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韩国女性电影中的女性形象

　　摘要　20世纪90年代以来“韩流”的涌动，已成为国际电影文化的一个重要现象。其中，以女性意识与视角和通过建立更接近女性情感体验的手法来拍摄的女性电影蔚为大观。它们折射出社会中各类女性的道德观念伦理精神，最终露出女性主义内核。从女性主义视角看，韩国电影分为几类最具代表性的女性形象，并有着个体特质，她们价值取向在社会变革中不断嬗变，深刻挖掘此类电影，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　女性主义；“女性关怀”，社会角色颠覆

　　20世纪90年代以来，亚洲影视文化在全球化语境下的发展新趋势之一，是韩国电影的迅速崛起。一些以女性意识与视角拍摄和通过建立更接近妇女情感体验的手法来审视韩国电影中多元化的女性形像的女性影片成为新的创作主流，某些影片更在本土或国际电影节上被得到了认可与嘉奖。“韩国女性电影”是一个性别文化整体，其形成有着深刻而复杂的历史、经济、政治与文化因由。本篇以女性主义视角来分析几部最具代表性的女性影片中塑造的典型女性形像，从而审视此类影片所具有的现实意义!

　　一、悲惨命运的抗争形像

　　若尝试用一个字去概括韩国苦难女性的性情，那么最能凸显她们独特心理的字应该是“恨”。尽管“仁爱观”、“心之德爱”灌注人心，但潜伏在其内心深处的则是韩国美学范畴里的“恨”的情感。“恨”是悲的情感，是克服的意志，是历史所造成的带有根源性的悲哀。无“恨”的人是没有希望的人。这种“恨”，才是最韩国式的情感。

　　由国宝级导演林权泽拍摄的《种女》，通过接种制度来反映受压迫女性可娜的悲惨命运。可娜，天真烂漫，纯洁率真，具有山野丫头的质朴。为了生存，逼得出卖身体替富贵人家生子，而将人性、感情抛诸脑后。在那个死人支配活人的特定时代，在一场传宗接代的盛大仪式中，可娜只是屈辱的生育机器。从女性视角看，她没有爱的权利，也没有被爱的资格，尊严、人性被视种女为机器的陈腐民俗完全践踏，年轻的可娜为此被断送了爱情、亲情乃至宝贵的生命!她的悲惨命运，反映了儒教传统下韩国人的“以现世为中心的来世观”，为着愚昧的死后要人送终要人守孝的观念，而操纵现世人的和人性，这正是时代的悲哀!《密阳》中的申爱，和可娜一样，坚信为爱而活。一出让人心痛的爱子绑架案，一出伪宗教的波折，以及最终在大街上无法遭遇“见义勇为”行为的切腕，这个素面凄苦女人的种种遭遇不由让人心悸并感到痛苦，可以看到从高度文明的大都市到密阳这个充满阳光的农村小镇，现代文明的某些弊端却作为普遍的社会现象仍旧存在。

　　种种极端的命运亦步亦趋地摧毁了两个女人。一个是少女从单纯活泼到最终的无奈自尽，一个是女人由最初的坚强、刚毅到最终的精神崩溃。对于她们来说，世界是残酷的，生活是绝望的。她们都失去了人性中最宝贵的骨肉亲情和珍贵爱情，而这些作为人类生存支柱的希望一旦缺失，则对应形成的强烈绝望所造成的悲惨命运就是她们的人生主题!可娜把肉体交易当作了终身依托，申爱否定丈夫生前已经有外遇的事实，在这些不可理喻的行为背后，是坚信自我判断的执着和不惜丢弃真相保护自我感知的手段。她们坎坷的遭遇产生一股强大的精神爆发力而让人悲悯反思，并且甘心赋予她们充满高度端正的人文关注，而这种人文关注正是源于对她们悲惨命运的深刻挖掘。然而，人能够承受打击、抵抗不公命运的极限能力完全聚焦在这两个女人身上。可娜最终感情骨肉两种缺失以后的自尽，申爱对伪宗教的荒唐反抗以及最终的割腕自灭，都是她们为自己追求的幸福与苦涩不堪的宿命而做的唯一抗争。可娜改写了种女的历史，即种女也有争取幸福和爱的权利；申爱在经历了文明的阴暗面中混乱不堪的打击后，重新经历从“组织化”的信仰到“个人化”的信仰，从对“上帝”的仰望到“自我”审视这样一个由外到内的成长过程。透过历史文化层面，体现了女性生命意识的沉醉与抗争!两个女性的悲惨命运对韩国民族文化弊病进行了有力揭示，把她们的悲惨命运当作一种回忆与重估，反思民族创伤经验的文化载体，也成为韩国人进行自我文化省悟的一个不可或缺的美学视角。

