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文学】浅谈艾略特《荒原》中的死亡意识

栏目:科技资讯  时间:2023-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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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序言

  这是一部自问世以来便笼罩在光芒中的作品,它是艾略特的成名作,被誉为“现代派诗歌的里程碑”

  (1),是西方文学中一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杰作。在形式上,《荒原》使用了多种现代主义表现手法,旁征博引了35个作家的56部作品和谚语民谣,使用了英,法,德,西班牙,希腊,拉丁和梵文七种语言,出现了20多个若隐若现的人物,并且使用“蒙太奇”手法将各种典故,引语,场景,独白,对话等衔接起来。它因此被称为是一部真正的现代诗,因为它不属于任何一种重要的英语传统诗歌体裁,既不是抒情诗,也不是叙事诗,哲理诗或戏剧诗,然而读者却可以在作品中看到所有这些诗歌体裁的表现方式。

  (2)更令人着迷的是因为这部迷宫一样的作品,涉及了十分庞杂的内容,具有丰富复杂的思想内涵,尽管作者一再声称“这首诗仅仅是个人对人生所发的毫无意义的怨言,不过是一首带有韵味的牢骚”

  (3),然而这部作品仍在特定的历史时期被评论家认为是“展示了战后西方文明的危机和传统价值观念的崩溃,反映了整整一代人理想的破灭和精神的失落”。

  与后期笼罩作品头上耀眼的冠冕相反,《荒原》诞生在一段十分灰暗的时期,从个人背景来看,艾略特创作这部作品的六七年间,正是诗人生活中最为灰暗甚至绝望的时期,他所敬爱的父亲去世,他的夫人患上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他的创作也接近“枯竭”。他先后在银行,中学,杂志社等四处兼职,,以求能养家糊口。丧失亲人的痛楚,夫妻关系的紧张,使得艾略特对生活悲观失望,甚至于一度处于精神崩溃的状态,而一战后整个西方衰败的社会图景是他个人生活不幸的大背景,正如诗人自己所言,造成他的绝望情绪的是时局。

  《荒原》不仅表现了诗人自身的绝望情绪,对于读者而言,也的确反映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社会和文化状态,它是“一首十分清楚的20世纪的诗歌,更具体说是一战后的诗歌,它记载了西方价值体系的倒塌”。

  由这段创作背景我们不难理解为何《荒原》中充斥着众多晦涩,灰暗的意象,并弥漫着浓郁的死亡意识

  “死亡”作为一个关键词,在《荒原》中随处可见:“他当时是活着的现在是死了,/我们曾经是活着的现在也快要死了。“惨白的尸体赤裸在低湿的地上,/白骨被抛在一个矮小而干燥的阁楼上。/只有老鼠脚在那里踢来踢去,年复一年。”“腓尼基人弗莱巴斯,死了已两个星期,/忘记了海鸥的鸣叫,深海的浪涛/利益与亏损。/海底的一股潮流,/悄声剔净他的尸骨。”

  然而艾略特所要表达的并非是单纯的对于肉体死亡的渲染,他构建的死亡意识像是一座构思巧妙的房子,在寻常不过的门板后面隐藏着不同的侧室,而钥匙,早在题辞里就已放入我们的手中。

  二.生活,是一场盛大的死亡

  “是的,我亲眼看到古米的西比尔被吊在笼子里。孩子们问她:西比尔,你要什么?她回答道:我要死”。

  《荒原》的这一段题辞出自公元一世纪古罗马佩特洛尼乌斯的小说《萨蒂利孔》,西比尔是古米的预言家,阿波罗爱上了她,他问她要什么,她说要获得和沙砾一样多的生命,不管多少年,只要她的手里有尘土,她就能活下去。但是她却忘记向他请求不老的青春。随着时光流逝,西比尔日渐憔悴,蜷缩一团,四肢像羽毛一样轻,却依然求死不得。所以当孩子们问她你要什么的时候,她回答说想要的是死亡。

  西比尔的生,已经不再有任何生者的意义和乐趣,或者说,西比尔的存在,已经无法界定是处于生,还是死,正如《荒原》中所描写的“我一句话都说不出,眼睛也看不见,我既不是/活的,也未曾死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望进光的中心,是一片沉寂。”艾略特以西比尔的故事作为整部作品的题辞,似乎是想以此来暗示整部作品主要是象征着战后西方普遍的精神状态,没有希望,没有活着的冲动,却又没有值得死去的痛苦,在生和死之间的阴郁的真空和疲惫中,不断的颓唐下去时那片死气沉沉的荒凉景象。

