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20世纪末期欧洲电影的思考

　　在一次影视鉴赏课程上课时老师提出过“有谁对于欧洲电影感兴趣”的问题，我本是一个对于欧洲电影十分感兴趣的人，但碍于安静的课堂氛围没有敢回答老师的问题，也萌生了小论文写一些我对于欧洲电影的拙见。

　　事实上现代电影的发源地正是欧洲，欧洲诸多国家因此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典影视作品。欧洲艺术更为人们熟知的是法国、意大利和英国，例如2017年被美国翻拍的法国《触不可及》，以及人们熟知的《的士速递》系列和《007》系列，对于德国、瑞士的了解就相对较少了，而对于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家的艺术、影视作品则知之甚少。但实际上欧洲各国在不同时代的辉煌共同铸就了欧洲电影艺术在电影史中的地位。在20世纪80年代到21世纪初期，则是西班牙电影引领了欧洲电影的发展，代表了这一时期欧洲电影的最高艺术水平。

　　与美国好莱坞式运用大量特效和跌宕起伏的电影不同，欧洲电影即使在两次世界大战之后也没有拍摄过很多场景宏大的硬片，例如著名的纪实性影片《帝国的毁灭》和反战片《我们的1944》都没有出现类似于《拯救大兵瑞恩》《决战中途岛》等那样的战争场面，近年来的《敦刻尔克》已经是欧洲电影罕见的“大场面电影”。

　　受限于好莱坞太过于顶尖的商业科幻电影策略和电影工业的全球化，科幻电影在欧洲更为贫瘠，为人熟知的可能只有2017年由吕克·贝松执导的《星际特工：千星之城》，而其背后的特效团队都不是欧洲团队，其欧洲元素也并未提现，似乎是套着法国经典漫画的好莱坞作品（事实上无论是导演还是演员、特效团队的确都是参与了非常多的好莱坞影视作品），从这个角度上，《星际特工》在欧洲的地位和《长城》在中国的地位更改为相近，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号称特效史巅峰的《星际特工》在欧洲市场并不卖座。

　　而欧洲的电影更喜欢实用复杂的镜头语言讲诉故事，借助欧洲丰富的文化历史运用大量的建筑风格、音乐风格来烘托氛围，达到更深层次的对于某一现象、制度以及人性的思考。

　　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世界电影是一个高科技化、大制作、高投入、国际化的过程，是一个由鲜明导演艺术家特色的电影时代向着电影工业化发展的阶段。因此在这一阶段涌现出了非常多经典作品和出色导演的同时，也有着大量的传统影视公司、艺术流派在不断的倒闭、消失，一场复杂而持久的转型斗争就此上演。

　　这场斗争中的主要矛盾一方面是以好莱坞几家大公司为代表的资本势力同欧洲诸电影大国尚未完全兴起的电影制作公司之间的矛盾，另一方面则是工业化制作同更有艺术追求的电影人之间的矛盾。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和变化，如今形成了由大公司出资，借助于许多欧洲导演的鲜明的个人风格，面向全球市场的共同发展局面，例如吕克·贝松、诺兰等在好莱坞的大放异彩。

　　1975年由于佛朗哥的去世，西班牙的独裁统治也宣告结束，压抑了三十余年的独裁统治下的激情使得整个西班牙的政治、经济、文化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在这一时期，以卡洛斯·绍拉为代表的一批优秀导演制作了大量的优秀影片，一度在19世纪80年代斩获了诸多国际大奖。

　　而此时欧洲其他国家都在经历着经济、政治文化多方面的动荡，例如其中的典型代表法国和德国。这一时期的法国充满了各种社会问题——经济衰退、通货膨胀、高失业率、低政府公信力，这些社会问题导致了法国青年人产生了“现代危机”（导致现代危机的原因复杂而多样，在不同的领域有不同的角度，这里不再展开，仅理解为后资本主义时代对战争、政府等现代社会组成部分的质疑，集中表现为无政府主义、死亡意识主义、药文化、性革命等）；此时的德国则还处在东德西德分裂时期，其民间文化的核心是对故土和家人的思念，在2000年前后诞生的诸多反映东德逃往西德或西德逃往东德的电影反映了这一现象。

