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癌复发后我想继续治疗，老公痛骂我自私并跟我离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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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述者 李红（化名） 39岁

　　病 人 讲述者本人 2017年查出胃癌 2018年末复发并转移

　　主播/ 北辰 后期/ 北辰

　　插画师：Kuangfen

　　本期音频微信公众号首发

　　兔兔暖心窝，记录癌友真实故事，癌友抱团取暖地。

　　本文由癌友李红（化名）口述，兔兔记录成稿。

　　这个家里，唯一支持我继续治下去的，

　　大概，只有13岁的女儿了.......

　　01

　　我颠沛在海难中，

　　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将我拉上岸。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

　　总感觉周围的人看见我，都像是看见了不吉利的人，能绕就绕开，

　　躲不开的，从挤出的笑容中，能看出他们的慌张与无措。

　　我不想看见这些善意的虚假的笑容与问候，每每避闪不及，我需要用尽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故作无事的回应着他们。这样，太累了。我宁愿将有限的时光，面对着空荡，至少那样静止的画面会让我认为，时间在此刻凝固了。

　　我是灰心的，从头到尾都灰心。

　　源头并不是折磨人的病痛，而是没人跟我一起面对病痛。这就好像我乘着一艘破败不堪的船，被巨浪顶起又砸下，随时都可能倾倒在海里，而我的伙伴们却远远的看着，就这样看着我颠沛在海难中，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将我拉上岸。

　　02

　　“妈妈吐这里，慢慢吐，不要急。”

　　2017年4月，因为消瘦，吃不下并时常伴有恶心呕吐症状，在当地医院查出了胃癌。想想还没迈入不惑之年，就“知天命”，这真是一个可笑又可怕的恶作剧。万幸的是，胃癌手术做的非常成功，而且它也算是癌症一族中的“善类”，并没有那么凶险。医生说，好好治，长生存期也不是不可能的。

　　从手术室出来回到病床上，麻药完全醒后，因为伤口疼，唾液没办法用力吐，女儿就拿着纸杯子递到我的嘴边，说：“妈妈吐这里，慢慢吐，不要急。”虽然我没有抬眼看女儿，但我的内心非常暖，觉得这个女儿生得值了。

　　人哪，脆弱的时候，特别容易感动。看着那么多亲朋好友单位同事来探望，当时我想，这么多人都来看我，说明我人缘挺不错的，等我恢复了，得更加珍惜这些感情。

　　这关，算是闯过来了。

　　接下来，更要好好的活着。

　　03

　　这一年多的治疗好不容易死里逃生，

　　可很快我又被拖入深渊。

　　休息了两个月，边化疗边上了一年多的班。若不是摸到手术留在腹部的伤疤，我觉得自己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除了瘦一些......

　　2018年11月份我觉得大腿和臀部越来越疼，因为工作需要久坐，所以当时也没太在意，想着等到下一次复查再去一并检查了。直到一个月后，清晨起床都没法正常坐起来，这意识到严重性，于是立马去了医院。医生告诉我的结果是，复发了并伴随骨转。

　　这一年多的治疗好不容易让我死里逃生，让我看到希望，却又让我再一次陷入了混沌痛苦之中。我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我怕被人知道后会嘲笑我之前的“乐观”，“豁达”，怕他们讥讽我总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现如今用“复发与转移”往我脸上猛扇。我害怕极了。

　　04

　　“为什么还要治？”

　　“为什么那么自私？”

　　“为什么不能为我和女儿想想”

　　回到家，老公一眼就从我的神情中找到了答案，了解清楚以后问我想怎么办？

　　我说：“还想继续治。医生也说了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老公听后却异常激动的暴跳如雷，大声斥责说：“为什么那么自私，为什么不能为我和女儿想想。这一年多来为了治病，该花的都花了，能借的都借了。现在复发又转移了，明知道是早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治？”

　　“为什么还要治？”

　　多么可笑？还不是因为我想活下去。

　　又多么悲哀啊？还不是因为我想活下去！

　　从结婚到现在，我从没有见他这个样子过。老公的反应把我吓傻了，甚至他说出来的话，都不像是在说我，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这还是之前那个凡事都不发表议论，总是一副沉默寡语样子的人吗？

　　激烈而又短暂的争吵后，他的决定是：不再为我的治疗花上一分钱。房子是共同财产，卖掉后他要拿走属于他的那一半。女儿的学习绝对不能耽误，征求她的意见后看看暂时跟谁生活。

　　老公摔门而走后，我蜷起因激动而瑟瑟发抖的身子，侧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我呆呆的看着这些桌子，灯，拖鞋，茶杯......努力的回忆起他们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家时的场景，看着看着，涌出的泪水就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哪里不好了？

