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何以「我穿越成霸道总裁文里的女配角写一篇文?」?
1.
好累…头好痛…但是,好吵。
我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精致的帐顶。
这是个啥?我在哪儿?
我想动动身体,但是浑身都又酸又痛,动弹不得。
费了大半天劲,好不容易偏过头,看见一对夫妻焦灼的面容,女人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见我醒来,她一把抱住我:“翎翎…你总算醒了…”旁边的中年男子也瞬间眼睛亮了,一把握住我的手,嘴唇颤动着,欲言又止。
啊?翎翎?翎翎是什么东西?我小名不叫这个啊!而且…会叫我小名的人,从来不会是我的父母。他们去世得太早了。
“翎翎…我怎么了…”我喃喃道。
“宝贝儿,那林家的小子不是个东西,你等着,我定要他们家来赔罪!”中年男子激动地说。
“林…他又是谁啊…”我听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翎翎,你不记得了?你追着他从宴会厅跑了出去,然后…然后…我们找着你时,你都快沉到水池里面了,你拼命的挣扎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我们再晚来一步,你肯定就淹死了…”女人哭得泣不成声,“可是,可是!林涉江这个臭小子,他就站在旁边,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看着!!!肯定是他把你推下去的!小兔崽子我要让他好看!”
林涉江?
这不是我昨天在地铁上翻到的一篇霸总网文的男主嘛?
我…我叫翎翎?
那我可是那里头的女二陈鹤翎么?
“我们的心肝,他还这么作贱!我们捧在手里怕摔了…”我打断言辞激愤的中年男人,试探性地说:“我叫…陈鹤翎?”
“瞧瞧,瞧瞧…孩子病糊涂了…”中年男人的眼睛中呼地冒出两团泪水,“这就是你的大名呀!我们的翎翎…”
轰!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俩字:完了!
我从未想到穿越这种辣鸡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说实在话我不太看得起言情小说、网文这种文学形式,我一般看的都是名著或者纯文学。
结果…就昨天,在地铁上好困,又怕误了站点,随手点开了一篇,粗略地skip了一下,结果就被女二气了个半死!
这个陈鹤翎呀,跟这个林涉江是青梅竹马,双方家族又老想促成他俩联姻,就是说他俩郎才女貌配一脸!
这女的还是个老舔狗,老舔这个林涉江!
但是,所谓霸总小说,男主和女二嘛,怎么能成呢?这本书就是讲了一个青梅抵不过天降的故事。
这女二特偏执,除了男主以外就属她最变态了。真是,把个男主爱得死去活来,这男人根本不爱她,刚开始还把她当妹妹,后来咧?恨不得再也不睬她!这女的还一个劲儿地往人家身上贴!
这个陈鹤翎结局也真够惨的,霸总网文的女二嘛,大概率会对女主因爱生恨,陷害一下女主,抢夺一下男主啥的,结果自己把自己气成了抑郁症,还老拿这个要挟男女主,后来男主受不了了,直接动用他那霸总标配的钞能力,一通操作把女二整到精神病院里去了。最后这小姑娘是自杀了还是怎么了来着。
我也不知道我昨天咋就那么祖安,直接在评论区打了一条“陈鹤翎你是狗X吗你粘到男主脚上甩也甩不脱洗掉了还臭,你就不能活得像个人样吗你!看到这条评论的姐妹们咱们要站起来!”
今天我在实验室泡得晚了,骑着单车回宿舍,对面走来一对小情侣,我车头一拐,失去重心,结果又冲出一辆轿车…
不知道我的尸体烧了没有。希望一定要尽快烧掉啊。骨灰嘛,撒哪儿都行,不要冲进厕所就行了。
咳咳,思绪跑偏了。对不起啊,陈鹤翎,爸爸,您是我爸爸,我错了。
(嗯,叫自己爸爸,不吃亏。)
我看着面前激愤哭泣的夫妻俩,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这大概是我的…父母?在我前世时,我没有父母。我不知道怎么扮演女儿的角色。
遇到这种情况,大概应该…
我缓缓抬起酸痛的手臂,轻轻触碰母亲的眼角,想要拭去她的眼泪:“妈妈…不要哭泣…对不起…”
两人先是一怔,然后更加号啕大哭:“我们的孩子啊…”
an?事情好像更难以控制了,我该怎么做?
正当我手足无措之时,听见父亲说:“明天就去到林家找那个臭小子去!这么体贴的孩子…”
“啊,啊,不用不用,我自己跌进水池的…”我慌忙摆手。
男主刚开始对女二有愧疚之情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陈家死活要求林家负责…
我再不想跟那个小神经病扯上关系了。
“翎翎,你就那么喜欢他?他有什么好?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妈妈不能听你的了,这次妈妈一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真不用…”看这夫妻俩的样子,我根本插不进去话。
看来必须得去了。不管了,见机行事吧,反正一定要划清界限!
2.
现在我在林家的待客厅里。
气氛压抑得可怕,父亲一生不吭地喝着茶,母亲极力压抑着怒火,我也不好说话的。
这也难怪,好像是前期陈家比林家强点,然后霸总林涉江上任后,林家势力才冲出了宇宙。
“陈太太,有什么事儿,咱放到台面子上说嘛,仔细气坏了自己身子,您不说我们也不知道啊!”林家的管家刘先生进来添茶时说道。
“什么事儿?你们林家孩子看着我女儿掉到水池子里,就那么看着!说是他推的,他没否认!当天都看见了吧!用得着我放到台面子上说?”母亲话锋一转,“雅琴,不是我说,也该管管了!”
“是是,淑丽,对不住了!小兔崽子,快出来道歉呀!”
貌似原书里,母亲和霸总的妈私交不错…?
正在思索时,面前一暗。我抬起头,小霸总就站在我眼前。
模样儿倒俊,估计长大后会是许多女孩的白月光。只是那双淡漠凉薄的眼睛,一如原文所赋予的气质。
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我身体后倾,大吼一声:“不用!林哥哥不用道歉!是…是我自己掉下去的!”
X的,劳资这辈子没叫过谁哥哥,但是总不能对霸总直呼其名吧?为了凸人设,奥利给!干了!
周围一片哗然,父母焦急地望向我:“翎翎,你不用…”
“是真的。那天,我想跟林哥哥玩儿,就追着他,可能林哥哥有事儿吧,走得比较快,酒店又好大,拐来拐去的,我一会儿就找不着他了,”这个身体的年龄只有8岁,我这么说话也不羞耻,我鼓励自己,“我总想着找他,根本没看路,那水池又是平的,我直直走过去,就掉进去了。”
小霸总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又是浓浓的怀疑。不愧是霸总,我心想。我父母又在蠢蠢欲动了,我赶忙接下去:
“林哥哥放心,林叔叔,雅琴阿姨,翎翎今天是来给你们道歉的。当天我突然掉进去,哥哥也吓坏了,总得来说,还是我不看路,不专心导致的。真的不是林哥哥的错!”我一边说着这种编出来的破话,一边给小霸总使眼色,意思是让他顺着台阶下。
结果这臭小子居然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仿佛表示:我才不要装得我很害怕呢!
服了,不愧是霸总,真是。我悻悻地想。这种中看不中吃的男人,言情剧的女主都瞎了眼吗!
我的大脑飞速地旋转起来,不知怎的,阴差阳错地开始说:“其实,今天翎翎来,不仅仅是道歉来了,还是来给叔叔阿姨,还有林哥哥道别来了。”
这下父母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小霸总眼中轻蔑的神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讶异。不过,我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他眼中的情绪了。
“呃…爸爸妈妈最近决定把我送到D国学习,我可能暂时不回来了,所以叔叔阿姨,离别在即,因为我造成了这样小小的不愉快,真是不好意思,”我信口说出,“也是刚刚决定,马上就要走了。”
“怎么之前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快,快准备要开个欢送会啊…”霸总的父母已经要张罗了。
唉,有钱人事真多,这个聚会的那个聚会的,烦死了。
我一点也不想当这种麻烦的有钱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有经营这些烦人的社交。
“对,就是这样,我要走了。”我抬起脸看着霸总,照自己的想法尽可能地咧嘴笑了笑(可能就是呲了呲牙),“林哥哥,希望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能天天开心,照顾好自己!”说完,我尽可能礼貌地退出房间,然后撒丫子狂奔出了这个令我恐慌的宅邸。
父母气喘吁吁地追上我:“翎翎,我们什么时候说过我们要送你去D国学习?你怎么…”
我停下脚步:“我…我想去找陈临江伯伯。”
我父亲叫陈临河,他的哥哥叫陈临江。之所以对这个细节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大学时的导师也来自D国。在H大学习的后期,基本上都是一个导师带几个,甚至一个学生了。被撞死那会儿,刚跟导师做完实验,从楼里出来。我的论文传上去了,但是还不知道通过没通过啊……想到这儿,一阵心酸。
“你为什么突然要找他?他人在国外,咱们一年才能聚一次啊!”父亲问。
这下怎么能圆谎呢…我开始纠结了,只听得母亲又说:“姑娘想去,你问个啥!我手底下好几个人想把娃送到国外去呢!你也觉得国外条件好,只不过一直考虑着没给妈妈说,是不是?”