　　一方面是欧洲其他国家自顾不暇和西班牙政府的支持，给了西班牙电影产业进一步发展的广阔天地，另一方面欧洲其他国家的文化对外输出极大的影响了西班牙的整个文化产业，例如被誉为西班牙最佳导演的阿莫多瓦就曾经表示过，美国的喜剧片、法国的“新浪潮”、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等都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艺术往往源于生活，由于20世纪末西班牙特殊的复杂的政治文化环境，西班牙电影的主题主要分为三个阶段，在20世纪80年代前期多为表现结束独裁统治后人民生活状态的影片，运用了大量的写实手法，其故事性和戏剧的冲突并不是十分突出，但也在反映西班牙社会现实的基础上，深刻反思了独裁统治阶段的惨痛历史，例如马里奥·卡穆斯导演的《蜂房》，主要描述了马德里人们生活的场景；在20世纪90年代，对于独裁统治阶段的反思逐渐减少，喜剧片和故事片成为了主要的形式；到了20世纪90年代末，受到欧洲其他各国文化的影响，西班牙电影的伦理冲突逐渐占据了主流，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导演甚至都拍摄了相关主题，这在20年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卡洛斯·绍拉拍摄了《探戈》，韦森特·阿郎达拍摄了《情人们》，这一时期的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

　　我接触的第一部西班牙电影是阿莫多瓦在2003年拍摄的《对她说》，也由此对阿莫多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被称之为西班牙电影代表人物的阿莫多瓦的电影主题充满了情欲、罪犯、背叛，而他通过一种并不明显的黑色幽默和夸张的故事情节来带给人们更深刻的思考，他的风格也被称之为“阿莫多瓦式”的风格。

　　以阿莫多瓦为代表的西班牙乃至欧洲导演们，最鲜明的两大特色就是

　　1、大胆的黑色幽默。例如在《戏梦巴黎》中一方面是明显的与欧洲主流意识形态相悖的故事情节，另一方面却是展示了残破的列宁等共产主义代表人物的画像等，这是一种复杂而戏谑的矛盾，也不难看出以导演为首的制作团队对于“学运”的态度。

　　2、斑斓的色彩及道具。给中国90后00后印象深刻的一部影片《这个杀手不太冷》就是其中典型代表之一。《这个杀手不太冷》配色整体上偏暗，城市的天空也没有出现过阳光明媚的时候，而在场景的表达上，例如玛婷达坐在走廊围栏上、玛婷达在篮球场、植物的摆放位置、植物从盆到土壤中等等场景，都在刻画一种束缚、监禁的姿态；而玛婷达的服装一直都呈现明亮的特色，即使是在执行杀手任务过程中，这一方面烘托了女主的个性，另一方面也是与监禁的姿态做出鲜明的对比。《这个杀手不太冷》经典剧照《这个杀手不太冷》经典剧照《这个杀手不太冷》经典剧照

　　另外《这个杀手不太冷》被国人熟知和喜爱的原因大多是因为玛婷达对爱的纯真和莱昂为了守护爱人而死的爱情故事。但事实上这部电影称为经典不仅仅是因为爱情故事，甚至可以说与爱情故事基本无关。《这个杀手不太冷》具有丰富的主题，集中体现为两个主角对于自己原有世界原有生活的抗争以及对整个世界的抗争。表达这一主题的形式也各种各样，例如电影一开始玛婷达家中的父母的性、家暴、毒品等等以及整部电影显示的无政府主义（反抗以警察为代表的社会权威），这都是“现代危机”在《这个杀手不太冷》 的体现。而《这个杀手不太冷》通过人性的变化传达了抗争和为爱献身的精神。