  在荒原的开篇,第一章“死者的葬礼”(The Burial of The Dead)的前几句便是对西比尔的死亡愿望的一个回应:

  “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从死去的土地里

  孕育丁香,混合着

  记忆和欲望,用春雨/挑动迟钝的根

  冬天让我们温暖,大地

  覆盖在健忘的雪里用干燥的球茎

  喂养少许生命。”

  APRIL is the cruellest month, breeding

  Lilacs out of the dead land, mixing

  Memory and desire, stirring

  Dull roots with spring rain.

  Winter kept us warm, covering 5

  Earth in forgetful snow, feeding

  A little life with dried tubers

  这场春雨让我们联想到“英国诗歌之父”乔叟在《坎特伯雷故事集》的序曲中把的一段描述,故事发生在朝圣的途中:

  “当四月的甘霖

  渗透了三月枯竭的根须

  沐濯了丝丝脉络

  使枝头涌现出花蕾

  WHAN the Aprille with his shoures sote

  The droghte of Marche has perced to the route

  And batherd every veyne in swich licour

  Of which venu engendred is the flour

  在这里,四月描写成一个温馨,宜人,正适合朝圣的时间,在英国的传统文学中,四月似乎总被描述为一个美丽动人,催人奋进的季节。然而在艾略特的笔下,对于西比尔一般求生不得,虽生若死的人而言,四月却恰恰是最残忍的,“春的回归,富饶土地的回归,并不是荒原上的人感到愉快,他们喜欢一片荒芜,干枯的冬天”(5),四月摧毁了他们的宁静,复活了他们的欲望,引起了他们痛苦而无奈的回忆。

  而可怕的现实荒原却像伦敦挥之不散的黄雾一样,弥漫在每个荒原人的心头“在冬日破晓的黄雾下/一群人流过伦敦桥,那么多人/我没想到死亡毁灭了这么多/叹息,短促而稀少,吐了出来/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的脚前。”艾略特把波德莱尔笔下的巴黎和但丁笔下的伦敦结合在一起,描绘出现代西方人精神空虚,“不生也不死”的衰败情形,这种对于现代人虽生若死的状态尤其集中地表现在《荒原》中的第二章和第三章。

  在第二章“弈棋”(A Game of Chess)中,“game”(游戏)主要指的是现代人的性游戏。这一章的两个场景分别描写了一个有钱的女人在装饰豪华的住宅里拜物聊赖,提出一连串问题表达自己的烦恼,和两个女人在小酒馆里毫无廉耻地讨论一些庸俗不堪的事情:偷情,堕胎,如果应对即将退伍回来的丈夫。而与之相对应的,插入若干历史上的传说,神话和历史典故,展示古代人对性的崇敬,性活动这种在古代文明中十分神圣的东西到了现代成了无聊的游戏,诗人以此来反射当代人的堕落和荒谬(6)。

  第三章“火诫”(The Fire Sermon)表现的主题也是性,“火诫”是佛教劝告人们熄灭情欲之火的戒令。但是在这个题目下面却是现代人无所顾忌,有欲无情的性行为,二者之间形成了莫大的讽刺。在这一章中,艾略特首先将泰晤士河的古今进行了对比,宁静的泰晤士河消失不见,“仙女们都走了”,代替它的是上面“漂浮着空瓶子”和其他垃圾,听的见“白骨在碰撞”的一条肮脏之河。作者接着选择了现代人荒淫纵欲的一个典型情景:一个女打字员和一个满脸疙瘩的青年之间的有欲无情的性行为,通过对这种低级庸俗的现代性关系的描写,作品淋漓尽致地揭示了现代人的声色淫欲。诗人面对时事的衰败,荒凉和人间的堕落,不禁泪流满面:“在莱芒湖畔我坐下来饮泣……/ 可爱的泰晤士,轻轻地流,等我唱完了歌。”(7)

  没有感情的性关系,缺乏信仰,文化混沌和精神枯竭,这些具体现象构成了“西方价值体系的倒塌”。当世界成为一片荒原,人们成为精神上的行尸走肉,活着也不过如同一场盛大的死亡。在这样的情景下,我们不难理解艾略特在《苏因尼勇士》里这样写道:“杜里斯:生活倒是怎么一回事?苏因尼:生活就是死亡。”