这只能顺坡下驴了。我赶紧接过话头,“对对对,别的小朋友都有这个打算,我想去体验体验生活,再加上我虽然不常见伯伯,但他每次见我都对我很好…”但是,不得不说,有这样有求必应的父母,女二不这个德行才怪呢。
“可是…”
父亲还想说什么,但是我照着我所理解的“撒娇”,给父母分别说了好些软话,并花式拒绝了他们找人陪读或者自己来陪读的要求。总之,经过我的不懈努力,阴差阳错又情理之中地,我这个穿书女二,为避免破灭,不仅躲掉了霸总,直接糊里糊涂地躲出了祖国。
3.
我在D国已经待了四个年头了。
因为前世一直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而且,伯伯没有家室和儿女,是个奉献毕生精力给科学的科学家,我在D国还算是生活得毫无障碍。
我前世是临床医学专业,而伯伯也是医学系的教授。我觉得他很像我前世的导师,油然而生了亲切之感。
但是我现在还不敢与他讨论我想研究的方向与课题,毕竟在这个世界我还是个小孩子。虽然我前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或许在教授看来只是浅尝辄止,但是这是前世的我当时就面临的的任务。
我有时候会偷偷溜到他的书房去翻翻他的文献资料。啊,我总是想到前世要做的事情。我对今生没什么特别明确的要求,只是想远离霸总,然后就是想要循着我前世的方向走下去。这些外文原版的文献,我如获珍宝。我当年写论文图书馆里条件可比不上这儿啊…
有一次,我偷偷翻书,没听见伯伯进来了。结果我愣在原地,极其害怕——科学家有时候会很洁癖很偏执,讨厌别人翻动已经按照他们所排好的顺序摆放的东西。
然后,像突然想起来似的,我突然跳起来,把书塞回原位,连道歉都忘得一干二净,就惊弓之鸟般地逃走了。
等我想起来,我又不敢再回去找他道歉,连着好几天没有去书房。
不料有一日,他突然叫我到书房去,我以为他要说教我。我前世辗转多位亲戚家里,练就了一身寄人篱下的好本事。我进入了备战状态。
书房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八角形眼镜上黯淡的玻璃。
他缓缓翻着书,“你那天翻的是这一本?”
“…是。”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始诚恳地演说“伯伯我错了对不起不该翻您的东西我只是有些好奇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请您原谅我这一回吧…”
就在这时,他突然问:“那…就是这里,对于癌症的基因疗法,如果应用于临床,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其实目前的话基因疗法还处于起步阶段…我不太清楚…只是将一些对抗癌药物更敏感的基因注入癌细胞罢了…也不是百分之百有疗效。”我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地说,“真正要治愈低分化或未分化癌症,可能…可能需要从根本上敲掉一些变异的基因,甚至还要修复…但是这个可能会…会涉及…伦理上的问题?我不知道,癌症…有很大比例,也与基因有关吧…”这个时候,我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了。
我依然看不清伯伯脸上的表情,但那应该讳莫如深。
我没有再说下去…这也许是霸总爽文,但不是让我这个女二爽啊!
懂这些顶多是因为我多吃了一辈子饭而已(虽然也没几年),因为我前世人际关系简单,心思单纯专一,我只是想把这个目标实现而已。
我穿越到这个不属于我的平行世界,一直难以适应,不如说因为自己给自己定了这个遥远的目标,我才活得下去。
伯伯翻了一会儿书,默默地把它合上了,然后轻轻站起来,摸了摸我的头。
“挺好,挺好。以后想看书,就来这里看。最近你没来啦。”他说着又站起来,套上衣服,匆匆出门去了。
“谢谢伯伯!”我欣喜若狂,他是那么忙碌辛苦,白天有要带的学生,有要做的手术,晚上又常常通宵泡实验室。恍惚间总是会认为他是我的导师,一样的苍老,一样的认真。
从那之后,本来从不过问我学习的伯伯,偶尔会主动要求看看我的成绩单,或者讨论一些想法。然后,在他的要求下,我跳了两次级。
就这样,我16岁,考入了伯伯所在的M大医学部。
也就在这一年,我的私人医生于先生,去世了。
4.
自打那次落水,我落下了天一冷风一吹就咳嗽不止,胃痛易腹泻的毛病。
刚开始伯伯很为这事发愁,找了几个自己的同事或学生,但西医,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病根儿算是长在我身上了。
真是富家小姐,身体娇弱啊。
希望真正的陈鹤翎穿越到我的身上,好好放开了玩一玩。
…不,或许只能祝她来生健康了。
于先生,是我从小到大的私人医生,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
每年我都咳的要死要活,有时候和肠胃炎三五下里夹攻,苦不堪言。但于先生每年都只是在假期来看我几天,把把脉,开点药。因为他有关节炎,到了后期腿基本不能打弯。D国的冷湿气候,令他望而却步。
父母曾几次劝我回去,但我脱离家庭的生活习惯在前世就已形成,再回去我会尴尬死,只能在各个节日把礼物送过去,做到礼数到位,然后就是尽量天天与他们视频。光应付这个我都倍感疲惫。
伯伯也发现了中医对我的病有作用,有一天他问我:“鹤翎,我这儿有一个学生,虽然还只是本科生,但听说他有中医背景,你试试吧?”
我答应了下来。
我对病痛嫌恶,但似乎也习惯了与它相处。这是一种可怖但情理之中的麻木。
此后几天,我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有一天,我窝在毯子里,咳的瑟瑟发抖,胸腔却像火烧一般。我解开了几个衬衫的扣子,将手放在冰冷的瓷砖上,凉一会儿后,再贴到胸腔表面。
眼前一阵阵发黑的眩晕。这时恍惚间我听到了敲门声。
我挣扎着去开门,门一开,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当天的印象只有昏暗的走廊灯下那反射着灯光的眼镜框了。
“这里是陈临江老师的住处么…”没等他说完,我又咳又喘地回道:“咳咳…他不在…你去M大实验室…”
就在这时,他却不管不顾地挤了进来,一把把我连人带毯子横抱起来,环顾了一下客厅,然后把我放到沙发上:“已经咳得如此双颧红赤,不要再站在门口了。”
我感到很奇怪,但下一秒,胸腔中爆炸的一连串咳嗽直接使我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在喘息的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异样。
这双眼睛,过于明亮了。
我突然反应过来,从沙发上弹起来,把胸前的衬衫笼紧,扣上扣子。男生略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哎,我真是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副鬓发蓬松的狼狈样子!我感觉这已经是完全社死了,真想找个人问一下火星上冷不冷。
“对不起啊,咳嗽地太厉害,太热了…”我尴尬万分地解释,但是感觉怎么说都是多余。
“寒症,不要再见风了。”他缓缓地半蹲下来,看着我。
“啊,谢谢你啊…咳咳…”我平复着余咳,回复道。
“…”男生盯了我一会儿,突然以难以置信的口气问我:“你都不问我进来是干什么的吗?”
“…哦,”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问:“请问,你是来干什么的呀?找伯伯…不,陈教授的话,去…咳咳…M大实验室…”
“刚刚说过了,”男生无奈地笑了笑,“咳糊涂了?你伯伯没告诉你我来是干什么的?”
啥意思?我已经精疲力竭了,有些不再想回答他的话,但还是强撑着:“我…没印象…什么?”
男生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两手撑在我身体两侧,说:“那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楠,我的老师,也就是你的伯伯,让我今晚实验结束来找你,给你把把脉,看一下你的身体状况。”
我拼命眨着眼睛,使自己从麻木混沌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就是他?
我以为会是个老中医,像于先生那样…
也对,伯伯说过要介绍一个他的学生来。
但是医学学制长,我想到了可能会年轻些,但没想到会如此的年轻。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面前男生的皮肤很白,身体罩在我的影子里的部分,像一块晶莹的冰,在暗部发着幽幽的光辉。
我看了一会儿,缓缓将手腕抬起来:“那…就把脉吧。”
他顿了一刻,像是下定了一种决心似的,修长的手指搭向我的手腕。
相比较我湿冷的皮肤而言,他的手真是温暖,就那么三个指肚,都无比温暖,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稍稍煨干了。
然而这安逸仅持续了一刻,他的手又如蜻蜓点水般,抽了回去。
他没有说什么,我低下头,又咳个不停。
停了一刻,我艰难地抬起头:“那个…有啥立竿见影的法子没…”
他为难地说:“也不是说没有,针灸就是一种,扎下去你今晚就能睡个好觉…”
“你有针灸针?那就扎吧。”
“可是…”
“可是什么?”
“你们女生…难道不很怕疼么…”
我噗嗤一声笑了,又因为这个笑,我又咳了老半天,他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来轻拍我的脊背。
听到他说“你们女生”,我觉得他有些可爱。
“没事儿…我不怕疼,咳嗽太耽误事了,我明天还上课呢…”
见他还在迟疑,我笑了笑:“你不会把我扎疼的,对吧?”
没有医生不喜欢别人肯定自己的吧?
我实在是累得撑不住了,可咳嗽好像是捆在我脚上的红舞鞋,怎么也甩不脱,我只好不断起舞。
也许是我的幻觉,他眼中的光一动,示意我将衬衫脱一下。
“不是,不是,露出后颈就好了。”他即使制止了要全把衣服脱掉的我。
真是,我怎么这么憨憨啊!我要尬死了,真想直接蹿到火星上去!
我把手绕到背后,将领口往下拽了拽,露出脊背。
针刺入的一瞬间,我立马明白他手上确实有功底。他进针很快,行针也手法娴熟,力道直接仿佛注入了我沉睡的经脉。
是一种全新的奇妙感觉,颤动感如同电流,在经络之间炸出美丽的烟花后,又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他手在进针时轻触我脊背的皮肤,温暖得让我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我毫无意识地将身子贴近他,又听到了他不自然退后的窸窣之声。
啊,真的是,我又从混沌之中猛地清醒了!这男生是个什么神仙吧我稍不注意就要在他眼前既社死又尬死的!
