。我们有必要回顾一下这段历史。至于无赖国家这一概念一开始乃是对美国当局所指认的“在国际社会的法律和义务面前不履行其国家责任,并愚弄法律、嘲笑法治国家的国家”。德里达指出,何以无赖一词不胫而走,是因为2011年9月11日美国纽约象征性建筑被攻击而死亡近3000人的重大事件之后“制造”或是揭示出来的。他是一位伟大的结构主义者和符号分析家,在他的笔下任何经过戏剧化处理的媒体文本的价值和构成事件的结构与可能性,都会轻而易举地现出原形来。他和写有《无赖国家:世界事务中的武力规则》一书的美国的公共知识分子、麻省理工学院的语言学教授、国际关系专家乔姆斯基,以及刚刚出版了题为《无赖国家与美国外交政策》的利特瓦克一样,面对美国在受到伤害之后单边采取的“强权政治策略”的恶果,都勇敢地说了“不”字。这是何等的正义者的胸怀和独立思想家的气度啊!美、法诸国对异类声音的不噤声的民主精神的长处,是值得他国借鉴的。尽管这种民主或许多少也带有些虚伪在里面。

  严格说来,像“民主”和“人民”这两个近代以来极具魅惑力的政治词汇的语义都是非常暧昧的。在《美国的民主》一书中,托克维尔描述了“人民主权”问题,他清楚地谈到了原因与结果的循环的同一性。简言之,在德里达那里,美国与民主总是相伴而行的。“人民主宰了美国的政界,犹如上帝主宰了宇宙”(托克维尔语)。然而,世界上许多事情都是假以“人民”一词所做出的,中国伦理学家周辅成这样说。

  美国人在十年前的那一个定格时空中所遭遇的不幸固然可以博得包括法国人民、中国人民在内的全世界人民的无限同情,但这并不等于说因为有了这个事件就可以无止无休地贯彻其“最强者的理性”原则于整个世界,并成为进攻和践踏弱势民族和文明国家的永久口实。显然,德里达不愿意看到西方近代以来一点一点地建立起来的拉封丹、霍布斯、格劳秀斯、帕斯卡、卢梭、施密特的悠久的法制传统,就此匆匆落幕。他更不情愿让这种“未来的理性”变成“降临的民主”。民主是个好东西,可是伊拉克人的人体炸弹,以及自杀式反抗毕竟不是正当的伦理行动。其实,德里达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最强者的理性(美国霸权问题)和无赖国家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他还不失时机地引述了一段希腊神话故事:一个叫厄科的仙女,居于山林水泽之中,她爱上了美少年纳卡索斯,但遭到了拒绝,最后她日渐憔悴,只剩下了微弱的声音。而美少年,却恋上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自沉而死,并变为水仙花。他是想说,这俩人之间在爱的表达和言语的互动中总是不对劲儿,不是妒忌、重复,就是毫无回应。如今的全球化和世界化、民主和人民等关系中就是这个状况的反映。

  无赖无异于《创世纪》中描述的“沿着邪恶轴心爬行”的那一条蛇。在此,德里达引述了劳伦斯的一首诗《蛇》,重新诠释了蛇的形象。在诗人的声音深处,恰恰有位女子说出了“我”,以便呼唤它的归来:“我希望他会归来,我的蛇”。这种归来类似于客人悄悄地归来。他说的不是生命,显然是世界性的和平与好客。

  然而,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并不那么好客。自由的轮子,有时会伴随着一种轮替、扭曲,甚至是一种报复的回归。在折磨中永远有一种轮刑。折磨永远使用连续的暴力且不断重复,行动剧烈,周而复始。对此,乔姆斯基在《“9·11”》一书中,用无可辩驳的证据和第一手资料证明了,“最大的无赖国家恰恰是传播和使用无赖国家这类概念的国家,它表现在语言、修辞、司法文书以及所共知的军事战略后果方面”。并且,往往会假借国际法的名义受利益的趋势,而悍然发动战争。另一个克林顿团队里的学者利特瓦克说得更是干净利落,无赖国家就是“美国说哪个国家是无赖国家,哪个国家就是无赖国家”。德里达也明确地说道:“最邪恶、最粗暴、最具破坏力的无赖国家,首先就是美国,有时是他的盟友”。比如,被称作无赖国家的先后有巴拿马的诺列加、伊拉克的萨达姆和利比亚的卡扎菲。苏丹也因此而被轰炸,瓦砾一片。巴基斯坦也曾被印度说成是无赖国家,但美国人却不承认。以色列有时那么野蛮,也不会被老美说成是无赖国家。

  “我就是那个无赖”,我怕谁?德里达甚至将此修辞列入本书的一个章节中,足见其思想锋芒。究竟何谓无赖?他不厌其烦地诠释再三:坏家伙、硬汉、性暴力、坏蛋、流氓、阿飞、坏东西、诈骗犯、混混等等,不一而足。有趣的是,他在谈到无赖的性别暗示时,指出:“如果无赖不是一个坏家伙,她就是一个妓女,就是有点我行我素的小姑娘,她敢像一个男人一样自由行事并主宰自己的生活”。

  为了更有说服力,他还搬出了《圣经》、《古兰经》、《理想国》,以及亚里士多德、康德、卢梭、海德格尔、勒维纳斯等人的经典文本加以印证式分析。当然,在很多时候他还不忘记用自己以往的著作,如《论文字学》、《立场》、《马克思的幽灵》、《人的目的》、《书写与差异》、《哲学的边缘》等书来反复验证社会事实。得出的一个结论是,伊斯兰教的信奉者并非那么可怕或是毫无教养。他们也同样是文明人类的一部分,他们只是不屈服而已,并无先天的不可饶恕的错误。