　　3、出色的配乐使用。欧洲具有十分古老的音乐艺术史，各国家的导演们对于配乐的使用恰到均匀、融会贯通，也成就了许多经典的电影插曲、片尾曲。

　　4、颇具哲学意义的戏剧思维。

　　例如阿莫多瓦的《对她说》，贝尼诺在看到家对面芭蕾舞教室的阿里西亚后爱上了这个年轻美丽的女性，在阿里西亚变成植物人后，贝尼诺担负起了照顾她的任务，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把阿里西亚当作植物人，而是和她讲话，给她讲最近发生的时期、看到的书、电影等等，；另一边马克的斗牛士女友莉迪亚在一次斗牛中发生意外同样成为了植物人，马克却不堪重负离开了莉迪亚，莉迪亚也因为马克的离开而不治而亡。贝尼诺在照料阿里西亚三年后性侵了这个他爱着的女人，贝尼诺因此锒铛入狱，阿里西亚却因为怀孕而从植物人状态苏醒，贝尼诺知晓阿里西亚苏醒后选择了服药自杀。

　　这样的故事具有现实意义的道德冲突，当我们以一个正常的、世俗的、道德的眼光来看时，甚至用道德审判的角度来看，贝尼诺的行为无疑是不道德的，他也的确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贝尼诺的爱情是纯粹的，这份纯粹借助以及谈婚论价却选择离开的马克的衬托显得更为真诚，他的爱情是不求回报的，自杀也是在知晓阿里西亚苏醒后。

　　这部电影似乎并没有一个明显的主题，或者是说我还没有找到这部电影所表达故事的内核与本质，也可以理解为当我们以一种普世的对错来看待这部电影的时候，可能以及远离了电影的本质。但是驱使个体选择不同人生方向并不只是利益或者道德，有点时候我们可能会因为情感的选择而背离原本的道路，如果是因为利益我们大可站在道德的高地来批评，但是当我们因为情感而违背了道德时，单纯的说情感或者道德某一方面错误是不合理的。

　　对于这部电影，我还需要随着时间和经验的积累再去理解。但是这种环环相扣的圆圈般的思维逻辑与其背后的哲学思考是欧洲电影独具的风格，即使在21世纪，很多欧洲导演的作品也体现了这一点，例如《盗梦空间》、诺兰执导的《蝙蝠侠》系列、路易斯·莱特里尔执导的《惊天魔盗团》等等。

　　我认为，如今的欧洲电影主要分为三大类。

　　一种是全新的对电影世界的探索，例如现代微电影的鼻祖《巴黎，我爱你》，讲述了在巴黎发生的十八个小故事，内容涵盖恋情、友情、亲情、同性之爱等等方面，在表现方式上有魔幻、哑剧等，艺术手法上既有黑色幽默也有超现实主义。《巴黎，我爱你》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现代电影的一本百科全书。而之后的《里约，我爱你》相比之下各方面的丰富程度都要逊色不少。

　　第二种是融合于当代电影工业的影片、演员、导演及表现手法，此处不再赘述。

　　第三种则是欧洲独有故事片、文艺片的传承。欧洲自身拥有丰富的矛盾冲突的故事，尤其是作为全球最发达的地区，也是各项矛盾最为突出的地区，电影人们想要单纯的展现某一故事已经是奢望了，但是也催生了很多优秀的反思、嘲讽、畅想等等内容的优秀电影。例如

　　《触不可及》反映了法国移民问题、阶级对立问题、种族歧视问题、就业与收入问题、教育问题等等，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反映现实生活的电影。《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则着重表现了当代年轻人对于生活的不满，反映了对同性爱情问题的思考，也是一部应当影响极大的影片。

　　目前欧洲电影最大的问题在于自身创作能力被商业片挤压和无法扩大影响。好莱坞几大电影公司出品的商业片席卷全球，使得本身以当地为主要收益途径的欧洲本土电影公司入不敷出、每况愈下，而且这一现象滚雪球般使得欧洲好影片无法洒向世界，例如法国版原版《触不可及》早在2011就上映了，而美国2017年进行翻拍后才被更多人所熟知。《的士速递》系列也是如此。另一方面，由于其话题的特殊性和表现手法，大量电影中充斥着较多的暴力、性、无政府主义等等非主流意识形态，在世界上大部分国家均没有办法正常观看，上院线更是无从说起。

　　但是总体上，世界电影，尤其是故事片和文艺片，欧洲依然是走在世界前列的，作为世界最发达的地区和诸多哲学流派的发源地，欧洲拥有其看待世界和问题独特而深邃的角度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