就在我懊恼之际,他并不只在脊背上取穴,在双手,双腿,也各取了些穴。
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扎完了。
“…完了?”我茫然地问。
他捻提着脊背的针,问我:“感觉酸胀吗?”
“…你在行针?”
“你没有一点感觉么?”他难以置信的疑问语气,伴随着好听的上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嗯。”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沉吟了片刻,“那你这个有点麻烦了。”
我才不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困意袭来。我非常想睡觉。
就在我即将跌入沉眠的深渊之际,我睁开双眼,“我不咳了!”
“嗯。”
说实在话我没想到他会回应。这又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按照书上的话,大概是受宠若惊。
“你好厉害啊!”
这次他没回答。
“我说我怎么这么困。”
“谢谢你…”
解痉之后的我,像一叶秋末的枯叶,在说完这句话后,便眼前一黑,就坠入黑暗,什么都不知道了。
5.
第二天我醒来时,他已经走了。
一切就像梦一样不可思议。我竟没记住什么事情。
因为还要赶早课,我即使仍然困意正浓,也挣扎着套上衣服,走出房门。
门外有一种我不熟悉的香味。我整个人状态还是朦朦胧胧,也没多想,机械地洗漱,走出卫生间,习惯性地想要打开冰箱。
这时,我突然注意到桌上有东西。
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碗,上面有东西扣着。
我走到桌前,用手背试了试碗,还有点余温。
碗旁边还有张字条,上面用俊秀的字迹写着:你冰箱里有紫菜包饭和油豆腐寿司,紫菜、豆腐、海带丝和裙带菜都是凉性,可能会加重你的病情。
希望粥还是热的。如果凉了,放到微波炉里热一下。你的体质不适合吃冷饭。
最下面是“谢楠”,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我想了一会儿才把昨天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想起来。
他真是个好人,作为医生,可谓尽职尽责,不仅医术高超,还这么体恤我这个病号。
他很适合学医啊。
我揭开碗,是一碗粥,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再揭开旁边的小碟,是一小盘素炒包菜。大概是下粥菜。
我这几年没吃过自己或家人手做的菜。伯伯总是很忙,学校像他家,家才是旅馆。
我本也该住校,但是我身体不太允许,再加上伯伯的房子离M大很近。
伯伯不常来这边,来了也只会吃加热便当或者快餐啥的,所以我这几年也这么吃。
胃痛或咳嗽严重的时候,就不吃了。
第一次生病醒来,身边有饭,我说不出的开心。
我喝了一口粥。
粥奇妙的香料口感在嘴里爆裂开来。
我不停地喝着,细细地品着,食材平常,那么这个奇怪的香味来自哪里?
过了一会儿,我品出来了,里面应该有姜粉,肉桂粉。
微微辛辣的口感在舌尖跳跃,感觉很是新鲜。
喝到底的时候,我咂摸出来…
好像…还有白胡椒?
把粥喝完了,我才得出这些结论。
我甚至嫌粥少,怕还有我没品出的香料。
反应过来,才发现我光顾着喝粥,根本没吃菜。
我夹了一点包菜,放在嘴里嚼着。
脆生生柔韧的口感,调料浓淡适中,整体少油,清爽无比。
我蓦然想起,前世寄住过姑母家,姑母也是一个严格按照食物食性调和来做菜的人。
她对食物食性的在意几乎到了一种偏执的程度。她总是要吃到温性的食物,竹笋,生菜,牛肉,海鱼,居然一概不吃。因为这个,她总是跟姑父拌嘴,甚至吵架。
不过,她对我没怎么要求过。我在储藏室的隔间学习,只是到点了她通过门下端的盖板塞进饭来罢了。
如今时隔多年吃到所认识的人做的饭,我竟会如此感动。
我试图把这饭比作前世姑母做的,或是别的什么亲戚给我的投食,但是没有成功。这种奇怪的心旌摇曳感,我说不清楚。
我连着两世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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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累得臭死,中午又得在便利店抢饭。吃完了,我想起那个电话来。
我掏出那张字条,输入号码,打了过去。
“喂?”沉稳好听的男声响起。
“谢…楠?”
“是我。”
“哇,能打通啊,这是个正确的电话哎,没错!”我居然兴奋地鬼使神差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怎么会给你错误的电话呢?”电话那头好像有些哭笑不得。
是啊,真是好奇怪,我为什么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给我的是错误的电话?
“你还记得我啊?”我又很无脑地问了一句。
“当然,昨晚见过,你的声音我还记得。”
“啊,啊,啊,对不起,谢谢你…”我有些语无伦次了,我觉得我应该给他道歉。可是如果他问起来,我以什么理由道歉啊?
我感觉我变得奇怪了。真想不通。前世的生活也没有什么经验值得我借鉴。
顿了一会儿,我们两人都没说话。
“你早上有课?”还是他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啊,是。”
“现在呢?”
“唔…我也不知道。”
“那,我过去找你。”
“啊,好的,在哪里…”
“你现在在哪儿?”
互相交流了一下位置信息以后,我们决定在图书馆门口见。
我赶了过去,站在门口,面前汹涌的人流让我担忧了起来。
我前世就脸盲得严重。我都是靠着除了五官之外的特征认人的。
我打开手机,点开那个号码,一晚上我是记不下来他的脸的。我犹豫着,看样子不打电话可能找不着他了。
正迟疑间,我抬起头,看见人潮之中,一个男生像我招手。
即使在一堆外国学生中,他也毫不显矮,参照周围的人,我估摸了一下,他可能要接近一米九了。
在正午的天光映照之下,他更显苍白瘦削了。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他略显羞赧但是温和地笑了。
我兴奋地奔过去,“终于找着你了!”
是我看错了吗?他眼底又有什么东西在跃动了。
我没在意,停到他跟前,“我怕我把你瞅不着,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呢!”
他又浅浅一笑,“中午不午休?去图书馆坐坐吧,歇息一下。”
“嗯!”
图书馆二楼有个咖啡厅,咖啡安逸的浓香丝丝入扣,是个小声交谈的好地方。
我们找了个桌子坐下,他说:“手伸出来吧,我再摸一摸脉。”
我伸出手去,看他低头思忖的表情,用另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抚摸着下巴。
真是文艺的一双手。这手,当医生适合,当然当作家,当琴师,都是极好的。
须臾,他又轻声说:“舌头伸出来一下。…嗯,好了。那么,受风了之后咳得更厉害?…肠胃和肺部的症状,都描述一下。”
上述问题我都一一回答了,他始终只是思忖着,捕捉不出什么病情的情况。
他的手,又突然轻轻握住我的手,擦拭我的手心:“冰凉渍湿…你,手一直这样冰凉么?”
“大概是…冬天凉得很难受。”
他的手,还是温暖干燥,仿佛是熨斗般舒适服帖。我极力控制着四指弯曲回握他的手的冲动。
“…”他依然在思忖。“让我考虑考虑…你的肠胃,也很不好。中药不一定能装住,而且在这儿抓中药不方便…”
“没事儿,我给我父母说一下,把方子发过去,就能抓好,再寄过来就行了!以前吃中药就是这样。”
“……可以。”
“那个…可以长期针灸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
“你针灸真的好厉害的,感觉还是蛮管用。你不是也,也发现我没办法喝太多中药嘛,”虽然,作为病人对医生的治疗方案指手画脚不太好,但我确实觉得他的针灸功夫炉火纯青,还是争取一下。
“…可以。”他把手支在下巴前,盯了我一会儿,回答。
我才发现,他的眼睛与头发,都是那么黑,好像是某种矿物般闪闪发亮。
“哇,真是谢谢你了!”我万分感激,他真是,真是个好人。希望他能一生平安啊。
他似乎欲言又止,但终于什么都没说。他掏出笔记本电脑:“你什么时候上课?”
“啊…那还有一会儿。”
“如此,再待一会儿吧。”
传来了他打字的声音,我想了想,掏出早课的书,复习起来。
看着看着,又有一道例题挡住了我,我盯了好久。再一抬头,看见谢楠正俯下身子看这道题。
我吓了一跳,往后猛倾了一下。
“啊,抱歉。”他有些窘地直起身子。
即使是与微微泛黄的书页相比,他的皮肤也是白皙的。我想。
“这里,”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中间的一步,“中间的步骤是这个…”他拉过草稿纸,书写起来。
我仔细盯了一会儿,顿觉茅塞顿开:“原来省略了这么多…这下就清晰了,能接上了。后面原来是这个意思…好了,懂了。你好厉害,谢谢你。”
“不对,”我又差点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这儿不会?”
“我猜的。”他又有些羞赧,但是同时的这个隐隐的期待感是怎么回事?
“好强!”我不由得惊呼,“我去,中医学到一定境界都可以这样通过有限的局部推知全局么?!”
“不…”他退回自己的座位,“你这个病,是什么原因落下的呢?”
“我说你厉害啊,这也能看出来!”我不知道谢楠在这小说里有啥作用,也许并不重要,所以我毫无顾忌地把我刚穿越来发生的那一堆事给他说了。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追他?”