  在我们的教师节和中秋节之间,夹着一个“9·11”纪念日。就在明天,美国会开动它占世界一半以上的宣传机器来隆重地纪念这个美国历史上可以和肯尼迪被刺相拮抗的恐怖袭击罹难者纪念日。正如许多文章作者所言,那一刻已经深深地刻在了美国人的集体记忆里了。在过去的10年里,美国似乎改变了很多,也老了很多,歇斯底里了很多。那一刻,将一个年轻无畏的国家,转变成一个多疑而又好战的反恐巨人(他们自诩为英雄)。这一个“以暴制暴”的方式,已经将美国拖入了一个更大的灾难之中而无以自拔。曾几何时,由于人们过于担心恐怖袭击还会来临,从而导致了潘多拉盒子一再地被打开,利比亚便是最近的一个遴选出来被收拾的国家。

  2011年9月11日。就在明天上午或下午,我们将在电视里再一次看到美国人的集体记忆的再生。届时,美国总统奥巴马将素装出现在纽约原世贸中心旧址上新建立的“9·11”纪念碑和纪念馆前。据说除了落成典礼的演讲之外,我们还可以见到密密麻麻的英文名字(包括近3000名“9·11”罹难者和1993年世贸中心汽车炸弹爆炸中死难的6人的名字)将被永久地镌刻在纪念碑上。这是一个怎样的纪念碑呢,我们只有拭目以待。礼拜天是一个祭祀死者的好日子,按照我国的礼俗这分明是“魂兮归来”的时辰。想必那些死难者的家属从此后,可以将伤心的回忆暂且抛开了。但愿如此。

  10年前的那个“9·11”事件,摧毁了美国纽约城的“双子星座”。同时,也大大地改变了美国和世界的既有秩序,将有关国家的人们推向了持续的噩梦之中。不是恐怖,胜似恐怖;不是袭击,胜似袭击。到了某一个宿命的时刻,飘扬肆意的星条旗还会随风而动。太平洋和大西洋之间,还存在着无形的暗礁和充满杀机的阴谋。静水深流,生生不息。

  然而,在拉登炸死、卡扎菲逃亡的间隙,美国政府终于可以在一个西方的意象性广场上重新站立起来了。

  枭雄远去。美国的下一个敌人(抑或是它所谓的“无赖国家”)是谁呢?

  “理性应当允许对自身展开讨论”,有着一双深邃眼睛的德里达如是说。

  后记:据CCTV《晚间新闻》的报道,美国今天在各地举行了9.11纪念活动。奥巴马和布什参加,总统做了简短的讲话。在长达四个小时的追忆中,默哀和念读死难者名字占了大量的时间。十年来,美国共在对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所谓的“反恐战争”中阵亡了6000人,相当于那年被劫持的两架飞机撞击后死亡人数的两倍;并有2万亿美元化为硝烟。另据报道,就在今天阿富汗塔利班宣称为了报复美国攻击了北约驻军,致使300多人伤亡。还有,几内亚比绍国宣布接纳旧日的友好邻邦的总统卡扎菲避难该国,以表示非洲的团结。切切。是为复记。

  注释:(法)雅克· 德里达:《无赖》,汪堂家、李之哲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

  唐魁玉 哈尔滨嵩山路99号寓所

  2011年9月11日晚

  松北以西的湿地

  唐魁玉

  八月二十六日下午,我到了松北以西那片湿地。第一印象,是水围观了柳毛子,游人踩在石头上走路。这里到处是柳树,人穿行在细柳塘子里,就像两边给树拥抱着一样的感觉。人不多,更显出三三两两的观景者的悠闲自在。

  我知道,这里的湿地是近几年在市里支持下新开发出来的一处景致。因为至今还未通上公共汽车,所以只是江北附近的住民和一些有车族前来探访,游人如织的场面还不曾出现。

  我是乘坐一个女士的灰色轿车去的。正值午后,天气晴好无比,同行的几个男男女女呈散兵线,穿柳而过。其中有一两个女人穿着粉红和黑亮的高跟鞋,一步一咯噔地走在棱角分明的石头路上,样子别提多吃力了。年岁大一点的那位还时不时地拿着漂亮的相机为大伙照相,或是拍摄远处的江景和城市边缘的楼景。

  随着逐渐深入,我发觉岸上的那些一人来高的绿色柳丛十分养眼。虽说寻不到苇子和水鸟的踪迹,但我走在湿地边上,想象假如是十二月,那会是冰的世界。

  在湿地中央的浮桥上走了一会儿,身子摆抖得要命。于是,就赶紧回到设有小亭子和垂钓处的岸上。说实在话,闲亭没什么好看的,倒是路旁江汊处的一个钓鱼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个头发微秃的中年男子,他瞧见我们过来很友好地将刚钓上来的六七条半斤多沉的鱼抖落起来叫我们看看。我眼拙,老半天也没太看清篮子里的那些运道不好的鱼儿的模样。

  这里的美景况味无穷,不便一一记述。每一簇柳丛和杂草丛生的绿岛都有好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人欢车鸣的场面,曾经惊扰它们,它们望着一队队前来观光的不速之客,不知会作何感想?

  最妙的去处,在湿地水天相接、柳石相连的地方。而近处巍然矗立着的、高高在上的市府大楼,也很抢眼。它似乎有意搬迁过来,形成跟江南人民之间的疏离和彼此对峙形势。几年前的一个冬天,人们被聚集在冰雪大世界里,释放着自己的仅有的一点热量。

  更远处隐约可见的是一座跨江大桥。听说那桥即将通车,届时会大大方便走江的人,并可以极大地缩短人们出行的时间。那位知情的松北同仁还谈到,目前这一带已经规划为未来江底隧道工程的一个端点。假以时日,将有美丽的水世界展现于两江之间。其功用有多种:快捷是一个方面,安全是一个方面,浪漫是一个方面。

  短暂的湿地之行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将去的地方是江北渔村。该渔村就坐落于湿地的北岸——偏东方向的一个弯道旁边。一排排的汽车,一堆堆的吃鱼人穿梭在各鱼馆门前,引得来客食欲大振。

