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朱珠：对不起，我不是花瓶

　　《乘风2023》的舞台上，朱珠堪称一路生花。时至5公，她的排名始终靠前，逐鹿乘风之夜，不在话下。尽管甫一登场，她的一些发言难免令人尴尬。印象尤深的是，当“林品如”的扮演者秋瓷炫入场，姐姐们欢呼雀跃，而她一头雾水，问身旁的姐姐：“《回家的诱惑》是什么？”对圈内前辈不知其人，在周围花团锦簇的热烈气氛中，时时显得格格不入。同车回宿舍，面对贾静雯追问自己在《倚天屠龙记》当中扮演何种角色的问题，应对也算不得从容智慧。她自己也懂得自嘲：“真的把人都得罪光了。”俨然一副“笨蛋美人”的模样。然而越到后来，你很难不被她的魅力所折服。明明一身美玉花瓶般姿态登场，却谁知伊人娇媚不止才华有余如此不可方物。在和A-lin同台演绎《我离开我自己》之前，我从未曾料想得到，朱珠唱歌这样有声有色。哪怕面对唱功傲人的“天生歌姬”，朱珠也丝毫未占下风。杨乃文一首雾霭迷离，到拨云见日的情歌，被朱珠唱得大开大合、举重若轻，洋溢着一汪大女人的千帆过境，蓦然回首的波光粼粼。没有扭捏造作，没有无病呻吟。这是一个女人曾经走过的崎岖情路，这是一个女人终于自我觉醒的漫长蹉跎。“一霎风雨我爱过你，几度雨停我爱自己。”我们不知不觉，在她的歌声里，顿悟醒觉。一首古风氤氲、缱绻意浓的《入画江南》，更是将朱珠身上那种古中国仕女般的娴雅深幽的诗意美挥洒得叫一个酣畅淋漓、曲折多致。朱珠的美，时而带点侵略性，狡黠冷艳，时而灵动轻俏，生动袭人，如此吸引目光，叫人不忍移开视线。

　　一头服服帖帖如瀑长发，两道花鸟朦胧窈窕眼神，一颦一笑，古典诗意和摩登气质，水乳交融，令人神思昏昏。穿上旗袍，娉娉婷婷，风姿绰约，水墨丹青里，她是最浓墨重彩那一抹工笔画；穿上时装，艳丽奔放，风情万种，风雨彩虹中，她是枝头那朵怒放的铿锵玫瑰；坐在台下，意态闲闲，宜笑宜嗔，谈笑自若里，她有一种纵是无情也动人的慵懒与洒落。舒展、从容、曼妙、知性、优雅、风趣、大方……你听她讲话，虽轻言细语，却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概，一种自洽舒展的节奏在里头。她知人论世，清朗大气、舒展通透。我还记得在一段采访中，她对于“高光”这个词语的理解。她说：吃好吃的，然后或者，很开心的一个派对什么的，我觉得，都让我有种高光的感觉，你给养了你的灵魂，那就是高光。换做另一个人，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鸡汤兮兮，高屋建瓴。但从朱珠口中说出来，你宁愿相信，你只好相信。谁叫她是“全球100张最美面孔之一”，谁叫你冥冥中愿意接受，她有说出这句话的资历和底气。她就该是这样一个懂得生活、懂得呵护灵魂、懂得自我安顿的女人。一个见过山水、品尝过冷暖、感受过热烈的爱与被爱、说过“让给她，男人多的是”的女人。最要紧的是，朱珠身上有一股如影随形般的“静”气。仿佛无论赛事进行得如何激烈，她自能雍容应对，明月清风，何须失色花容？这自然不是消极怠惰、无谓躺平，而是尽心尽力，其余一切，交给天意。上一秒姐姐们热烈或失落，你方唱罢我登场，打成一片，这一秒镜头落在朱珠脸上，便只觉得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事实上，来参加《乘风》，没有人不想春风得意凯旋而归的吧？只是有些人，将胜负欲写在脸上，路人皆知；有些人只是唱好这一曲，踏好这一步，稳稳当当地，等待一个顺其自然的结果。把冠冕当作枝头的金苹果，当然需要踮起脚尖、伸开手臂够一够，但如果只是闻过那香气，沐浴过那光芒，却也不至于面色狰狞。你甚至不由想到，如果遇见困境，她也只是幽然捋一捋秀发，一个婉转眼神飘过来，四两拨千斤一句，“是吗？那也只好这样了”，一如A-lin为之倾倒那姿态。

　　她很妩媚，却不止是妩媚；她很骄傲，却不止是骄傲。她很美，却美得淡定从容，没有一丝小家子气。有些美，美在皮相；有些美，美在骨骼。有些美，是一种姿态；有些美，是一种气韵。无论哪一种美，都难得，都是上苍的有情馈赠，都是平凡生活的一种超脱，以及托赖各自的悉心造就。但不同的美，也各有说法，各有境界，实在不能同日而语。当我们形容一个女子为“大美人”的时候，必然不只是因为她外表卓绝，而是她浑身散发出来的一种夺目光华。这种光华，不会因为时光而黯淡，尽管岁月将花容侵蚀。比如Audrey Hepburn，比如Vivian Leigh（“据有人考证，她的脸型和五官，像极了拉斐尔和达·芬奇笔下的圣母”），比如林青霞和陈冲。叫人沉沦中，灵魂仿佛被净化，是这样一种不由分说，是这样一种无处可逃。叫人在惊叹中，不由得恻隐与可惜，因为你心知，这样的美，无法复制，可一而不可再。而我们都知道，一个美人美到这个境地，早已不再只是皮相而已。更是日久天长的阅历，是鹤立鸡群的风姿，是错彩镂金的品性，是银瓶乍泄的才华。是我们需要打破壁垒，穿越迷障，透过外表，所要探索和抵达的深沉所在。所以我们心悦诚服，当看到芳华不再、风霜满面的Hepburn，目光含情关注患病非洲孩童（她的名言：若要可爱的眼睛，要看到别人的好处）；当看到Vivian在A Streetcar Named Desire当中，那样癫狂破碎、直击灵魂的演技；当我们读到林青霞，在《南方周末》上一篇感怀少年时偶像李菁的蹉跎心酸一生的文章，那样情真意切，文辞淡然，如春风拂面，陈冲的文采更是不必多言，有目共睹，《繁花》的作者，《上海文学》执行主编金宇澄都向其邀稿。我们会知道，一个大美人是一个大美人，一如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我自然不是在将朱珠与Hepburn、Vivian或者林青霞相提并论。一部《伪装者》，或者一座《乘风》的舞台，一件旗袍，一首歌一支舞，还远远不足以叫一个人炉火纯青。然而，在珠光宝气、五光十色的名利场，朱珠的美，的确有种“暗香浮动月黄昏”的独特与珍贵。看到她，我会想到纪伯伦在《沙与沫》里的诗句：亲爱的人儿，瞧那傲然挺立水天之间的金花，就像你我洒然被爱神怀抱着，由来已久，永远继续。她是这样一朵金花，她美得这样洒然磊落，美得这样来日方长。我的确想为之致歉：对不起，我以为你只是花瓶，一如从前“美则美矣，毫无灵魂”的李嘉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