“啊,新来了个新鲜的面孔,又蛮好看的,想跟人家接近一下呗。”我揣摩着原作中当时女二的心理,回答道。
“好看?有多好看?”他飞快地问。
真是,难道关注点在这里?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好看就好看嘛。”我盯着他,突然口无遮拦地来了一句:“其实他好看,你也好看。大概就是帅的意思。”
他盯着我,漆黑的瞳孔像幽邃的深潭。他欲言又止了一下,又开口了:“怎么个帅法?”
这…我面对着他的时候,是觉得他很帅,但我脸盲,导致我过目就忘。至于小霸总,我早把他忘完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答:“你帅,但你很温和,不会让人惴惴不安;他帅,但他太有压迫感了,我总是感到害怕。其实我不太想回去,因为回国有他。我…不是很想见到他。”我巴不得霸总明早就死,这也我再也不用担忧我的凄凉命运了。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缓缓开口:“你那时候还小,他也是个小孩,就这么害怕?”
“…”谢楠NPC同学,你怕是没见过霸总小说设定里男主的威力…
然而不得不说,谢楠真的很帅,是我想要尽力记住的类型。
纤长的睫毛,狭长的双眼,咖啡厅昏暗的灯光下,睫毛在眼眸上打下一片扇形的阴影,让人怀疑他仿佛阖着双目。优雅的鼻子下面是克制的薄唇,总给人一种抿起的错觉。
但是我对什么人都是转眼就忘。或许我会记住他高,他白,但是五官…我可能前世也得了脸盲的恶疾。
他突然舒心地笑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我的过度解读。
奈何我自从生下来就不知道啥叫个气氛,我突然问了一句:“那你现在也算是我的医生了,我该怎么给你诊疗费呢?”
他的笑容消失了:“不用给了。”
“?”我刚想问,只听他说:“我刚刚还清了家族债务,现在身无分文,是陈临江教授资助,才能继续上学。老师的这点要求,我怎么能不满足呢?”
家族…债务?
我在脑海里对照原著疯狂地检索着“谢楠”与“家族债务”,突然我好像检索到了一个重要细节…
好像原作中女二拜托了一个叫谢楠的医生弄到毒药给女主下毒来着…
是重金聘请,还是那时候谢楠已经是女主的私人医生了?我不知道。我顿时万分后悔自己没有仔细研读过原作。但是谁能想到我有朝一日会穿越进这本破书啊…
妈妈咪呀…
那时候谢楠好像债务还没还清,所以才接了这个脏活儿?咋现在还清得这么早?
我对不起谢楠,以男主那个性格,原作中肯定早就把他弄死了…
我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你…债务还清了?”
“是,刚刚还清。”
可能我穿越过来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些影响…
我以手扶额,老天爷,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我人都是满头黑线,精神恍惚…
5.
我已经完成了M大第一年的学习。
这一年里,谢楠真是对我的身体照顾得无微不至。当然,是从我一个病人,看待医生的角度。
他会教我区分食物的食性,嘱咐我按时吃饭,我胃痛的频率也降低了。当频率降低到一周一次时,他开始给我开中药。他没有硬性要求我一天喝一副中药,只是嘱托我一定要坚持喝 直到把疗程内的全部喝完。
我并不特别常见他,有时候一周见不了一次 ,有时一周见两三次。
现在我咳嗽也已经好多了,基本同正常人一样,不过,换季或变天的时候,还是会咳,但再也不像之前那么严重。
健康这种东西,对于健康生活着的众生来说,是几乎不会意识到它无与伦比的价值的;只有身患沉疴痼疾或大病初愈者,方能意识到它的难能可贵。
疾病,像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将世人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在彩色世界里生活五光十色的生命,没有注意到远方的隔板背后,有一群灰色的人们,趴在结界上,痴痴地盯着他们潇洒自如的背影。
这是谢楠开始治疗我的身体之后,我才发现的。
我不是麻木,不是无所谓,不是毫不在意,我只是…对自己的身体无能为力罢了。
遇见他以后,我才发现,原来什么叫精细地活着。
说实在话,我没遇见他时的所有时间,都是这么浑浑噩噩,一无所知地度过的。
我只是个平凡人,穿越以后,却发现平凡都是奢侈。
我越来越恐惧远方的霸总。我讨厌狗血,也根本不懂豪门生活的处理方式。但只要他在,我怕我会被他那原作加成的磁场吸入莫名的漩涡。
也许我在众多开了一堆挂的穿越者之中是最菜的那个,但我菜得理所应当。我努力适应这个世界,却发现我仍然想要沿袭前世的生活。
说到底,我最初的麻木,是想要死掉。我在这一世总是感到惶惶不安,给自己找了个所谓的“目标”,希望自己至少撑到那个岁数。说实在话,在那之后要干啥,我也不知道。
父母已经对我怨气很大。每次打视频,他们恨不得把我直接掳回国内。他们的急切与思念越是溢出屏幕,我越恐惧。
我不想再被原著中霸总社交圈的谜之引力场卷回去了。
我没办法把这种事情给任何人说。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大概会是完全莫须有的担忧。
或许,在不经意间,我的神色总是显得心事重重。
有一回,又是在图书馆,我耽入无尽的沉思之中,然而自身毫无意识。
突然,眉间一热,谢楠用手指点着我的眉心。
“喜、怒、忧、思、悲、恐、惊,此七情皆成病候。忧思伤脾,悲伤肺。你的心病如此严重,身体上的疾病如何能好?”
我抬眼看他,他似乎也觉得尴尬,要将手抽回去。
我当时倒真没想那么多,把他的手一把拉住:“再等一下嘛。你的手好热,好干燥,真舒服啊。”
说完,我竟毫无顾忌地与他十指相扣了。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我赶忙缩回手去。
“哎…那个…对不起哈…”像他这么气质干净的人大概有洁癖,我的小脑瓜又开始飞速转动,使出浑身解数来规避风险了,“我找张纸给你擦一下吧…”
正拿纸凑上去,他瞬间抽回了手:“不必了。”
我讪讪地收回纸:“啊…那…对不起…”
“没关系。”
他又双手交叠遮住下巴,以一种奇怪的炽热目光盯着我,令我无所适从,转开了自己的视线。
“你下巴上有点疤。”他突然低声说。
“哎?我以为消下去了,还是很明显么?”我焦急地抚上下巴,呜呜呜陈鹤翎我对不起你,把你这美丽的小脸蛋儿上弄上了疤痕!我错了!
“是不明显。”他依然死死地盯着我 ,目光深邃,暗潮汹涌。
“怎么弄的?”他继续问。
“这个…出去露营的时候擦伤的。”我随便编了个理由。
“…不对,”他的眼神,似乎在探寻,在期待,“擦伤的伤口,不是这样。”
我又满头黑线了。不是,大哥,你咋突然这么穷追不舍了?这是怎么伤的也不重要吧?反正已经完全愈合了,只剩下了一点淡淡的粉色,藏在下唇的阴影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算了,既然他这么问,告诉他也未尝不可。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怕说了你也不信。”我两手一摊,希望他不会因此怪罪我,“大约两年前?我去露营,学校组织的那种,结果我脱离了团队自己爬山去了,就想自己潇洒会儿…结果走到山牙子上看见有个男生拽着一丛草,我走过去时,那丛草恰好断了,他要掉下去…因为是深秋,草很脆,”
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喝了一口咖啡:“我直接拽住一簇树枝跳了下去,本来想把他拽住的,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一口咬住了他的衣领子。”
“很不可思议吧?”我留心观察他的神色,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震惊,“我也想腾出一只手拽住他,但我怕如果一只手拽着树枝,承受不住我们两个人的重量。”
“他显然也吓到了,想要自己抓住树枝,结果伸了几次手都没够到,反而因为频繁地扭动身体,使我们两人都摇摇欲坠。”
“他只好一动不动,但我又没有足够的力气把他拉上去,就这么一直僵在半空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我因为咬得太紧,下唇渗出的血浸湿了他的领子,我怕我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我的背包就落在他伸手能够到的地方,里面有露营前老师给我们发的求救用的信号弹。我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想让他点燃信号弹求救。”
“开始他一直没明白,我也心灰意冷了,这么奇怪的暗示他大概也无法明白是什么意思。”
“后来…后来,天哪,他居然明白了!我可真要谢谢他!要没有他我们两个人就都完了,”我顿了一下,接着说,“他动作很慢很轻,拉开了我的包,谢天谢地,信号弹就在我包里一堆杂七杂八的最上层!”
“信号弹拉线后就可以自燃了,点燃升空的那一瞬间,我真的高兴得不得了!”
“但是等救援队的时间好漫长啊…他也在大声呼救,但是四处的山树,吸收了他的呼喊声。”
“就在我马上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有人来了。我们获救了。”
“但是我下唇的血已经把他后颈的衣服浸透了…实话对不起,希望他回去及时换个衣服。”
“关注点在这里么?”他哑然失笑,一双眸子闪烁着说不出的情绪,“周围有树,你们的下方应该也有,掉下去也不一定会死。你为什么不任由他坠落再等待救援呢?”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一拍大腿,在脑海中复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我潜意识里,觉得他掉下去就会死,我不想让他死掉,所以就冲过去了。”
“不想让他死掉…吗…”他喃喃道。
“还有,深秋山间的红叶,负着新雪,映着云层间透出的日光,很漂亮。”我无比心驰神往地追忆。
“你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他笑得很无奈。
“才不是奇怪咧,”我理直气壮地回答,“我那时候感觉自己在死亡的边缘,我也许下一秒就会死,所以我想着死之前看点美丽的景色,这样我合上双眼的时候能安详一点。”
“你不怕死?”