  从此后,松北以西的这块湿地连同周遭的景色、美食,都变成了一种值得我记忆的链条。

  唐魁玉 作于哈尔滨嵩山路99号寓所

  2011年9月3日

  棍上的光,或节节败退——光棍节漫说

  唐魁玉

  棍,迄今仍是人类未曾参透的器物之一。甚至可以说,棍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谜团。棍从远古时代延续到现代,从茂密的原始森林伸展到城市郊野的灌木丛,直到我亲眼所见香山上攀爬者的手中。从我家后窗向嵩山路看过去,每每也会发现道边三根两根光秃毕现的树棍。因为已没有几片枝叶可供微风吹拂或是摇曳飘荡,故而在棍与棍之间,也往往缺乏生命的迹象与关联。行者说,倘若一根棍想见另一根棍,它会说:“不必啦”!而沉思的人却说,一个人要想让另一个人一生都害怕那莫过于“棍棒底下出孝子”了。实际上,在严父猛然抄起的那根象征家法的棍子里面,定会藏有数不清的隐情和威权的秘诀。

  依我之见,棍是个坏词,因为我只知道有“恶棍”的说法,却从未听说过有“善棍”之说(什么神棍淫棍烧火棍都不算好东西)。其实,棍本是无善无恶的事物,关键要看是谁拿着把玩了。即使是周杰伦的双节棍,虽唱起来抑扬顿挫,舞起来像煞有介事,却终究不是真功夫。哪怕是那电影里的功夫王李小龙,他的棍术似乎也抵不上变化多端又充满变数和肉身质的的拳术来得被人看好。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我清晰地记得《旧约》里的这句话,心下不敢有丝毫黑暗的想法。上帝出生的那一天——公元1年1月1日,第一个“光棍节”就应运而生了。那是一个伟大的光棍来临的时刻,一个真正阳光灿烂的日子,一个只属于耶稣的季节。亚当夏娃的时代将扼杀光棍汉和光棍女的自足性,从元哲学的角度说。

  的确,在所有的白昼和所有的夜晚光临之前,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一天更重要的了。我们从呱呱坠地到被悬于摇篮、最后埋入坟墓的路途无论有多漫长,都毫不例外地要跟男人或是女人在一起。当然,由于种种原因我们也可能傲然独立。在太阳底下的是光光,在月亮上边的是明明。脱光霓裳的是野草,失去光明的是娇兰,回归故乡之路的是光复祖上的祭坛。

  光鲜亮丽的背后,充斥着小鸟、青菜、肉食和白骨露于野的苍凉。在每一个男人和女人的一生里,都会有长短不一的光棍生涯伴随其中。惟其如此,“光棍”一语已变得不再是禁忌。涂尔干的宗教生活夹杂着道德教化的味道,从法兰西那边传来——那些人类与生俱来的禁忌文化已失去了足以炫耀的根脉。我单身,并非我悲伤。我独处,是成长前的储备。即使是为了凑热闹而甘愿选择“伪单身”活法的人,也无须为某一天的快乐付出一生的代价。如果你是个好人,那就将单身进行到底(如同柏拉图、康德、霍布斯、休谟、笛卡尔、尼采再世一样),或者偶尔帮助一下不适合你的人修修电脑、搬搬家,如此等等,这都是为你自己做的修为。要是你还有种的话,那么,你就试图改变自己,把剩下的饭都吃光,把剩下的酒都喝光,把口袋里剩下的钱都花光吧。那样你会获得心理上的放松,甚至可以产生一点自在的体验。

  或者把劈啪作响的麻将牌全搓光,也是可以的。还可以将五块棒棒糖、11枝玫瑰和若干阿尔贝斯以及甘蔗礼物统统消灭。我想说,而不是我不想跟你说,你的这一天就是光怪陆离的结合,节节狂欢的竹竿长驱直入,真的。离开江西的日子已经很久了,但那些庐山脚下的青竹还缠绕于心,根根笔挺,棵棵扎实。

  节日的“节”不是节约的“节”。这个世界早已经不是傻子而是疯子的场域,这个社会注定成不了“生活型社会”。让团购的氛围再浓烈一些吧,让人人网上的状态再火爆一些吧(拘谨并非单单是十八棍僧们的所为),让八零后九零后们的青春再给力一些吧。节日可以成为毕达哥拉斯的数字游戏的一部分,而游戏的文化解释又总是屈就于冒险家的脚步。这是个围城边上的娱乐盛典,也是一个以单身一族的宣泄为节点的感伤帝国。从某种程度上说,当下可以过光棍节的年轻人是幸福和放任的。我有时真的很怀念我的“光棍时代”,那是一个可以上推至20世纪80年代的大片黄金时代!如果它是个梦的话,那即使不像片草原,至少也是个广场。

  节日的“节”不是结婚的“结”。用草编织的吉祥日子终究会过去,一个不足二十年历史的节日,却生生不息地显示出勃勃生气,顺流而下可以追溯到千年万年的运气。2011年11月11日是百年一遇的超级光棍节,而在此之前的1111年11月11日则是万年一遇的顶级光棍节(SINGLES)。殊不知百度上的词条,早已染上了江南的流风余韵。李香君、柳如是和冯小青们的身影倒映于秦淮河畔,那或许也是耐人寻味的孤独光色的故事的审美延续吧。窃以为,光棍节在本质上最适于那些暂且或者永远持独身立人立场和生活方式的女子来过的。

  事实上,我听到这个节并感受到它的存在最初也是从一个女孩的嘴里听到的,那是一个给我不小震惊和心悸的叙说记忆。我宁愿相信这个节日是为女子发明的,而不是为本来就是天生的光棍坯子的男人预备的。据报载,2020年以后的中国,将有3000至4000万不等的男光棍横空出世,他们的存在将给这个世界带来无法预见的危机和不安全因素。最近CCTV报道,以色列总统因涉嫌强奸罪被判处7年徒刑的事例除了证明犹太人的民主之外,难道不能给我们带来一些跟本文相关的启示嘛?