  然而《荒原》所表现在死亡并非生命的否定形式,而是一段存在的终点和另一段存在的开端。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曾这样说过:“死对一个人来说是一场戏的开幕,他的整个生命就是这场戏的彩排,一场灵魂从身体的‘拘留所’或‘牲畜栅栏’的限制中解放出来的戏。”苏格拉底的这段话缘于他相信人的灵魂可以得到更加幸福,更加自由的永生,而在《荒原》中,艾略特则倾向于一种凤凰涅磐似的重生,即精神上的脱胎换骨或肉体束缚的精神超越,在仪式性的死亡中祈求永生。

  三.死亡,是生的落幕还是序章

  “去年你种在花园里的尸首

  它发芽了吗,今年会开花吗,

  还是突如其来的霜冻破坏了它的花床?”

  "That corpse you planted last year in your garden,

  "Has it begun to sprout? Will it bloom this year?

  "Or has the sudden frost disturbed its bed?

  在第一章“死者的葬礼”的结尾处,,描写了一幕奇异的场景,发芽的尸首形成一种特别的意象,这个意象中包含着生与死的两种形态,而这两种形态处于一种循环轮回之中,即作为死亡意象的尸首又再度成为生命萌芽的种子。《荒原》中多处暗示出这种“生死轮回”的佛教思想,例如在第一章中出现的“转轮”可以理解为“命运的转轮”,同样我们也可以自然地联想到第四章“水里的死亡”(Death by Water),在删改后仅余10行的这一章节,主要通过把腓尼基水手淹死在海水中这一隐喻,与基督教用水给死者洗礼的仪式并置起来,暗示死亡是一场清洗:

  腓尼基人弗莱巴斯,死了已两星期,

  忘记了水鸥的鸣叫,深海的浪涛

  利润与亏损。

  海下的一股潮流

  悄声剔净他的骨头。在随波浮沉之际

  他经历了老年和青年的阶段

  进入了漩涡

  Phlebas the Phoenician, a fortnight dead,

  Forgot the cry of gulls, and the deep sea swell

  And the profit and loss.

  A current under sea

  Picked his bones in whispers. As he rose and fell

  He passed the stages of his age and youth

  Entering the whirlpool..

  事实上在《荒原》中,由死亡意识所生成的众多意象实往往都具有一种包含着生与死的二重形态,即生与死的一种“轮回”状态,这些意象构成了一个意象群,而这个意象群具有同样的性质。

  例如在诗的第一章的开篇,作者描绘了一个荒凉的春日,然而在荒原上却演绎着复活的博弈,死去的土地里孕育着的丁香构成生命本能的冲动,这一种现象在这一章中紧接着又再一次出现:“这是什么树根在抓紧,是什么树枝,/在这堆乱石中长出?”乱石和抓紧不放的树根同样构成了死亡的压力和生命的冲动。所有这些意象在感受上各有其特质,但在本质上是同质同构的,每个意象单位内在二重形态的运动和转换,不仅使这一意象单位有生成,变化,发展的可能,更促成了各意象单位之间纷繁复杂的相互作用,互相渗透,以及整个意象群的运动,变化和发展,形成一种意象流(8)。

  这种意象流的流动趋势是有规律的,即上文所提及的“循环轮回”,这种“循环轮回”在哲学上表现为一种辩证否定,即它的流动趋势往往可分为已生,死亡和再生三个字自我否定的阶段。例如在第一章,象征欲望和希望的春雨是一个生的意象,它“挑动迟钝的根”,然而他很快被象征死亡的阳光和干石等意象所否定,“一堆破碎的意象,承受着烈日的鞭打,/死去的树无法提供荫凉,蟋蟀也无使人宽心,/干燥的石头发不出流水的声音,”在第五章中,雨水再次出现,“刷的来历一道闪电,然后是一阵湿风/带来了雨”(9)。

  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已生—死亡—再生,这是意象流的一种辩证否定的过程,同样也是意象的一种辩证否定的过程,这样的意象在《荒原》中不乏其例。例如在作品中多次出现的“水”与“火”的意象。“水”象征着生命,同使又象征着欲望和死亡,“火”象征着净化,同时也象征着恶欲和苦难。《荒原》中反复出现的“水”与“火”的意象同样也与弗雷泽的《金枝》中所记载的生殖神火王和水王有着密切关系。