“有什么好怕的?”我下意识地回答,毕竟,我可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但有马上想到这好像不对,“啊,不是,嗯,我还是逞强了,嗯,我怕死的,哈哈。”我感觉我的补充干巴巴的,越描越黑。
“…他会很感谢你的。”又顿了一会儿,他说。
“这个啊,我…没想过。”我实话实说,“他能活下来,我很高兴。这就…行了。”
“你很高兴?”
“…”我眨巴着眼睛,思忖着他这话意思…我怎么感觉不是我高兴,而是他高兴?
“可是,你受伤了啊。”
“那没事。”我将脸凑到他跟前,“你看,你看,疤不明显嘛。”
“你再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尽责的私人医生都这么穷追不舍的吗?我避开他强烈探寻的目光:“什么?没了吧…”
“真的没有?”
“…这个…”我怎么有一种毕业答辩的压迫感?“…哦,好像有的,获救后我发现我右手臂脱臼了,我给压回去了。”
“你自己能压回去?”
“哎呀,长痛不如短痛,不碍事。”我前世脱臼就这么搞,因为自己是一个人,拖着生病的身体,会被看成是麻烦。我以为他是担心我这块儿也落下什么病根儿,于是撸起右边袖子,活动着手臂给他看,“你看,没有后遗症吧?”
“…你对那个男生,一点印象没有了么?”
“啊,也是有的…他很聪明,能知会我的意思,还有,他的手很灵巧,点燃信号弹的时候,我这么觉得。”我突然加了一句,“就像你的手一样,稳而敏捷。”
他眼中有一种奇怪的希冀,被点亮了,随着我们两人沉默的时间流逝,又渐渐熄灭了下去,“你…再没有其他印象?”
“…你认识他?”看他这么关心这个男生的事情,我勤劳的小脑瓜得到如下结论。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他移开目光,又恢复了神色淡然,合上电脑,装进包里,然后提起衣服走了出去,我也赶紧收拾好以后跟上了他。
这一年过后,他的本科学习结束,不知为何做了回国深造的打算。鉴于我的身体状况还要仰仗他,我怀着一丝“时隔这么多年霸总应该不会找上我了吧”的侥幸心理,跟着他回国了。我们两人继续深造的大学,就是我前世的学校——H大。
6.
回到H大的感觉很好。除了愈发强烈的对于霸总降临取我狗命的担忧,别的再也没啥。
父母看我回来高兴的有些过分。当然,我不应该这么说。爱女之心是没有错的,无奈我只是难以适应。
后来,他们想要约着我与霸总父母一起聚一聚(唉,他们两家私交还是这么好),我都以各种理由推掉了。实在没办法,觉得霸总父母应该不是那么可怕,再加上我在国外时,除了父母的关心,他们家每个节假日,对我也算悉心照拂,所以刻意选了个霸总不在的时间登门拜访了一下。奈何他们家太热情,难以招架的我,声情并茂地把客套话背完,放下礼就逃。
真的是,我现在要患霸总ptsd了。
值得高兴的是,伯伯在这一年也应聘了H大的客座教授。在心理上,我觉得伯伯相比父母来,相处起来更舒服。巧的很,父母在H大边有宅子,因为身体原因,我仍可以不住宿舍。一切与在M大时相近,我并没有很明显的不适应。但心里,我觉得自己愧为子女。好在现在离父母近,我时常回大宅里给父母带点礼物,再下厨做点菜。这点本事都是前世独自生存时攒下来的。有时我还给母亲揉揉腿,父亲揉揉肩。他们也老了,虽然有家庭医生,但是他们乐意我这样做,这也算是我给他们的一个补偿。
当然,我每次回宅,都像做贼一样地提前给父母打电话:“林家的人不在吧?不在?我今晚回去看看你们。”“啊?…在呀?不不不别说是我的电话,我挂了啊!”
父母也发现我不想跟林家小子打照面,于是恪尽职守,一切为了心爱的闺女能回家而服务,再也不常与林家聚餐了,也不再轻易发出邀请。霸总的妈雅琴阿姨好像对这事有些不满。不过我才不管,如果我有能力,真想把这一大家子挖出来移植到火星去!
不见就行了,霸总很忙的,要不然钱哪里来?算算日子,他也快跟天降的女主相遇了,这么多年他再没见我,早该把我忘了。一旦他一遇到女主,干柴烈火自会燃烧,用我操什么心!我躲远一点就好了。
现在一个人住一个宅子,是自己的屋子,还是很舒心的。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想把谢楠带回来。虽然他总是一幅低头思忖的表情,然后克制地抿一抿唇,但是只要他没明确的口头拒绝,我都会生拉硬拽地把他带回家去。
一般也不和他干啥,我热衷于一项任务:吃。
不是我吃,是我看他吃。
一周之中,他有四五顿饭,都是我要么在家做好,要么买好,然后拉他来吃。一般都是我想吃但目前身体不允许的菜肴。
他有时对我的这种行为非常无奈:“网上也有吃播。”
“可他们吃的我不一定想吃啊!”我回答得有理有据。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
“你要不爱吃啥你给我说,我就不做了。”我友情提醒他。
他侧过头看我,明明是人类的眼睛,却使我有波光粼粼的感觉。那细腻的波痕,又似鱼尾一般轻轻颤动,酥麻的震颤,使我的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痒感。
他忽然看着我笑起来,“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是我的错觉吗?我今天才发现,他笑起来原来这么好看。
好比最初行针的那一瞬间,在经络中炸裂出的绚烂烟花。
他淡然面容之上倏然绽出的笑意,总让我的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浮现起许多美好的东西。
朝雪中殷红的落山茶,贝壳内侧在日光下的温润光泽,燃烧般摄魂夺魄的晚霞…
“咳咳,走吧。”我尴尬地别过脸去。
这小帅哥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小丫头。
啊,当然,如果他恋爱了,就不能再让他当我的私人医生了。总是要避嫌的嘛。
思及此,我便有些落寞。
患者与医生之间是讲求相性的。
医学界有名言,“To cure sometimes,to relieve often,to comfort always.(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我们通常的认识是“cure(治愈)”是医生的最重要职能,但是其实,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应该是“comfort(安慰)”。
谢楠对我,完美地践行了这句话。
不知道以后离了谢楠,再找着一个与我相性优良的医生,是多么困难呢。
哎…以我前世的经验来看,还是未雨绸缪比较好,我想。
———————
今天的菜是鸡蛋豆腐汤和天妇罗。
前世我大爱豆腐,还爱这炸的海鲜,比炸鸡更有味儿。但没办法,谢楠说豆制品和海味,一般都是凉性,叫我少吃。没办法,前世我还调得一手好面糊,炸天妇罗时金黄酥脆,我还时常引以为傲。
现在只能看看他吃下饭了。
现在我们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我给他做饭,他给我做饭。
今晚他给我做的是小米粥,还加了红豆、红枣和桂圆。
他有时会教导我:晚餐还是喝粥好,晚上本来就容易停食,喝易消化的,利于睡眠。
等他的饭做好了,我的粥还没熬好。我执意让他先坐下来吃。
“啊,这美妙的声音,值了!”我听着酥皮在他的口腔中爆裂,不由得感叹,想象着前世吃天妇罗时,鲜香的口感在舌上跳跃的美妙感觉。
“…怎么停了?”我睁开眼,看见他只是坐在那儿,停下筷子。
“我觉得你太可怜了。”他促狭地轻笑,眼睛里满是狡黠,直勾勾地盯着我。
或许是沾了些脆皮渣,他舔了舔嘴唇,在饭厅的灯光下,那淡色的薄唇,此刻却闪起了妖冶诱人的光。
该死的,这真是个狐狸,怎么这么勾人!话说回来还是我没定力,怎么在面对他时,总是这种从未经历过的心猿难耐之感!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讨厌。
我尴尬地把目光转移:“快吃快吃!我没啥好可怜的,你不吃我才可怜呢。”
真是,没吃过猪肉,还连猪跑都不能见了?
不能自己一饱口福,还不能看看别人吃下饭了?
而且,不知为何,看见他乖乖吃了,我就会油然而生一种难以形容的开心。
我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做饭。
“…我不吃,你会觉得可怜?”他用筷子轻轻捻动着炸虾,忽而又轻声笑起:“你是在冲我撒娇么?”
an?
撒娇?
这有什么语境能证明我在撒娇嘛?
我眼睛一眨一眨的,突然,我又冒出了一个ky得不得了的弱智问题:“你说的这个撒娇是什么意思?是文学作品里的撒娇的意思嘛?”
“…”眼见他放下筷子,缓缓地以手扶额,我意识到我可能有说错话了。哎,我的这张破嘴啊!没把门儿的!在心里爆扇我的嘴一万遍后,我忸怩着坐直了身子,想要说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但是再不敢随便张口了。
他的肩膀好像在抖动…在笑?他在笑吗?不,不行,我的脚趾要抠出一座大型卫星发射基地了,我要坐着火箭飞到太空去…
正当我绝望之际,我突然灵光一闪,立马弹起来冲向锅边,揭开锅盖,粥的浓香扑面而来——
“我的粥好了哎!哇,好香!你好厉害!”在我一番尬出天际的彩虹屁之后,我成功地将谢楠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粥碗上,“赶紧的,我要开动了,你快吃,我好下饭!”
谢楠无奈地抬起筷子,看着我扒拉碗里的粥,摇摇头,说:“慢点吃。”然后,夹了一个炸虾放进嘴里。
这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以前我怎么从来不会有这种张皇失措的感觉?