  败军之将项羽不敢过江东,却宁愿手刃爱侣虞姬以谢幕。这分明是一种毫无节制的自私和骄傲执拗的爱,其刀锋所向与英雄和楚歌无关。是啊,我们大多数人虽不能选择独自赴死,却很方便选择独自生存——“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跑步!一个人逛街!一个人购物!一个人上网!一个人无聊!一个人孤单!一个人寂寞!一个人歌唱!”(引自人人网午夜某同学状态语)······看看新疆作家刘亮程写的《一个人的村庄》吧,那里的父亲、田野、狗和犁杖都是无限孤寂的。单身即美,孤独是福。我想说一句走极端的话。

  退到松花江边或是马家沟河畔,却能观赏到截然不同的风景。这座校医院边上的小桥,当冬日来临时,也能够给人带来极美的感受(尽管从医术上来说,一点也不能给老师和同学带来安全感),可以说要悲伤有悲伤、要宁谧有宁谧,它未必不如松花江大桥冰封冻结的江面上落下来的雪花来得不好看。

  当然,也可以像某一留法女生调侃地篡改得那样,这是一所“马家沟男子高等工业学校”。在我看来,这一表述无意中点出了这所大学的光鲜棍色的特质,值得表扬。按照惯例,可以像给正心楼、诚意楼、格物楼、致知楼命名的解老师那样得到每个楼250元人民币的奖励。不过,当你在某个飘雪的午夜路经桥头时,你的内心难道不会有一点点的感动吗?因为,在你离开这座城市去到远方谋生时,它却永远伫立于此,等你回来。一所大学就是一个母亲,就是你内心里的一个永远的村庄。

  就其深层意义而言,光棍之名乃是自嘲之语和以退为进的人生大策略。既然有那么一天,你不幸给墙围起来了,甚至连同你残余的青春。那么,我们便有充分的理由再从别处开辟出一条只属于你的新的路径。在这个意义上,棍本身就具备了《道德经》中所言说的道路的征候。

  棍上的节日,老子说得有路······

  唐魁玉2011年11月11日星期五

  嵩山路99号 素心斋

  汤慧敏君虚拟墓碑铭

  唐魁玉

  才女慧敏,姓汤氏,黑龙江哈尔滨阿城人也。家境贫寒,生长郊野,容姿瑰丽,性情雅洁。年十九考入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学院,起于蕾萌,抱负卓伟。先后攻读公共关系及国际经济专业,并以余暇修习社会学,终至于斩获北京大学硕士研究生入学通知书。在此之前,另获全国大学生辩论赛最佳辩手和母校2002年度十佳大学生等诸多荣誉称号。她不啻为一个校园文化史上的风云人物,一个富有思想、表达和行动能力俱佳的人。因才情出众,勤勉超绝与养家之德堪为青年楷模,故而多受师长以及同窗好评。公元一九九八年仲秋之际,正欲启程往燕园就读前夕,女才子忧惧憔悴,于家乡街头雨中遭遇车祸,生命倏然而止,悲夫!她成功地、甚至是太成功地演绎了青春,但她却没能成功地抑制自己的青春律动。这可能是慧敏最不愿品尝的一种人生况味了,因而不能不为才女恸,亦为中国恸,为人间痛惜此女。20世纪的哈工大,目睹了她的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儿、一个让人难过的人文人才的诞生和毁灭。也许正是如此,才博得了人们普遍“心疼”、“无比的心疼”的感情。余为其“舆论学”、“大众传播学”、“广告学”、“旅游学概论”诸课之业师,惊悉噩耗,不胜惋惜,多日不能有片刻所忘。九月十九日之夕,梦中忽忆:“女子赋以哀怨为主,身后生真幻影与愁;诸生安时犹静好,故人何事未归休。”枕畔梦还,萦绕于喧哗之老主楼,历历脑际因欤?思欤?慨叹这女子多舛之运程,哀哀不死之魂灵,恨不能对苍穹不断呼之芳名也。不足数日,余及其友朋交集于焚化之所,聆听其母、其初中恩师之声声哭诉和悼念之辞,心哀之,盖距女子蒙难,已七日七夕矣!女孩儿年轻多才,理想远大,气质脱俗,为人不亢不卑,余虽为其不才之师,每每为其生生不息之精神所感所动。诗人柳亚子先生有言:“芝蕙香焚宜悼美,梧桐叶落预悲秋”。面对淑灵:“未免有情,谁能谴此;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这正是:同学记窗情,往事如昨,依情而一片;亲师以往生,颓山木坏,契阔而两边。铭曰:

  倏忽之间,香消十三载。汉语红移,青春之运动永不止息。为有才人多奇志,功败垂成也留名;青史不抵校史青,博士不如学士情。毕业而凭吊者,识此为怀沙之哀歌!余读其生前喜读之小说《茵梦湖》,悲伤地想着这个人,内心窃无语,魂兮渐归来——她仿佛真的没有死!

  栋枋·槐枉 于嵩山路99号寓所

  2011年8月10日

  论爱情的永恒性 ——拟尼采文体之一

  唐魁玉

  我要对蔑视爱的永恒者说说我的意见。他们不应该为世间所有的爱的开始和终结负责,也无须为自己婚后提早离婚的不佳后果感到不好意思、痛苦或是自责。惟愿他们之间的疏离和自己灵肉的短暂告别——变得稍微不容易。

  “我是永恒,也是心灵”。婚礼上的司仪这样说,可人们为何不像司仪说得那样做呢?

  许多年以后,白头者对偕老者说:我完全尽心了,不会再继续努力了,因为我很快就要死了。

  永恒,有多恒?永远,有多远?永久,有多久?爱情是一种伟大的冲动,是具有特殊意义的结合体,是疯狂和病态,是开山和收山,是从零出发的一见钟情和天亮就分手的露水姻缘,是苯基乙胺和多巴胺共同作用的结果,是该终止的时候不终止不该终止的时候戛然而止,是扬眉剑出鞘也是鬼哭豺狼笑。

  我的朋友,被你坚持称为“激情”的东西也就是冲动的别名,是你付出的爱和爱的麻烦加感动,以及回收爱的伟大器皿和小杯具。

  “爱情所以存在,是因为死亡的存在;要是没有了爱情,也就没有了死亡”,亨利希·曼如是说。换言之,爱情是合情或是合理地创造生命的始基。所以,没有爱情,生命就显得不那么绚烂多姿。爱情本质上说,是生命和死亡的永远轮回。