  弗雷泽的《金枝》中关于繁殖神崇拜的神话是《荒原》的神话框架主要来源之一,另一处是杰西.威士顿的《从祭仪到传奇》中所记载的寻找圣杯的传说。在巴比伦,叙利亚,埃及等地的神话里,人们崇拜繁殖神阿多尼斯,如果繁殖神死亡,大地就会变得一片荒芜,只有在他复活之后,才会回复生机和活力,因此人们在繁殖神即将衰老之际将其杀死,以便将他的灵魂转嫁给另外一个体例更充沛的人,这里表现出了一种新与旧的更替,其实质是生命力的传递。

  《从祭仪到传奇》中记载了关于寻找圣杯的故事,圣杯据传是耶稣被捕前与他的门徒共进最后的晚餐所使用的杯子(一说是用来盛放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的血的杯子),被视为是基督教的圣物,后来圣杯遗失,寻找圣杯成为了寻找真理的象征,成为了骑士们最崇高的事业。故事中某个古代的渔王失去了性能力,他所管辖的土地因此苦旱不育,五谷不生,甚至于人民无法生育,牲畜不能繁衍,成为了一片荒原。要是濒临死亡和枯竭的土地回复生机,就必须有一个英勇的骑士历经艰险考验,寻回圣杯,渔王的病才能得以痊愈,荒原才会恢复生机,人民因此而获得拯救。

  《荒原》在总体结构上直接套用了寻找圣杯的故事,使看上去相互之间并无太大关联的五个章节以此为线索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其中第一章“死者的葬礼”描写了一片与正常世界相反的衰败的社会和自然情景,第二章“弈棋”和第三章“火诫”则通过对当代人有欲无情的性的描写,揭露当代人的堕落和精神死亡,即前三章主要在于渲染弥漫着一片死亡气息的荒原状态。在第四章“水里的死亡”中叙述的重点出现了转变,艾略特通过对于腓尼基水手在水里的死亡暗示出死亡是一次“清洗”,暗示出了生与死之间的一种循环轮回,然后在第五章“雷霆的话”中提出了复苏的主题。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整部作品即是一个对生与死的循环轮回,在这个大循环里又有着许许多多小的循环轮回,即辩证否定的众多意象构成了一个辨证否定的意象流,这个循环并非是简单的从始至终的一个圆形的往复,而是呈现出了一种螺旋式上升的状态,即在从生至死亡,再从死亡指至重生的循环中,重生后的生是对之前的生的状态的一种扬弃,以达到新生的一种升华,在艾略特的笔下,这种升华主要来源于拯救,而拯救则依赖于宗教信仰。

  四.拯救,是依赖信仰还是一场幻想

  舍予。同情。克制。

  平安。平安。平安。

  Datta. Dayadhvam..Damyata.

  Shantih shantih shantih

  在《荒原》的最后一章,即第五章“雷霆的话”中,出现了复苏的主题。在这一章中,艾略特首先通过对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之后,岩石崩裂,大地震动,万物枯死的衰败景象的描写,重复渲染了之前的几章中荒原上弥漫的死亡气息。“他当时是活着的现在快要死了,/ 我们曾经是活着的现在也快要死了。”诗人想象公鸡的啼叫声能够驱散黑暗,“只有一只公鸡站在屋脊上,/ 咯咯喔喔咯咯喔喔,/刷的来了一炷闪电,然后是一阵湿风,/ 带来了雨。”然后雷霆发话了:舍予,同情,克制。最后艾略特以佛教经典《奥义书》的一段经文结束了全文:平安,平安,平安。

  雷霆的话是艾略特为荒原中种种死亡意象的拯救所找到的途径,即依赖于宗教信仰。在《荒原》中,宗教意识是无法忽视的存在,基督教,佛教,东方生殖崇拜,渔王神话等,共同构成了艾略特的诗歌隐喻。其中以基督教和佛教为主要载体,表达了艾略特对于荒原人的精神死亡的一种拯救的希望。