　　我仅仅是想活下去，

　　这难道也有错吗？

　　05

　　“妈妈，这是我攒的钱，

　　早知道你治病需要钱，

　　我就不应该用的。”

　　傍晚，女儿放学回来，虽然我自认为调整好了，可低压槽还是被女儿感受到了。

　　我说：“妈妈的病又复发了，而且更严重了。”

　　她把头压得低低的，用哽咽的声音说：“我不想。”

　　我回答道：“妈妈也不想。那你认为妈妈要继续治吗？”

　　女儿没说话，只是泪水随着她用力的点头，一颗颗的滴在地上。

　　我说：“我们没有多余的钱了。如果继续治，也就意味着要卖掉值钱的东西。”

　　听到这里，女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擦眼泪，飞快地跑进自己的房间。我随着她一同走进房间，见她在自己的衣柜中翻来翻去，随后她拿出一个红包，并把里面两千多块钱塞到了我手上，哭着说：“这是我攒的钱，早知道你治病需要钱，我就不应该用的。”说完，更大声的嚎啕大哭起来，看着她哭的小脸通红，张得大大的嘴巴，就好像她小时哭闹一样。我抱过她，脸贴脸的哭成一团，已经分不清是谁的眼泪沾湿了谁的脸颊。

　　

　　06

　　3万块的治疗费用，

　　在癌症面前，就像是水滴入海，

　　没多久就花光了。

　　娘家人知道后，骂骂咧咧的谴责了老公，接着安排我女儿去了我哥哥家住着。随后爸爸递给我一张银行卡，并且附上了一张写满名字和数字的纸条，说：“这是这些亲戚凑得3万块钱，先去看病吧。”

　　病严重了，当地医院的熟人建议还是去大医院瞧瞧。我跟妈妈还有堂妹一起去了上海，在那前前后后放疗加化疗待了将近2个月。3万块的治疗费用，在癌症面前，就像是水滴入海，没多久就花光了。妈妈说，还是回去治吧，方案对路哪里治都一样。我知道，她们一是担心钱，二也在医院呆久了，有点烦了。

　　临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我跟同病房的几个病友聊着病情，聊着过去，聊着将来。我们几个就像是旅途中短暂相逢的过客，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我们约好了就算出院了，也要彼此联系，相互加油打气。

　　第二天出院，我就这样回了老家。

　　07

　　所有的家属都会希望病人一直治下去？

　　会不会也有家属，

　　希望无谓的治疗戛然而止呢？

　　并不因为是回了老家医院，费用就会减少多少。治疗费用还是死死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老公也没给一分钱，口口声声说是要留给女儿的生活费用。好吧，就算是为了女儿的将来，也就算了，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还是把房子卖掉吧。

　　一个县城的老房子，不值多少钱。分了一半钱给老公，我拿着剩下的30万，住在妈妈家，继续治疗。有一天，爸爸说要不就把这30万暂时放在他那里保管，万一以后有个紧急情况还能有个明白人做主。我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立刻把银行卡给他。我很害怕，我怕不给出钱会被最后的娘家人说“没良心”；我更怕把钱给出去后，万一又不给我治，那时我该怎么办？

　　从年底到春节，从春天到秋天，又转眼到了冬天。原本认为最多只能活半年的我，差不多活过了一年，即使现在无法长时间站立需要坐轮椅到处走，可我还真真的活着。但是，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好事？

　　娘家人希望我活下去是真的，可是我现在这个情况，活得越久越是拖累她们啊。

　　有时候我也会问我自己：“是不是所有的家属都希望病人一直治下去？会不会也有家属希望无谓的治疗戛然而止呢？”

　　我不知道真实的答案是什么？如果世上有能让人说真话的药水，喝下去，应该都是不愿意给快不行的人继续花钱治的吧。要不然，为什么我会觉得爸爸妈妈，哥哥妹妹她们会越来越不耐烦，语气脸色越来越不好了呢？

　　难道，只是我多虑了？

　　08

　　不管是多活10年还是20年，

　　妈妈总要走的。

　　女儿每天放学都会来我这里看我陪我照顾我，待到很晚才会被我哥哥接走。

　　最近她越来越不愿意离开我了，或许，她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可，这有什么办法呢？

　　看着她依依不舍离去的身影，我心里想：

　　不管是多活10年还是20年，妈妈总要走的。

　　走在你前面才符合自然规律，才是对的啊。

　　等我走了以后，你可能会伤心一段时间，

　　但这样的日子总会过去。

　　等你觉得没那么痛了，悲伤真的过去了，

　　那也就说明你真的长大了。

　　这样，妈妈也就安心了。