  你说“我爱你”这个词时很轻松,并以此为荣。然而,比这更伟大的是你所接触到的,据说是跟地月引力不无关系的两三年的爱的周期律。这一点,你和我一样都至死不愿承认。这分明是一种爱的理性——由爱转恨,从城外攻入城墙里边的围城行动的必然结局。爱是爱,情是情,性是性;你是你,她是她,我是我。

  曾经爱侣的美丽感官——比如姣好的容颜和窈窕的身姿,并不总是能成为维持足够诱惑的砝码。爱无止境的泰坦尼克号上的故事,也会说完就完。遗留给我们的只不过是对“海洋之心”和“伤心大西洋”的永恒回忆和怀念而已。

  那些装饰一新的新房和载过玫瑰、花生和“离娘肉”的红色轿车不是真爱的象征,而只是一闪而过的鳞片和虚荣。

  我们自己的爱,归自己去找寻、打理、伤害和补救,它是大修者,同时也是小心翼翼的看护者。

  我的兄弟啊,在你内心深处千万不要抱有“以不变应万变”的打算,因为那样也许一觉醒来就会断送你的青春。不要说“情何以堪”,单论你幸福的可能性吧。

  你永恒的爱意绵绵不绝,甚至可说是“天长地久”。可又有谁知道,你的活火山般的帅和靓丽的肉身能否敌得过某个良夜温柔而又致命的诱惑呢?

  你的出击与设伏每时每刻都在吞噬着你过往的誓言,你的诺言已死。对我来说,性别关系就是一种激烈的战斗,只是你的敌人也许就是你自身。人哪,通向爱情的路已经打开,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要停下来。

  此外,你还要彻底地放下自己的臭架子,去掉一切现存的理性——尤其要远离附著于金钱、美色和权力之上的世俗理性。永恒地爱,痛并快乐着。

  一个保有恋爱经验的女孩对我说,“为什么友谊不能地久天长?”“又何以分手后要选择怨恨和敌对的人生策略呢?”我只能模糊地答道:“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在共浴爱河之后,一些怨艾也会自然而然地沉积起来”。而迈向婚姻殿堂的夫妻,定会将永恒的利益进行到底。

  我在此还要郑重地对蔑视爱的永恒者说一句话。他们的蔑视恰好造成了爱的悖论和情的空白。可是,造成这悖论和空白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富于情感力、思想力和行动力的相爱者不失时机地为自己挖下了爱的坟墓。富于摧毁性或是原创性的人,遭遇爱时分别会运用思念、理性和拥吻来草草应对,以子之手,赠人以娇兰。

  你们这些永恒之爱的守护者和那些破坏者一样,都是你们自己的奴隶。我要对你们说:你们选择的人生路径必将充满暗夜、弯道和荆棘。

  你们的“自己”已经离开了“自己”的魂灵,自私的力量更新了所有的生命界面,任由浮华的肉体恣意妄为。爱与死的高峰体验必将随着热情的消散而变成涓涓细流,就如同那挂于前川之上的庐山瀑布。

  但这对永恒之爱的信守者和实践者来说未免太悲惨了。不过,爱的密度有时或许可以挽回你们注定要走向沉寂和归于陌生的败局于一万也未可知。我觉得,真正的爱情往往是羞涩的、错位的和无法实现的。这很像历史上那些失败的英雄(比如项羽、石达开、瞿秋白),虽败犹荣。因而,爱的价值与其说在于永远和永恒,不如说在于瞬间的惨烈与辉煌。

  你们决意要追求的那种瞬息万变的爱的过程中的理想状态可能是不存在的,即便是上面提及的瞬间的爱的爆发和恋恋风景,也终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所以,你们声称爱好钻石般的永恒和永久,抑或是在重视爱的长度之余偶尔涉猎一下深度和密度。一种永恒的叹息和永远难以企及的目标夹杂于你们步履维艰的行旅之中。

  为了给大家一点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我必须说:爱情至少在理念上、观念上和对某个人的永远回忆中、永久怀念中是永恒的!

  令人无比伤感的是,我也不得不走你们往昔的老路!就这样毫无希望地一直走下去,相对于主体人而言,永恒的月亮可以为我作证。

  唐古拉斯特拉如是说。

  唐魁玉 写于嵩山路寓所 素心斋

  2011年8月

  南昌六记 之南昌记阁

  二零一一年七月廿二日七时许,在江西省委南昌滨江宾馆风味楼吃罢早餐,未等回五号楼的房间,便邀约武汉的刘崇顺研究员和西北政法学院的罗大文教授一同踏上了寻访西江第一楼——滕王阁的路途。

  我们一行三人,出得大门后往右拐,且行且问,边看边聊。估摸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阁前。令人失望的是,正赶上重修滕王阁工程如火如荼地展开,生生地将这一举世闻名的楼阁和它的游人分隔两处,造成了视野可见却不可近玩的境况。在修葺工地的这一头,我们忽而远眺,忽而做成一个P.S留上一个影儿。随后,我们又乘坐滕王阁方面预备的拉客的汽车,忍着不开空调的极度闷热,向着位于赣江那边滕王阁的位置七扭八歪地绕道而去。

  到得滕王阁阁前,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已湿透,汗水滴落石阶。三人各自买了一张五十元的门票,伴随人流,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在去往阁楼的园外林荫道上。三个人中,属我年岁最小,可体力却未见得显出多少优势来。只是比之目力极差的罗大文先生来,还算是略占先机。虽已年近七旬,退休多年的刘先生,却腿力刚健,走起路来威风不减。不仅如此,据他本人讲,这回所以参加社会学年会主要攻击目标就是占领滕王阁——揽尽其美景,可说是有备而来。我志向不大,是上了飞机后方才决定一登滕王阁的。早在读初中时,就从语文课上知道了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写过一篇《滕王阁序》。这位只活了26岁就英年早逝了的杰出青年诗人,不光诗作得好,而且序文也写得嘎嘎绝妙,非屈原贾谊之才不能匹敌。王勃的序文运思精巧,遣词华丽,句句铿锵,字字珠玑。尤其是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更是得自神助、传诵千古的佳句,为汉语史上不可多得的文学典范。我刚买来拿在手里的一个《滕王阁序》墨迹选本,是自右向左折叠翻开的,读来颇见东坡居士挥毫的圆润和笔力的雄健。王勃是绛州龙门人,属于个性卓异恃才傲物之人。在创作出脍炙人口的《滕王阁序》之后不久即溺水受惊而亡,成就了自屈子以来诗人的标准死法。