怪哉,我决定,后面几天先不叫他来家吃饭,我赶紧得寻思着再联系一个与我相性比较好的中医大夫。这将是个漫长的过程,不过防患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的。
7.
令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我隔了三天没去找谢楠,在本省的健康APP上约了几个老中医。
这事儿我没法给伯伯说,毕竟万一让他误以为是因为他推荐的人我不满意,恐怕会伤了他的感情;也不敢给父母说,轻则问东问西动员一大堆关系,重则还要对谢楠兴师问罪…
未雨绸缪,规避风险的处事方式,我两世都很习惯。
依我个人的感觉来看,这几位大夫与我相性都并不是那么好。心累的我,又想起谢楠来,于是拉他吃晚饭。
结果刚一到宅子,发现门口停着一辆看上去很贵的轿车(我事后才知道那是劳斯莱斯,我太菜了以至于前世我接触的人群中没有开这个车的,我又不太注意这个牌子那个牌子)。
靠着车站着一个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感觉很贵;手腕上带着的表,表盘上反射的光线直直射入我的眼睛,有些刺眼,感觉也很贵;脚上穿的锃光瓦亮的皮鞋,大概也很贵。(奈何我啥名牌也不晓得,虽然这一世是富家女,但没咋接触过这些东西)
他默默的抽着烟,吞云吐雾之间所透露出来的气质,让我感觉有些不妙,但力争防微杜渐的我,一直害怕霸总的我,在这个关键时候,排除了所有可能,就!是!没!想!到!是!霸!总!
事后我想到这事都能把自己气笑,我他X为啥会这么憨直啊!
我看他好像在等人,就走过去:“这位先生,您在等人?需要我帮忙吗?”
男人戴着墨镜,个子也很高,几乎与谢楠相近。他缓缓转向我,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不善气息,使我不由得周身寒颤了一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陈鹤翎?”
“啊,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我和和气气地回道。
话音刚落,那男人突然一把抓住我,然后拉开车门就把我往往里塞:“上车。”
我立马闪电般地推出了一切!林涉江,这个该死的霸总,一定是他找上门儿来了!
“这位先生,您…”谢楠见势不妙,脸色已经冷了,走上前来,想要拉回我了。
乖乖唉!有我一个深陷狼窝也就罢了,你可再不要来啊!我要让你受牵连的话,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谢楠,谢楠,我没事儿,你快回去,快回去…”我的声音在凝滞的空气中颤抖,我很想装成好整以暇的模样示意谢楠,但我控制不住我的声音。我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
“他是谁?”
霸总的声音仿佛凝结了冬日的寒冰。
“他是我的私人医生!”
霸总在车里,盯了站在车外的谢楠好一会儿。
按原作的写法,一般人定是受不住霸总的威压的。但奇怪的时,谢楠用一只手抚上下巴,盯着霸总,若有所思的神情中,露出了一种我从未看过的可怕神色。
那种神色,我该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
看着死人的感觉。
面无表情中的暗潮涌动。
我慌了,彻底慌了,哎呦喂谢爸爸好死不死咱别盯着了成吗!
我只能硬着头皮激霸总:“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下车!”
危机暂时转移,霸总一踩油门载着我扬长而去。
————————
车载着我和他拐到了一个郊外的高级酒舍。
霸总真不愧是不一般的有钱人,这酒舍倒是别出心裁,氛围感十足!
但那也是我一瞥之中的印象。我吓得魂不附体,印象中酒舍的楼阁在树木掩映之下小巧精致,复古可爱。但是我随后就被他七弯八拐地拉进了一个雅间。
雅间的屏风细丽别致,垂帘末端有精致的坠珠流苏,香炉里香烟袅袅,曼妙无比。
这要是我一个人来这儿,可不是个暖和清净的好所在吗!
问题就是面前这个脸拉了到脚面子上的男人。
他没喝酒,只是斟出茶来,一点一点地呷着。
我如坐针毡…这是要搞哪样?
我突然灵光一现…小说里,霸总好像喜欢女人顿悟!
经典对白:“女人,你知道你哪儿错了吗?”
“不知道…”
(一通我具体不太了解的高超手腕过后)
“自己反省。三天之内反省不好,我就要……(此处省略一些不良行为)”
检索到这条经验以后,我试探着问了一句:“林…先生?”
他仍呷着茶,冰冷地剜了我一眼后,冷冷开口:“哼,你这女人,跑到国外去玩疯了,亏你还记得我!”
“啊…这一定是记得的,哈哈,哈哈。回国事务冗杂,没及时拜访您,深感抱歉啊。”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呵…你那哪是没时间拜访啊,”他语气更冷了,“自己听。”
他点开手机,里面全是我与父母的电话录音。
我听着我那狗狗祟祟,不,鬼鬼祟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真想直接原地去世。
这就是原作中霸总的神通吗,哀了哀了。
“…”我再说不出什么,仿佛是被人卡住了喉咙,只能攥紧掌心。
“为什么不想见我?”他的声音像是炸了一个霹雳,滚过我的后脑勺。
我浑身一激灵,“霸…哦不…林先生身为总裁日理万机忙碌不堪岂敢打扰…”
“…”我用脚趾头都感觉到了他把支着的手肘放了下来,靠近我,“找个你自己相信的理由。”
我绞尽脑汁,我搜肠刮肚,我挠心抓肝…但是这时,我的嘴脱离了我的本体,开始说话了。
“我很害怕。”
“害怕?”他冰冷的声音多了一丝讶异。
“…”我抿紧嘴,缄口不言了。
“为什么?”
我们俩就这么僵持着。
我感觉我快要把嘴唇咬出血了。
正在这时,开始上菜了。我终于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我暗暗长吁一口气,痉挛褪去,疲乏袭来了。
我慢慢把手从桌下伸出来,拾起筷子,一声不吭地扒着米饭。
“怎么不吃菜?”刚一抬头,霸总就搛着几条樟茶鸭伸向了我的碗。
“啊…不…我胃不太好…”我嗫嚅着说。
“…菜里没药。”霸总没好气地说,“女人,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
“…”我屮。
林涉江先生您怕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突然对原作中的女主心生怜惜。
她真的好可怜,因为作者设置的情节而不得不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这样的男人,到底是为什么会产生并存在还俘获了众多少女们的芳心啊。
我看向碗里的樟茶鸭,愁眉苦脸。
这下必须乖乖吃掉了。
可鸭肉性寒凉啊。
不管了,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一点一点吃着鸭肉,还没吃完呢,霸总又搛过来一堆龙虾球。
“林先生,我真吃不了这么多。”我尽量好声好气地说。
“我说你能吃完你就能吃完,怎么,就这么不想跟我一起吃饭?”
“…”
我机械地吞咽着这些味同嚼蜡的饭。
好想念晚上跟谢楠互相做饭的日子啊。
正想着他呢,霸总直接来了一句:“今天和你一起回家的那个男的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私人医生。”大哥,我早说过了,您老是有阿尔茨海默症吗?!
霸总眯起凉薄的眼睛,刀削般的脸庞上写满了不信的神情,盯得我心里发毛。
“你最好没有说谎。”
大哥,你其实没必要问我,就你那神通,估计早查出我和他的关系了!
“以后换个医生。”他突然凶巴巴地命令道。
“不!”
我也不知道我哪来脱口而出的勇气。
霸总凌厉如剑的目光又扫过来,他似乎不相信我拒绝得那么干脆。我也不相信。我不是不该拒绝,而是该犹豫一下再拒绝。我现在巴不得立刻,马上在嘴上进化出一个把手来。
“女人,你敢拒绝我!”
这该死的土味霸总语录…味儿太冲了,我受不住。
我本来还想解释一下,但我感觉对他这种油盐不进的设定,说啥都是对牛弹琴。
“你知道拒绝我是什么下场吗?!”
我仍然一声不吭。
总算熬完了这顿饭,出了酒舍,霸总执意送我回去。
“你那个私人医生最好晚上不在你家。”开车的时候,他突然冷冰冰地威胁。
我依旧沉默。这个已经不必担心,谢楠从来都是吃完就走,有病看病,绝不在这儿过夜。
车停到宅前,宅子中的窗户全是黑的。我长吁了一口气。
“下车。”
不用您老命令我也会下去的。我逃也似的跨下车门溜进宅子。
———————
我打开灯,惊讶地发现谢楠没走。
奇怪的是,他的脸色怎么也跟霸总一样冷漠?
我仍然以为是我的错觉,在沙发上坐下:“谢楠,你还没走啊?”
他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继续自顾自地说:“可能今晚你要给我整点儿姜汤了…”
他又盯了我一会儿,“你跟他出去干什么了?”
“没事儿,就吃了个饭,你不用担心…但我可能吃得不太合适了。帮帮忙吧,谢谢你了。”
他靠在立柜上,却没有动弹。
又过了一会儿,他问:“你…要把我换掉?”声音很轻。
“?”我刚在霸总跟前拒绝过,怎么他又亲自问了?敢情他也有什么神通?
“没有没有,完全不这么打算,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医生了!”我赶忙矢口否认。
他走近我,默默地把手机举到我面前,上面赫然是我近几日在本省健康APP上办理的各种浏览和预约记录!
“你走得匆忙,没带手机。”他无奈道,“可笑的是,你手机居然还是亮屏,就停在这APP的首页!这可不是我故意要知道。”
完了,千算万算没想到他会误会!