　　二、边缘另类的圣妓形像

　　露丝?伊丽格瑞说过：当女性进入一种支配性的观睹经济，却再次表明她是被动型，那么，她将是一种美的对象。她的身体因而被色情化和化，在展览和羞怯之间进行双重运动。在下面两部影片中，女主人公虽都身为，但却都是作为一种具有救赎色彩的技能的服务而被尊重。《漂流浴室》中的哑女性格复杂莫测，虽是，但也渴望爱情，在看了如此多的原始欲望而麻木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男人的温柔、惆怅打动了女人的心，但男人的表现让她绝望，让她的爱情扭曲成了单纯的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但究其原因，是她的生存环境使然。孤独地依靠船坞生活， 为了生存而出卖肉体，了解很多关于爱与性的讨论，看透了人都是在爱里迷惑，在欲望里挣扎。《雏妓》里的贞花略施粉黛，色彩鲜明而不俗艳，让男人无法压抑内心的欲望。即使沦落风尘也不甘自弃，甚至保有比常人更为纯洁高尚的美好情感。而慧美，是个受过良好东方传统教育的女子，但常常眉目间怒气游动。她以为不洁，这完全来自于男性意识，是典型的从男人角度出发的行为。影片中的哑女和贞花都从现代文明中被剥离出来，身边都是一个裸的欲望的生态环境，人亦成了彻头彻尾的欲望动物。当一切变成虚无，便是唯一的真实，成为生存的唯一意义，这便是人的本能。

　　尽管是别人发泄欲望的工具，但她们依然有着怨毒的报复：哑女的惨杀行为；和当慧美与贞花激烈交锋时，贞花不再忍耐退让，甚至她也产生了报复心理。这是她们对自身弱势地位的正视，都始终维护着自己的尊严。同时，她们身上也有着关注、温柔、莫名的怅惘和患得患失。哑女对男人的竟然拯救了他的性命，从某种角度说，是对男人以及周围人人性复苏的救赎，同时使她也找到了有效的自我拯救方式，即在欲望的角力过程中令自己成为占有的主体，而设法将对象工具化。对于贞花和慧美的关系，从敌视变作朋友，这是一次社会角色颠覆的过程。慧美从男人的意识中解脱了，展现了一个良家妇女对风尘女子由厌弃到崇拜的历程。这种历程不是的故意诱引，也不是良家闺秀自甘作践，而是一种水到渠成的自然。两部影片并非是对和嫖客之间种种情事的窥视，而是关于如何拥有尊严、如何在两性关系中确立自身地位和存在姿态的追问和思考。只是个符号，代表了人类自原始以来就不曾间断膜拜的图腾，只不过现代社会以文明和道德为名的话语体系剔除了它的名称，性本能让男性始终保持着向女性乞求喂养的姿态，无论其手段是赢得或是强取，这都是一次以为代表的女性的胜利。两位的介入深刻表达了边缘人悲惨生活中的爱与恨，描绘了人的暴力、求生欲及情爱。通过对其个体的剖析与关怀，挖掘和释放了人性中的欲望，更饱含着对的尊重，显现出崇尚“圣妓”拯救世人的理论趋向。