  滕王阁之所以位列中国建筑史上著名的江南四大楼阁之一,除楼址选得好(即:“星分翼输,地接衡庐;襟三江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之外,还概因于王勃的序和韩愈的《新修滕王阁记》等历代文人墨客的文章作得好。如果说王勃小子为滕王阁出大名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的话,那么,有一代(不止一代)文宗之称的韩昌黎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韩文公称滕王阁为江南第一楼阁,“多得临观之美,瑰伟绝特”之质;可以享尽“江山之好,登望之乐”云云。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我和刘罗二位既然有“钟期之遇”,就不惜三寸之命,拾级而上,登高揽水。其实,这座滕王名阁并不高耸,只六层而已。说起来,实在也算不得“老当益壮”、“不坠青云之志”!不过,毕竟是向上攀爬,天气又酷热难当,因而罗大文先生还是偷了点懒,趁我和刘先生不注意,蹭地一下子乘电梯提前登了顶。

  在一层一层地游览期间,我的感觉不是很好,因为每每见着的物件多是今人所置,实景甚少,造假之处比比皆是。尽管这可推究于余秋雨所谓的“千年一叹”,或是在心底对历朝战火焚城所遗留下来的恶果报之以宽容,但究竟还会大大地破坏一直以来就种在我们心中的滕王阁的美感。此事具有普遍意义,暂且按下不表。嗟呼!正可谓:“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想至此,一切的不快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鉴于功力所及,无法对这千年古阁以古汉语的叙述方式作序为赋,凭古吊今。惟以一则短诗结尾,权当是对“胜地不常,盛宴难再”的唏嘘慨叹罢。

  可叹滕王不再生,千年匡庐几变更;

  幸得当年小王勃,一举作序成名阁。

  又及:那日因罗大文先生视力不济看不清我事先送给他的名片上的电话号码,终至于与其短暂失散,匆匆之余打车同另一游伴悻悻而归。本届年会散场回哈尔滨后的某一天,在新浪邮箱里豁然收到罗先生的一个电子邮件。我打开后甚喜——竟是我立于滕王阁门口的一张照片,感动中如获至宝。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谐八年八月二日,社会学刺史——辉南唐魁玉记。

  七夕啊,七夕

  唐魁玉

  八月十三日是今年的七夕节。这是一个中国人自己的集情爱、乞巧和男耕女织农业社会诸多理想于一体的节日。窃以为这是一个既关乎风月,又关乎少女的女红,还关乎祭祀的节日。甚至可以说,是个关乎人鬼情了与未了的节日。它是一年一度的“异地恋”的模范奖励意义上的盛大节日和情感报偿。从文化性别说的角度看,其节日的基本属性是女性化的,是将爱情和死亡紧密结合起来又进行到底的一个节日。同时,也是中国节日里少有的主要不关吃食的浪漫节日之一。可见,媒体上宣传它是中国的“情人节”(据说西方的情人节本来源自于为躲兵役所生成的恋人节),并积极地展开“二﹒一四”似的“情商”有余,民俗不足而反文化的夏季攻势是十分片面的。大家倘若任由这种看法把控,那势必会造成“节可以过,而情何以堪”的尴尬情势。七夕啊,七夕!请你向世人说,你的初衷原本不是这样的。

  还是允许我仿照林肯总统著名的《葛尼斯堡演讲》的语调回顾和赞美一下咱们的七夕节吧。这样做的一个结果,至少可以避免落入百度百科《七夕》条目设下的窠臼。对不起了,百度先生,就算我是过河拆了一次桥。因为现如今没你不行,全靠你天下就从此无文章好写了。

  距今四千多年以前,我们的先辈在这个亚洲大陆上曾经口口相传地缔造了一个“爱的国家”,这个人口众多的“国家”孕育于牛郎织女的民间传说之中,并以人生而劳作之主张为其爱情的坚实基础。在那遥远的史前时代,我们的先人对满天的星星,尤其是对北斗七星之一的“魁星”的崇拜就有了雏形,继而又将对时间的崇拜推向了极致。什么日月,什么水火,什么土木,以及金色的物质,也都有了相应的神秘的星座位置。再后来,我们已无须得到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的伟大启示,可以绝对本土化地叙述我们的故事了。不过,此时我才发现对牛郎织女为母题的故事的叙述要想有些微的原创都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倒未必是由于我们的文字功底太差的缘故,而究其本质而言,这一故事的总体和细节均有民俗学的意义,是不容有一丝一毛的增删和篡改的。当然,这首先不是个胆量问题,而是个对我们的祖先是不是虔诚的问题。试想又有谁(哪怕是顶级的大文豪、位高权重的大政治家)一定要尝试给他们的祖先更名换姓,抑或是斗胆改变族谱呢?因此,我只是简略地概说一下这个举世闻名的民间故事,而无意于改变传说的完美叙述风格。

  相传在很久以前的古黄河边上,有一个叫南阳的地方。该属地的伏牛山里,有一头任劳任怨的黄牛。他不忍父母早亡的牛郎再受虐于他的兄嫂,便设计赚天女为妻。到了那一天,美丽的仙女们在银河沐浴、水中戏水之时,藏在芦苇中的牛郎突然跑出来拿走了织女的衣裳。简单地说,别的仙女呼啦一下子都走光了,织女却被真诚所打动留了下来,并成为牛郎的妻子。为了延续二位爱侣的幸福生活,老牛在临死前夕以牛皮作礼物再次施以神助。不久,他们结婚生子的事被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知道了,他们勃然大怒,并命令天神下界捉拿织女(此故事后来被移植于黄梅戏《天仙配》中)。结果织女如七仙女一样惨烈地哭着走了,而牛郎终于没能追上。因为那个狠心的王母娘娘在他们之间化成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从此便使牛郎织女天地两分了。再后来,“永失我爱”的痛苦居然感动了玉帝夫妇,以及人间的爱的“志愿者”——喜鹊。就这样,他们变成了“异地恋”的楷模人物,每年的农历七月初七,可以借助于所谓的“鹊桥”见上一面了。显然,这是一个中国式的不彻底的悲剧,最终由“小团圆”演变为“大团圆”的结果。至于该故事里补入的葡萄架或其它瓜果架下说些绵绵的情话的情节,便纯属更人间化的演绎了。