他将手机轻放到我面前,就去厨房准备姜汤了。我赶忙追了过去:“没有…不是…我没有想换医生!你相信我!”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向我,显然是在等我一个解释。
我对他也没什么想隐瞒的,直接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他呆了一秒,然后带着一脸的不可思议走近我,我清了清嗓子:“你笑起来特别好看,我前几天突然发现的。你看,像你这么标致的小伙子,总是要谈恋爱的嘛。你要是想追哪个女生,或者是恋爱了,你及时跟我说,我不能把你耽误掉,你好好去,我没关系,我…我想着未雨绸缪一下…”说到最后,我突然没底气了。
他听到这儿,突然没好气地笑了:“你前几天就干这些事儿?”
“…嗯。”
“结果呢?找到了吗?”他又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没有。说实在话,没有比得上你的。”
他一声轻笑,“比不上?那些也是专家号,怎么就比不上?”
“你跟他们不一样。”我郑重其事地说,“你跟我相性好。”
“…怎么说?”
“就是…就是,”我焦急地想说明白这个问题,“就比如说,我无论多晚开始咳,只要我一打电话,你总会过来;你从不嫌我的病麻烦;你会给我熬粥,也愿意吃我做的饭;你会给我讲题;一煎药二煎药,你不会强制要求我一次喝完,可以慢慢来…”我感觉我胡扯八扯了一堆,拜托,我的意思一定要传达到啊!
“对了,to comfort always!你是一个很会安慰的人,这是医生最难能可贵的品质啊!”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大声疾呼道。
此刻,他已经将姜汤热好了。很奇怪地,他捧起我的手,然后将汤碗放到我的手里:“我不会喜欢上别的女生的,也没有什么跟她们谈恋爱的想法。”
他的眼底,仿佛飘进了萤火虫,在夏夜的风中盈盈跃动。
我仿佛也化作了萤火,悠悠荡漾在他的眼里。
“咳…”我尴尬地猛喝一口姜汤,猛然一想,不对!
“不不不,你可千万别这么想,”我突然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呀,你心理负担不要那么重!青春就是要享受的,人啊,年轻不了几年!别因为我而不谈恋爱,划不来啊!”
“如果是因为伯伯资助你的原因,我给他说一下,换我们家资助,你就不用再顾虑那么多了嘛!有些事情早商量好,你说说是不是?哈哈,哈哈哈…”我眼看着他眼底的欲燃的光又黯淡了下去,更加摸不头脑了,这是咋了?我又说错了?他有自由了不好嘛?
“是不是应该给点工资啊?”我机灵的小脑瓜飞速输出了这条结论,急吼吼的我,张口就来:“还有啊,工资的事…唔…”
谢楠一把捂住我的嘴,“别说了…”他一边捂着我的嘴,一边推着我,到了衣架边,他穿上衣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把姜汤喝完…凉了一定热一下…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我又捧着姜汤,喝了一口。啧,他的手好咸。
8.
我现在已经进入了全面的备战状态。
回去以后,我独自一人沉思了好久,深刻地分析了一下当前形势。
在过往的十年中,通过我不懈的努力,我跟林涉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我能想到的,除了刚穿越来时女二对他干出的那荒唐事以外就没了。
可能在这之前还有一些重要细节我给漏掉了…我现在无比后悔我没有好好研读原作,但是谁又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想到这么多呢!
前世的时候,我隐约听说,这种穿越文,穿越者一般都会继承原主的记忆。然而我什么也没继承到,只有那么一点点地铁上快速浏览小说的印象罢了。
真是,活了两世,唯一的共通点就是菜得离谱。
大敌当前,一味地张皇失措是没有用的。趁着我跟男主交集还不深,赶紧想办法甩掉他!
无奈我不光是菜而且笨,我能想到的方法就只有一个:躲!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这可不是当代常用的“懦夫遮羞布”嘛!《孙子兵法》中不也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吗,动用先贤的智慧,嗯,恒河里!
我又想到了遮掩自己笨的好理由!好,有底气了,就这么办!
我腆着脸去找伯伯,反正他有职工宿舍,不睡的时候也基本都在实验室,这样一来,他的私人办公室不就空出来了嘛!
前世读到过一句话,“没想到办法,是因为还没到那个走投无路的地步。到了那一步,没有办法也会有办法的。”我深以为然。
嗯,这是万般无奈的下下之策,我也是没办法…
我一边暗暗给自己打气,一边麻缠了伯伯半天。他起初还有些为难,担心我在办公室里睡不舒服,但后来还是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我将三个办公椅并成一排当作床,脱下外套裹在身上,就这么蜷起身子过夜。
至于个人卫生,那就在大学浴室完成。
最妙的是,伯伯办公室是密码锁!这真是赋予我极大安全感的宝藏好物啊!
现在是足不出校,轻松躲人!
我现在是没法总去找谢楠了,可他找我却奇怪的频繁了起来,使我有些不适应。毕竟,以前都是我找他的。
见面绕几句,不外乎还是回到那个问题上:“你打算怎么办?”
“啊?…就先这么躲着呗。还能怎么样?”
谢楠每每看到我蜗居的环境,淡然的眉眼中总会闪过一道阴鸷的光。
我认为是我过去在他面前总是对霸总的事忧心忡忡,便安慰他:“没事儿,其实没那么严重,我自己心里害怕嘛,毕竟我那时候还小…”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没那么严重?你的身体我知道。”
“…”他说的好像也没错…
怪不得原作中女二能以此要挟男主那么长时间。
我突然想到什么,浑身一激灵,“不不不,我咋把这个给忘了!…你现在还敢找我?再别来了啊!万一被他看见…”
“被谁看见?”
哎哟,看着谢楠这不紧不慢的样子,我真是要被他急死了。我抬起头,无比真诚而焦灼地盯着他的眼睛:“谢楠,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林涉江这人,就跟小强一样无孔不入。说不定我们俩啥时候见面,干了啥说了啥他通过他那堆奇奇怪怪的手段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他就是没想到我会反抗他,感觉我有点趣味罢了,但他这个人就是个变态!他现在的目标只是我,我这话你可能不太喜欢,但是听我一句劝,离我远点!我要是把你牵涉进来,我一辈子都会愧疚死,睡在黄土里也心不安啊!”
谢楠微微蹙眉,“不要整天说什么死了活了的,多不吉利。”尔后,他居然又笑了:“你在我面前毫无顾忌地说他像小强一样无孔不入,你就不怕他听见了?”
“我的天哪…”我赶忙又掩住口,但是一股浓烈的委屈愤懑的情绪,在我的心底涌出来,我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管他安不安什么眼线的,”我突然冷漠地说,“要是真有眼线,就有吧。我就说了怎么样?我处心积虑忧心忡忡了这么多年,还不能让我在背后过过嘴瘾了?”
该死,该死,我话语的尾音开始颤抖了,是哭腔吗?是吗?不行了,眼睛突然好酸,鼻子也是…我腾地站起来,拉起谢楠就把他往出推:“你快走吧,快走吧,注意安全,要是林涉江找你第一时间知会我,我马上过去…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
接下来几天无异动。然而,就在今天下午课结束,有人送我一大捧淡粉色的玫瑰花。
“陈-鹤-翎小姐,”送花人一字一顿地说,“林总…林总让我来问您,他今晚是否有荣幸能与小姐共进晚餐?”
“哇,林总哎!”“是他吗是他吗?就那个是帝都身价千亿总裁,一己之力开辟XX产业的新纪元的那个…”“他上过《时代周刊》呢!难以想象他居然还那么年轻,好帅啊…”
瞧,这群女生又吱吱喳喳地开始了。这可不是霸总文标配的背景解说吗?我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觉得有点尴尬。
“谢谢你,我完全没时间。”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社死现场,接过花就想溜。那人追着我还想说什么,我直接自信回头:“给你们林总说,没时间就是没时间,再强迫的话,”我指指我面前的教学楼10层窗台,“我就从这儿下去。”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就一路狂奔挤上电梯下了楼。
我走到外面,茫然失措,拿着花恍惚地走在路上。正在这时,谢楠突然出现,打断了神游的我。
“…谁送你的花?”他的眸色又暗沉了几分。
“哦,…林总。”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林总?…”他的声音有些紧张。
突然,他一把把花夺过来:“我帮你扔了吧。”
“别别别,花本身是好花。花又没做错啥…”我气喘吁吁地跟上他。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慢慢把花还给了我。
“…”我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猛地,“我想到了!跟我来跟我来!”
谢楠跟着我,我把他带到了H大附属幼儿园的门口。
正值放学,孩子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长队走出校门,圆圆的小脸儿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映着夕阳的光辉,分外显眼。
我拔出一枝花来:“小朋友,今天认认真真地上了一天幼儿园,辛苦了呀!姐姐这里有玫瑰花,你看,是不是很漂亮?送给你,奖励你今天这么努力!”
“…谢谢姐姐!”大概是花确实很漂亮,而我也尽力地笑着,小孩开心地接了过去。
“姐姐,能给我一朵吗?”
“姐姐,我也要我也要!”
我暗暗高兴,看来这花能送掉。
谢楠看了一刻,默默地将花束从我手中接过来,以便于我递花。
我对他感激地笑了笑,同时一次拔下三四枝,发给孩子们。突然,有什么人在牵我的衣角。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小男孩。
我蹲下身去,“怎么了?小朋友?”