　　三、矛盾挣扎的形像

　　韩国属于以儒学为正统思想的儒教文化圈，在对待伦理道德与人文精神方面受中国的儒家思想最为深远。而随着知识经济的发展，全球经济的一体化进程步伐加快，韩国社会多少受到西方文化的冲击，使得儒教传统急剧衰落，使现代家庭常常出现精神危机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危机。其所裹挟的道德危机和情感空虚以个体自由、个性解放的名义直接给现代家庭带来了致命的冲击。而关注现代社会中的女性和生活伦理，贴近生活本体成为女性电影创作的主流与趋势，也是其重要特色。 《快乐到死》里的宝罗工作稳定、艳丽精致，是位时尚干练的白领丽人。然而，卸了妆，就有些心浮气躁，带点憔悴。孩子尚幼，丈夫失业在家，身为妻子的她显然很疲惫。《情事》里38岁的素贤，一个年近中年却散发着成熟风韵的美丽女人，生活呆板规律、了无新意，她爱上了自己未来的妹夫，使得这段婚外恋就更多了点的味道。她们都是婚外恋的主角，都有着渴望保有纯粹女人的欲望。她们的焦躁、矛盾、，是现在时态中进退维谷的表现，表现了婚后女人在丈夫和情人之间过着双重生活的矛盾境遇。她们所表露出来的是一种女性生存焦虑，说到底是一种女性对自我生存状态的忧患意识。

　　影片中，婚外恋的当事人都选择了逃避，《快乐到死》中的弑妻对于丈夫来说不是积极重建尊严，而是用毁灭来维护颓败的身份。其残暴反倒证明了畏惧与虚弱，丈夫最终获得了身体上的胜利，却在精神上彻底失落。《情事》里男女撇下一切的远走高飞，流下的问题还远没有被解决，这便是现代人的处境与悲剧。婚外恋的故事被置于现代社会的大环境中，人们的道德感濒临瓦解，人与人再没有体谅和沟通上的树立感，金融危机造成的失业，传统男权社会中女性地位提升给婚姻、家庭等一系列伦理观念带来的冲击，使人们对经济不景气下许多传统(如男主外女主内)及道德观念的思考，因此很具现实意义。此外，将社会问题，女性命运置于家庭伦理的叙事模式之中，用道德伦理的残缺来代替形而上的思考和批判，让大众的集体情绪在可接受的影像审美中得以宣泄，同时强化着电影叙事中伦理的感染力。

　　四、沉浮的迷惘形像

　　乔治?巴塔耶说过：爱情就其本质而言乃两种欲望的完美契合，在爱情中没有什么比这更有意义的事情了，即使在最纯洁的爱情中也是如此。在韩国社会，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性话语权，最集中的体现就是性地位的不平等，女性平时只能接受男性话语阵势强加的价值观。“性”在男人与女人身上被强加的不同意义，成为了现代与传统碰撞的火花，而从她们身上所透出的男女话语权的不平等，是现实中明显却又容易被人忽略的问题。在以下影片中，几个性格各异的女人，围绕着“性”，充分实施了自己的话语权。

　　性与爱既是建构又是破坏社会秩序的原动力。《301，302》中的宋姬对食与性永远都胃口不满；而润姬清心寡欲，苗条、虚弱、内向、冷漠，拒绝食物和。贪吃的宋姬和厌食的润姬都患有食物紊乱症，但这只是表象，其病根却是两性关系失调，都是因为她们少年时代的悲惨经历造成了心理创伤，是两个由于的失落与扭曲而被迫活在自虐中的女人。《开心见性》里，三位性格、背景都不同但都渴望邂逅美丽性事的女性，在一起把酒谈性、互相倾诉。其中，金燕姬最具代表性，当看到别的女人在大谈性感觉时，她却表现出一副羞于启齿与反感的样子，原因就是自己的男友在旁边，而当男友离开时，她却开始大谈特谈自己对性的欲求，这种两面性正体现出女性内心的欲望在历史和现代夹缝中的矛盾和犹疑。而性理想始终的无法实现，反映了燕姬女性话语权的丧失。而浩亭则截然相反，她逃避婚姻，视“性”为极其随便的享乐方式，这种观念更带有男性化特征。顺姬则带些理想主义色彩，她既不同于浩亭的逃避又不同于燕姬的顺从，更多的表现出女性的自我救赎色彩，对性采取独立、解脱的态度，表现出了直面现实的勇气，体现出女性自立自强的尊严。造成她们这种看法的诸多原因，固然有性格方面的，但更多的则是传统观念及社会地位的集中体现。几个女人清新尖锐的对白，心中忧虑与欲望的直陈，在性面前的向往、困惑、摇摆，抗拒，对爱情，对性的评判与寻觅，都只限于个人的生命体验，是一种个人焦灼和自我表达。表现了女性追寻自我独立与社会加予她们的身份意识间的矛盾，及她们在争取独立话语权时面临的艰难。其实几位女性在世界中的沉浮与迷惘，都是现代女性易染的“通病”，她们也能被看作是现代女人欲念的种种化身，宋姬和金燕姬是传统女性的代表，而润姬和顺姬则是女权主义者的化身。通过她们探讨女性、身体、欲望、食物，表现了男女两性关系紧张，体现了女性观看世界、处理问题、关照自身的独特方式，也提供了女性话语的言说空间，最终露出女性主义内核。而这些浸润着男权文化迷思的关于女性对性迷茫的故事，恰恰有着现实意义，女性通过对它的反思和重构，从而做出对自身现实处境的一分观照。