  然而,七夕节之被确立为一个独立的节日实在上还是比较晚近的事。一个公认的说法是源于东周战国时代的楚国,其核心地带在产生《诗经》的黄河流域的一隅,特别是“汉水以北”的南阳地带。据考证,《诗经﹒周南》中的“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之“游女”就是指织女或汉水女神。而南阳出土的汉画像石注文里,也有“牵牛星”之类的记载。看来,七夕节之诞生于汉代似乎是确凿无疑的了。

  稍微有点判断力的人大约都可以从上述经典故事中悟出一个道理来的,那便是中国人的七夕节并不支持非主流的自由情爱或是私奔之类的情事,而是紧紧地扣住生儿育女和耕田织布的“主旋律”。尽管牛郎织女的相亲相爱,也看似一种在中介——老牛(《西厢记》里红娘和媒婆的先驱)的干预和关怀下相对自由地做成的“好人(牛)好事”。

  正是由于李泽厚的所谓“情本体”和实用理性的爱情观念作祟的缘故,致使七夕节一般说来在文化人类学的仪式层面更倾向于“乞巧节”和“少女节”的意味。说白了,就是爱够了,别闹了,该干活儿了!惟其如此,我们的织女的千古形象中,“情人”的意向少于“家庭主妇”和模范纺织女工的意向,我以为。但她毕竟不是小家碧玉,也不是大家闺秀,而是“天帝之女”,比“皇帝的女儿”还高一档呢。所以,她虽心灵手巧,不失为普天之下少女所崇拜的偶像,可久而久之却远离了“情姐姐”的意象。从今天的情人节的眼光来看,或许这是一个极大的历史误会。这样说,绝不是要提出织女应从劳动女神向爱情女神整体性地实现“情人转向”的问题,这恰恰不是我心里所想的。不过,我不反对倾尽汉语所有最好听的字眼来为织女塑形,就如同以往我们对待有补天之功的女娲一样。同样,我们也应该对黄牛和牛郎(黄梅戏里的董永)的低调好男人形象,加以大书特书才是。牛郎、董永形象中看似平庸、不帅(依照曾娶过历史上一号丑女麻姑的魁星来推测,牛郎的长相也不会太好),也无特别的才华(除了会种地之外)可言,但却暗含了男人的大智若愚、勤劳、有责任感、运气加一次性求爱的勇气,干一行爱一行,爱就爱到底,以及从善如流的谦虚精神等优秀品质。

  七夕啊,七夕!你的名节的背后,实在还隐藏着万千的玄机和私密性的情史在里头。只是情事古难全,亦难测而已。自汉魏起始,经唐宋元明清,直至今天,七夕都成了诗人、作家叙事抒情的绝佳题材,而使爱情话语运思久长。翻开唐诗选集不难发现,其中吟诵七夕节的篇章是那样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光是“情诗王子”李商隐和永远的歌、诗圣杜甫所作的七夕诗歌就够我们背上一晚上的了。更何况,还有萧统、秦观、徐凝和崔国辅等人的同题名诗在我们的记忆里萦绕。毫不夸张地说,这些文字已将七夕推上“情坛”一百回也不止了。

  请看李商隐的《七夕》:

  鸾扇斜分凤幄开,星桥横过鹊飞回。

  争将世上无期别,换得年年一度来。

  再看杜甫的《七夕》:

  牵牛在河西,织女处河东。

  万古永相望,七夕谁见同。

  三看萧统的名作:《迢迢牵牛星》。这可能是我们最熟悉的有关七夕的诗之一了。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四看宋代诗人秦观的《鹊桥仙》。其中佳句,几百年里一直为人所传颂。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五看唐朝诗人徐凝的《七夕》。这首诗传说是唐朝的一个六岁的小孩,林杰写的,在一些地方广为传诵,七夕望月之时往往吟哦。

  一道鹊桥横渺渺,千声玉佩过玲玲。

  别离还有经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

  七夕今宵看碧霄,牛郎织女渡鹊桥;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六看唐朝诗人崔国辅的名作: 《七夕》。

  太守仙潢族,含情七夕多。

  扇风生玉漏,置水写银河。

  阁下陈书籍,闺中曝绮罗。

  遥思汉武帝,青鸟几时过?

  看过上面的七夕诗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比如,有人喜欢“万古永相望,七夕谁见同”;有人喜欢“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也有人喜欢“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还有人喜欢“七夕今宵看碧霄,牛郎织女渡鹊桥”和“遥思汉武帝,青鸟几时过?”归结起来,有人以为美,有人以为浪漫,有人以为伤别离,有人以为气势磅礴。

  我今天为文的地方——人人网上,也已攻势凌厉:各种的七夕歌曲,各种的七夕短信,各种的七夕礼物,各种的七夕约会乃至幽会的消息和帖子纷至沓来,铺天盖地,已然有挤破电脑硬盘的无限可能性。君不见“执子之手,将子拖走”的话,多少有几分恐怖吗!?