“我…我…”他有些紧张,我双手搭在他小小的肩膀上,“我…我今天…早上迟到了…下午…下午又把老师发的手工卡片弄坏了…老师,老师批评了我一天…”
“但是,但是,现在姐姐给我花,还表扬了我!妈妈说,只要我努力,总有人会表扬我的!谢谢姐姐!”
啊,这委屈之中绽开的笑容,让我想到饱含泪水的春日。
我轻轻地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姐姐该谢谢你,你带给了姐姐快乐!快回去找妈妈吧!”
是我的错觉吗?
谢楠的目光,好像一直盯着我。
我感觉有些尴尬,真的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感情那么丰沛,丰沛得都不像是我自己。
看到那个孩子,我总以为我可以不再担忧…
可能是我太累了吧。
终于分完了,待到人潮散尽,我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无尽的疲惫:“总算没浪费…”我瞅了瞅他手里的花托:“扔了吧。”
说完,我缓缓迈动步子,迎着夕阳回校。
“你知道粉色玫瑰花的花语是什么吗?”他慢慢跟上我。
我没有回答他,却迎着傍晚的风,吹起了口哨。
“…《送别》?”
“啊?…是吗?”我没意识到,仍旧吹着。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残照在燃烧,一如我的生命。
“…你…心事重重?”停了一会儿,谢楠又问。
我没有回答。
———————
第二天,麻烦果然来了。
“陈小姐您好,我们林总请您去一趟,他在咖啡厅等您。”林涉江的管家刘先生面无表情地吩咐我。
“…知道了,我马上去。”我暗暗捏了捏衣兜里的小装置,飞快地给谢楠打字:“快点!把我给你的那条线接到校园广播上!”
没一会儿,进入咖啡厅,见到霸总。不愧是霸总,喝个咖啡都这么邪魅狂狷,见了我,他乜斜着眼睛,剋了我一眼:“你胆子很大嘛。”
“略有小勇,不及您半分。”
“既然那么喜欢做好人好事,那就帮忙帮到底吧。”
“…您说,若有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不遗余力。”
啪,他将一份文件,直直地撂到我面前。
我怀着疑惑的心情一翻,我X,这不是原作中一开篇霸总就给女主签的契约结婚的契约书嘛!
他又撂给我一支笔,“女人,你必须签。”
我想笑一下,但大概是面目狰狞地抬起头:“我想请问…林…林总看上我哪一点了?”
我以为他又会回我“女人,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结果没想到,他居然难得认真了起来:“女人,你很有趣。像你这么躲着我的,我还第一次见。”
敢情我前面做啥都是在雷区蹦迪啊?!
我顿了一会儿,默默地将笔和契约书推向他:“抱歉,林总,我不想签。”
“我说了不准反抗我。”
“…”我疲惫的大脑又开始被迫运转了,但这时,言语却像野兽一样,钻出了我的身体。
“不想签就是不想签,您是听不懂人话吗?”
别说了,快别说了!但我难以驯服言语这头野兽,我接着说:“我真是搞不明白,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因为我有趣,就选择了我?您认真考虑过吗?您想过我的感受吗?您的父母是不是没教过您,怎么听得懂人话?”
“您是种马吗,见到什么有趣的人就以这种变态的手段把人家据为己有?找理由也不至于找这么牵强的吧?”
一直疯狂示意我住嘴的刘管家,此刻也难耐地捂住了脸。
“我们一共才见过几次面啊?两次?三次?您就用这种威逼的手段强迫我答应您自私的要求,这礼貌吗?这合理吗?”
“…不…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有趣的女人。”霸总可能也没想到我是这么一个阵仗,有些着急地解释。
“您以后会碰见比我有趣得多的人。”我开始往女主上扯了:“您才24岁,如此年轻,事业有成,家财万贯,以您的才貌,能力,一定会遇见足以与您匹配的美丽优秀的女性,堂堂总裁干出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未免显得格局小了吧?”
“别跟我扯什么她们都是庸脂俗粉,只要您能保持谦逊的态度,仔细的了解一位真心倾慕您的女性的内心世界,您会发现她们不全是您认为的那样!这个世界里,总有您没垂目过的角落!”真是,临死之前当了一回霸总的老师,值了!
“我不光是因为你要反抗我,显得很有趣,才…你八岁出国临走前的那一番话,我至今难以忘怀,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那样的,希望我平安幸福的话…”可能是霸总意识到了自己的理由很牵强,又开始搜肠刮肚地打故交牌了。
然而,我不吃这一套:“实话跟您说,我希望您平安快乐的心是真的,但是那也只是客套罢了。即使不是您,换成是谁在那个位置,我都会这么祝愿。我同时祝愿了您的父母,他们可没像您这么想啊!对不起了。”
“我对您真的完全没有任何结婚的想法,连想要相处的想法也丝毫没有。这绝不是因为我讨厌您,您是个优秀的商人,然而我不想当您这种麻烦的有钱人。”
霸总还想说什么,突然,校园各处的扩音器响起,开始完完整整地播放我与他前前后后的对话内容。
“怎么回事?!”刘管家和霸总的保镖一个箭步冲到窗前,紧接着霸总也焦急地跟了过去,我心头一喜,赶紧趁机溜走了。
刚下电梯,谢楠电话就打过来,一接通,就响起了他那哭笑不得,然而清爽好听的声音:“这就是你说的解决办法?”
“不然呢?”我像只欢乐的小鹿,一蹦一跳地在校园的人潮中穿梭,丝毫不顾他人看向我时惊异的目光,“我捣鼓这玩意儿很久了!快夸我厉害!”
我把一个录音笔捯饬了一下,搞成一个类似话筒的东西连到手机上。录音笔比手机听筒录音音质好点,再利用手机的远程传输功能把声音传输至谢楠的手机。我让他接到通知后去广播站,提前给了他一根线,把他的手机接到播放设备上以后,就可以全校播放了。
“你这个现在好像是循环模式…”他忍住笑,“要切换掉么?”
“不,这样就行。你快走,有人发现了你恐怕要挨批的!”我催他。
“我早已经拷过去了,现在就出站。”他声音轻快,忽而又轻笑起来,细碎温柔的声音抚过我的耳膜。
“你不怕社会性死亡吗?”
“怕啊,怎么不怕?”我又回复了平日里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但是,治愈社恐的办法就是社死,我早已经把脸丢光了,这不算个啥。如果能摆脱林涉江,那才是万千之喜呢。”
他听了我的回答,仍是笑着,我听着他的笑声,想象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奇怪,我感觉我好像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他容貌的一点轮廓了。
“你笑起来不光好看,笑的声音也很好听。”我不由自主地说。
“呵…”电话那头笑意更甚,突然,他说:“我去找你。”
“哎!”我快乐地跃起,向前奔去,盯着那正午明媚的阳光衬着蓝天,在叶隙间洒落,尽情地感受着枝丫间的熏风抚过我的头发。
9.
接下来的几日暂且平安无事。
我真是个容易得意忘形的人。我自我感觉已经完全摆脱了霸总,天天乐颠颠地上课,抢饭,回宅睡觉,与谢楠见面。关于我和霸总的事情,因为那天的公开录音,已经在校园里传得风一股雨一股。不过我还是那样摆脱了霸总就灿烂,谢楠看向我的时候,眼神也稍稍安心了一些。
我有时候,会觉得他想要说什么,每当这时,他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
看着他仿佛摇曳火苗般的眼睛,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化作飞蛾,将自己献祭给那两点明亮的瞳子。
不过,他最终,往往是什么都没说。
我问过他一次,“你想说什么,说嘛。”但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盯了我一会儿,“没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话还要顾虑时候?
我有些好奇,但并没有问。他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像这样静如止水的现状,挺好。这种现状简直奢侈的不像我能就这么轻易享受的东西,我深感庆幸。不过,我不会遮遮掩掩地再去谋划找其他的医生了。让谢楠与我分离的时刻自然而然地到来吧,我暗暗学着照顾自己的病。
然而,我对原作中霸总的变态等级,实在是低估得有些过分。
事情还是得从一个大风天的傍晚说起。
我抬着一堆文件和书回宅。今晚大概是个不眠之夜,我要肝选修课的期末论文。
就在我打开锁,顶住门,手忙脚乱地将暂时放在地上的一摞文件袋抱起来时,有什么人从背后拿一块粘有麻醉剂的布捂住了我的口鼻,我顿时失去了知觉。
事后我每每想起这件事,都在懊恼,委屈一晚泡读书馆肝不就行了嘛,非得回家!矫情!
可是图书馆网不好啊……
而且,对于穷追不舍的霸总,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等我睁开眼,我已经在一个中式的酒楼包间,手和脚都被捆绑了起来。
我立马慌了,一边往门边挪,一边大喊:“放我出去!”
“啊,陈小姐醒得这么早吗?”大概是刘管家的声音,“看来麻醉剂的剂量计算有误啊。”
“这是怎么回事?林涉江人呢?快放我出去!”
“陈小姐放心,只是怕您不来,又中途逃走罢了。”刘管家不紧不慢地说,“林总还在忙工作,忙完了马上就会过来。陈小姐还是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等会儿您和林总的父母都要过来呢!”
啊?
父…母?
我看向旁边的圆桌。
六个座位!
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的父母,我的父母…
我猛然坠入了前世最糟糕的记忆。
我之所以这么讨厌豪门,是因为我儿时的一段经历。
我父母离世得早,我从小都是辗转各位亲戚或是朋友家过活。
在我十二岁时,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当时经族里人一致讨论认定,财力雄厚者,理应对我承担更多的抚养责任,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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