　　五、角色颠覆的野蛮形像

　　当下韩国电影中的“女强人”形像，在具有女性意识的女性影片中被赋予了另一种“野蛮女孩”的视觉形像。如充满反叛传统观念的《我的野蛮女友》，女主人公因受不了痛失爱人的刺激，对后来的男主人公经常打骂，肆无忌惮地强迫其做些难堪的事，但感情也慢慢滋生，最终两人几年后重逢，终于再度携手。《我的黑道老婆》则更接近西方女权主义对性别的自然和生理因素的忽视乃至思想的抗拒，女主人公刚毅坚强、剽悍、干练、冷酷、行事果断、豪爽，对手下视若兄弟，能打善斗，有着英雄气概，而这一切无疑和她女性身份形成强烈反差。传统女性温文尔雅、细腻柔弱的个性被她们完全颠覆。男人不过是她们惟命是从的手下，女权主义在此刻被活化为“女拳主义”。

　　尽管“野蛮女孩”在性别关系上颠覆了传统韩国女性神话，但她们在公共空间与私人空间截然不同的表现则再一次证明了既有性别秩序的牢固。其形像并不表明性别地位的转换。相反，它只是在新的消费与资本环境下，为视觉产品的消费提供了一系列与现实无关的女性符号而已。这并非是女权主义抬头，只是女人在爱的名义下任性而已。是爱情纵容她们野蛮――透过“野蛮”的外表。在热闹、搞笑的故事背后还是隐藏着青春少女细腻伤感的情怀，她们都有着伤痕累累的内心。“黑道老婆”背后站着的是仍然是一个标准的传统韩国女性――她的姐姐。在她的背后，仍是男权力量的强劲笼罩。从没有向哪个男人屈服的她，却意外地在男性主导的语境中陷落了。包括用女性眼光拍摄的《爱情倒后镜》，女主人公大大咧咧，个性自由散漫，有惰性也有理想，幻想被爱也脚踏实地的形象的塑造，也是韩国女性电影对现代女性的一种影像阐释，即韩国进入经济腾飞的现代社会以后，女权主义的某种张扬。这些由顺从型转变为抗拒型的女性形象的塑造，建立了祛除父法魔力和权力之争的性别意识，也解除传统经验中的父权规范。然而，对父权意识的抨击无论多么激烈或深入，都只能为女性带来负面的、否定性的经验，要树立女性在社会上的积极、正面、深远的影响力，必须去满足女性的主体表达需要和女性主义批评理论自身的完善。

　　韩国女性电影更可以看作是帮助现代社会转型和公共价值共建的文化机制。当代社会，传统的人际关系和伦理发生急剧的变化，社会伦理共识的更新永远跟不上现代社会变化的步伐，使价值失范成为现代社会的一种常态。电影中的伦理内容起到的正是帮助现代社会在失范中不至于完全道德迷失的作用。其目的在于争取曾被男性剥夺了的话语权，使历史上主要为男性利益服务的文化价值系统具有人性和深刻的平衡，即它能够有利于带来文化的男女同性，而非女性霸权主义的促成，最终是要达成男女两性文化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