  与此相似,如果说艾略特的一生是一首诗篇,那么没有哪个章节离得开宗教,他出生在一个传统的清教徒家庭,祖父是一位牧师,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艾略特深受基督教的影响,他对于基督教的的看法在他的《基督社会的理念》一文中得到了详尽的阐述。他认为现代社会所谓的“进步”实际上是人类社会的一种倒退,伦理道德被膨胀的自由意志所摧毁,上帝赐予的自然被畸形的文明扩张所瓦解。“人们离开上帝,不是转向别的神,而是不再相信任何神。他们否认上帝的存在,却又敬畏神性。他们先是说寻找理性,后来就开始追求金钱,权利,以及被他们称作‘生活’或‘族群’或‘辩证法’一类的东西”。(10)艾略特认为只有复兴基督文化,社会才能逆转这种毁灭性的趋势,而艾略特要恢复的不是一种宗教制度,而是一种渗透到社会各个领域的宗教精神,文学自然也毫不例外。

  在写作《荒原》的前后几年间,艾略特表现出了更多对于东方宗教的兴趣,尤其是佛教与印度教。这一方面来源于艾略特在哈佛大学就读期间选修了许多关于佛教和印度教的课程,也阅读了许多东方宗教的经典著作,另一方面,则受到了当时流行的一种思想的影响:即认为当时的生活经历使他们无法在基督教中找到西方问题的答案,而只能在一种非常不同的宗教哲学中寻找。在这段时期创作的《荒原》受到东方宗教的影响更加明显,如在第三章的《火诫》的结尾处,艾略特正是用佛陀的火来净化人的灵魂:“燃烧燃烧燃烧燃烧,/ 啊,主啊,你把我救出来吧,/ 啊,主啊,你救救我吧,/ 燃烧。”

  受东西方不同的宗教的影响,《荒原》中出现了基督教与东方宗教的一种并置,既有对于基督教中各种意象的隐喻,同时又有对于佛教和印度教的引用。在《荒原》中艾略特强调的并非是某种确切的宗教,而是把宗教这个整体视为将人们从死亡中拯救出来的一种信仰。换言之,他所看重的不是尘世的生命,而是宗教意义上的生命,即摆脱肉体的束缚而求得精神上的永生。正如培根所言:“与其视死亡为恐怖,倒不如采取一种宗教性的虔诚,从而冷静地看待死——视之为人生不可避免的归宿,以及对尘世罪孽的赎还。”因此,艾略特在《荒原》中对于死亡意象的描写,意在表现当代人苦闷,空虚,幻灭的心态,即一种仪式性的死亡,指出人们只有通过对宗教信仰的虔诚,达到一种自我拯救,使灵魂得到永生,荒原也就成为了天堂。

  然而事实上,通过对于宗教信仰的依赖来达到最终拯救,不过是艾略特的一种美好的幻想。一方面,无论是基督教抑或是东方宗教,宗教信仰本身不过是人们对于自身恶的一面进行自我压制而创造出来的一种外部的规则,是不可触摸的一种虚幻的制约。而另一方面,人这种存在,无论是荒原人也好,还是当今社会中我们每一个,没有谁可以抹灭掉内心的欲望,也就无从逃脱死亡的命运。正如前文所言,人的存在过程是一种螺旋式的上升,在生与死之间循环轮回,永生本身便是对于人的这一存在过程的一种悖论。艾略特在《荒原》中通过死亡意识,使人们内心深处产生对自身状态的焦虑,从而表达出了对于人和人类社会进行拯救的愿望,然而以皈依宗教作为拯救荒原的药方,只能是一种软弱无力的幻想。在这个现实的荒原中,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不断的否定和肯定自身,逃脱不了死亡,又无法停止幻想,犹豫徘徊,进入下一个循环。

  注释:

  (1).《中国大百科全书 外国文学卷》卷一,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2年,p.53

  (2)《“荒原”之风:T.S.艾略特在中国》,董洪川,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p.58

  (3)Macrae,D.F.Alasdair.York Notes on The Waste Land,Longman,York Press ,1980,p.58

  (4)Carter, Ronald and John McRae.The Routledge History of Literature in English.London:Routledge,1997,p.365

  (5)Williams,George.A Reader’s Guide To T.S.Eliot.New York:The Noonday Press.1957.p.125

  (6) 《“荒原”之风:T.S.艾略特在中国》,董洪川,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p.61

  (7)同上

  (8)《死之花-略论艾略特<荒原>的死亡意识》赵晓丽 曲长江,《外国文学评论》p.48

  (9)同上

  (10)《简述T.S.艾略特的宗教探求》,许娟,《新乡学院学报》,2009年8月,第23卷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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