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读物|飞来横祸

栏目:生活资讯  时间:2023-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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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3年,村集体的土地包产到户,农民热火朝天,干劲空前高涨,饥饿的肚皮就像少妇有了身孕,一天天鼓起来。俗话说:“三春不如一秋忙。”春华秋实,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民以食为天,我上学那会儿,学校里每到秋天要放几天假,助父母一臂之力。初中一年级我十六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身为长子要做出榜样,下地干活是我最重要的课外活动。

  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庄户把式,那天早晨,太阳还在被窝里懒洋洋地睡觉,她就做熟了早饭,临走还用包袱包了地瓜饼子带着,一个凹凸不平的破军用水壶装满热水,我将它斜背在肩上。要去很远的杨石埠(地名)砍玉米秸子,看来中午是不打算回来吃饭了。

  那片地在水库的西南边上,绕大半个圈子才能到达,离着山王东村不远了,很偏僻。母亲推着独轮车,她带上镰刀和草绳,将午饭挂在车把上,我像一只欢快的小狗,东瞅瞅西望望,屁颠屁颠地跟着母亲一起上路了。田野里,高粱涨红了脸,谷子笑弯了腰,玉米龇着黄金牙,地瓜乐开了花,一片丰收的景象。

  我家那块地四四方方的,有七八分的样子,除了南面是一条深沟,周围都是平展的土地。母亲像一台收割机,首先一垄一垄将玉米秸秆砍倒,接着捆成一个个高个子,然后往东边的田间小路上扛,晚上收工的时候往家推一车,剩下的码在地阡上。一阵急三火四地忙活,等施了肥,整好地,点上种子,霜降过后,地里将长出碧绿碧绿的麦苗。

  我和母亲来来往往正扛得起劲,突然从南沟里窜出一只大黄狗,它很嚣张,咬我不商量,龇牙咧嘴“呜”地一声向我扑过来。光天化日之下,大黄狗竟敢明目张胆地咬人,我又没招它惹它,它哪来的底气?常言道:狗怕哈腰狼怕抱。母亲见势不妙,一哈腰把狗撵跑了。我义愤填膺,捡起一块土坷垃狠狠地朝它扔去,狗夹着尾巴顺势跑到沟里去了。

  就像土耳其的大地震,一切来得太突然,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好在有惊无险,周围瞬间静悄悄的了。

  虽然秋高气爽,干起活来却口干舌燥,我和母亲坐在地头上稍稍歇息一会儿,喝口水润润嗓子。约么一袋烟的工夫,南沟里莫名其妙地爬上一个大血人来,就像平静的水库被人扔下一个大石头顿起波澜,母亲惊恐万分,不知所以然。那是个古稀之年的老头子,脑袋刮得铮明瓦亮,除了两只小眼睛,整张脸像是在血水里浸泡过。他的样子有些可怜,脸抽搐着,鼻子和嘴揪到了一块,宛如吊丧的寡妇一样难看,他哆嗦着,口里骂着难听的话。

  母亲一下瘫坐在地上,两眼呆呆的,大脑就像七斤面粉调了三斤浆糊,糊里糊涂了。秋风凉丝丝的,一缕缕掠过母亲的面颊,她幡然醒悟,想起我拿土坷垃打狗的事。

  原来老人在沟底下开荒,大黄狗是他亲密无间的伙伴,听见上面有动静它就狗仗人势跑上来。我敢想象,老头白捡了一块荒地无比高兴,他沐浴着暖阳,甩掉大衣,脱掉帽子,甚至哼着小曲儿跟磕头虫一样抡着镢头刨地,土坷垃的横空出世,不偏不斜,正中他的脑门,那个老瓢儿不堪一击,瞬间被打晕在地,最后他是慢慢苏醒过来的。

  周围再没有第二个人,明摆着是我惹的祸,想推脱责任是不可能的,母亲如梦初醒,是儿子没打着狗,反而把老人给打倒了。

  “日你娘的,我这回被你们毁了!”老头继续痛苦地骂着,“我快死了,这会儿有你们好过的了!”

  母亲慌恐地拿围巾捂住老头汩汩流血的伤口,我俩小心翼翼地把他搀扶到独轮车上,推千斤不推偏沉,老头坐在一边,母亲倾斜着身子推起来很吃力,我在老头的边上一路小跑,小心护着他,生怕他再发生意外。我的心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心想老头不会出意外吧!如果那样我就惨了,非进牢房吃“国家粮”不可。我越是诚惶诚恐,老头越是骂得起劲,而且挑着拣着,专找那些难听的话骂,母亲极力地安抚着他,说一会儿就到医疗室了。

  这块地离家足有五里路,母亲艰难地推着独轮车,她忐忑不安,就像被人劈头盖脸泼了凉水,全身都湿透了。地里的人都回家吃午饭了,周围像沙漠一样安静,找不到一个帮手,好在走到大柳沟石坝那里,碰巧遇上建叔开拖拉机拉着一车花生蔓,他让我和老头坐在叶子板上,母亲站在牵引上,我俩使劲拦着老头,终于回到村里,赤脚医生信叔正在家里吃午饭,他用碘酒清理了伤口,还好,只是一点擦伤,并无大碍,他涂了红伤药水,敷上沙子药,包了白纱布,母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中秋节快到了,母亲割了肉,买了月饼和水果,当天晚上就去老头家赔不是。母亲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任由他家老太婆数落。

  伤口愈合得很快,老头子很快就蹲街头晒太阳了。中秋节过后,是捕捞虾子的最佳季节,东海里的虾子皮薄肉鲜,晶莹剔透,老头子喜欢,他有网虾子的习惯,心血来潮,就到海边的龙湾崖村找他老姊妹赶海去了。折腾一天,晚上回家不舒服又去找母亲了。一次两次,母亲都忍了,再买东西上他家去安慰。老头子好像真的被我砸坏了脑袋,后来没完没了了。母亲当然不乐意了,这不是诚心欺负人吗?

  其实,母亲和老头的儿媳妇都是从小殷村嫁过来的,论辈分母亲喊她儿媳妇姑妈,先前两家人就挺和睦,两个海把式从小一块儿长大,到如今赶海一直是好伙伴。老头的胡搅蛮缠,他的两个孙子都看不下去了,狠狠地把他数落一番,这事才不了了之。

  细思极恐,此事非同小可。我国《刑法》规定:已满十六周岁的人犯了罪,应当负刑事责任。假如那天出了人命,我是要吃牢饭的,我的大好前程差一点被一个土坷垃毁掉。

  还好!虚惊一场,我们两家人还是好邻居。

  

  

  作者/管传涛

  简介: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会员,居住于美丽的青岛西海岸新区,偶有文章在网络和报刊上露脸,写作只为感悟人生,留住曾经的美好!

  

  诵读/晓晓

  简介:家在黄岛·上泉朗诵社会员,70后,朗诵爱好者。

  

  主编:静秋

  

  责编:王礼明

  

  排版:静秋

  

  校稿:李守玺

  

  音频:晓晓

  发布:静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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