  还是让我们沿着林肯演讲的路径往下走,才更有力度。诚然,我写此文是为了向为爱而生因而情赖以存的爱情先辈和英灵——牛郎织女,以及好事做到底不吝惜牺牲的黄牛,恭行献礼之仪;从中还应辟地一方,以为古今爱之勇士、情之殉道者和网恋之后生小姐,安妮宝贝儿们永存念想之所。我们这样做是必须的。完全恰当的。但从一种更深广的意义来讲,我们却又深感这种献礼与致敬(顺便向中国爱情史上双向度的实践者的梁祝、宝黛和单向度的爱的实践者杜十娘、秦香莲、李香君、柳如是们致敬!)的不足,崇仰的不足,至于那些为爱卿狂、为情所困,以及为推动爱情的体制内和谐互动和可持续性发展的无私奉献者,我们就更是无以言说了。

  我最后要着力重申的是,在过七夕节这个问题上,我们切不可走西洋人的性爱滥情的“查泰来夫人的情人”们的危险性、致命性关系的老路,也不可走东洋人那种借咱们的七夕节、行给(许愿)自家花姑娘讨个好手艺之实(日本国)和无关爱情而一味地追求饼与糕的美食的路子。我们可是昔日的“天朝大国”,就是过节也得有风度,有个高情调。对于我们以往的爱士来说,这既是回报,也是某种程度的前仆后继。为了爱的名义,一切都是可以谅解的,一切都是可以成立的,一切的一切都不应该受到过分的限制。这样,我们必将为把真爱当成自己的事业而不吝竭尽忠诚,同时将益发坚信那些爱的烈士之不枉努力;这样,我们这个一向不缺少爱又从来爱得不自由的国度,苍天保佑,必将在合理化、合法化、人性化与和谐化的自主选择上重获新生,而这样的话,一个有爱、有情和有幸福感的中国,必将在广袤的银河岸边、地球的各个美丽角落上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白雪演唱的《牛郎织女》,将七夕节的主题诠释得感人至深:

  情字两头分哪

  天断两个人哪

  前生来世中哪

  有对断肠人

  红尘为情苦啊

  只为清风舞

  一度七七寒冬细数

  河也两头分哪

  分开有情人哪

  不闻也不问哪

  只怨天上人

  百鸟结红缘哪

  重筑人间情

  一路声声同影同行

  牛郎织女鹊桥归去

  有缘哪怕横风横雨

  情路虽难千里相见

  为爱的人追随到永远

  牛郎织女鹊桥归去

  有缘哪怕横风横雨

  情路虽难千里相见

  为爱的人追随到永远

  河也两头分哪

  分开有情人哪

  不闻也不问哪

  只怨天上人

  百鸟结红缘哪

  重筑人间情

  一路声声同影同行

  牛郎织女鹊桥归去

  有缘哪怕横风横雨

  最后,让我也附上一首拙作《七夕》(荷戈),以此来系上自己的“中国结”,不辜负这个姣好的夜晚。

  南阳城中月如钩,迢迢银河架鹊桥。

  魁星不嫌麻姑丑,夜阑牛女爱不够。

  三色花草七夕秋,相见无望泪自流。

  遥思汉武青鸟过,凯旋归来卫青愁。

  七夕啊,七夕!我(们)爱你!

  本文主体部分曾发表于《澳大镜报》,2012年10月22日版),特表谢意。

  (后记:女儿在外面跟男朋友逛了一天回家来,劈头就问我:爸,你七夕节都干啥了?我说,就写了这一篇东西吖!还有就是陪你妈做饭了——打下手。就是这样。)

  冬青未必伤不起

  唐魁玉

  今读日人清少纳言的《枕草子》,心下又念着几天前的火山行,不知不觉间竟有些旋入云霄、放逐林海的漂浮之感。再低头细看林文月的恬淡中见伤心的译笔,几番冲动后便写将起来。

  火烧山,天使到彼查看

  清人在《宁古塔纪略》中记载过火烧山的那场冲天大火,尤其提及了烟火、雷声、黑石、硫磺、热气和水荡等关键词汇。还谈到康熙朝所派“天使查看”的细节,但遗憾的是却没能请宫廷画师描摹录下那“火烧城堡”的橘状惨象。那个火山吼吼、石洪奔流的夜晚,一切今天的事都像发生在去年的这个光景一样。我向往那天顺流而下的岩浆围观着的苦不堪言的火山杨,望断被意外选择过的长满枯黄苇叶的河岸。

  冬青是棵树,不知风往哪边吹

  冬至未至。十二月末,冷风吹得紧,天色阴霾,雪花飞落冬青之际,从天边浮云之处闪过一位少女的影踪。她是王储逼来的使者,口中念诵诺言:“望有一天挥手斩断万千羁绊随师傅竹杖芒鞋一梭烟雨”!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女使自怀中亮出一束紫荆,说道:“恭喜你远离红尘遁入空山之门!”

  我晓得你的名字叫冬青。你是一棵树,一棵寄生在白桦和苍杨枝头上绽放着的深青绿叶——不是金枝玉孽那般不二的萌萌可爱之叶,就是那种不是怕我难过,而是怕我难做的累累之果。这愁人的解说,也许我至死都无法彻底明白。我深知既然改变不了世界,就让世界改变我的道理是勉强讲得通的。你开出的是鲜红的夏花,我收获的却是橙黄的冬果。

  “三时云冷多飞雪,二月山寒少有春”。抄下白香山这诗句,为的是纪念处于遥远与不遥远之间的事。冬青是棵树,不知纷纷刮来的风究竟往哪个火山口吹?!

  遥远的心情故事,没有物雨

  几乎世间所有的事情,如李太白跟着祖父母自中亚细亚碎叶城那边风流倜傥走来的第一天。当然,还会有第二天,第三天的茫茫人事和物事。事事非非,非非是是。物是人非,人非物是。以后的心情故事里注定得有古楼兰、火焰山、湟水谷地和大唐的高力士,以及风华绝代且老谋深算的美女皇帝武则天。长途跋涉的漫漫古道,三清山的仙风道骨,横峰侧岭匡庐的险峻,无不写在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秀蜂瀑布上。慢慢地长大的必然,并不排除一举成名的可能。一个使人心碎的时节,可以大声地朗诵一遍《道德经》。隐居庐山脚下的浪漫诗仙,倏然告别了一老峰、二老峰、三老峰、四老峰、五老峰。

  秋天终将来临,不止一片落叶

  近乡情怯,遇人仪淑,杜鹃齐鸣也伤,三声,四声,两声地过去,平添伤感。又有日久积累起来的共在时光、无限杯具的互动缠绕于冬青之心、之身,不问有春何论晨朝?

  天气逐渐转凉的城市,开始稍有逃避之感,泛青的浮云轻飏直上。浮生若梦,用张爱玲的金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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